「逆命卷毛少女的异次元守护」小说无删减版在线阅读_奶奶苏漫完结版全文

苏漫讨厌自己的名字。

七岁的北方小姑娘，生得是标准的讨喜模样——高挺的鼻梁嵌在圆圆的脸蛋上，一双大眼睛亮得像浸了水的黑葡萄，这模样随了爷爷。爷爷年轻时是修铁路桥的匠人，手艺精湛，在工地上威望极高，还是个一米八的大个，浓眉大眼、鼻梁挺直，村里不少人都说“苏家的孩子都像着爷爷的好样貌长”。可苏漫偏生了一头浓密的自来卷，发丝蓬松地堆在脑后，风一吹就炸开，活像顶着一团乱糟糟的云朵，和奶奶那一头服帖的短发截然不同。更让她难过的是“苏漫”这两个字，同学总拿它编顺口溜：“苏漫苏漫，做事慢吞吞，吃饭慢吞吞，连哭都要慢半拍！”

她知道名字的由来。妈妈说，当年生她时难产，折腾了大半夜才把她抱出来，又是个女孩，奶奶起初连产房都没进，爷爷蹲在院子里抽了半宿旱烟。爸爸看着襁褓里瘦小的她，叹了口气，一拍大腿：“就叫苏漫吧，漫长得很，以后慢慢熬。”可没人知道，她心里多希望自己叫个清脆利落的名字，像隔壁班的“林溪”，像电视里的“晓晨”，而不是这个带着“慢”字、还藏着几分无奈的代号。

家里人私下里总念叨，奶奶这辈子最“糊涂”的事，就是把爷爷的铁饭碗给搅黄了。爷爷当年在铁路部门工作，是人人羡慕的正式工，可奶奶总不放心——修铁路桥常年在外奔波，风餐露宿不说，还伴着风险。她瘦小的身子裹着一双小脚，跑遍了工地和单位，软磨硬泡硬是让爷爷辞了职，回了老家种地。这事让全家都埋汰了奶奶大半辈子，大伯二伯私下里总说“妈当年太任性”，爸爸虽不吭声，却也偶尔在酒后叹气，说“要是爸还在单位，家里日子能好过不少”。可奶奶从不辩解，只是默默操持家务，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尤其是对苏漫，疼得掏心掏肺。

奶奶是典型的小老太太，身高只有一米五五，裹过的小脚让她走路总是微微摇晃，却依旧利落。她常年梳着齐耳短发，不管什么时候，头发都梳得服服帖帖，鬓角必别着两个黑色的塑料卡子，亮晶晶的，从未摘过。她也生着一双大眼睛，笑起来时眼角会堆起皱纹，透着温和的光，和爷爷的英挺形成了鲜明对比。妈妈后来跟她说过，当年她出生后，奶奶心里是有疙瘩的——大伯、二伯家生的都是壮实的小子，苏家就盼着个孙子传宗接代，她的到来，让爷爷奶奶的期待落了空。妈妈也总觉得对不住苏家，说话做事都带着点小心翼翼，对她虽算不上不好，却也少了几分热络，总在她耳边念叨“要懂事、要听话，别让大人操心”。直到她三岁那年，妈妈下地干活，把她留在家里，她自己搬着小板凳，踮着脚给奶奶倒了杯温水，还学着妈妈的样子，用袖子擦干净奶奶沾了灰尘的袖口，奶奶看着她笨拙又认真的模样，眼圈一下子红了，把她搂在怀里，哽咽着说“我的乖漫漫，是奶奶糊涂了”。从那以后，奶奶就把她疼到了心坎里，大伯二伯家的哥哥们有的零食、玩具，她总能分到一份，甚至奶奶自己舍不得吃的鸡蛋，也会偷偷留着给她煮着吃。这份迟来的偏爱，成了苏漫童年里最珍贵的糖。

再后来，弟弟苏阳出生了，家里的重心彻底偏向了男孩。妈妈对弟弟自然是疼爱的，爸爸也总挂着“男孩要糙养，女孩要细养”的话，可真到了实际处，还是会下意识让她“让着弟弟”。弟弟摔了、哭了，不管缘由，先让她道歉；家里买了稀罕的水果、点心，先紧着弟弟吃；她想玩弟弟的玩具，总要被妈妈拦下：“弟弟还小，你是姐姐，要懂事。”她渐渐学会了沉默，学会了把委屈咽在肚子里，学会了遇事先开口说“对不起”。

