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祠广场,位于秦家宅院的核心区域,青石板铺就,庄严肃穆。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块丈许高的黑色石碑,碑身铭刻着玄奥的符文,在晨曦中泛着幽冷的光泽——这正是秦家的测灵碑。
此刻,广场四周已是人头攒动。秦家上至族长、长老,下至稍有地位的子弟、管事,几乎齐聚于此。年轻子弟们按照长幼尊卑排成数列,个个神情紧张又期待。这场测灵,不仅关乎青云宗的机会,更直接决定未来三个月修炼资源的分配,无人敢轻视。
秦屿默默走到队伍最末尾,那个属于“边缘人”的位置。他的出现,再次引来了诸多目光,大多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等着看笑话的戏谑。
“啧,这废物还真敢来?”
“来了也是自取其辱,测灵碑可不会因为他嘴皮子利索就亮起来。”
“听说他前几天顶撞了秦浩哥?真是不知死活,今天看他怎么收场!”
议论声如同苍蝇嗡嗡,秦屿充耳不闻。他微闭双目,看似在养神,实则在抓紧最后的时间,默默运转那独特的“内视”之法,进一步熟悉和巩固昨夜初步打通的“微观感知”能力,同时缓慢恢复着透支的精神力。
高台之上,族长秦渊与几位族老端坐。大长老目光扫过下方子弟,尤其在秦屿身上停顿了一瞬,闪过一丝冷漠,随即朗声宣布:“吉时已到,测灵开始!念到名字者,上前将手掌按于测灵碑基座!”
测灵仪式,枯燥而迅速。
一个个少年少女上前,紧张地将手掌按在冰凉的碑座上。
“秦明,炼体三重,灵气亲和度,黄阶中级!”碑身上符文亮起黄色光芒,高度达到碑身的三成左右。名叫秦明的少年松了口气,面带喜色地退下。
“秦玉,炼体二重,灵气亲和度,黄阶低级!”光芒黯淡,高度仅两成。那叫秦玉的少女脸色一白,泫然欲泣。
“秦浩,炼体五重,灵气亲和度,玄阶低级!”碑身亮起醒目的青色光芒,高度直冲六成!广场上顿时响起一片惊叹和恭维声。秦浩傲然收手,享受着众人羡慕的目光,还不忘挑衅地瞥了角落的秦屿一眼。
测试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大部分子弟的灵气亲和度都在黄阶徘徊,能达到玄阶的寥寥无几,每一个都引得众人瞩目。
秦屿静静地看着。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以“炼体”为基础,分为九重,锤炼肉身,为感应和容纳灵气做准备。而“灵气亲和度”则决定了感应和吸收灵气的效率,分为天、地、玄、黄四阶,每阶又分高、中、低三级。亲和度越高,修炼速度自然越快。
像秦浩这样,年仅十五岁就达到炼体五重,拥有玄阶亲和度,在黒石城确实算得上是天才了。
“可惜,与我无缘。”秦屿心中波澜不惊。他的路,不依赖灵气。
就在这时,场上出现了意外。
“秦猛,上前测灵!”执法弟子喊道。
一个身材格外魁梧、皮肤黝黑的少年应声出列。他步履沉稳,气息浑厚,显然修为不弱。然而,当他走到测灵碑前,伸出粗壮的手掌,准备按向碑座时,异变突生!
只见秦猛的手臂猛地一颤,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极其痛苦的神色,整条右臂竟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根本无法稳定地按在碑座上!
“怎么回事?”
“秦猛怎么了?他的手……”
“听说他前几天去城外狩猎,好像受了点伤……”
广场上顿时响起一片哗然。秦猛是家族旁系子弟中颇有名气的一个,以力量见长,修为已达炼体四重巅峰,是这次测灵的有力竞争者之一,没想到竟在关键时刻出了岔子。
高台上的族老们也是眉头一皱。族长秦渊沉声道:“秦猛,怎么回事?”
秦猛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他试图控制住颤抖的手臂,却徒劳无功,只能羞愧地低头:“回……回族長,弟子前日狩猎时,被一阶妖兽‘铁背妖狼’所伤,右臂经脉似乎……似乎留下了暗疾,平日无碍,但一运力便会如此……”
“胡闹!”大长老厉声呵斥,“身有暗疾,为何不早说?在测灵仪式上出丑,成何体统!还不退下!”
秦猛浑身一颤,脸上血色尽失,眼中充满了绝望。测灵失败,意味着他不仅将失去资源倾斜,更会在家族中留下笑柄,前途尽毁!
周围的人群中,有幸灾乐祸的,有摇头叹息的,但无人出声。一个旁系子弟,还不值得他们去触怒族老。
就在秦猛万念俱灰,准备黯然退下之时,一个平静的声音从队伍末尾响起:
“或许,他的暗疾,我能治。”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
刹那间,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了声音的来源——那个站在最角落、被视为废物的少年,秦屿!
