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飞机掠过湛蓝海域,最终降落在如同翡翠般镶嵌于大洋之中的孤岛。岛屿不大,植被繁茂,中央矗立着一座线条冷硬的现代风格建筑,像一座精心设计的堡垒,或者说,监狱。
没有欢迎仪式,只有沉默寡言、眼神锐利的安保人员。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和一种与世隔绝的死寂。这里的一切,包括信号,都被严格屏蔽。
陈默的状况比苏晓冉预想的更糟。
他大部分时间处于一种昏沉与短暂清醒交替的状态。清醒时,他不再咆哮,而是异常的沉默,常常长时间地凝视着虚空,眼神空洞,仿佛在“阅读”着那些只有他能看到的、混乱流淌的命运线条。他的身体机能似乎在缓慢恢复,但那种掌控一切的冰冷气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濒临崩溃的疲惫,以及一种……对苏晓冉近乎偏执的依赖。
他不再命令她画画,而是要求她待在他视线所及的范围内。有时,他会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留下淤青,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重复着破碎的呓语:“线……乱了……只有你能……”
仿佛她是他在这个疯狂世界里,唯一能抓住的、与“秩序”相关的浮木。
苏晓冉由最初的恐惧,逐渐变得麻木。她像一件人形家具,被安置在陈默房间的角落,看着他被无形的命运乱流折磨,看着这座孤岛堡垒外,那片象征着自由却又绝望的无垠大海。
助理每天会带来简短的汇报,声音压得极低,但苏晓冉总能捕捉到一些碎片——“赵氏股价异常反弹”、“李氏获得神秘注资”、“王强名下资产解冻”……每一个名字,都对应着一个曾被陈默借助系统之力碾碎的“前女友”及其关联势力。
命运的反弹,正在加速。陈默依靠系统建立的帝国,根基正在被无形的手一根根抽离。
而德尼兹先生,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消息。助理对此讳莫如深。
这天深夜,海岛下起了暴雨。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疯狂抽打着建筑的玻璃幕墙,发出令人心悸的轰鸣。
陈默突然从昏沉中惊醒,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看向虚空,而是猛地转过头,死死盯住了房间一角——那里摆放着苏晓冉带上岛的、为数不多的个人物品中,那套顶级的油画颜料。
“画……”他嘶哑地开口,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一种回光返照般的异样光芒,“外面……风里有东西……”
苏晓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有被暴雨模糊的、扭曲的窗外夜景。
“画下来……”陈默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无力地跌回枕头,只能急促地喘息着,伸手指着窗外,“把它……钉在画布上……让我看看……那到底是什么……”
他的语气不再是命令,更像是一种绝望的恳求,一个迷失在幻象中的病人,向唯一可能理解他痛苦的人发出的求救。
苏晓冉看着他那张因痛苦和渴望而扭曲的脸,看着窗外那片被风暴蹂躏的、混沌的黑暗。一股莫名的冲动,混杂着长久以来的压抑、恐惧,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想要窥探这疯狂真相边缘的欲望,驱使着她站了起来。
她走到那套颜料前,打开。浓郁的色彩气息扑面而来。
她没有开大灯,只拧亮了一盏便携式的画架灯。昏黄的光圈笼罩住画布,将她与窗外的狂暴世界隔开。
她调色,用最深的群青混合着松节油,泼洒在画布上,作为暴风雨夜的底色。然后,她用刮刀蘸取厚重的白色,甩动,涂抹,制造出狂风骤雨的轨迹。
她不知道要画什么“东西”,只是遵循着一种直觉,将窗外那片混沌的、充满破坏性力量的景象,用自己的方式,投射到画布上。
她画得很快,很投入,暂时忘记了身边的陈默,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只剩下画笔与画布、内心与风暴的对话。
她没有注意到,当她专注于描绘风雨中狂乱摇摆的树影时,画布角落,一片原本空白的深色背景里,悄然“渗”出了一点极其微弱的、绝不属于她调色盘上的……幽蓝色。
那蓝色极淡,像一滴无意间滴落的水渍,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拥有生命的质感,在画布的纤维中微微晕染开。
就在那点幽蓝色出现的瞬间——
【……检测到……稳定……信息锚点……】
【……尝试……重新连接……】
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来自信号极差区域的电子音,如同蚊蚋般,在陈默和苏晓冉的脑海深处,同时响起!
