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意识像是从万丈冰渊底下,艰难地一点点往上浮。
苏淼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她熬夜赶项目时那熟悉的电脑屏幕,而是雕刻着繁复却陌生花纹的床顶,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冽又带着点腐朽气的冷香。
头痛欲裂,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涌入脑海。
玉衡宗,清虚峰,峰主水云真人。
闭关冲击化神,心魔入侵,身死道消。
而她,苏淼,一个刚猝死在某个重大科技项目攻关前夜的工程师,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在这具同样刚凉透的身体里,活了过来。
水云真人……记忆中这是个清冷孤高、天赋卓绝,但在宗门内人缘一般,座下弟子也寥寥无几的元婴后期修士。标准的……炮灰配置?苏淼心里咯噔一下。

【叮——检测到适配灵魂,科学修仙辅助系统强制绑定中……1%…50%…100%!绑定成功!】
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在脑海中响起。
苏淼:“……” 穿越加系统,标准流程是吧?
【宿主:苏淼(水云真人)】
【境界:元婴后期(极度不稳,随时可能跌落)】
【剩余寿命:3天(因原身冲击化神失败,根基严重受损)】
【核心任务:在本世界传播科学修仙理念,纠正错误修行体系。】
【新手警告:此界现有修仙理论存在基础性、方向性错误,按此路径修行,宿主无法突破化神,将于72小时59分后魂飞魄散。】
苏淼看着脑海里那个鲜红刺眼的倒计时——【71:58:47】,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三天!只有三天的命!
“科学修仙……是什么意思?”她在心里急问。
【当前世界对能量、物质、规则的认知存在根本性谬误。例如:剑气并非意志与灵力的纯粹凝聚,丹药品级划分忽略关键元素配比,符文构建逻辑混乱低效……系统将提供基础科学理论支持,助宿主拨乱反正,重塑此界天道认知。】
苏淼看着那一长串“根本性谬误”,嘴角抽搐。这哪里是拨乱反正,这是要她当整个修仙界的杠精啊!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工程师的本能让她快速抓住重点:活下去,必须立刻找到续命的方法。原身是冲击化神失败的,问题大概率出在功法或者对“化神”的认知上。
她挣扎着起身,盘膝坐好,尝试按照水云真人的记忆,运转清虚峰的根本功法《上清蕴灵诀》,感应并引导周身的天地灵气。
灵力刚提起,经脉便传来针扎似的剧痛,那是根基受损的迹象。她强忍着,仔细“内视”那所谓灵力的流动。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在她这个受过现代科学训练的工程师看来,这种灵力运行方式,粗暴、低效,充满了想当然的“意境”描述,缺乏对能量本质的精准控制。就像看到一群原始人围着蒸汽机磕头,却不知道锅炉压力和热效率为何物。
“错误路径……所以,正确的路在哪里?”她喃喃自语。
【建议宿主从观察开始。系统初级扫描功能已开启,可辅助进行能量流动可视化分析。】
随着系统提示,苏淼眼中的世界微微扭曲,空气中开始浮现出一些极其细微、色彩各异的光点流(灵气?),而她体内,那原本模糊感知的灵力,变成了一条条亮度不一、流动滞涩的光带。
就在她试图调整一条光带的流向,测试系统功能时,殿外传来一个清冷恭敬的声音:
“师尊,弟子凌绝,前来请教《破云剑诀》第九式‘云裂星沉’之奥义。”
凌绝。原身的首徒,清虚峰大师兄,金丹后期剑修,玉衡宗年轻一代的翘楚,出了名的剑痴。记忆里,这位徒弟天赋极高,但对剑道的执着近乎偏执,性子也冷。
苏淼心头一跳。来得真快。
她整理了一下原身那清冷的表情,拂袖一挥,紧闭的殿门无声滑开。
殿外站着一名青袍少年,身姿挺拔如松,眉眼锋锐,背后负着一柄古朴长剑。他躬身行礼,姿态无可挑剔,但眼神里只有对剑道的纯粹渴求,并无多少对师尊的温情。
“进来。”苏淼维持着水云真人惯有的淡漠语调。
凌绝步入殿中,在苏淼身前三丈外站定,直接切入主题:“师尊,弟子修习‘云裂星沉’三月有余,剑气始终无法凝练至三丈外聚而不散,威能锐减。请师尊指点。”
他说完,也不等苏淼多言,并指如剑,当空一划。
嗤——!
一道淡青色的弧形剑气应声而出,发出尖锐的破空声,凌厉无匹地斩向前方。剑气飞出约两丈七尺后,果然如他所说,边缘开始模糊、涣散,最终在接近三丈的位置彻底崩解成无序的气流,消散不见。
殿内残留着锋锐的剑意。
凌绝收手,眉头紧锁,看向苏淼,等待解答。按照惯例,师尊此刻应该会讲解“剑意须纯”、“心与剑合”、“引动天地之势”之类的玄奥道理。
苏淼没说话。
在系统辅助的视觉下,刚才那一剑根本不是一道纯粹的“意志能量体”。那是一个极其不稳定的、高速旋转且向前喷射的复杂能量场!剑气边缘的涣散,分明是这个能量场结构在远距离传输中失去约束,内部粒子流相互干扰、碰撞、逸散的结果!
什么狗屁剑意不纯!这分明是磁场约束失效和粒子流定向性太差的典型表现!
她看着凌绝那充满困惑与执着的眼神,又瞥了一眼脑海里那个已经跳到【71:45:12】的死亡倒计时。
赌了!
苏淼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荒谬感,用尽毕生演技,维持着世外高人的清冷姿态,淡淡开口,抛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
“凌绝,你错了。这根本不是什么剑气凝练问题。”
凌绝一怔。
苏淼抬手指向刚才剑气消散的虚空,语气平静无波,说出的话却让凌绝瞳孔骤缩:
“你刚才斩出的,并非你所以为的,意志与灵力融合的‘剑气’。”
“那只是一个结构粗糙、内部磁矩排列混乱、等离子体流定向性极差的、不稳定的复合能量场。”
“其边缘涣散,也非你剑心不纯,纯粹是因为远程传输过程中,约束磁场强度呈指数级衰减,导致高能粒子流失稳、发散而已。”
死寂。
大殿之内,落针可闻。
凌绝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他微微张着嘴,那双总是锐利如剑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极致的茫然、困惑,以及一种世界观被强行撬开一道裂缝的震动。
磁矩?等离子体?约束磁场?指数级衰减?
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从这位一贯讲授“剑心通明”、“人剑合一”的师尊口中说出,却构成了他完全无法理解的、亵渎了剑道神圣性的诡异咒语。
他握着剑柄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
“师……师尊?”凌绝的声音干涩,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您……您在说什么?弟子……不明白。”
苏淼看着他这副三观崩碎的样子,心里也在疯狂打鼓,但脸上依旧是那副高深莫测(其实是强行面瘫)的表情。
她知道自己踏出了无法回头的第一步。
科学修仙?
先让这修仙界的土著,见识一下什么叫降维打击吧。
她的修仙路,或者说,求生路,就从忽悠……不,是从科普这位剑痴徒弟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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