此刻，苏漫正缩在堂屋角落的小板凳上，手指绞着衣角，头埋得低低的。屋里满是欢声笑语，却没一丝是为她而发。

今天是周末，三个舅舅一家都来做客了。大舅和二舅是公务员，二舅还在教育局任职，小舅舅开着建材生意，家境都比苏漫家殷实得多。客厅里，爸爸正忙着给舅舅们倒茶，妈妈从柜子里翻出平时舍不得吃的奶糖、饼干，一股脑全摆在桌上，笑着让几个表兄弟、表姐妹随便吃，还特意把最大的一块奶糖塞进了弟弟苏阳手里。爷爷坐在主位上，抽着旱烟，偶尔应和舅舅们几句，眼神扫过苏漫时，没什么波澜，又转向了正在嬉闹的弟弟。

“还是你们家日子过得滋润，”大舅捏着一块奶糖，瞥了眼苏漫洗得发白的碎花褂子，语气带着说不清的轻慢，“你看我们家小虎，穿的都是名牌，漫丫头这衣服，都旧得快看不出花样了吧？”

妈妈脸上的笑僵了一下，连忙说：“孩子长得快，衣服能穿就行，不用那么讲究。”

“那可不行，”小舅妈接口，视线落在苏漫蓬乱的卷发上，掩着嘴笑，“女孩子家，得精致点。你看漫丫头这头发，跟个小疯子似的，也不知道梳顺点。还有这性子，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将来可怎么跟人打交道？”

二舅放下茶杯，跟着点头：“可不是嘛，女孩子要机灵点才好。你看我们家倩倩，嘴甜会说话，走到哪儿都招人喜欢。漫丫头这样闷葫芦似的，以后怕是要吃亏。”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底气，“不过也别怕，有我在教育局，将来上学、找老师的事，我还能帮衬一把。”

苏漫的脸瞬间烧得发烫，手指把衣角绞得更紧了，指甲都快嵌进肉里。她想反驳，想说妈妈每天要照顾弟弟、忙家务，没空想帮她梳辫子；想说她不是故意不说话，是怕说错了被爸妈骂；想说她也想嘴甜会来事，可没人教过她。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剩下喉咙里的哽咽，像堵着一团湿棉花。

弟弟苏阳突然哭了起来，原来是他抢表姐的玩具没抢到，自己坐在地上蹬着腿撒泼。妈妈立刻跑过去抱起弟弟，一边拍着他的背哄，一边回头瞪苏漫：“是不是你又惹弟弟了？跟你说了多少遍，让着点弟弟，怎么总不听话！快给弟弟道歉！”

“我没有……”苏漫小声辩解，声音细得像蚊子叫，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还敢顶嘴！”爸爸放下茶壶，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弟弟哭了就是你的错！快说对不起！”

苏漫咬着嘴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终还是低下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对不起……”

这时，一双沾着些许泥土的小手，悄悄递过来一块包装完好的奶糖。苏漫愣了一下，抬头望去，是同班同学林屿。他就住在隔壁胡同，平时沉默寡言，总是一个人坐在教室角落。今天不知道怎么也来了，大概是跟着家里的长辈一起来串亲戚。

林屿比苏漫高半个头，穿着洗得干净的蓝布褂子，袖口磨出了浅浅的毛边，眼神却安静得像一潭湖水。他没说话，只是把奶糖往苏漫手里又递了递，另一只手悄悄指了指门外，像是在说“我们出去吧”。

苏漫犹豫了一下，接过奶糖，攥在手心，糖纸的纹路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她跟着林屿，踮着脚悄悄溜出了堂屋。

院子里的阳光很好，落在身上暖融融的。林屿靠着墙角站定，看着苏漫红红的眼眶，小声说：“我奶奶也总说我性子闷，其实没关系的。”他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勇气，又补充道，“你头发很好看，像动画片里的小公主。”

苏漫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这是除了奶奶之外，第一次有人说她的卷发好看。

“奶奶！”苏漫突然想起什么，拔腿就往院子西头跑。奶奶正坐在葡萄架下择菜，竹篮里的菠菜带着新鲜的露水，她枯瘦的手指关节有些变形，捏着菜根慢慢摘掉发黄的叶子，呼吸间偶尔带着轻微的喘息——奶奶有老哮喘，稍微动一动就容易气短，尤其是阴雨天，更是喘得厉害。她的短发依旧梳得整齐，鬓角的两个黑色卡子在阳光下亮闪闪的，裹着小脚的身子坐在小马扎上，显得格外瘦小。