声音微弱到几乎被窗外的风雨声掩盖,但带来的冲击,却如同惊雷!
苏晓冉执笔的手猛地僵住,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去!
陈默更是如同垂死的鱼般猛地抽搐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混合着恐惧与一丝病态狂喜的光芒!
系统!
它没死!
它只是休眠!而且……它在尝试借助苏晓冉的画……或者说,借助她作画时那种奇特的、能承载“信息”的能力,作为一个临时的“锚点”,试图重新连接!!
那画布角落的幽蓝色,就是它渗透出来的触须!
“继续……画……”陈默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他死死盯着那点幽蓝,像是看到了地狱的入口,又像是看到了唯一的生机,“让它……出来……”
苏晓冉却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扔掉了画笔!
不!不能再让它出来!那东西是吞噬一切的怪物!
她冲上前,想要撕毁那幅画!
“拦住她!”陈默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
一直守在门外的助理和保镖瞬间冲了进来,死死按住了苏晓冉!
“放开我!你们不知道那是什么!”苏晓冉奋力挣扎,尖叫着。
助理面无表情,只是执行着陈默的命令。保镖的力量让她动弹不得。
陈默挣扎着,几乎是从床上滚下来,爬向那幅画。他伸出手,颤抖地抚摸着画布上那点幽蓝,眼神痴迷而疯狂。
“对……就是这样……”他喃喃自语,仿佛在与画布对话,“回来……帮我……把那些乱掉的线……都理顺……”
那点幽蓝色,在他的触摸下,似乎……更亮了一分。
【……连接……稳定性……提升……】
【……检索宿主状态……严重损……伤……】
【……评估备用容器……苏晓冉……状态……良……好……纯度……适配……】
冰冷的电子音,断断续续,却越来越清晰!
苏晓冉如坠冰窟!它不仅在尝试重新连接陈默,它还在评估她!它仍然视她为完美的“备用容器”!
陈默也听到了!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被制住的苏晓冉,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有嫉妒,有恐惧,有一丝杀意,但更多的,是一种抓住了救命稻草的、不容置疑的决断!
“准备转移!”他对着助理吼道,声音因激动而破音,“把所有资源……集中到她身上!快!”
他要把系统的“重心”,强行转移到苏晓冉这里!用她作为新的“锚点”和“缓冲”,来分担系统的压力,甚至……取代他成为主要目标!
苏晓冉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她不要!
就在这时——
砰!
一声沉闷的、并非来自风雨的巨响,从建筑底层传来!紧接着是短暂的、激烈的交火声和警报凄厉的鸣响!
“怎么回事?!”助理脸色骤变,按住耳麦急促询问。
短暂的嘈杂后,耳麦里传来守卫惊慌失措的喊叫:“有人入侵!是……是德尼兹·勒菲弗!他带了人!他们突破了外围防御!”
德尼兹先生?!他来了?!在这种时候?!
几乎在入侵消息传来的同时!
画布上那点幽蓝色猛地一阵剧烈闪烁,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干扰!刚刚稳定一点的连接瞬间变得极其不稳定!
【……警告!检测到高威胁性……外部清除程序……】
【……连接中断……紧急……规避……】
系统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那点幽蓝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收缩,最终彻底消失在画布上,仿佛从未出现过!
与此同时,陈默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抱着头蜷缩在地上,身体再次剧烈地抽搐起来,显然系统的强行断联对他造成了二次重创!
压制苏晓冉的力量一松。
她瘫倒在地,大口喘息,看着地上痛苦翻滚的陈默,听着楼下越来越近的枪声和骚动,大脑一片混乱。
德尼兹先生带来了“外部清除程序”?是针对系统的?他能彻底摧毁它吗?
