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如同墨绿的苔藓,在破庙的每一个角落疯狂蔓延。空气里除了残留的腥臭,更多了一种名为“等死”的粘稠窒息感。几个中了微末毒伤的镖师,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瘫软在地,眼神涣散地看着自己身上那缓慢扩散的、象征着死亡的青黑色印记。赵员外肥胖的身躯缩在角落里,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口中无意识地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裤裆处再次洇开一片湿冷。
老镖头张横的脸色铁青,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浑浊的老眼扫过同伴们绝望的脸,又死死盯住那年轻镖师锁骨下缓慢扩大的青黑,以及掌心那抹刺眼的淡绿。他比谁都清楚,这毒一旦真正发作,神仙难救!刚才那几个融化成脓水的同伴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这少年…这诡异抱着断剑的少年…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变数!
可当他目光投向神像后的阴影时,心又沉了下去。
那少年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被风雨侵蚀了千百年的石像。湿透的粗麻衣紧贴着瘦削的背脊,勾勒出嶙峋的骨骼轮廓。只有偶尔从乱发下逸出的、一丝丝带着腥甜味道的淡绿气息,证明他还活着,还在承受着体内那恐怖毒力的煎熬。他自身难保!怎么可能救得了别人?
就在张横绝望的目光几乎要移开时——
宁夜动了。
不是剧烈的挣扎,而是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湿漉漉的乱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火光跳跃着,照亮了他此刻的模样。那张脸,瘦削得几乎脱了形,颧骨高耸,眼窝深陷。皮肤下,隐隐可见墨绿色的痕迹如同冬眠的毒蛇,在皮下缓慢地、不安分地游走,每一次微小的蠕动,都让那处皮肤瞬间绷紧、青黑,随即又缓缓平复,留下火烧火燎的灼痕和深入骨髓的阴寒。
但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
不再是怯懦,不再是茫然,甚至不再是刚才那被剧痛折磨的疯狂。此刻,那双眼瞳深处,翻涌着一种近乎死寂的冰冷,一种被命运彻底碾碎后、又被某种更残酷的东西强行粘合起来的、淬火般的清醒。那目光穿透了庙内弥漫的恐慌,如同两柄淬了寒冰的锥子,精准无比地钉在年轻镖师——小六子锁骨下那个针孔般的红点,以及他掌心那抹刺眼的淡绿上。
张横心头猛地一跳!他清晰地看到,当那少年的目光锁定小六子身上的毒痕时,少年怀中那柄被破旧油布包裹的断剑,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再次从宁夜怀中炸开!比刚才吞噬那漫天毒针时微弱许多,却带着一种更加冰冷、更加纯粹的…渴求!如同濒死的毒蛇嗅到了血腥,在深渊底部睁开了漠然的一线眼瞳。
与此同时,宁夜体内那些暂时蛰伏的剧毒灵力,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潭,骤然沸腾起来!它们疯狂地冲击着那道无形的“容器”壁垒,发出无声的尖啸,目标直指外界那同源的、致命的墨绿气息!

吞噬!吞噬!
这渴望并非源于宁夜自身,而是源于那柄冰冷的残剑,以及他那具被强行改造成“鞘”的天漏之体!它们在渴求着那即将爆发的、新鲜的死亡之力!
剧痛再次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比之前更加汹涌!宁夜的身体猛地一弓,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闷哼。他死死咬住下唇,鲜血瞬间渗出,沿着下巴滴落,在泥地上腐蚀出微小的坑洞。
“嗬…嗬…”他粗重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热浪和淡淡的腥绿。汗水如同浆液,瞬间浸透了本就湿冷的衣衫。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吸了一口气。吸入的冰冷空气,如同带着无数细小的、淬了毒的玻璃渣,狠狠刮擦着他被剧毒侵蚀得千疮百孔的肺腑,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刺痛。
他看着小六子眼中那纯粹的、对死亡的恐惧,看着张横脸上那绝望中带着最后一丝希冀的复杂表情。
一个冰冷到骨髓的念头,如同毒蛇的獠牙,狠狠刺入他混乱的意识:
这些毒…这些即将夺走他们性命的力量…是否…也能成为“养分”?
