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977冬天,江心仪和程司七、许佳年一起收到江城大学的体检通知。
正当江心仪憧憬着与竹马们的大学生活时,却在体检前一天,她因为喝下程司七、许佳年亲手为她熬的鸡汤,半夜腹如刀绞,疼痛难忍。
她使尽全力,爬出房间,想要向隔壁的程司七和许佳年求救。
却听到隔壁屋子传出笑声。
先是程司七开口:“清霁你放心,我们亲眼看着江心仪喝下了鸡汤,等到明天入学体检,她肯定过不了。你只比她少一分,肯定是补位的第一人选。”
许佳年接着安慰:“就江心仪那气质,更适合做棉纺厂女工,这个大学,就该你替她读。”
江心仪难以置信曾发誓一辈子对她好的两个竹马竟然会为了其他人不惜伤害她的身体,亲手抢走她上大学的机会。
江心仪绝望地躺在雪里,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听到耳边传来林清霁的笑声,“这就是他们答应的要永远保护你?”
林清霁脚上的牛皮靴用力碾过她冰凉的手背。
江心仪被迫睁开眼,透着雪光,她清楚看见林清霁身上穿着她上个月新做的蓝布衫,乌发上别着程司七假期从上海买来的蝴蝶发卡,脚上的牛皮靴是许佳年攒了三个月的工钱才从供销社换来的。
江心仪仿佛被人泼了盆冷水,流着泪晕了过去。
她在县医院醒来时,发现爸妈正一脸担忧地坐在她床前。
没等爸妈开口,她便哑着嗓子,道:“爸,妈,我愿意跟你们一起搬去南方,你们给我买车票吧。”
爸爸惊喜,“宝贝,可你之前不是说害怕自己不适应南方的生活,想要留在北方读大学,怎么现在突然改变想法了?”
妈妈小心翼翼:“女儿,你真的舍得跟程司七和许佳年分开?”
江心仪点头,“爸妈,你们放心,我不会后悔离开。我和程司七、许佳年都是成年人了,更应为自己考虑。”
爸妈注意到她低落的神情,并没多问。
爸爸起身去车站买票,当她拿到实体车票,上面标注着出发时间,是七天后。
离开这里,她跟程司七、许佳年就再没任何关系了。
江城大学,她也不上了。
他们三个人的约定到此为止。
江心仪想起她六岁那年,家里失火,是程司七和许佳年撞开屋门,把她从浓烟里背出来。
为此他们的手臂被烧伤,留下一大块蝴蝶疤痕。
她一直以为,程司七和许佳年会永远保护他。
直到林清霁出现,才让她明白这世上的真心瞬息万变。
出院后,爸妈送她回工厂大院。
他们着急去城里迁户口。
江心仪回到自己房间,看到床头摆放的铁皮青蛙,发现上面的花纹早已斑驳。
这是小时候,程司七和许佳年用攒了很久的零花钱为她买的第一件玩具。
江心仪捧在手心拧了两下发条,但陈旧的铁皮青蛙早已失去了弹性。
稍微一用力,后壳突然翘了起来。
江心仪离近一看,发现弹簧里夹层一张小纸条。
她抽出纸条,展开,看到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小字。
【程司七、许佳年、江心仪要永远在一起】
上面的字迹被霉斑侵占,江心仪苦笑着将纸条团起来丢进垃圾桶。
连带着坏掉的铁皮青蛙,一并丢掉。
程司七、许佳年,往后余生,我不需要你们陪了。
从此天南海北,我过我的阳关道,你们走你们的独木桥,再不相见!
2
江城大学的录取结束。
工厂大院门口的黑板上张贴着三张喜报。
程司七、许佳年、林清霁三人并排的名字醒目、刺眼。
江心仪握紧掌心的粮票和布票,走进供销社,“麻烦把这些粮票布票全部换成东西。”
供销社的工作人员接过粮票布料,惋惜道:“心仪,我听你爸妈说,你打算跟他们一起去南方?怎么这么突然?”
江心仪刚要解释,突然,试衣区突然传来疑惑的男声,“谁要去南方?”