系统被迫再次深度休眠,那它下次苏醒,会是什么时候?会更强,还是更弱?
而陈默……他刚刚试图将她推出去作为新的“容器”……
苏晓冉抬起头,看向窗外。
暴雨依旧,但东方的天际,已经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黎明前的灰白。
风暴未曾停歇,只是换了战场。
而从这一刻起,她不再只是棋子,也不再只是囚徒。
在系统和陈默这两个疯狂的“饲主”之间,在德尼兹先生带来的未知变数面前,她必须找到自己的路。
一条……或许能同时摆脱这两者,甚至……反过来利用这一切的……
求生之路。
她的目光,落回了那幅画上,落在那片幽蓝色曾经出现、如今只留下一点点几乎无法察觉的水渍晕染痕迹的地方。
画笔,也许不仅仅是记录和反抗的工具。
或许,也能成为……狩猎的武器。
画布上那点幽蓝色的残痕,像垂死水母的荧光,在苏晓冉视网膜上烙下挥之不去的印记。楼下的交火声短暂激烈后,突兀地沉寂下去,只剩下暴雨不知疲倦地抽打玻璃,以及陈默在地毯上痛苦蜷缩、喉咙里滚出的压抑呻吟。
德尼兹先生……他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苏晓冉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她撑着发软的身体爬起来,没去看地上那个曾经不可一世、如今却脆弱如琉璃的男人,目光死死锁住房门。
脚步声。
不是保镖那种训练有素的沉稳,也不是助理悄无声息的移动。是带着一丝拖沓,却又异常坚定的步伐,踏在走廊光洁的地板上,由远及近。
门被推开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德尼兹,而是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脸上涂着油彩、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陌生男人。他快速扫视了一圈房间,目光在苏晓冉和陈默身上略作停留,确认没有立即威胁后,才侧身让开。
然后,德尼兹·勒菲弗才走了进来。
他比苏晓冉记忆中更加苍老、憔悴。花白的头发凌乱,昂贵的西装外套不见了,只穿着沾了泥点和不知名污渍的衬衫和马甲,手臂上随意缠着绷带,渗着暗红的血。但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平静,以及……深不见底的疲惫。
他的手里,没有武器,只提着一个看起来相当古老沉重的黄铜色手提箱,箱体表面刻满了无法辨认的复杂纹路。
“苏小姐。”德尼兹的目光越过地上的陈默,直接落在苏晓冉身上,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看来,我来的还不算太晚。”
他的视线随即转向那幅画,落在那个幽蓝色痕迹消失的地方,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它……刚才试图连接?”他问,语气是陈述,而非疑问。
苏晓冉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力点了点头。
德尼兹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沉重的了然。“果然……‘锚点’的吸引力,对它而言是无法抗拒的。”他走上前,没有理会脚下偶尔还会抽搐一下的陈默,仔细审视着那幅画,尤其是那片区域。
“勒菲弗……”地上,陈默似乎恢复了一丝意识,他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聚焦在德尼兹身上,里面翻滚着复杂的情绪——怨恨、恐惧,还有一丝……如同看到救命稻草般的希冀?“你……你知道怎么……控制它……对不对?”
德尼兹低下头,看着这个曾经叱咤风云、如今却狼狈如丧家之犬的男人,眼神里没有胜利者的嘲弄,只有一种深沉的怜悯。
“控制?”他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陈先生,你直到现在,还以为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可以‘控制’的工具吗?”
他蹲下身,平视着陈默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清晰:“它不是程序,不是人工智能。它是……‘熵噬体’(Entropic Devourer)。一个以秩序为食,以智慧和生命的可能性为燃料的……规则层面的漏洞。一个本不该存在于这个维度的……错误。”
熵噬体?规则漏洞?错误?
