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集市上的喧嚣彻底消失,数百双眼睛,死死地盯在那个跪倒在泥水里、浑身筛糠般颤抖的男人身上。
那是赵大彪,梧桐镇横行多年的地头蛇,村主任的宝贝儿子!
而让他跪下的,竟是那个他们眼中柔弱可欺、守着寡的林秀芝!
半个时辰,整整半个时辰。
赵大彪就像一尊被钉在地上的耻辱雕像,任凭周围的指指点点如针扎般刺入骨髓,他却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那股阴寒刺骨的麻痹感,如同附骨之蛆,在他体内肆虐,将他所有的力气和尊严都抽得一干二净。
直到半小时后,那股诡异的力量潮水般退去,知觉才重新回到身上。
赵大彪连滚带爬地站起来,顾不上满身的泥污,在一片哄笑声中,疯了似的冲回了家。
“爹!爹!那婆娘会妖法!她会妖法啊!”赵大彪一进门就嚎啕大哭,扑倒在赵父脚下。
赵父,前任村主任赵富贵,看着儿子满脸的淤青和狼狈不堪的模样,浑浊的老眼里瞬间燃起滔天怒火。
他一脚踹开儿子,阴沉着脸低吼:“没用的东西!哭什么哭!不就是一个娘们,还能翻了天不成?”
嘴上虽硬,赵富贵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深知自己儿子的斤两,能让他毫无反抗之力地跪上半小时,这绝不是寻常手段!
一股寒意从他脚底板升起。
当晚,赵家族中几位有头有脸的长辈被紧急召集到赵家大院。
昏黄的灯光下,赵富贵拍着桌子,声色俱厉:“林秀芝这婆娘,众目睽睽之下使弄邪术,败坏我梧桐镇风气,此等妖人,决不能留!我提议,以‘败坏风俗、惑乱人心’为由,将她逐出村子,以正视听!”
“富贵哥说得对!一个寡妇家家的,抛头露面不安分,现在还敢动手伤人,是该好好教训!”一个族叔立刻附和。
然而,角落里一位满脸皱纹的老人却磕了磕烟斗,迟疑着开口:“富贵,话不能这么说。秀芝她娘,当年可是咱们镇有名的接生婆,全村一半的娃都是她接生的,救过不少人的命。咱们不能这么绝情……”
“老三叔!都什么时候了还念旧情!”赵富贵怒道,“她今天能让大彪跪下,明天就能让咱们所有人都跪下!这是在刨我们赵家的根!”
正当堂屋里争执不下,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冷风灌了进来。
镇派出所副所长徐警官,一身笔挺的警服,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他没理会众人惊愕的目光,径直走到赵富贵面前,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文件,不轻不重地放在桌上。
“赵主任,这里有一份匿名举报材料的复印件,您过目一下。”
赵富贵狐疑地拿起,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那上面,赫然是他这些年侵占集体林地、虚报扶贫款项的详细账目,每一笔都记录得清清楚楚,甚至连经手人、时间地点都分毫不差!
“如果三天之内,林秀芝女士等不到一个公开的道歉,”徐警官的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深水,目光却如刀锋般锐利,“这些材料的原件,就会出现在市纪委领导的办公桌上。”
另一边,林秀芝并未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她知道,一次羞辱远远不够,要让豺狼真正畏惧,必须拔掉它的利齿,敲碎它的傲骨。
她主动登门济世堂,面对惊魂未定的周大夫,她没有多言,只是平静地请求:“周大夫,烦请您凭良心,为我的药材开具一份详细的《药材品质鉴定书》。”
随后,她又找到了镇上三位德高望重的老药农,请他们联名在鉴定书上签字作证。
面对那品质远超想象的药材,老人们没有丝毫犹豫。
拿到这份铁证,林秀芝将其复印了数十份,亲自张贴在镇政府的公告栏、邮局门口、学校的围墙上。
白纸黑字,标题触目惊心——《被查封的药材,究竟有没有问题?
》
同时,她将那台二手DV拍摄的、记录了昨天冲突全过程的录像带,托药材商李老板加急送往了县电视台最火的民生栏目《百姓热线》。
舆论,如同一场酝酿已久的风暴,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梧桐镇乃至县城。
镇政府的电话被打爆,巨大的压力迫使他们不得不立刻成立联合调查组。
第三日清晨,天刚破晓。
赵富贵带着满脸淤青、神情萎靡的赵大彪,在全镇百姓的围观下,一步步挪到了林秀芝家门前。
“噗通”一声,赵大彪再次跪下,只是这一次,是心甘情愿。
赵富贵僵硬地弯下他那从未低过的腰,深深鞠了一躬,声音沙哑干涩:“林女士,是我们父子有眼不识泰山,我们……认错。”
林秀芝就立在自家的门槛之上,不扶,不拦,甚至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她的目光越过他们,望向远处初升的朝阳,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我不接受道歉。”
赵富贵猛地抬头,
“我要你们做三件事。”林秀芝收回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第一,退还你们巧立名目收取的所谓‘保管费’八百元,一分不能少。第二,在镇上有线电视台连续三天公开声明,承认污蔑,并证明我林秀芝经营合法合规。第三,”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把村东头那块废弃多年的晒谷场,无偿租借给我,租期五年。”
赵富贵死死咬着牙,嘴里弥漫开一股血腥味。
他知道,这个女人要的不是钱,不是名,而是根基!
那块地,将是她商业帝国的奠基石!