为这柄贪婪的剑…也为他这具该死的、名为“鞘”的身体?
代价呢?
是比现在更猛烈百倍的、由内而外的溶解之痛!
他抱着残剑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冰冷的剑脊紧贴着他同样冰冷的胸膛,传递着一种亘古的、吞噬一切的孤寂与漠然。
“仙…仙长?”小六子看着宁夜那双死死盯着自己伤口的、冰冷得让他灵魂都为之冻结的眼睛,巨大的恐惧压过了身体的虚弱,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救…救救我…我不想死…”
这微弱的求救声,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插入了宁夜心中那道冰冷的锁。
他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是滔天的血光,是撕裂苍穹的剑痕,是那个将他推开、血染白衣的背影…还有那句在识海深处、如同命运审判般炸响的话语——
“吞尽天下灵气,才配做你的鞘!”
剧痛在体内咆哮,残剑在怀中低吟。
他猛地睁开眼!眼底最后一丝挣扎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冰冷的决绝!
他不再看任何人,目光重新落回怀中那柄冰冷的断剑上。油布包裹之下,“孤寂”的剑身深处,那些细密的血色纹路仿佛感应到了他的决意,极其微弱地、几乎无法察觉地亮了一下。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恐惧、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宁夜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自己那只颤抖的手。
那只手,枯瘦,苍白,手背上还残留着墨绿毒力游走留下的、如同烙印般的青黑色灼痕。指甲缝里满是泥垢,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扭曲变形。
他抬手的动作是如此缓慢,如此沉重,仿佛那只手上压着千钧重担,又仿佛他正在推开一扇通往地狱的大门。
他伸出的方向,正是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小六子!
“他…他要做什么?!”一个镖师失声惊叫。
张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握刀的手心全是冷汗。他想阻止,可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那少年眼中冰冷决绝的光芒,让他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小六子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看着那只带着死亡气息、缓缓伸向自己的手,想要后退,身体却软得如同烂泥,只能发出惊恐的呜咽。
宁夜的手,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终于触碰到了小六子锁骨下方那个微小的、带着青黑色晕染的红点。
指尖冰凉,带着一种非人的死寂。
就在接触的刹那!
嗡——!
一股远比之前微弱、却更加精纯、更加蛮横的吸力,猛地从宁夜指间爆发!目标精准无比,只锁定那一点针孔伤口深处,那蛰伏着、即将爆发的、属于黑衣人的精纯剧毒灵力!
“呃啊——!”小六子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他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彻骨的吸力瞬间刺入了自己的伤口!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冰锥,狠狠扎进了他的骨髓深处,疯狂地抽取着什么!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生命本源的虚弱感瞬间席卷全身!
与此同时,宁夜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
噗!
他再也压制不住,一口腥甜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那血液并非鲜红,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粘稠的墨绿色泽,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瞬间将泥地蚀出一个小坑!
痛!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痛!
如果说之前他体内承受的是决堤的毒力洪流,那么此刻,当小六子伤口深处那一点精纯的、即将爆发的“毒种”被强行吸入他指尖的瞬间,就像是往那沸腾的油锅里,猛地投入了一颗烧得通红的、蕴含毁灭法则的铁核!
轰——!
那一点精纯的“毒种”进入宁夜身体的刹那,就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的引信!他体内那些原本就狂暴肆虐的剧毒灵力,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瞬间被引爆、激活、增幅了百倍!它们不再是散乱的洪流,而是化作亿万根烧红的、带着倒刺的毒针,在他每一条最细微的经脉、每一个脆弱的窍穴中疯狂穿刺、爆炸!