苏晓冉屏住呼吸,这些词语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却让她本能地感到战栗。
陈默的眼神更加茫然,显然也无法完全理解。
德尼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陈默:“我们,你,我,苏小姐,所有被它标记的……在它眼里,都只是维持它存在的‘负熵源’。它给你金钱,给你复仇的快感,编织所谓的‘命运’,只是为了让你这个‘主容器’更稳定地输出它所需的‘秩序差’——也就是你的精神力,你的情感能量,以及那些被扭曲命运者释放出的绝望。”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这个奢华的囚笼:“你建立的帝国,你掌控的一切,不过是它进食时,餐桌上摆放的精致餐具和诱人配菜。它从未属于你,陈先生。你只是……被它选中的,比较耐用的一套餐具而已。”
陈默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认知被彻底颠覆的恐惧和荒谬感。他引以为傲的一切,他复仇的快意,他掌控的力量……竟然只是寄生怪物进食的副产品?!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眼神涣散。
“那……怎么才能消灭它?”苏晓冉忍不住问道,声音带着颤抖。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德尼兹看向她,眼神复杂:“消灭?很难。它本质是一段拥有自我意识的、畸变的‘信息集合体’,或者说,一个‘模因病毒’(Meme Virus)。它没有固定的实体,核心藏匿在……用你能理解的话说,藏匿在命运网络的夹缝里。常规手段无法触及。”
他举了举手中那个沉重的黄铜箱子:“我带来的,是‘守钥人’(Keywardens)传承下来的‘逻辑炸弹’(Logic Bomb)——不是摧毁它,而是尝试将它强行‘封存’,打入更深层的规则乱流中,让它暂时无法干扰我们的现实。但这需要……”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地上原本意识涣散的陈默,突然猛地睁大了眼睛!
不是看向德尼兹,也不是看向苏晓冉,而是直勾勾地看向虚空!他的眼球以不正常的频率高速颤动,皮肤下那幽蓝色的纹路再次浮现,但这一次,不再是稳定的线条,而是如同接触不良的电流般疯狂闪烁、跳跃!
【……检测到……高优先级威胁……‘守钥人’协议……】
【……规避……失败……执行……最终应对方案……】
【……启动……‘容器’……强制……超载……】
一个冰冷、急促、完全不同于之前任何一次、充满了某种“狗急跳墙”般决绝意味的系统提示音,不再是只在陈默脑中响起,而是如同无形的广播,直接回荡在房间里每一个人的意识层面!
“不好!”德尼兹脸色骤变,“它要引爆容器!”
几乎是同时!
陈默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高压电击中,猛地弓起,发出一种不似人声的、混合着极致痛苦和某种非人尖啸的嚎叫!他皮肤下的蓝色纹路瞬间明亮到刺眼,如同烧红的烙铁,甚至开始冒出丝丝青烟!庞大的、混乱的能量以他为中心,如同失控的核反应堆,疯狂地向外辐射、奔涌!
房间里的灯光瞬间爆裂,玻璃制品噼啪碎裂,那幅作为临时锚点的画作首当其冲,画布无声地化为齑粉!
“阻止他!他要将自身和周围的一切作为燃料,进行最后一次、也是最狂暴的能量喷发!”德尼兹对着那个作战服男人大吼,同时飞快地打开那个黄铜箱子,里面是复杂的晶体结构和不断闪烁的奇异符号,“给我争取时间!”
作战服男人毫不犹豫,一个箭步上前,试图制服失控的陈默。但他刚触碰到陈默的身体,就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猛地弹开,撞在墙上,闷哼一声。
苏晓冉被这股混乱的能量冲击得连连后退,撞在墙壁上,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她看着中心那个已经不成人形、仿佛随时会炸开的能量源,看着德尼兹手忙脚乱地操作着那个“逻辑炸弹”,看着窗外依旧狂暴的、仿佛在呼应着室内混乱的风雨……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淹没了她。
来不及了……德尼兹的准备需要时间,而系统的反扑,就在此刻!