江心仪回过头,恰好对上程司七许佳年二人的视线。
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试衣间的门开了。
林清霁穿着一件新款的蓝色衬衫,笑意盈盈地走到二人身边。
程司七、许佳年的视线一下被吸引。
忘了向江心仪追问,究竟谁要离开。
“清霁,你穿这件蓝色衬衫真好看!像是仙女。”
“清霁,我们给你买。你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我们看着也赏心悦目。”
林清霁红着脸拒绝,“这多不好啊,你们已经给我买了很多东西,我不能再让你们破费了。”
程司七,许佳年却抢着给她付钱。
当他们把视线重新落回江心仪身上时,程司七、许佳年不由心虚。
许佳年走上前,习惯性地想要去摸她的脑袋,“心仪,你出院了啊?我和司七还打算带着清霁一起去看你呢。”
江心仪侧身躲过他的接触。
程司七见状,走到另一侧直接拉起她的手,脸色一冷,“心仪,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又没戴我送给你的手套?你说你,都这么大个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要是以后我跟许佳年不在你身边,你怎么办?”
程司七本想把她的手放在胸口暖一暖,却被江心仪强行抽回,“你的手套,我以后用不到了。”
南方没有冬天,她也不再需要他们。
程司七听后表情一凝,“心仪,你这是在跟我们赌气吗?就因为我们陪着清霁挑了几样上学用到的东西,你就要跟我们疏远,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斤斤计较了?”
许佳年也跟着说道:“心仪,你也知道我们最近要准备开学,比较忙。没时间陪你,等我们假期回来,带你一起去城里逛街好不好?”
林清霁也走了过来,“心仪姐,都怪我,一直缠着司七和佳年哥陪我买东西,你要气就气我,别跟他们怄气。”
江心仪冷冷一笑。
还没等她怼回去,程司七和许佳年纷纷变了脸色。
许佳年沉下脸:“江心仪,你别得寸进尺!”
程司七冷下声道:“心仪,你能不能乖一点?”
看着林清霁上扬的嘴角,江心仪的余光落在她胸前别的江城大学的校徽上。
她的心脏突然一疼。
这原本是属于她的编号,此时却落在林清霁心脏上方。
江心仪看向程司七和许佳年二人,“你们对谁好,都跟我无关。”
说完,江心仪给工作人员留下送货地址,转身离开。
程司七和许佳年回头看到桌上散开的粮票布票,在心底犯惑,她一个人住,换这么多粮食布料做什么?
一天后,江心仪正在家里收拾衣服,突然听到敲门声。
她刚打开门,程司七和许佳年突然挤进来。
许佳年手里捧着一块蛋糕,程司七则提着一个袋子。
“心仪,生日快乐!”许佳年把插了蜡烛的蛋糕摆在她的书桌上,程司七则把袋子里的钢笔拿出来塞进她手里。
“心仪,你不是一直都想攒钱买英雄牌的钢笔?正好送你当生日礼物。”程司七温柔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几乎要将她沉溺。
但江心仪无动于衷,推开蛋糕,把钢笔塞进盒子,“抱歉,我现在不想要了。”
昨天,她亲眼看见林清霁手里提着一样的袋子。
许佳年端来的切角蛋糕,更是从他们为林清霁庆祝考上大学的蛋糕上切下来的。
因为她注意到,蛋糕的边角处,还残留一半“霁”的名字。
江心仪的指尖微微发白。
程司七正要变脸时,许佳年突然提起,“司七,我记得清霁昨天说,她今天想去给林叔扫墓。她一个女孩子这个点上山不安全,不如我们陪她去一趟吧。”
说完,许佳年的余光落在江心仪脸上。
以为她会有所反应,开口挽留他们。
但她异常平静,不哭不闹。
3
就在程司七犹豫时,同一个大院的柱子跑来报信。
“司七,佳年,出事了!清霁上山扫墓的时候被蛇咬了!”
听到林清霁出事,程司七和许佳年更是没了陪她过生日的心思。
见到二人往外冲,江心仪本想把他们掂来的蛋糕和钢笔一同丢出去,却被程司七误以为她要拦着他们。
程司七回过头,“心仪,你的生日可以补过,但清霁只有一条命。这个时候你就不要闹了,等我们把清霁送到医院,再回来陪你吹蜡烛许愿!”
