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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金箍隐裂三百年 潮音惊破花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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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鸿蒙再判三百年，佛果蒙尘锁心猿。

赤箍暗裂藏凶兆，丹崖潮涌动危澜。

灵山不见真如面，东天私吞香火烟。

欲问劫源何处起，石猴重叩取经篇。

正文

盖闻天地之数，一元十二万九千六百岁。自玄奘西天取真经、石猴受封斗战胜佛以来，倏忽已历三百年寒暑。东胜神洲傲来国海疆，花果山依旧镇住汪洋，只是那 “势镇汪洋，威宁瑶海” 的壮阔中，多了三分清寂 —— 丹崖上彩凤不鸣，削壁前麒麟绝迹，唯有水帘洞前的瀑布，还循着旧例奔涌，却比当年少了几分喧腾，倒似藏着无尽心事。

水帘洞内，石座蒙尘。

孙悟空斜倚其上，金箍棒横搁膝头，那曾搅得天宫震荡的神铁棍，如今通体乌沉，只在棒身 “随心” 二字纹路处，偶有微光一闪，转瞬即逝。他垂着眼，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额间金箍 —— 这佛门信物已随他三百年，昔日赤金耀目，此刻却黯淡如锈，更有一道横贯箍身的裂纹，从眉心延伸至耳后，像条蛰伏的银蛇，在阴影里若隐若现。

“大圣，哦不 —— 佛爷爷。”

洞外传来细碎脚步声，老猴通臂猿垂着尾巴，捧着枚干瘪的仙桃进来，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怯懦：“山后桃林今年只结了这枚果，您尝尝？”

孙悟空抬眼，目光扫过洞壁。那里刻着取经路上的种种事迹，从五行山脱困到雷音寺受封，刀凿痕迹已被岁月磨得模糊。他接过仙桃，指尖刚触到果皮，额间金箍突然灼痛起来 —— 那痛感不同于当年被唐僧念咒的锐痛，倒似有团火在箍内燃烧，顺着裂纹往太阳穴钻，引得他猛地皱眉，指节攥得发白。

“佛爷爷？” 通臂猿吓得后退半步。

“无妨。” 孙悟空松开手，仙桃滚落在地。他起身踱到洞口，凭栏眺望南海方向。三百年前他踏云归山，灵山的佛光曾笼罩花果山百日，可如今望向天际，只觉祥云凝滞，连往日该飘来的人间香火气息，都淡得几乎闻不到。倒是东方天际隐隐有黑气缠绕，那是东天门的方向，本该是天庭接引香火的要地，此刻却像蒙了层油污的镜子。

正凝神间，一阵尖锐的鸟鸣划破长空。只见一只青鸟扑棱着翅膀撞进来，羽翼上沾着血污，口中衔着半片鎏金佛衣碎片 —— 那衣料的纹路，孙悟空认得，是唐僧的锦襕袈裟所特有。

青鸟落地即化青烟，只留下一串断续的神念，像被人硬生生掐碎的玉玦：“唐…… 金身裂…… 东天…… 私吞…… 通天河…… 碑……”

最后一个 “碑” 字消散时，孙悟空额间的金箍骤然爆发出刺目红光，那道横贯的裂纹 “咔” 地绽开半分，赤金碎片簌簌往下掉。他猛地抬手按住金箍，却觉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从石心深处涌来，混杂着三百年前大闹天宫的桀骜、取经路上的隐忍，以及此刻莫名的焦躁，在体内翻江倒海。

“师父……” 他低声喃语，声音里竟带了几分三百年未曾有过的颤抖。

水帘洞外的瀑布突然逆流，浪花拍打着崖壁，溅起的水珠在空中凝结成字，转瞬又被狂风打散。通臂猿早已吓得瘫软在地，只听见那曾被尊为斗战胜佛的身影，忽然发出一声长啸 —— 不是佛门的庄严法音，而是石猴初出世时，那声惊动斗府的清啼。

孙悟空抓起膝头的金箍棒，棒身被他掌心的力道激得嗡鸣，乌沉的表面渐渐泛起金光。他纵身跃出洞口，脚下祥云仓促凝聚，却在触到他额间金箍的裂纹时，猛地溃散成漫天碎絮。

“也罢。” 他望着东方天际的黑气，又瞥了眼南海的方向，指尖抚过金箍的裂纹，眼底燃起久违的锋芒，“三百年佛位坐得腰疼，既然金箍要裂，灵山要乱，那便再走一遭。”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金光穿破云层，只留下花果山的潮声在身后渐次高涨，仿佛要将三百年的沉寂，都化作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

正是：

佛衣碎片传凶信，金箍暗裂醒心猿。

欲知唐僧金身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