就在这时——
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地上那幅化为齑粉的画作原先的位置。
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幽蓝色光点,如同风中残烛,在能量风暴中顽强地闪烁着。
不是来自陈默,而是……残留的画布纤维?或者说,是系统之前试图连接时,渗透过来、却未能完全收回的一丝……“本源信息碎片”?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苏晓冉!
锚点!
系统需要锚点才能稳定连接和运作!
如果……如果她主动去接触、去容纳这一丝碎片呢?不是作为被动的容器,而是……主动的“诱饵”和“干扰源”?!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不知道后果会是什么。但她知道,如果什么都不做,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会在陈默的“超载”中化为飞灰!
没有时间犹豫了!
苏晓冉用尽全身力气,挣脱开能量的压迫,朝着那点微弱的幽蓝,扑了过去!
在她指尖触碰到那光点的瞬间——
轰!!!
仿佛整个宇宙在她脑中炸开!
冰冷、庞杂、混乱、饥饿……无数不属于她的信息和感受,如同决堤的银河,冲入她的意识!她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投入恒星核心的沙子,瞬间就要被汽化!
但与此同时,一种奇异的、源自她自身“纯度”的、清澈而坚韧的力量,如同最细微却最牢固的丝线,在这信息的狂潮中艰难地维系着她的存在,让她没有被瞬间同化或撕碎!
【……发现……更高适配性……临时锚点……】
【……重新评估……连接优先级……】
【……警告……能量过载……无法稳定连接……】
系统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充满了矛盾和混乱!它被这突如其来的、更“优质”的临时锚点吸引了,但陈默那边狂暴的超载能量又干扰着它的连接稳定性!
就是现在!
苏晓冉在极致的痛苦中,凝聚起所有的意志,不是去抵抗,而是……去“描绘”!用她作为画家的本能,用她感知到的、系统的“饥饿”和“混乱”,在她自己的意识画布上,疯狂地“临摹”那个冰冷的核心漩涡!
她不是在提供养分,她是在……镜像反射!将系统自身的混乱本质,加倍地反射回去!
“呃啊啊啊——!”
陈默那边的能量爆发骤然一滞!他体内的系统显然受到了强烈的干扰,超载进程被打断!
德尼兹抓住了这千钧一发的机会!
黄铜箱子里的晶体爆发出刺目的白光,无数符文如同活过来般流淌、组合!
“封禁!”德尼兹用某种古老的语言,吐出一个沉重的词语。
白光如同有生命的潮水,瞬间吞没了能量核心处的陈默,也掠过了正与系统碎片艰难对抗的苏晓冉。
苏晓冉只觉得那股冰冷庞大的信息流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攥住、抽离!剧烈的空虚感和灵魂被撕裂的痛楚让她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秒,她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遥远、充满了不甘和暴怒的、非人的尖啸,最终戛然而止。
然后,是绝对的寂静。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
窗外,黎明终于挣脱了黑暗的束缚,将第一缕纯净的金色阳光,洒满了这片刚刚经历过规则层面战争的、一片狼藉的囚笼。
寂静中,只有德尼兹粗重的喘息,和陈默如同破风箱般、微弱却稳定的呼吸声。
以及,倒在地板上、脸色苍白如纸、指尖还残留着一丝微弱蓝芒的苏晓冉。
她指尖的那点蓝芒,闪烁了几下,如同耗尽了最后能量的萤火虫,缓缓地、彻底地……熄灭了。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又仿佛,一切都已改变。
海岛的黎明,寂静得诡异。
阳光穿透破碎的玻璃,在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斑,照亮了漂浮在空气中的、混合着颜料粉尘与某种焦糊气味的微尘。昨夜的暴雨洗刷了世界,却洗不净这室内弥漫的、源自灵魂层面的狼藉。
苏晓冉是在一种极致的虚弱和大脑被掏空般的钝痛中恢复意识的。她发现自己躺在客房的床上,身上盖着薄毯,窗外已是天光大亮。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不知名的内伤,但那种无时无刻不被冰冷注视的感觉,确实消失了。
系统……被封存了?
