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擦得光亮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陈沐辰刚把梦语桐的房间收拾整齐,手机就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赵凯。
接通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好友急切的声音:“沐辰,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你说。”陈沐辰走到窗边,目光无意间落在楼下。正好看见梦子清牵着语桐的手,和林浩宇有说有笑地往小区外走。林浩宇手里还拿着语桐的小书包,那画面看起来就像真正的一家人。
“星途科技这边出大事了。”赵凯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虑,“新能源电池的续航问题一直解决不了,沈氏科技已经下了最后通牒,要是这个月再拿不出解决方案,投资就彻底黄了。”
陈沐辰的视线追随着楼下那三个人的身影,直到他们消失在转角处。“我记得你上次说过,是电池在高温环境下的衰减问题?”
“对!就是这个!”赵凯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实验室数据一直不稳定,量产更是遥遥无期。沐辰,这个技术难题只有你能解决。大学时你的论文就专门研究过这个方向,教授都说你是他带过最有天赋的学生。”
陈沐辰沉默着。窗外,一只麻雀落在阳台栏杆上,蹦跳着啄食他早上撒在那里的米粒。那是语桐要求他喂的,说要看小鸟吃饭。
“沐辰?你在听吗?”赵凯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来帮我吧,就当是救救老同学。星途科技是我全部的心血,要是这次过不去,我就真的只能宣布破产了。”
陈沐辰的目光缓缓扫过客厅。茶几上还放着语桐昨晚没拼完的拼图,沙发上丢着她的小外套,空气中还残留着梦子清常用的香水味。这个家里处处都需要他,虽然她们从不承认。
“赵凯,我......”
“别又跟我说走不开!”赵凯突然激动起来,“我知道你重情重义,要报答梦总的恩情。可这都六年了,梦子清是怎么对你的?她把你当丈夫吗?把你当人看吗?”
陈沐辰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手机外壳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上次同学聚会,大家都问起你。当年我们专业最耀眼的天才,现在呢?在清越集团当个打杂的文员?沐辰,你醒醒吧,梦子清根本不值得你这样付出!”
“语桐还小......”陈沐辰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服对方,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语桐?那孩子现在跟你还亲吗?”赵凯的话像一把刀子,精准地刺进陈沐辰心里最痛的地方,“我上次去你家,她连声叔叔都不肯叫,全程黏着那个林浩宇。沐辰,别自欺欺人了!”
陈沐辰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语桐看着林浩宇时崇拜的眼神,那是她从未给过他这个父亲的。
“赵凯,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梦总当年要是没有资助我,我连大学都读不完。现在他有困难,子清需要我,我不能......”
“需要你?她们需要的是个免费的保姆!”赵凯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发抖,“梦振海是对你有恩,可这六年你做牛做马,什么恩情都该还清了!沐辰,你才三十岁,你的才华不该被这样埋没!”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赵凯似乎在翻找什么:“听着,我手头有你大学时写的那篇关于新能源电池材料改性的论文。就是这篇论文让清华直接给你发了保送通知,记得吗?”
陈沐辰当然记得。那是他熬了无数个夜晚完成的论文,实验室的灯光陪伴他度过一个又一个凌晨。当时的导师说,这篇论文的价值足以改变整个行业的发展方向。
“论文里的核心思路,正好能解决星途现在面临的技术难题。”赵凯的声音带着恳求,“来帮帮我,也帮帮你自己。星途科技需要你,新能源行业需要你!”
陈沐辰的指尖微微发颤。他何尝不想回到那个充满激情的研究领域?那些复杂的公式、精密的实验,曾经是他生命中最亮丽的色彩。
“给我点时间考虑......”他最终只能给出这个模棱两可的答复。
“考虑?你还要考虑什么?”赵凯终于爆发了,“陈沐辰,你这是在慢性自杀!你知道吗,上周我在行业峰会上见到李教授了,他还在问起你,说如果你当年去读博,现在肯定是国内新能源领域的领军人物了!”

陈沐辰的喉咙发紧。李教授,那个曾经对他寄予厚望的恩师。
“你看看你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住在储物间,拿着微薄的薪水,每天围着锅台转。这就是你想要的人生吗?”
“别说了......”陈沐辰低声打断他。
“我偏要说!”赵凯不依不饶,“你对不起李教授的栽培,对不起你自己的天赋,最对不起的是你自己!沐辰,人不能一辈子活在报恩的阴影里!”
电话两头都陷入了沉默。陈沐辰能听见赵凯粗重的呼吸声,也能听见自己过快的心跳。
“赵凯,我......”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赵凯突然泄了气,“我说再多也没用。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通了随时给我打电话。星途科技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电话被挂断了,忙音在耳边响起。陈沐辰缓缓放下手机,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夕阳开始西沉,天边泛起橘色的霞光。这个时间,梦子清和语桐应该正在某家高级餐厅用餐,和林浩宇一起。而他,要开始准备晚饭了。
走到厨房,他系上围裙,开始洗菜切菜。水声哗哗中,他仿佛又回到了大学实验室,穿着白大褂,专注地调试着仪器。那时他的梦想是研发出最先进的新能源电池,为国家的新能源事业贡献力量。
可现在,他的战场是这个小小的厨房,他的实验是控制火候和调味,他的成就是做出让梦子清挑不出毛病的饭菜。
刀起刀落,食材在案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他的动作熟练得几乎不需要思考,这六年的婚姻生活,早已把他磨练成一个合格的家庭主夫。
可是,内心深处某个角落,那个对科研充满热情的年轻人,真的已经死去了吗?
他停下手,看着水槽中自己的倒影。那双曾经在实验室里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眼睛,如今只剩下疲惫和麻木。
赵凯说得对,他确实在慢性自杀。用六年的时光,一点一点扼杀自己的才华和梦想。
可是,每当他想要挣脱的时候,总会想起梦振海当年资助他时说的话:“沐辰,你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将来一定能成大器。”
也总会想起语桐刚出生时,那个只有三斤八两的小小身影。早产的女儿在保温箱里住了整整一个月,他每天守在玻璃窗外,在心里发誓要给她最好的生活。
锅里的水开了,蒸汽顶得锅盖噗噗作响。他深吸一口气,把杂乱的思绪压回心底。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还要做晚饭,还要照顾这个家。至于那些曾经的梦想,就让它继续尘封在记忆里吧。
他伸手关小火,眼神重归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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