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伞面压得很低,文玲珑没回头,也没加快脚步。阿九跟在后头三步远,不说话,也不靠近。她知道他在,也知道他不会走开。走到院门口时,她停下,把伞递还给他。阿九接过去,手指碰了一下她的手背,凉得像刚从井里捞出来。
她没进屋,直接拐去了西厢房。门没锁,推开来一股霉味。屋里灯是坏的,她摸出手机打开手电,光扫过床铺、桌椅、墙角,最后停在窗边那张矮柜上。柜子抽屉半开着,里头塞着几本旧账册,最上面压着一叠黄纸。她抽出一张,是纸人轮廓,没画脸,只用墨线勾了身形,旗袍样式,和镜中那个一模一样。
手机突然震动,铃声在空屋里显得很响。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是苏曼青。
“你到家没?”苏曼青声音有点急,“我刚查完班,想着给你打个电话。”
“还没。”文玲珑把纸人放回原处,“我在老宅。”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小会儿:“你又去那儿干什么?上次不是说好等我陪你再去?”
“临时有点事。”她没提镜子,也没提照片,“你别担心,我没事。”
“你每次都这么说。”苏曼青叹了口气,“我昨天翻了你寄来的那些资料,有几个地方不太对劲。你姨母的死亡证明上写的日期,和葬礼当天差了整整一个月。还有祠堂那枚铜钱,我找人问过,说是早年间‘赎命’用的,但一般只用在横死的人身上。”
文玲珑没接话,手指在纸人边缘摩挲了一下。
“玲珑,”苏曼青声音软下来,“我知道你心里有事,但别一个人扛。你要是真看见什么……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别硬撑。”
“我没看见什么。”她说,“就是觉得这地方不对劲。”
“哪儿不对劲?”
“纸人。”她顿了顿,“自己动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轻笑:“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我明天请假过去陪你?”
“不用。”文玲珑把纸人折起来塞进口袋,“我自己能处理。”
“你拍个视频给我看看。”苏曼青语气认真起来,“如果真有异常,我帮你联系民俗学那边的朋友。”
文玲珑没拒绝。她挂了电话,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外头天已经全黑,雨丝斜着打在玻璃上,模糊了院里的轮廓。她打开录像功能,镜头对准矮柜上的纸人堆,蹲下身,屏住呼吸。
起初什么都没发生。纸人静静躺着,像一堆被遗弃的祭品。她盯着屏幕,手指有点发僵。就在她准备关掉的时候,最上层那个纸人,忽然抬起了头。
不是风,也不是错觉。纸做的脖子缓缓向上仰,原本空白的脸正对着镜头,接着,眼眶位置裂开两道细缝,一对漆黑的眼珠从里头转了出来,直勾勾盯着她。
她猛地后退一步,手机差点脱手。纸人没动,眼珠却还在转,左右扫视,像是在找什么。她稳住手,把画面拉近,录下全过程,然后迅速退出房间,反手带上门。
走廊空荡,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她快步往祠堂方向走,想找个地方把视频发出去。刚拐过回廊转角,一只手从暗处伸出来,一把扣住她手腕。
她差点叫出声,抬头看见沈砚舟的脸。
“别往前走。”他声音压得很低,另一只手按在她肩上,力道不重,但不容挣脱。
“你跟踪我?”她没挣扎,只是把手机屏幕亮给他看,“你看这个。”
沈砚舟低头看了一眼,眉头皱起来。他没接手机,而是拉着她往回退了几步,直到退进一间偏厅才松手。
“它们认得你。”他说。
“谁认得我?”
“纸人。”他袖口往上滑了一点,露出手腕内侧一道符咒刺青,线条细密,颜色发暗,“你拍的东西不能发出去,会引来更多。”
“为什么?”
“因为它们不是普通的扎物。”他合上她手机屏幕,“是引魂用的,专找活人搭话。你越回应,它们越缠你。”
“那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儿?”
“我跟着纸人走的。”他指了指窗外,“它们刚才列队往祠堂去,我就猜你会追。”
“列队?”她想起矮柜上那一堆,“有多少?”
“七个。”他说,“童男童女各三个,领头的是个穿红衣的老太太模样。”
文玲珑心头一紧:“老太太?”
“纸扎的。”沈砚舟纠正,“但样子是照着真人做的。”
她没再问,只是把视频调出来,点开播放。沈砚舟站在她旁边看,全程没出声。放完后,他伸手拿过手机,删掉了原始文件,只留了一个加密副本。
“你留着没用。”他说,“这东西普通人看了会招灾。”
“那你呢?你是普通人吗?”
他没答,只是把手机还给她,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三粒药丸:“吃了,能清神。”
她接过,没犹豫就吞下去。药味苦,但不涩。
“你到底是谁?”她问,“为什么会懂这些?”
“我说过,我和你一样,都是被送走的人。”他靠在门框上,“但我比你多活了几年,也多知道些事。”
“什么事?”
“比如纸人为什么会动。”他看着她,“比如祠堂地下埋着什么。”
“你说过月圆之前不能下去。”
“现在改主意了。”他站直身子,“你拍到的东西,说明它们已经开始选人。再等下去,你会被标记。”
“标记之后呢?”