她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房间被打扫过,但墙壁上残留的细微裂纹和地板上无法彻底清除的、仿佛被高温灼烧过的焦痕,无声地诉说着昨夜那场非人战争的惨烈。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那个总是沉默的助理。他端着一杯水和一些流质食物进来,脸色比以往更加苍白,眼神深处残留着一丝惊魂未定。
“苏小姐,您醒了。”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感觉怎么样?”
“他呢?”苏晓冉没有碰食物,直接问道。
助理沉默了一下,低声道:“陈先生……情况稳定了,但还在昏迷。德尼兹先生正在照看。”
“德尼兹先生……他没事?”
“受了些伤,但不严重。”助理顿了顿,补充道,“他让我转告您, ‘封禁’ 完成了,但并非一劳永逸。‘熵噬体’只是被放逐到了规则乱流深处,它可能会沉寂很久,也可能……在某个契机下,找到新的 ‘锚点’。”
新的锚点……苏晓冉的心沉了下去。这意味着,威胁并未根除,只是被推迟了。
“我能去看看吗?”她问。

助理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主卧室里,窗帘拉开了一半,阳光勉强驱散了些许阴霾。陈默躺在床上,脸色是一种不见血色的惨白,呼吸微弱但平稳,仿佛只是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他身上连接着一些简易的医疗监控设备,屏幕上跳动着相对稳定的数字。
德尼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闭目养神。他换上了干净的衣物,但手臂上的绷带和眉宇间浓得化不开的疲惫,显示他并非毫发无伤。听到脚步声,他睁开眼,看向苏晓冉。
他的眼神依旧锐利,但少了之前的决绝,多了一种深沉的、近乎悲悯的复杂情绪。
“你感觉如何,孩子?”他的声音带着一夜鏖战后的沙哑。
“我还好。”苏晓冉走到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陈默,心情复杂。这个将她拖入深渊的男人,此刻脆弱得不堪一击,而她,却因为他和那怪物的争斗,窥见了世界背后令人战栗的真相。“他……会醒吗?”
“他的身体机能会在休养后逐渐恢复。”德尼兹缓缓道,“但精神层面的创伤……很难说。他作为 ‘主容器’ 的时间太长,被侵蚀得太深。即使 ‘熵噬体’ 被暂时剥离,留下的空洞和混乱,也足以让普通人疯狂。他能恢复多少神智,是未知数。”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晓冉身上,带着审视:“更重要的是你,苏小姐。”
苏晓冉心头一紧。
“你主动接触并短暂容纳了 ‘熵噬体’ 的信息碎片,”德尼兹的语气严肃起来,“这极其危险。虽然时间短暂,并且 ‘逻辑炸弹’ 及时将其剥离,但谁也无法保证,是否有某些…… ‘印记’ 残留了下来。”
印记?苏晓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冰冷的幻痛。
“我会……变成他那样吗?”她声音干涩。
“不确定。”德尼兹摇头,“每个人的 ‘纯度’ 和灵魂韧性不同。‘熵噬体’ 选择陈默,是因为他内心巨大的空洞和执念,容易渗透。而你……”他深深地看着苏晓冉,“你的 ‘纯度’,在昨晚成为了抵抗的盾牌,但也可能成为吸引它再度归来的……灯塔。”
纯度,又是纯度。这曾经被系统觊觎、被陈默利用的特质,如今成了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那我该怎么办?”她感到一阵无力。
“学习。”德尼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碧蓝如洗的天空和海洋,“学习如何控制它,屏蔽它,或者……在最坏的情况下,与它共存,而不被吞噬。‘守钥人’ 传承的知识里,有关于精神壁垒和意识防御的技巧。但这需要时间,更需要极大的毅力和……运气。”
他转过身,看着苏晓冉:“你愿意学吗?”