许佳年更是心急,“要是因为你,清霁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司七都不会原谅你的。”
江心仪冷哼一声,将东西丢出去,重重关上房门。
二人看着地上的东西皱眉。
江心仪背靠着房门,听到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心里泛起酸涩。
她跟他们相处了几千个日日夜夜,说不难过是假的。
但她既然已经做出离开他们的决定,就绝不回头。
江心仪将程司七、许佳年这些年送给她的所有东西整理出来,骑着自行车送到福利院。
福利院的院长看到她把全新的羊绒大衣都捐了,忍不住劝了一声,“江小姐,这羊绒大衣一看就不便宜,今年也很流行,你要不还是拿回去吧。”
“不用,我以后也用不上了。”
这件羊绒大衣是程司七托关系给她买来的,她一直不舍得穿。
把东西放下后,江心仪骑车回到大院。
她刚锁好自行车,两道身影突然挡住她进门的路。
“心仪!你去了哪里?”
对上程司七和许佳年焦急的神情,江心仪本想跟他们实话实说。
她要走了,搬家去南方,以后不回来了。
但下一秒,她的手腕突然被程司七用力抓住,“来不及废话,你快跟我去县医院,清霁突发急症需要输血,医院血库告急,幸好你们血型一样!”
江心仪浑身一颤,刚要挣脱程司七的手往屋里跑,又被许佳年摁住肩膀。
许佳年看向她的眼神充满怨气,“心仪,只是用你一点血就能救清霁的命,你就别娇气了!如果我们今天没有给你过生日,也不会让清霁一个人上山被蛇咬。”
江心仪冷笑。
他们明知道,她最怕抽血。
“我不去。”
江心仪下嘴咬了程司七的手,抬脚踹了许佳年的膝盖,用最快的速度冲回房间,反锁房门。
她以为,自己只要躲起来,就不会被他们抓去献血。
没想到,程司七和许佳年短暂消失后,竟然借了电锯回来。
程司七隔着门对她喊:“心仪,你自私,就别怪我们心狠!”
许佳年催促,“快点!清霁那边还等着。”
听到刺耳的锯门声,江心仪无处可逃,只能把自己缩进被子。
等到木门被锯开,程司七一把掀开被子,把江心仪从床上拖到地下,许佳年更是直接揪着她的头发,生怕她再次跑掉。
当她被推进县医院的捐血室,江心仪盯着拿针进来的护士,等她摘下口罩,江心仪立马认出,她是林清霁的表妹!
4
在护士取针时,江心仪直接打开窗户跳下去。
二楼的高度虽不致命,却摔得她后背生疼。
江心仪狼狈地爬起,咬破嘴唇一瘸一拐地逃离医院。
当她气喘吁吁地找到一个可以打电话的小卖部时,眼底燃起希望。
刚按下几个数字,一只手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程司七的指尖用力到发白,摁下结束键。
“心仪,你太让我失望了!一点血又要不了你的命,你在作什么?”
江心仪绝望地抬起头,声音沙哑,“程司七,林清霁她是装的!她根本不需要我的血!”
程司七冷笑一声,“心仪,我知道你妒忌清霁能上大学,但你不能因为自己一己之私,就不重视人命!”
江心仪红着眼质问:“她的命重要,我的命就不重要?”
他和许佳年往鸡汤里下药时,就没想过她的命一样脆弱。
程司七面无表情道:“去年煤矿塌陷,林叔叔舍命救了我跟佳年,我们有责任替他照顾独生女。”
这样的解释,江心仪早就听腻了。
“那是你们的责任,凭什么让我来还!”
程司七语气从容,“因为我跟你定了娃娃亲,早晚是一家人。”
江心仪忽地笑了,“程司七,父辈的玩笑不作数。”
“那我呢?”
许佳年小跑到她身边,拉起她冰凉的右手,“心仪,小时候我们玩过家家,你亲口说长大后要当我的新娘子。”
没等江心仪反驳,许佳年就急迫道:“只要你愿意给清霁献血,我们立马就领证。”
清霁......又是林清霁!
