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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块巴掌大的清心木，效果比李凡预想的还要好些。

握着它入睡，那些因持续抵抗信息污染而滋生的、如同背景噪音般的烦躁感和隐约幻听，确实被压制了下去。虽然睡眠依旧很浅，洞窟外的抓挠声和呜咽的风声依旧能将他惊醒，但至少意识获得了几個时辰相对纯粹的休息。

醒来时，精神上的疲惫感减轻了不少。这让他面对新一天的稀粥硬馍和无穷无尽的“柴火”时，多了一丝微弱的韧性。

徐老依旧大部分时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李凡能感觉到，那双浑浊眼睛落在他身上的次数，比之前多了。不再是纯粹的漠然，而是带着一种审视，一种评估，像是在观察一件工具是否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化。

李凡更加小心了。他刻意放慢了劈砍“柴火”的速度，让自己显得更加疲惫和笨拙。在徐老划动那些蚀文时，他不再试图去观察和理解，而是立刻低下头，专注于手头的活计，仿佛对那些奇异纹路毫无兴趣。

他必须隐藏自己。那块清心木是好处，也是警告。徐老给了他一点甜头，也意味着更加注意他了。在拥有足够自保能力之前，任何异常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中午，那个面色蜡黄的杂役弟子又来送饭。这一次，他放下食盒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磨蹭着，似乎想清理一下旁边的碎石。趁着徐老背对着门口，对着几片闪烁着幽光的晶体薄片发呆时，他极快地、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对李凡说了一句：

“小心…他修的东西…会咬人…”

说完，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立刻抱起之前的空食盒，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

李凡心中剧震，但脸上不敢有丝毫表露，只是默默走过去拿起自己的那份饭食。“会咬人”？是指那些“带刺的”古籍本身危险，还是指……徐老修缮它们的过程有问题？

他想起昨天那块差点爆开的龟甲，那股混乱狂躁的气息，确实像是会“咬人”的毒蛇。而徐老在尝试稳定它时，那急促而凌厉的蚀文划动，也带着一种近乎搏斗的意味。

下午，李凡一边劈砍，一边更加留意徐老那边的动静。他发现，徐老在长时间面对那些危险古籍后，状态会明显变差。他的手指会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呼吸也会变得粗重，那浑浊眼中的灰白色似乎会更浓郁一些，甚至偶尔会流露出一丝极力压抑的痛苦之色。

有一次，徐老在成功将一块布满裂纹的黑色石碑稳定下来后，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用手捂住嘴，好一会儿才平复。当他把手放下时，李凡眼尖地瞥见，他那枯瘦的手掌指缝间，似乎沾染了一丝不明显的暗红色。

他在受伤？修缮这些危险的“古籍”，本身就在不断侵蚀他？

这个发现让李凡心底发寒。徐老并非超然物外，他同样在这片废墟里挣扎，甚至可能……伤得更重。他那麻木和暴躁，或许正是长期与这些“会咬人”的东西打交道，被不断侵蚀、伤害的结果。

那块清心木，是不是也是他用来抵御这种侵蚀的？

傍晚，李凡准备离开时，徐老突然又开口了，声音比平时更加沙哑疲惫：“那块木头，效果如何？”

李凡停下脚步，恭敬回答：“回徐老，握着它，晚上确实安稳许多，多谢徐老赐下。”

徐老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安稳？不过是让你死得明白点。”他顿了顿，似乎是无意，又似乎蕴含深意地说道，“这藏籍阁里的东西，九成九都是催命符。剩下那一点，也不过是能让伱多喘几口气的麻药。想靠外物求个心安，做梦。”

这话像是在嘲讽李凡，又像是在嘲讽他自己。

李凡低头称是，没有反驳。他握了握袖中那块温润的木片，它能让他“多喘几口气”，这就足够了。

回到冰冷的洞窟，李凡没有立刻躺下，而是借着从缝隙透入的微弱月光，再次尝试引导那微弱的能量，运行那篇基础法门。

有了清心木的帮助，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似乎确实凝聚了一些，捕捉、引导那丝滑腻能量时，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无从下手。进展依旧缓慢得令人绝望，但他能感觉到，丹田处那丝温热感，似乎比昨天更清晰、更稳定了一点点。

他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踏上了所谓的“修行路”，甚至不知道这个状态对应着哪个层次。他只知道，自己在尝试“稳定意识”，而这一点点的进步，都建立在清心木带来的微弱优势和自身咬牙坚持之上。

同时，他也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徐老那句话的含义——外物只是麻药。清心木能帮他，但不能根本改变他的处境。真正的路，在于自身意识的强大，在于对这个世界“规则”的理解和掌握。

而获取知识的途径，目前看来，只有这座危险的藏籍阁，和那个同样危险、状态不明的徐老。

他将清心木贴身收好，感受着那丝微凉的气息，如同在无边黑暗中握着一根细小的火柴。光芒微弱，却是指引。

他需要更小心，更耐心。像真正的蠹虫一样，隐藏自己，在不被“咬伤”的前提下，从这片知识的废墟和那个复杂的看守者身上，啃噬出更多活下去的资本。

洞窟外，那抓挠声今夜似乎格外急躁。李凡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那声音……好像不止一个方向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