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陈沐辰正在擦拭客厅的玻璃茶几。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子,在光洁的桌面上映出一片暖黄。他擦得很仔细,连边角的缝隙都不放过,这是梦子清最在意的地方,她说灰尘会显得家里很廉价。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让他抬起头。这个时间,梦子清和语桐应该还在外面,他有片刻的疑惑。门开了,进来的却是梦振海。
“爸,您怎么来了?”陈沐辰放下手中的抹布,快步迎上前。
梦振海站在玄关处,目光在客厅里扫视一圈,最后落在陈沐辰手中的抹布上。“来看看语桐。子清呢?”
“她和语桐跟林总去游乐场了,说晚点回来。”陈沐辰接过梦振海的外套,熟练地挂好,“您先坐,我给您泡茶。”
梦振海在沙发上坐下,看着陈沐辰忙碌的背影,眉头不自觉地皱起。这个女婿六年来始终如此,在这个家里像个隐形人,却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陈沐辰端来茶具,水温恰到好处,茶叶是梦振海最爱的明前龙井。这些细节他始终记得,就像记得梦子清所有的喜好和习惯。
“最近怎么样?”梦振海接过茶杯,语气平和。
“挺好的。”陈沐辰站在一旁,习惯性地回答。
梦振海的视线落在他手上,那里还贴着早上被瓷片划伤后贴的创可贴。“手上的伤怎么回事?”
“不小心碰到的,不碍事。”陈沐辰把手缩回衣袖里。
一阵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梦振海慢慢品着茶,目光却不时扫过这个过于安静的家。墙上挂着的全家福里,陈沐辰站在最边缘,笑容勉强。
“子清最近……和那个林浩宇走得很近?”梦振海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陈沐辰垂下眼帘:“林总在帮公司谈项目,子清和他接触多是正常的。”
“正常?”梦振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气,“一个已婚女性,整天和别的男人同进同出,这叫什么正常?”
陈沐辰没有接话。这些事他何尝不知道,可他有什么立场去管?这六年来,梦子清从未把他当成真正的丈夫。

梦振海叹了口气,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信封,动作迅速地塞进陈沐辰手里:“拿着。”
陈沐辰一愣,信封的厚度告诉他里面至少装着五千块钱。他连忙推拒:“爸,这我不能要。您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让你拿着就拿着!”梦振海强硬地把信封按在他手上,声音压得更低了,“给自己买几件像样的衣服,或者存着应急。别苦了自己。”
陈沐辰的手指微微颤抖。这六年来,梦振海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偷偷塞钱给他了。每次都是这样隐秘的动作,仿佛生怕被女儿发现。
“爸,真的不用……”
“沐辰,”梦振海打断他,眼神异常严肃,“你听我说。子清被那个林浩宇迷了心窍,很多事都看不明白。但你不一样,你是个聪明人。”
陈沐辰握紧手中的信封,纸张的边缘硌得他手心发疼。
“有些事……别太实诚。”梦振海意味深长地说,“该留的心眼要留,该防的人要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沐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隐约感觉到梦振海话中有话,却又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深意。
“林总他……不是好人吗?”他试探着问。
梦振海冷哼一声:“好人?商场上的事,哪有那么简单。总之你记住,多留个心眼,保护好自己。”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梦子清和语桐的欢笑声。梦振海立刻换上轻松的表情,大声说:“沐辰泡茶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陈沐辰会意,迅速把信封塞进裤子口袋,起身给梦振海续茶。动作间,他感觉到梦振海投来一个赞许的眼神。
门开了,梦语桐像只快乐的小鸟飞进来,直接扑进梦振海怀里:“外公!”
梦子清跟在后面,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笑意。看到父亲,她略显惊讶:“爸,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我外孙女。”梦振海抱着语桐,目光却扫过女儿,“玩得开心吗?”
“可开心了!”语桐抢着回答,“林叔叔带我们坐了摩天轮,还吃了冰淇淋!”
梦子清把包包随手扔在沙发上,瞥了一眼还在泡茶的陈沐辰:“晚上吃什么?语桐玩累了,早点做饭。”
陈沐辰点点头:“菜都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做。”
梦振海看着这一幕,眉头又皱了起来:“子清,沐辰忙了一天,你就不能自己去热个菜?”
“他愿意做就让他做呗。”梦子清不以为意,“反正他在公司也就是个闲职,回家不多干点活,难道白吃白住啊?”
陈沐辰低下头,默默走向厨房。梦振海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
“爸,您看这条项链怎么样?”梦子清拿出手机,凑到父亲面前,“林总说这是最新款,特别适合我。”
梦振海瞥了一眼,语气淡漠:“你首饰还不够多?”
“那怎么能一样!”梦子清不满地撇嘴,“这条是限量款,整个沧南市就只有一条。”
厨房里,陈沐辰系上围裙,开始准备晚餐。外面的对话隐约传来,他切菜的手顿了顿,又继续动作。口袋里的信封沉甸甸的,像一块烙铁烫在他的腿上。
梦振海的话在他脑海里回荡。该留的心眼要留,该防的人要防。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林浩宇真的有问题?
他想起上次偶然看到的合同草案,那些明显夸大的技术参数,还有不合理成本核算。当时梦子清根本不信他的话,反而觉得他是在故意找茬。
锅里的油热了,发出滋滋的声响。陈沐辰把切好的菜倒进去,翻炒的动作熟练得仿佛本能。这六年来,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习惯了被忽视,被轻视。
但梦振海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他心里荡开了一圈圈涟漪。
也许,他是该做点什么了。不是为了自己,至少为了语桐,为了这个他付出六年心血的家。
窗外,夜色渐浓。陈沐辰专注地翻炒着锅里的菜,眼神却渐渐变得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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