“嗬…嗬嗬…”宁夜的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他整个人剧烈地抽搐着,身体蜷缩成虾米状,额头、脖颈、手臂上青筋如同虬龙般根根暴起,皮肤下的墨绿痕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亮度疯狂游走、凸起!每一次凸起,都伴随着皮肉的瞬间焦黑和干瘪!汗水早已流干,取而代之的是一缕缕肉眼可见的、带着浓烈腥甜味道的墨绿色气息,从他全身的毛孔中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
他抱着断剑的手臂肌肉绷紧到了极限,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油布包裹之下,“孤寂”剑柄末端那道细若游丝的血色符文,此刻竟稳定地亮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红芒!贪婪地吸收着那些从宁夜体内逸散出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墨绿毒气!
而另一边,小六子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刚才那瞬间被抽取的剧痛和虚弱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他惊魂未定地低头看向自己锁骨下方——
那个针孔般的红点,消失了!周围那缓慢扩散的青黑色晕染,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皮肤上一圈淡淡的红痕,如同被蚊虫叮咬过一般!
“没…没了?!”小六子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又看了看掌心,那抹刺眼的淡绿也消失无踪!除了身体的虚弱无力,那致命的毒伤,竟真的被拔除了!
“毒…毒解了?!”旁边那个脸上带疤的镖师失声叫道,声音里充满了狂喜和后怕。
“小六子没事了!”另一个镖师也激动地喊了起来。
死寂的绝望瞬间被劫后余生的狂喜冲散!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惊喜的小六子身上,再次聚焦到那个蜷缩在阴影里、承受着非人痛苦的少年身上!
那哪里还是人?那分明是一具正在被地狱之火从内部焚烧、熔解的活祭品!
张横看着宁夜那痛苦到极致、扭曲变形的侧脸,看着他全身毛孔逸散出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墨绿毒气,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终于明白了!这少年根本不是什么仙人!他…他是在用自己的身体做容器!在用自己的命,去吸走别人身上的剧毒!
“小…小兄弟…”张横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感激,有恐惧,更有一种难以承受的沉重。他想上前,却又被那逸散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毒气逼退半步。
宁夜根本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他的意识早已被无边的剧痛撕扯得支离破碎。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熔岩,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全身经脉的炸裂。他感觉自己正在被一寸寸地溶解、撕裂、焚烧…意识在无边的痛苦之海中沉沦、湮灭…
唯有怀中那冰冷的断剑,始终紧贴着他同样冰冷的心口。那剑脊深处传来的、一丝丝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满足感,如同黑暗深渊里唯一的光点,冰冷地锚定着他即将溃散的意识。
还不够…
一个冰冷的意念,如同跗骨之蛆,缠绕着他破碎的灵魂。
他颤抖着、痉挛着,那只刚刚触碰过小六子、此刻皮肤焦黑如同枯枝的手,再次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抬起。
这一次,他伸出的方向,是那个脸上带疤、胳膊内侧同样有着一个毒伤红点的镖师!
“不…不要!”那带疤的镖师看着那只如同死神之爪般伸来的手,看着宁夜那如同地狱恶鬼般的痛苦模样,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劫后余生的狂喜,他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发出惊恐的尖叫,“别碰我!你会死的!你会死的!”
张横猛地闭上了眼睛,牙关紧咬,腮帮子肌肉剧烈地抽搐着。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用一条命,去换另一条命!不,甚至可能换不了!那少年…他还能承受第二次吗?
宁夜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那只焦黑颤抖的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决绝,无视了镖师的惊恐和后退,精准地按在了他胳膊内侧那个毒伤红点之上!
嗡——!
吸力再起!
“啊——!”带疤镖师的惨叫只持续了半声,便戛然而止,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随即软倒在地,虚脱得只剩下喘息的力气。
而宁夜——
“噗!!!”
又是一大口墨绿色的粘稠血液狂喷而出!这一次,血液中甚至夹杂着点点细碎的内脏碎块!