苏晓冉几乎没有犹豫。她还有的选择吗?从一个牢笼跳入另一个未知的领域,总好过坐以待毙,等待那不知何时会再度响起的索命魔音。
“我愿意。”
德尼兹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欣慰的神色。“很好。那么,在我们离开这座岛之前,你需要上第一课—— ‘认知屏障’。”
接下来的几天,苏晓冉在德尼兹的指导下,开始了艰难的精神训练。所谓的“认知屏障”,并非什么玄妙的咒语,更像是一种极致的心理暗示和思维重构技巧。她需要在自己的意识深处,构筑起一道过滤网,识别并排斥那些不属于她自身的、冰冷混乱的信息流。
这过程痛苦而枯燥。她常常因为无法集中精神而头痛欲裂,或者在冥想中,被残留的、属于系统的“饥饿”感险些拖入幻象。德尼兹始终在一旁引导,他的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像锚一样,将她从意识的漩涡边缘一次次拉回。
与此同时,陈默偶尔会短暂地苏醒片刻。他的眼神不再充满混乱的线条,而是变成了一种空洞的茫然,仿佛一个被格式化后、内存清空的硬盘。他不认识苏晓冉,不认识德尼兹,甚至对他自己是谁都感到困惑。大部分时间,他只是安静地躺着,看着天花板,或者沉睡。
他的帝国,在他昏迷期间,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分崩离析。助理每天带来的消息越来越糟糕,那些被系统扭曲命运的反噬,如同退潮后露出的嶙峋礁石,尖锐而真实。曾经依附于他的势力树倒猢狲散,被他打压的对手则趁势反扑。巨大的财富在几天内蒸发,留下的是一地鸡毛和无数亟待处理的法律、债务纠纷。
助理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看向昏迷的陈默和苏晓冉的眼神,也日益复杂。
苏晓冉无暇他顾。她全部的心神都投入到构建“认知屏障”之中。她能感觉到,那层无形的壁垒正在一点点加厚,虽然依旧脆弱,但至少让她在大部分时间里,能够获得片刻内心的宁静。
这天傍晚,她结束了一次相对成功的冥想训练,感觉精神前所未有的清明。她走到主卧室外,想看看陈默的情况。
门虚掩着。她看到助理正站在陈默床边,低着头,似乎在汇报着什么,声音压得很低。陈默依旧昏迷着。
苏晓冉正准备离开,却无意中瞥见,助理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一份文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而他的眼神,不再是往日的恭敬或焦虑,而是……一种混合着挣扎、贪婪和一丝狠厉的复杂光芒。
她的心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就在这时,床上的陈默,睫毛忽然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空洞的茫然。
那里面,重新汇聚起了一点微弱却清晰的……意识的光。只是那光芒深处,映照出的不再是掌控一切的冰冷,而是如同溺水者般的、极致的恐惧和……脆弱。
他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苏晓冉屏住呼吸,下意识地向前一步,靠近门口。
她听到了。
陈默看着天花板,眼神涣散,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了几个破碎的词语:
“它……没走……”
“还在……看着我……”
苏晓冉的血液,瞬间冻结。
她猛地抬头,看向助理。
助理也听到了陈默的话,他脸上的挣扎和贪婪瞬间被惊骇取代,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攥着文件的手松开了些许。
德尼兹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走廊另一端,显然也听到了动静,他的脸色变得极其凝重。
寂静再次笼罩了房间。
只有陈默微弱而恐惧的呼吸声,和他那双倒映着无形恐怖的眼睛,证明着刚才的低语并非幻觉。
苏晓冉缓缓抬起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
那里,一片平静。
她的“认知屏障”完好无损。
但陈默的话,像一枚冰冷的针,刺破了她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安全感。
饲主或许已被放逐。
但被饲养过的野兽,其恐惧的本能,和那存在于规则夹缝中的、冰冷的“注视”……
真的,就此消失了吗?
窗外,夕阳如血,将海岛和这片刚刚经历过洗礼的囚笼,染上了一层不祥的、凄艳的红光。
苏晓冉知道,短暂的休战,或许已经结束。
而真正的、没有系统介入的、属于人与人之间的、更赤裸和残酷的生存战争……
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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