江心仪甩开许佳年的手,脸色灰白,“我不嫁你,也不嫁他。”
话音刚落,一巴掌突然落在她脸上。
江心仪瞪大眼睛看向对他动手的程司七,听到他说:“清霁果然没说错,你就是在玩弄我们两个人的感情!”
许佳年也黑着脸道:“江心仪,早知道你是这样的女人,我跟司七当年就该让你死在那场大火里!”
江心仪突然想起,自己还欠他们一条命。
于是她苦笑道:“是不是我给林清霁捐了血,你们就放过我?”
“是。”两人异口同声道。
“好。”江心仪妥协,“我跟你们回医院。”
临行前,她要彻底斩断跟他们的过往。
只要报了救命之恩,她跟他们就再无瓜葛。
江心仪走进献血室,林清霁的表妹上手就拿了最大号的血浆袋。
直到江心仪脸色发紫,嘴唇毫无血色,才停下。
当江心仪浑身无力,头脑发昏地走出献血室,看到程司七和许佳年正围着刚从手术室推出来的林清霁嘘寒问暖。
她没有惊动任何人,一步步坚定不移地往前走。
直到她消失在楼梯间,程司七突然回过头看向空无一人的背后,听到许佳年担忧地问:“心仪刚献完血,是不是需要休息一下?”
负责给江心仪抽血的护士说道:“一点血而已,不会影响她的正常生活。”
就在这时,躺在病床上的林清霁突然睁开眼,余魂未惊道:“心仪姐,我答应你,以后离司七哥和佳年哥远一点,求你别去为难我妈,你怎么打我都行。”
听到林清霁的呓语,一旁的护士立马应和:“清霁姐,你又想到之前的事了?”
5
江心仪回到工厂大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撑着最后的力气,给自己泡了一杯红糖水。
还没等红糖化开,破损的屋门又一次被踹开。
寒风钻进她的后脖颈,江心仪刚转过身,就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许佳年把陶瓷盆丢在地上,面色赤红,“江心仪,没想到你这么恶毒!竟然带着棉纺厂的女工孤立她!”
程司七跟在许佳年身后,沉着脸道:“你想让我们关心你,可以直接说,为什么要耍这种手段?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给她造成多大的心里阴影!”
程司七低眸发现她桌上泡的红糖水,没等江心仪阻拦,直接端起来全部倒在地上,“你根本不配喝我给你买的红糖!”
江心仪浑身发抖,“这不是你买的,是我爸......”
“够了。”
程司七握紧陶瓷杯,砸在江心仪脚边,“我们不想听你解释。”
许佳年扯唇一笑,“我们要你现在立马去棉纺厂,用广播向清霁道歉,当着所有人的面保证以后不会再欺负她。”
江心仪一下子明白,这又是林清霁离间她跟程司七和许佳年的手段。
江心仪扶着桌子,尽量保持清醒,“我不去。”
程司七板着脸,“做错事就要道歉!”
许佳年咬紧后槽牙,“你怎么这么厚脸皮!”
江心仪抬起头,“我没做过的事,为什么道歉?该道歉的,应该是林清霁才对!”
江心仪本想当场告诉他们,自己已经知道他们为了林清霁故意往鸡汤里下药,害她错过体检,与大学失之交臂。
但话到嘴边,却被程司七噎了回去:“清霁她清清白白,从未伤害过你!是你不肯放过她,一错再错!”
许佳年启唇:“棉纺厂因为有你这样的女工为耻!”
说完,许佳年就要拽着程司七去找厂长举报她,“我们一定要让你亲口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
“你们随便。”
江心仪实在没力气再跟他们吵架了。
等到二人离开,江心仪立马用椅子堵门,栽在床上昏睡过去。
昏迷间,江心仪只觉得浑身发热。
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到她再醒来的时候,又一次闻到熟悉的消毒水味。
就在这时,林清霁突然推门走进来。
“心仪姐,你终于醒了,待会儿你就要去做摘肾手术,最好保持心情愉悦哦。”
江心仪刚要坐起来,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捆住了,“什么摘肾手术?”
