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如同丧钟,一下下砸在白婉然的心口。她的脸色比刚才更加惨白,手指紧紧攥着白尘晓的衣袖,仿佛那是狂风巨浪中唯一的浮木。
“晓晓……”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中是母兽护犊般的绝望与决绝。
白尘晓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内那股因外界刺激而微微躁动的暗红力量。他拍了拍母亲冰凉的手背,低声道:“别怕,妈。”
他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沉声问道:“谁?什么事?”
门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和属于帝国底层官吏的倨傲:“少废话!开门!巡查司办案,核查今日命魂觉醒异常者!再不开门,以抗命论处!”
白尘晓回头看了一眼母亲,白婉然用力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最终缓缓点了点头,眼神示意他小心。
“吱呀——”一声,木门被拉开一条缝隙。
门外站着两名身穿铁冕帝国制式皮甲、腰佩长刀的兵士,为首的是个面色蜡黄、眼神锐利的小队长。他的目光如刀子般刮过白尘晓的脸,又扫向屋内瑟缩的白婉然。
“你就是白尘晓?”小队长冷声道,语气不容置疑。
“是。”白尘晓挡在门前,身形看似单薄,却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坚定。
“今日觉醒仪式,你的命魂反应异常,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小队长说着,就要伸手来抓白尘晓的手臂。
白尘晓身体本能地后撤半步,避开了那只手。这个小动作却瞬间激怒了对方。

“敢抗命?!”小队长眼神一厉,“唰”地拔出了半截长刀,寒光凛冽。“拿下!”
他身后的兵士立刻上前。
“军爷!军爷息怒!”白婉然猛地冲上前,挡在儿子面前,脸上挤出哀求的笑容,“孩子还小,不懂事,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我们这就跟您走,这就走……”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将一个小布包塞进白尘晓手里,用眼神死死地、快速地示意他——逃。
就在兵士的手即将触碰到白尘晓的瞬间,异变再生!
或许是受到外界敌意的强烈刺激,或许是母亲濒临崩溃的情绪感染,那股盘踞在白尘晓灵魂深处的暗红力量,猛地沸腾起来!
“嗡——”
一股无形却实质般的威压以白尘晓为中心,悍然扩散!那不是能量的冲击,而是源自生命本源层次的、更高阶的恐惧!如同绵羊遇见猛虎,老鼠直面巨龙!
两名上前擒拿的兵士动作瞬间僵住,脸上血色尽褪,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收缩,双腿不受控制地发软,几乎要跪倒在地。就连那个拔刀的小队长,也是脸色剧变,持刀的手微微颤抖,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少年,而是一头来自远古洪荒的嗜血凶兽,那冰冷的、漠视一切的意志,几乎要冻结他的灵魂!
暗红色的雾气并未外放,但在白尘晓的体表,隐约有丝丝缕缕的血色流光一闪而逝,他的眼眸深处,那暗金色如同燃烧的余烬,骤然亮起!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白尘晓自己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这股力量会自行爆发,而且效果如此骇人。他清晰地感受到体内那头“凶兽”的躁动,它似乎被冒犯了,想要撕碎眼前的一切。
“怪…怪物!”那小队长终于从喉咙里挤出半声嘶哑的惊叫,连连后退,再不敢上前。
白婉然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用尽全身力气将白尘晓往屋后一推,嘶声道:“快走!从后窗走!去……去帝国联合大学!找你林叔!”她喊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白尘晓来不及细想,母亲眼中那种豁出一切的决绝刺痛了他。他深深看了母亲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然后猛地转身,撞开屋后那扇破旧的木窗,身影没入外面沉沉的夜色之中。
“追!快发信号!不能让他跑了!”小队长反应过来,又惊又怒地吼道。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射向夜空,在铁血镇上空炸开一团醒目的红色光晕。
白尘晓在狭窄、污秽的后巷中发足狂奔。夜风刮过他的脸颊,冰冷刺骨,却无法冷却他体内那股灼热的力量和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尼德霍格……帝国巡查司……逃亡……母亲最后的眼神……无数信息碎片在他脑中疯狂冲撞。
身后传来了追兵的呼喝声和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多。整个铁锈镇都被惊动了,狗吠声、惊叫声此起彼伏。
他不能连累母亲,必须逃出去!
凭借着对小镇地形的熟悉,白尘晓像一道影子般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梭。他体内的暗红力量虽然沉寂下去,却似乎无形中强化了他的感知和体能,让他的动作比以往更加敏捷,力量也大了不少。
在一个堆满废弃轮胎的转角,他猛地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哎呦”一声,是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服,是镇上的孤儿,名叫石头。
“尘晓?你怎么……”石头看清是他,又听到远处追兵的声音,脸色一变,瞬间明白了什么。他看了一眼白尘晓,一咬牙,低声道:“跟我来!”
石头拉着白尘晓,钻进了旁边一个极其隐蔽的、被破木板挡住的排水涵洞。涵洞里潮湿、肮脏,散发着恶臭,但足以藏身。
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喝声从涵洞外掠过,渐渐远去。
黑暗中,石头喘着粗气,小声问:“尘晓,你……你觉醒了个啥?怎么惹上巡查司了?”
白尘晓靠在冰冷的洞壁上,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一个……不该存在的命魂。”
石头似懂非懂,但也没多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外面现在全是他们的人,各个路口都封了。你妈刚才被他们带走了,不过看样子没为难她,只是问话。”
白尘晓心中一紧,拳头骤然握紧,指甲陷进掌心。
“你得离开铁血镇,”石头语气严肃起来,“一直往东走,穿过黑风林,那边有条小路,能绕过主要的关卡。听说……听说帝国联合大学在招生,只要有推荐信或者特殊天赋,就有可能进去……那里,或许能容得下你。”
帝国联合大学……母亲最后也提到了这个地方。
白尘晓在黑暗中点了点头。他没有退路了。
在石头的帮助下,白尘晓弄到了一些干粮和一个破旧的水囊。后半夜,趁着夜色最浓的时候,他离开了那个藏身的涵洞,如同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出了铁血镇,一头扎进了镇外那片广袤而危险的黑风林。
林深如墨,夜枭的啼叫如同鬼魅。白尘晓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铁血镇那片零星灯火的方向。
母亲,等着我。
他转过身,迈开脚步,走向未知的黑暗与前方。体内那股暗红的力量依旧沉寂,但他知道,它就在那里,如同影子,如同诅咒,也如同……他未来道路上,唯一能够倚仗的、危险的双刃剑。
帝国的轮廓在远方隐现,而他的命运,从这一刻起,彻底脱离了平凡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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