所有人都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秦猛也愕然抬头,看向秦屿。
大长老脸色一沉,呵斥道:“秦屿!此地哪有你说话的份!你一个无法修炼的废人,懂什么医治暗疾?休要在此胡言乱语,扰乱仪式!”
秦浩更是嗤笑出声:“废物,你是昨晚没睡醒,还是破罐子破摔了?连灵气都没有,也敢妄言治病?真是天大的笑话!”
面对呵斥和嘲讽,秦屿神色不变,缓缓从队伍末尾走出,走向场中脸色惨白的秦猛。他步履从容,目光平静地迎向高台上的族长和族老。
“族长,诸位长老。”秦屿微微拱手,语气不卑不亢,“秦屿虽无法感应灵气,但自幼体弱,久病成医,于医道药理,倒是略有涉猎。秦猛兄此伤,看似是经脉受损,导致气血运行不畅,力贯手臂时便引发抽搐。若信得过我,或可一试。”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久病成医是真,但真正的底气,来自于昨夜初窥门径的“内视”之能!虽然无法像CT或MRI那样精确扫描,但结合他前世顶尖的解剖学知识和临床经验,通过观察秦猛手臂肌肉不自然的颤动模式、面色、呼吸等细微表征,他已经对伤势有了大致的推断。

“略有涉猎?”大长老根本不信,冷笑道,“连家族供奉的药师都未必有十足把握医治经脉暗疾,你一个黄口小儿,也敢大言不惭?”
“大长老此言差矣。”秦屿目光直视大长老,语气依旧平稳,“医道一途,达者为先,岂可单以年岁或能否修炼论高低?况且,此刻让秦猛兄退下,他此次测灵便算失败。让我一试,即便不成,结果也不会更坏。若侥幸成功,岂非为我秦家保住一个人才?于家族而言,有益无害。”
秦屿的话,逻辑清晰,句句在理,尤其是最后一句“于家族有益无害”,让原本打算直接呵斥他退下的族长秦渊,眼中闪过一丝沉吟。
秦猛更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虽然他也觉得秦屿的话难以置信,但绝望之下,任何一丝希望都值得尝试,他急忙看向族长,眼中满是恳求。
广场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族长,等待他的决断。
秦渊目光深邃地看了秦屿片刻。这个侄孙,今日的表现与往日截然不同,那份冷静和从容,绝非一个常年受欺辱的懦弱少年能有。难道,他真有什么奇遇或者隐藏的本事?
“好。”秦渊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秦屿,既然你如此说,老夫便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能当场治好秦猛的暗疾,让他顺利完成测灵,便算你大功一件。但若治不好,或是加重伤势……”
后面的话没说,但其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秦屿领命。”秦屿面色平静,仿佛没听出其中的威胁。他走到秦猛面前,“猛兄,放松,莫要抵抗。”
秦猛看着秦屿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不知为何,心中的慌乱竟平息了几分,他点了点头,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秦屿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未直接触碰秦猛的手臂,而是悬停在手臂上方半寸之处,缓缓移动。在外人看来,这动作颇为怪异,像是在装神弄鬼。
秦浩忍不住讥讽:“故弄玄虚!”
然而,秦屿此刻正全力运转“内视”之能!当然,不是内视自身,而是将那种超越常人的微观感知力,努力向外延伸,覆盖在秦猛的手臂上!
这比内视自身要困难十倍!精神力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消耗。但他咬牙坚持着。
模糊的感知反馈回来。他“看”不到清晰的经脉,却能“感知”到秦猛右臂肩胛处,有一团异常凝滞、紊乱的“气息”聚集,阻碍了气血和某种能量(或许是初生的真气)的顺畅流通。当秦猛发力时,流通受阻的能量在此处冲击、震荡,便引发了肌肉的失控抽搐。
“果然,是肩胛部位的深层经络受损、淤塞,连带影响了相关的神经控制。”秦屿心中瞬间做出了诊断。这种伤势,放在前世,需要精密的影像学检查定位,甚至可能需要微创手术。但在这个世界,或许有更简单的方法。
他收回手指,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对秦猛道:“猛兄,伤势在右肩胛下三寸,深处经络淤塞。我现在需要你全力向我打出一拳,记住,是全力!但在出拳的瞬间,我会在你伤处施加刺激,可能会剧痛无比,你必须忍住,不可卸力,否则前功尽弃!”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让伤员全力出拳?还是在伤处施加刺激?这哪是治病,简直是折磨人!万一加重伤势怎么办?
秦猛也愣住了,有些犹豫。
大长老立刻喝道:“荒谬!秦屿,你果然是在胡来!族长,此子居心叵测,应立即制止!”
