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木带来的些许安宁,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石子,涟漪散去后,依旧是冰冷的现实。
每日重复的劈砍“柴火”,持续消耗着李凡的体力和精神。稀粥硬馍提供的能量,仅仅能让他维持在不被饿死的边缘。他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脸颊凹陷,眼底带着挥之不去的青黑。唯有握着清心木运行那基础法门时,丹田处那丝日益清晰的温热感,提醒着他,自己仍在艰难地向前蠕动。
徐老的状态似乎也更差了。他咳嗽的次数增多,有时会对着空气低声咒骂,内容含糊不清,但那股怨毒之意却令人心惊。他对李凡的审视依旧,但更多了一种烦躁,似乎李凡的存在本身,就在提醒着他某种不愿面对的现实。
那个面色蜡黄的杂役弟子,后来送饭时再没有额外的表示,总是放下食盒就匆匆离开,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沾染不祥。李凡曾试图用眼神传递一丝询问,但对方只是将头埋得更低。
藏籍阁仿佛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孤岛,而岛上的两个人,则在各自的地狱里煎熬。
这天下午,李凡在劈砍一堆特别坚硬的灵木残片时,斧头磕在一块嵌入木中的金属碎片上,火星四溅,一股远比平时强烈的混乱信息如同铁锤,狠狠砸向他的意识。
“嗡——”
李凡眼前一黑,踉跄着后退几步,差点栽倒在地。大脑如同被搅成了一团浆糊,剧烈的刺痛让他几乎无法思考,耳边充斥着毫无意义的尖啸和低语。
“废物!”
徐老的厉喝如同冷水泼面。李凡勉强抬头,看到徐老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沉得可怕。
“连这点反噬都受不住,迟早变成那些鬼东西的点心!”徐老骂了一句,但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李凡强忍着恶心和眩晕,扶着墙壁站稳,喘息着道歉:“弟子…弟子一时不慎…”
“不慎?”徐老嗤笑一声,浑浊的目光扫过那堆“柴火”,“这里的东西,哪个不是带着怨气、带着诅咒死的?你以为它们老老实实让你劈?每一次接触,都是在跟它们残留的‘念’较劲!撑不住,就被它们同化,变成新的养料!”
这是徐老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讲述这些“死物”的危险。它们并非 inert(惰性)的材料,而是承载着死亡、混乱和恶意的信息聚合体。每一次劈砍,都是一次微型的意识对抗。
李凡心底发寒,他终于明白为何持续劈砍会如此消耗心神,也明白了徐老为何会是如今这副模样。长期与这些东西打交道,如同日夜身处辐射源中心。
“那…该如何应对?”李凡忍不住问道,声音还有些虚弱。
徐老盯着他看了半晌,眼神复杂,最终只是不耐地挥挥手:“撑不住就滚远点!别死在我面前碍眼!”说完,他不再理会李凡,转身又去捣鼓那些危险的古籍。
李凡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那股强烈的眩晕感才逐渐退去,但精神的刺痛感依旧残留。他看着徐老的背影,心中非但没有怨恨,反而升起一丝明悟。
徐老刚才的话,虽然难听,却是一种变相的提醒。他在告诉自己这个世界的残酷本质,以及在这里生存的基本法则——对抗与承受。
他重新捡起斧头,这一次,他不再将劈砍视为单纯的体力劳动。他尝试着在举起斧头的同时,更加凝聚自己的意识,像运行那基础法门时一样,努力维持着内里的那一丝“稳定”,去面对劈砍时必然到来的信息冲击。
效果微乎其微,精神的刺痛依旧存在。但他感觉,自己似乎不再是完全被动地承受,而是在尝试建立一种极其脆弱的“防御”。这让他看到了一丝方向。
傍晚,当他准备离开时,徐老突然扔过来一件东西。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质地粗糙的暗褐色兽皮。兽皮上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只有一些杂乱无章的、仿佛被什么利器反复划刻留下的深深痕迹。
“拿去。”徐老的声音依旧沙哑,“晚上睡不着,就看看这个。看懂了,或许能让你下次少晕一会儿。”
李凡接过兽皮,入手粗糙,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就像一块普通的破烂皮子。他不明所以,但还是恭敬道谢。
回到洞窟,借着月光,他仔细端详这块兽皮。上面的刻痕毫无规律,横七竖八,深浅不一,像是某种野兽疯狂抓挠留下的,又像是一个精神错乱之人无意识的涂鸦。
他尝试集中精神去“感受”。
起初,什么也没有。刻痕就是刻痕,杂乱,无意义。

但当他握着清心木,努力让自己意识沉静下来,不再试图去“理解”,而是单纯地去“观察”那些刻痕的走向、深浅、以及它们彼此交错的角度时,异变发生了。
那些杂乱无章的线条,在他“眼中”仿佛活了过来!它们不再是无意义的划痕,而是一道道狂暴、混乱、但充满了某种原始力量感的信息流!它们相互冲击、碰撞、撕裂,模拟着某种……意识被外来信息疯狂冲击、侵蚀、濒临崩溃时的状态!
这不是功法,也不是蚀文。这更像是一幅描绘“意识受难”的抽象画,或者说,是一个记录着某种极端痛苦和混乱的……“监控录像”!
李凡看得头皮发麻,仿佛能感受到刻下这些痕迹的主人当时所承受的巨大痛苦和疯狂。但同时,他也在这种极致的混乱中,隐约捕捉到了一些东西——那些信息流冲击的某些“薄弱点”,以及意识在崩溃边缘时,某些本能的、扭曲的“抵抗轨迹”。
这些东西毫无章法,甚至大部分是错误的、会导致更快崩溃的。但它们是真实的,是血淋淋的“经验”,是失败者留下的最后痕迹。
徐老给他这个,是什么意思?是让他感受绝望?还是……让他从这些失败的“案例”中,自己去领悟如何更好地“防御”?
李凡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这块看似无用的兽皮,或许比那些记载着具体法门的玉简,对他此刻的处境更有价值。
他忍着精神上的不适,一遍又一遍地“阅读”着这些痛苦的刻痕,将它们所展现的混乱冲击模式和那些本能的抵抗轨迹,与自己白天劈砍“柴火”时感受到的信息冲击相互印证。
一夜过去,他疲惫不堪,精神力的消耗甚至超过了单纯劈砍一天。但当他第二天再次拿起斧头时,他发现自己面对那些细微的信息冲击时,意识的“稳定性”似乎真的增强了那么一丝丝。不是力量变强了,而是更懂得如何“卸力”,如何在那混乱的冲击中,守住核心的一点清明。
他看向角落里那个蜷缩的身影,心中第一次对徐老产生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这个老者,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磨砺着他这只意外的“蠹虫”。
而李凡,也终于开始真正尝试去啃噬这片废墟中最坚硬、也最危险的部分——那些由失败和痛苦凝结而成的“经验”。前路依旧黑暗,但他手中的“火柴”,似乎更亮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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