她瞪大眼睛。
林清霁一脸人畜无害道:“可能司七哥和佳年哥他们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的入学体检报告出了问题,需要换肾才能正常入学。”
“所以他们决定用你的肾来换我健康。”
“很快,你的肾就要归我了。”
江心仪不可思议道:“你们疯了吗?私自伤害别人的身体,可是要坐牢的!”
林清霁显然不怕她说的话,故意扮作可怜的模样,“可是不用你的肾,我该怎么上大学啊!”
江心仪被气到心脏生疼。
就在这时,许佳年走了进来,“江心仪,这是你欠清霁的!用一颗肾来还,便宜你了!”
程司七也闻声赶来,“心仪,你听话。就一颗肾而已,只要你给了清霁,让她正常入学,以后我来照顾你,绝对不会让你再受任何一点伤害。”
“程司七,许佳年,伤害我的只有你们。”
江心仪没想到他们会得寸进尺。
更没想到他们会想要她的命!
“我就只有一颗肾了,如果给她,我会死的。”
江心仪原以为,这个秘密会被自己藏一辈子。
“程司七,三年前你突发疾病,需要紧急换肾,程叔叔本来想要换自己的肾给你,但他年纪大了,医院不建议他麻醉手术。”
“许佳年当时在外省探亲,赶不回来。是我主动要求换自己的肾给你!”
“手术后,你爸妈为了保护你的自尊,跪下求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
“你撒谎!”林清霁挽上程司七的手臂,“司七哥,我表妹可是医院的护士,是她亲口告诉我给你换肾的就是程叔叔,不是她!”
6
程司七犹豫了。
林清霁立马掉下眼泪,“司七哥,我爸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我能上大学。”
程司七心头一动。
只要能帮清霁考上大学,就不欠林家了。
对上程司七变冷的眼神,江心仪浑身发寒。
许佳年上前抓住她的手臂,生怕她跑。
“心仪,我跟司七问过医生了,一颗肾也能正常生活。”
显然,他们不信她的解释。
眼看逃不掉,江心仪故意放软态度,“我同意手术,但在手术之前,我要再见我爸妈一面。”
程司七警惕道:“你这是想利用长辈来压我们?”
许佳年更是眉头一紧:“江心仪,少耍手段!”
“不是。”江心仪语气淡淡,“我爸妈工作调动,过两天就要去南方了,我想跟他们道别。”
“叔叔阿姨要去南方?我们怎么不知道?”
程司七、许佳年异口同声道。
江心仪苦笑。
不止她爸妈要去南方,她也要去。
这一年里,程司七、许佳年一直围着林清霁转,没空关心她。
“最近的事。”
江心仪也懒得解释。
林清霁见二人沉默,便假装懂事道:“司七哥,佳年哥,其实我今年不上大学也行。还是先让心仪姐去跟叔叔阿姨道别吧!”
听到林清霁说今年不上大学,程司七、许佳年顿时慌了。
“清霁,上大学是林叔叔的遗愿!怎么能因为一件小事半途而废!”
程司七说完,看向江心仪,“心仪,叔叔阿姨这一去又不是不回来了。等放假,我再带你去南方找他们,道别就算了吧。”
“又不是什么必要的事。”
江心仪脸色一僵。
看来,他们执意要她死。
当麻醉注射进她手腕时,江心仪隐约听到林清霁说,“司七、佳年,我有点不舒服,你们能扶我去外面休息吗?”
脚步声远去。
江心仪用手扣着床侧边缘,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护士以为她昏了过去,解开她手腕上的麻绳。
等到护士通知医生准备手术,江心仪才睁眼,扶着栏杆艰难爬起。
她想要克服麻醉后的浑身酸软,却从床上摔下来。
于是她手脚并用,爬到窗边。
为了防止她像上次那样跳窗逃跑,程司七、许佳年这次专门把窗锁了起来。
江心仪试了几下,发现推不动,回头看到身后的木椅。
江心仪使劲全身力气把椅子砸向窗户。
玻璃顿时炸开。
碎片划破了她细嫩的皮肤。
但她顾不得处理扎进掌心的玻璃碎片,直接翻了出去。
兴许她砸窗户的动静太大,程司七、许佳年立马推门而入。
看到地上的狼藉,他们追了出去。
四处寻找,都没见到江心仪的身影。
此时,角落里一处雪堆。
江心仪忍着身上的痛,不敢喘息。
等到麻药劲过,她全身上下已经被雪水浸湿。
好冷啊。
江心仪昏昏欲睡。
“江同志,你还好吗?”
