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五年夏,六月。
没有一丝风,闷得人透不过气。
芽芽站在凳子上,汗珠顺着额头流下,落在眼睛里,涩得生疼。
她没功夫去管,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就能够到衣柜二层的被子。
妈妈还在床上发抖,不能放弃!
芽芽又努力踮踮脚尖。
终于,两只手同时抓住了被子角。
凳子剧烈摇晃一下,一瞬间失去平衡。
“砰!”
芽芽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被子也被扽了下来,把芽芽闷在下面。
小小的身子从被子里爬出来,用力地吸吸鼻子,“芽芽,不疼不疼……”
芽芽把被子拖到床上,给宋春枝裹好。
“妈妈,还冷不冷啦?”
宋春枝强撑起头,“呕”地一声,吐了一地。
再躺回去,牙关颤抖得更厉害了。
“芽芽……别管我了……妈不行了……”
村医说,宋春枝是发疟子了,症状严重,让送去县医院。
芽芽爷奶说人活不了了,送到县医院也治不好,白浪费钱。
还说老二家的又怀了,死在家里太晦气。
把宋春枝扔在了隔壁老房子里。
芽芽哭喊着求爷爷奶奶救人,被爷爷打了一巴掌。
奶奶吓唬芽芽,再不听话把她关在鹅圈。
芽芽最害怕家里的鹅,老是追着她啄,还往她身上扑。
很疼很疼。
而且如果被关进鹅圈,就不能照顾妈妈了。
芽芽不敢继续哭闹,擦干眼泪跟着宋春枝来了老房子,她不知道什么是发疟子,也不知道怎么治病。
她只知道,冷了要添衣服。
添衣服不行,就生火。
芽芽忽然想起来,老房子厨房里,好像有煤疙瘩。
“妈妈不怕,芽芽有办法啦!等我!”
芽芽跳下床,小跑出去。
老厨房没上锁,只用铁丝栓了一下。
很久没人来,铁丝都有些生锈。
芽芽拧开铁丝,推开门,也不顾里面漆黑一片,就立即踏了进去。
踏进门的瞬间,一阵耀眼的白芒闪过,晃得芽芽睁不开眼。
当适应光线,看清眼前的一切后,芽芽呆愣在原地。
她进的不是厨房吗?
怎么到了个不认识的代销店?
整个屋子都亮堂堂的,芽芽从来没见过这么亮的电灯泡。
也没见过这么干净整洁的代销店。
地面上不知道贴的什么砖,白得能反光。
货架上花花绿绿,全是没有见过的包装。
芽芽有些害怕,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退出门口的刹那,眼前又归于黑暗。
芽芽扭头朝四周看去。
没错呀?
她还在自家老房子院中。
眼前的门,确实是老厨房的破旧木门。
芽芽扶着门,小心翼翼往里面探了个脑袋。
借着月光,能看清厨房里一些轮廓。
煤团就摆在窗户下面。
芽芽想到还在床上的妈妈,鼓起勇气,再次抬脚,走了进去。
厨房又不见了。
陌生代销店又出现在眼前。
正当芽芽不知道该前进还是后退时。
货架后走出一个年轻女孩。
“欢迎光临时空超市。”
女孩束着高马尾,彩色条纹吊带搭配看不出料子的蓝色短裤。

这样的穿着打扮,芽芽从来没见过,小团子一时间呆愣在原地。
“小妹妹,不要害怕。你身后那扇门带你穿越了时空,来到了一个不属于你的时代。你应该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吧?这里是2025年的超市,也就是几十年后。我们这个时代物资相对丰富,你可以从我这里买到2025年的物品,食物,日用品……”
“当然,我这里也有其他时空的客人,如果你想要过去或者未来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我都能想想办法帮你买到……”
超市店主姜之念还是她第一次接待这么小的客人。
怕小客人听不懂,她尽力解释。
长篇大论,很多都是芽芽没听过的词,听得芽芽小脑袋瓜嗡嗡的。
芽芽茫然地眨眨眼。
“漂亮姐姐,你是仙女吗?”
姜之念:“……”
得,还是没听懂!
不过被夸漂亮,她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继续耐心解释:“我不是仙女……”
芽芽小脸皱成一团。
眼泪“啪嗒”落下。
“可是姐姐说什么都能买到,姐姐真的不是仙女嘛?”
“芽芽不想妈妈死,芽芽想买妈妈活下来……”
“呜呜呜……”
“……”
姜之念询问:“你妈妈怎么了?”
芽芽用胳膊抹了把眼泪,抽抽噎噎地回答:“妈妈生病了,爷爷奶奶说妈妈快死了……”
“什么病?”
芽芽回答:“发疟子。”
“药子?哪个yao?”
芽芽摇摇头,“不知道……”
姜之念意识到芽芽看起来也就三四岁,估计还不认字。
恐怕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她摸出手机,低头搜索“发yao子是什么病?”
芽芽见姜之念不理自己,而是一门心思都在手里的“砖头”上。
她擦干眼泪,对姜之念挥了挥手,“姐姐再见,芽芽还要回去给妈妈生火。”
说完,就准备离开。
刚转身,还没抬脚,忽然觉得领子一紧,被拽住了。
芽芽脑袋往后转,红通通的大眼睛中满是疑惑。
“姐姐,你拉我做什么?”
姜之念说:“能不能仔细跟我说说你妈妈的情况?我说不定真能帮上一点忙。”
她刚才搜出来,发疟子就是疟疾。
这个病,几十年前可能难治。
但青蒿素发现并普及使用后,就基本消失了。
“真哒?”
芽芽眼睛一瞬间亮了。
仔细地回想,“妈妈一会说很冷,一会又说很热,躺在床上没有力气,还吐了……姐姐真……真的能救妈妈吗?”
“症状确实和上面写的一样,不过我还得找个医生确认确认再说。”
姜之念一边说,一边拨出了电话。
芽芽捏着拳头,紧张地看着姜之念的手机。
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个砖头一样的东西里面会有别人的声音。
里面的人还能听到她的声音。
“确实是疟疾,我列个药单,你们按上面去买,不过,听起来病人情况比较严重,我还是建议去住院。”
电话被挂断后。
姜之念问芽芽:“听到了?有药可以治,但你妈妈病情严重,吃了药不一定会好,你要买药吗?”
芽芽立即点头,“要!买!”
姜之念又问:“你有钱吗?”
“……”
芽芽眸子闪了闪。
她没钱。
如果有钱,她就能送妈妈去县医院看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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