看到苏漫哭着跑过来，奶奶连忙放下手里的菜，小心翼翼地起身，生怕动作快了引发咳嗽，然后一把把她搂进怀里：“我的乖漫漫，怎么哭了？是不是舅舅舅妈们说你了？”

奶奶的怀抱暖暖的，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和菠菜的清香，是苏漫最熟悉、最安心的味道。她把头埋在奶奶怀里，肩膀一抽一抽的，哽咽着说：“他们说我头发不好看，说我性子闷……妈妈也总让我让着弟弟，什么都是我的错……”

“别听他们的，”奶奶轻轻拍着她的背，粗糙的手掌顺着她的卷发慢慢梳理，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易碎的珍宝，“我们漫漫的头发是独一份的好看，像顶着一团软乎乎的云，摸起来多舒服。性子慢也没什么不好，稳当、贴心，奶奶就喜欢这样的你。”奶奶拿起一颗刚摘的葡萄，用袖口擦了擦，剥了皮塞进她嘴里，“甜吗？生活就像这葡萄，先酸后甜，咱们漫漫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苏漫含着葡萄，甜甜的汁水在舌尖蔓延开来，眼泪却掉得更凶了。她想起无数个放学的日子，别的同学都有爸妈骑着自行车来接，后座铺着软软的垫子，车铃“叮铃铃”响着，一路欢声笑语。而她的爸妈要忙着在田里干活、去镇上打零工，永远没时间来接她。唯有奶奶，顶着老哮喘的毛病，裹着小脚，从不敢走大路的陡坡——那会让她喘不过气，还容易崴脚，只能绕着田埂间的小路来接她。

那小路是村里人踩出来的，狭窄得只能容一个人过，两边是绿油油的玉米地或棉花地，枝叶蹭着裤腿，痒痒的。下雨天就变得泥泞不堪，深一脚浅一脚全是泥坑，奶奶的小脚踩在上面，摇摇晃晃的，稍不留意就会滑倒。奶奶总是提前半个时辰就出发，佝偻着腰，一手拄着那根磨得光滑的枣木拐杖，一手紧紧攥着给她准备的油纸伞，每走几步就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着，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嗬嗬”声，却从不会迟到。每次苏漫背着沉甸甸的书包，走到村口那棵老槐树下，总能看见奶奶站在那里，裤脚沾满了泥点，裹着的小脚被泥巴糊了大半，拐杖的底端裹着厚厚的泥团，看到她就立刻露出满脸的笑，沙哑着嗓子喊：“漫漫，慢点走，奶奶在这儿。”然后不等她走近，就颤巍巍地伸手去接她的书包，尽管那书包对奶奶来说并不轻。

苏漫更怕刮风的天气。放学回家要穿过一片杨树林，那片树林长得密密麻麻，树干笔直，枝叶繁茂。大风一吹，杨树叶子就“哗啦啦”“呜呜咽咽”地响，像无数只手在头顶拍打，又像西游记里妖怪出没时的诡异声响，听得她头皮发麻、心头发紧。她只能双手紧紧捂着耳朵，闭着眼睛往前疯跑，书包带子在肩上晃来晃去，撞得后背生疼，心脏怦怦直跳，生怕身后有什么东西追上来。可每次跑到树林尽头，总能看见奶奶的身影——她站在风口处，弯着腰，用袖子捂着嘴轻轻咳嗽，风把她的短发吹得有些凌乱，鬓角的黑色卡子却依旧牢牢别着，她努力把身子挺得直一点，让苏漫能第一眼就看到她。只要看到奶奶，苏漫就像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扑进她怀里，奶奶会把她的小手揣进自己温暖的衣襟里，用粗糙的手掌搓着她冻得冰凉的手，轻声说：“不怕不怕，奶奶在呢，风不敢欺负我们漫漫。”

这份依赖早已刻进了苏漫的骨子里，奶奶是她灰暗童年里唯一的避风港，是她敢于往前走的全部勇气。没有奶奶，她就像一艘没有锚的小船，在风雨里飘摇，找不到停靠的岸。

阳光透过葡萄架的缝隙，洒在奶奶的脸上，给她眼角的皱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鬓角的黑色卡子反射着细碎的光。苏漫攥着林屿给的奶糖，感受着奶奶怀抱的温度，心里默默想：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一直守着奶奶，永远不分开。

可她不知道，这样的温暖，很快就要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离别彻底打碎；更不知道，二舅在教育局的身份，会在日后她被校园霸凌时，成为一道意想不到的“保护伞”；也不知道，林屿递来的那颗奶糖，和那句“你很好看”，会成为这灰暗时光里，除了奶奶之外，唯一照亮她前路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