他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抡起,又重重砸下!整个人猛地向后撞在冰冷粗糙的神像底座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蜷缩的身体剧烈地弓起、反张,如同一只被烈火炙烤的虾,四肢不受控制地疯狂抽搐!皮肤下的墨绿光芒炽亮到了极点,如同有无数条发光的毒蛇在他皮下游窜!全身的毛孔都在喷薄着浓郁的、令人作呕的墨绿毒气!那些毒气接触到空气,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将周围的地面都腐蚀出淡淡的痕迹!
他怀中的断剑,“孤寂”剑柄末端的血色符文,红芒稳定地亮了一分!剑脊深处,那点纯粹到极致的银芒,在斑驳的黑暗中断续地闪烁了一下,如同深渊中睁开的、漠然的眼。
宁夜的意识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和剧痛之海。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感觉不到外界的一切。只有痛苦,永恒的、无休无止的、足以将灵魂都彻底焚毁的痛苦。还有怀中那冰冷的、贪婪的、不断传递着微弱满足感的剑。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永恒中的一瞬,也许是刹那间的永恒。
庙内一片死寂。
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外面依旧狂暴的雨声。
赵员外早已吓晕过去,如同一滩烂肉。
剩下的镖师,包括小六子和那个带疤的,都瘫软在地,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目睹了那地狱般景象的恐惧感交织在一起,让他们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惊恐地看着神像后那个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全身被淡淡墨绿毒气缭绕的身影。
张横拄着刀,佝偻着背,如同瞬间苍老了十岁。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宁夜,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宁夜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从蜷缩的状态中,一点点撑起身体。动作缓慢得如同生锈的机器,每一个微小的移动都伴随着骨骼不堪重负的摩擦声和肌肉撕裂般的痛苦呻吟。
他倚靠着冰冷的神像底座,勉强坐了起来。
火光下,他的模样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那张脸,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皮肤焦黑皲裂,如同龟裂的旱地,布满了墨绿色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诡异纹路。嘴唇干裂,嘴角残留着墨绿色的血痂。眼眶深陷,眼白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而那双瞳孔,却异常地深,深得像两口枯竭了万年的寒潭,里面翻涌着一种被剧痛和死亡反复淬炼后的、非人的冰冷和死寂。
他身上的粗麻衣早已被毒血和汗水浸透、腐蚀得不成样子,破破烂烂地挂在同样焦黑、布满诡异纹路的身体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和淡淡的腥绿。
他低下头。
视线,落在自己那只刚刚触碰过两名镖师的手上。
那只手,此刻如同被烈火焚烧过的枯枝,皮肤焦黑皲裂,露出下面同样带着墨绿纹路的血肉,几根指骨甚至都扭曲变形,暴露在空气中,触目惊心。
他没有看那两名被他救下的镖师,也没有看张横复杂难言的眼神。
他缓缓抬起那只扭曲焦黑的手,动作僵硬而缓慢,仿佛那不是他自己的肢体。
然后,他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将那只手,重新按在了怀中那柄冰冷的断剑之上。
焦黑的指尖,触碰着冰冷粗糙的剑脊。
剑身深处,那点纯粹的银芒,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一股冰冷、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力量,如同最细微的溪流,顺着那焦黑的指尖,极其缓慢地、艰难地逆流而上,渗入他那几乎被彻底摧毁的经脉之中。所过之处,如同寒冰覆盖过燃烧的焦土,带来一丝丝微弱却清晰的凉意,暂时镇压住了那依旧在肆虐咆哮的剧毒洪流。
虽然依旧痛彻骨髓,虽然身体如同破碎的瓷器勉强粘合,但这丝力量的反馈,却像黑暗深渊里唯一的光。
宁夜深陷的眼窝里,那死寂冰冷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头,乱发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穿透破庙的残破屋顶,望向外面墨汁般翻滚的、无边无际的雨夜苍穹。
冰冷的雨点被风吹入,打在他焦黑皲裂的脸上,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凉意。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极其嘶哑、干涩、仿佛两块锈铁摩擦的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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