“替身。”他说,“和墙上那两个字一样。”
她攥紧口袋里的纸人:“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跟我来。”他转身往外走,“先去祠堂,把纸人队伍截住。它们今晚要去的地方,就是突破口。”
“如果截不住呢?”
“那就让它们带你去。”他回头看她一眼,“我在后面跟着。”
她没再问,跟着他穿过长廊。雨声渐小,风却大了起来,吹得檐角铁马叮当作响。走到祠堂前院时,她看见七具纸人整齐排成一列,站在石阶下,全都面朝大门,一动不动。
沈砚舟示意她别出声,两人绕到侧面,从侧门潜入。祠堂里没开灯,只有几盏长明烛在供桌上摇晃。纸人队伍没进来,全停在门外,像是在等什么。
“它们在等人开门。”沈砚舟低声说,“祠堂正门只能由文家人亲手开,外人强闯会触发禁制。”
“那我们现在算什么?”
“偷渡。”他嘴角扯了一下,“老太太不知道我们已经摸到这儿了。”
文玲珑没笑,只是盯着门外那些纸人。领头那个红衣纸人忽然转过头,朝侧门方向看了一眼,眼珠滴溜溜转,最后定在她脸上。
她后背一凉,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别怕。”沈砚舟伸手挡在她前面,“它看不见你,只能感应到你的气息。”
“那它现在感应到了?”
“嗯。”他从袖中抽出一张黄符,夹在指间,“所以得速战速决。”
他迈步往外走,文玲珑跟在他身后。纸人队伍没动,直到沈砚舟走到台阶下,领头那个才缓缓抬起右手,指向祠堂大门上方的匾额。
匾额背面,刻着一个血字——赎。
“它们要你上去看。”沈砚舟说,“你敢吗?”
“有什么不敢。”她走上前,伸手去够匾额边缘。
指尖刚碰到木头,整排纸人同时跪下,额头贴地,发出整齐的窸窣声。她动作一顿,没停,继续攀上供桌,踮脚摸到匾额背面。血字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月圆夜,开地门,献一人,保全家。
她跳下来,把字念给沈砚舟听。
“果然。”他神色不变,“老太太在准备新一轮献祭。”
“人选定了吗?”
“没定。”他看向她,“但现在,它们选中了你。”
她没说话,只是把口袋里的纸人拿出来,摊在掌心。纸人眼珠还在转,这次却没看她,而是盯着沈砚舟手腕上的符咒。
“它怕你。”她说。
“它该怕。”他收起符纸,“我身上不止这一道咒。”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以后告诉你。”他拉她往祠堂后门走,“现在先离开这儿,它们跪完就会散,别被缠上。”
两人刚走到后院,身后传来纸张摩擦的沙沙声。文玲珑回头,看见纸人队伍重新站起,转身朝他们方向走来,步伐整齐,速度不快,但一步没停。
“跑。”沈砚舟拽着她往前冲。
她没问为什么,拔腿就跑。纸人在后头跟着,不疾不徐,像送葬的队伍。跑到院门口时,阿九突然从树后闪出来,手里举着一把黑伞,伞面朝下,猛地往地上一插。
纸人队伍齐刷刷停下,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走!”阿九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手指比了个手势。
沈砚舟没犹豫,拉着文玲珑冲出院门。纸人没再追,全都站在原地,头颅低垂,恢复成普通祭品的模样。
三人一路跑到前院才停下。文玲珑喘着气,看向阿九:“你怎么知道要这么做?”
阿九指了指沈砚舟的手腕,又指了指祠堂方向,然后摆摆手,转身消失在雨幕里。
“他懂规矩。”沈砚舟说,“比我们想象的都懂。”
文玲珑没接话,只是低头看着掌心的纸人。眼珠不再转动,纸面也恢复平整,像从未活过。
“它睡了?”她问。
“暂时。”沈砚舟看着祠堂方向,“等月圆那天,它们会醒得更彻底。”
“那我们呢?”
“我们也得醒。”他转头看她,“而且要比它们早。”
她收起纸人,放进外套内袋:“明天祠堂后门,几点?”
“天黑前。”他说,“带上铜钱,别离身。”
“你呢?”
“我会在。”他顿了顿,“别信别人,也别信自己看到的。只信我。”
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往客房走。沈砚舟没跟上来,站在原地目送她进门。
她关上门,靠在门板上缓了口气,然后摸出手机,点开加密相册,把视频重新看了一遍。纸人眼珠转动的画面清晰无比,没有剪辑,没有特效。

她退出视频,给苏曼青发了条消息:“明天别来,等我电话。”
发完,她走到床边坐下,从枕头底下摸出沈砚舟给的艾草包,放在胸口,闭上眼。
窗外,雨又大了起来。远处隐约传来纸张拖地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是有人在数着步子,慢慢靠近。
她没睁眼,只是把手伸进内袋,捏住了那张纸人的衣角。
“来吧。”她轻声说,“我看你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声音落下,纸人衣角在她指间微微颤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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