秦屿却不理会,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秦猛:“猛兄,信我一次。此乃‘通则不痛,痛则不通’之理,唯有以强力冲开淤塞,方能根治!忍一时之痛,换前程无忧!”
秦猛看着秦屿眼中那不容置疑的自信,一咬牙,狠声道:“好!我信你!来吧!” 他后退半步,左腿前踏,腰马合一,右拳紧握,全身肌肉绷紧,一股凶悍的气息散发出来。
“不可!”大长老起身欲阻。
“且慢。”族长秦渊却抬手制止了他,目光紧紧盯着场中,“让他试。”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秦猛深吸一口气,猛地一声暴喝,右拳如同出膛炮弹,携带着炼体四重巅峰的全部力量,悍然击向秦屿的胸口!这一拳若是打实,以秦屿“废物体质”,不死也残!
然而,就在秦猛的拳头即将触及秦屿胸口的刹那,秦屿动了!
他的动作快如鬼魅,并非躲闪,而是右手食指如电般点出,精准无比地戳在了秦猛右肩胛下三寸、一个极其隐蔽的穴位上!这一指,看似轻描淡写,却凝聚了秦屿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由细胞活性转化的微弱“气力”,更蕴含了他对人体结构、神经反射的极致理解!
“噗!”
一声轻微的闷响。
“呃啊——!”秦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张脸因剧痛而扭曲,轰出的右拳在距离秦屿胸口仅有一寸的地方,硬生生顿住!他能感觉到,一股尖锐至极、难以形容的痛楚,如同电流般从肩胛伤处瞬间传遍整条手臂,直冲脑海!
但就在这极致的痛苦爆发的下一秒,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感,紧随而至!
“咔嚓……”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冰块碎裂般的轻响。
那处凝滞、淤塞、让他痛苦数日的节点,在这精准无比的一指和自身全力爆发的力量冲击下,竟然……豁然贯通!
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气血畅通无阻的舒泰感!右臂那不受控制的抽搐,瞬间消失!
秦猛难以置信地活动了一下右臂,挥拳,踢腿,运转力量,流畅自如!那困扰他多日的暗疾,竟然真的在这看似荒唐的治疗下,烟消云散!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宗祠广场,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场中。看着刚刚还惨叫不止、此刻却满脸狂喜、活动着手臂的秦猛,又看看那个缓缓收指、脸色因精神力巨大消耗而更加苍白,却依旧站得笔直的少年——秦屿。
这……这就治好了?
一指点出,困扰连药师都棘手的经脉暗疾,就这么好了?
这怎么可能?!
高台上,族长秦渊猛地站起身,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几位族老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秦浩张大了嘴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猛激动得浑身发抖,他猛地转身,面向秦屿,深深一躬到地,声音哽咽:“多谢……多谢屿哥!此恩,秦猛永世不忘!”
说完,他不再犹豫,大步走到测灵碑前,深吸一口气,稳稳地将手掌按在了碑座之上!
碑身符文瞬间亮起!
“秦猛,炼体四重巅峰,灵气亲和度,玄阶中级!”
青色的光芒耀眼,高度直冲七成!比之前的秦浩,还要高出一线!
结果一出,满场再次哗然!玄阶中级!这可是秦家年轻一代目前出现的最高亲和度!
秦猛狂喜地看着碑上的光芒,再次向秦屿投去感激的目光。他知道,若非秦屿,他今日不仅测灵失败,这暗疾甚至会成为他修炼路上的永久障碍!
秦屿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他此刻感觉天旋地转,刚才那一下外放感知和精准一指,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精神力。
他强撑着疲惫的身体,转向高台,对着依旧处于震惊中的族长和族老,平静地说道:“族长,幸不辱命。”
说完,他也不等回应,默默地转身,一步步走回队伍末尾那个属于他的角落。
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这一次,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彻底变了。
鄙夷和嘲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震惊、难以置信、疑惑,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这个他们口中的“废物”,今日不仅言辞犀利,更展现出了如此匪夷所思的“医术”!一指点愈暗疾,这简直是神乎其技!
他……真的还是那个无法修炼的秦屿吗?
秦浩脸色铁青,拳头紧握,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他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秦屿无形中狠狠抽了一巴掌。
大长老脸色阴沉得可怕,盯着秦屿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族长秦渊缓缓坐下,目光深邃,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
测灵仪式,在一种极其诡异和微妙的气氛中,继续进行。
但所有人的心里都清楚,今天这场测灵,因为那个角落里的少年,已经变得完全不同了。
秦屿靠在角落的柱子上,微闭双目,全力恢复着精神。嘴角,却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医道通神?这才只是开始……”
“接下来,该轮到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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