昏迷前,江心仪感觉到身上一暖。
耳边传来陌生关切的男声。
正当她抬手想要触碰那道模糊的影子时,一道怒吼声将她惊醒!
“江心仪!”
“你竟敢报警!”
7
程司七气到面目狰狞,“因为你,清霁差点错失上学的机会!”
许佳年上前拔了她手背上的针管,满眼憎恶,“清霁从警局回来,就不肯见我们了,一定是你搞的鬼!”
江心仪冷笑。
明明林清霁的亲舅舅就在警局工作。
他们却装作不知。
护士推门而入,无视程司七和许佳年的脸色,笑盈盈地走到江心仪床边,“江小姐,刚送你来的男人,是你对象吗?”
江心仪一愣。
什么对象?
一杯冷水突然泼在她脸上,程司七沉脸道:“你背着我们勾引野男人?”
许佳年握紧拳头,四处环视,“你把人藏哪儿了?”
面对他们二人脸上露出的恐慌,江心仪沉默不语。
又是林清霁搞的鬼。
一次次,她早已身心俱疲。
程司七、许佳年未得到回应,正要发作,门突然被推开。
江父江母急切地走到床边,看到自家女儿狼狈模样,脸色顿时一变。
江父板着脸,“是谁欺负我的宝贝女儿?”
没等江心仪开口,许佳年便抢着回答:“江叔,有我跟司七在,谁也不敢欺负心仪。”
程司七也面不改色地撒谎:“江叔,心仪刚在跟我们闹脾气。”
说完,他上前握住江心仪冰凉的手,语气温柔,“心仪,没有好好陪你过生日是我跟佳年的错,但你不能因为生我们的气就伤害自己,我们可是会心疼的。”
“你放心,等你出院,我们就给你补过生日。”
江心仪胃里一阵恶心。
直到江母说:“司七、佳年,我知道你们从小就对心仪好,但心仪她既然决定跟我们一起去......”
“妈。”江心仪开口打断江母的话,“我有点累了,你跟爸先回家收拾东西,只剩一天时间了,我怕来不及。”
原本,她是想跟程司七和许佳年好好道别。
现在她不想了。
他们没必要知道她要离开。
江母看出女儿的意思,拉着丈夫离开,把空间留给三人独处。
程司七一向聪明,终于察觉出不对劲,“心仪,阿姨刚才说,你决定跟他们一起,是要去做什么?”
许佳年也皱起眉头:“心仪,你不会要离开我们吧?”
眼见二人快要猜出真相,房门再次被人推开,“司七哥,佳年哥,出事了!清霁姐自杀了,她写下一份遗书,上面写,她要把上大学的名额让给江心仪!”
“你们说清霁姐为什么会这样?!”
刚平复情绪的二人在听说林清霁自杀后,再次失控。
程司七拽着江心仪的手腕,力道大到快其捏碎,“清霁她失去父亲,已经够可怜了!你什么都有,为什么还要嫉妒她,欺负她!”
许佳年咬牙切齿,“清霁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是不会原谅你的!一定让你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他们说完,迅速起身离开。
完全不在乎,她是不是真的要离开他们。
从下午到晚上,程司七、许佳年都没再进过她的病房。
直到第二天中午,江父江母提着行李来接她出院,一家三口直接去了车站。
火车站台飘着细雨,江心仪抱着自己的帆布行李站在月台离柱前,看着铁轨伸向远方。
广播里正在播送高考恢复后首批大学生启程的日期。
人群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声:“车来了。”
看着缓缓驶来的绿皮火车,江心仪忽地笑了。
程司七、许佳年,再见。
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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