可他背后冷汗直流,他别无选择。
他终于明白,这个女人已经掌控了比权力和金钱更可怕的东西——足以颠覆一切的民心与威慑。
“……好,我答应。”三个字,仿佛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
当天下午,林秀芝就在那片杂草丛生的晒谷场上,亲手竖起了第一根水泥桩。
她向所有围观的商贩和村民宣布,将在此筹建“梧桐山源药材集配中心”,为全镇的药农和商户提供一个公平、正规的交易平台。
话音刚落,一辆警车呼啸而至,徐警官亲自带队,在场地四周拉起了警戒线。
几个闻风而来、企图捣乱的小混混还没靠近,就被当场按倒拘捕。
这是最强硬的表态,宣告了林秀芝如今有官方的庇护。
傍晚收工,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退休老猎户孙老头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来,从怀里摸出一块被摩挲得油光发亮的黄铜令牌,递到她面前。
“丫头,这是我年轻时剿匪缴获的一面‘镖局令’,算是个老物件了。今儿个,送给你。”老孙头眼中闪着智慧的光,“江湖不远,就在人心。拿着它,走你的道吧。”
林秀芝双手接过,那铜牌入手温润,沉甸甸的。
她郑重地将其收入玲珑空间,心中豁然开朗。
她的道,从来不是避世修仙,长生不老。
而是以武护善,以商载义,在这滚滚红尘中,杀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通天大道!
夜深人静,林秀芝盘坐在空间内的灵泉边,面前铺着一张巨大的白纸。
她没有修炼,而是在绘制着集配中心的设计图:冷链仓储、无菌质检实验室、自动化分拣区、覆盖全国的物流专线……一幅宏伟的商业蓝图在她脑海中渐渐成型。

忽然,她感知到体内一丝异样。
丹田内的真气在没有她主动引导的情况下,竟如一条活泼的溪流,自行流转,猛地冲开了一处之前晦涩不通的隐秘经络!
一股舒畅至极的感觉传遍四肢百骸。
林秀芝立刻收敛心神,盘膝调息。
片刻之后,她猛然睁开双眼,一抹璀璨的电光在眸中一闪而逝。
窗外的月华洒落,映照着她挺拔如松的背影。
她轻声低语,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喜悦:“后天中期,成了。”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省城。
灯红酒绿的顶级会所包厢内,陈卫东烦躁地划着手机屏幕。
一条本地新闻推送突然弹了出来,标题异常醒目:《梧桐镇女企业家林秀芝筹建大型药材集配中心,引领乡镇产业新风向》。
照片上,林秀芝站在一片工地上,身姿挺拔,眼神坚毅,身后是崭新的水泥桩和初升的太阳。
陈卫东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高脚杯的手指一寸寸收紧,昂贵的进口水晶杯在他掌心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捏得粉碎。
第34章 风还没停,就别急着喘气
“砰!”
一声脆响,那只精雕细琢的水晶杯终究没能承受住这股骤然收紧的巨力,在他掌心应声爆裂!
殷红的酒液混合着猩红的鲜血,顺着他苍白的手指缝隙滴滴答答地落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触目惊心。
“东哥!”旁边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伴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要去拿纸巾。
“滚!”陈卫东一声暴喝,眼中布满血丝,那狰狞的模样吓得女人一个哆嗦,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包厢。
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张清冷而坚毅的脸,仿佛要将那张照片烧出一个洞来。
林秀芝!
这个被他像垃圾一样丢掉的女人,这个他以为会哭着回来求他的村姑,竟然成了什么“女企业家”?
还要建什么“集配中心”?
荒谬!可笑!
这本该是属于他的荣耀!他才是梧桐镇走出去的商业奇才!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疯狂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兴业银行王经理”。
陈卫东胸口一窒,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颤抖着接起电话,里面传来王经理公事公办的冰冷声音:“陈总,很遗憾地通知您,总行风控部门审核后决定,贵公司的三百万贷款需在本周五前全额归还。逾期,我们将启动资产冻结程序。”
“王经理!你这是釜底抽薪!”陈卫东急了,“我们合作这么多年……”
“抱歉,这是总行规定。”对方不带一丝感情地挂断了电话。
电话的忙音如同丧钟,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还没等他回过神,另一个合伙人的电话又打了进来,内容如出一辙——撤资!
一夜之间,众叛亲离。
他疯了似的登录公司网银,当看到账户余额那一栏刺眼的“32,157.8元”时,他彻底崩溃了。
所有的野心,所有的宏图,都在这一刻化为泡影。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里,手机屏幕上林秀芝那张脸,忽然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他疯狂地翻阅着所有关于她的新闻和社交痕迹,当看到集配中心项目正在进行初期招标,急需一笔启动资金时,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
她肯定缺钱!这种大项目,启动资金是个无底洞!
他还有人脉,还有经验,只要他回去,以“前夫”的情分,提出注资入股……不仅能解他燃眉之急,还能顺理成章地回到她身边,重新掌控一切!
对,掌控她,就像以前一样!
这时,包厢门被推开,苏曼款款走了进来,看到他手上的伤和满地的狼藉,眼中闪过一丝嫌恶,但旋即被妩媚的笑容掩盖:“卫东,怎么发这么大火?”
当她听完陈卫东的“计划”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嗤笑:“你还真以为她缺钱?人家现在是梧桐镇的财神爷,连镇上最大的那间仓库都盘下来了!”
看到陈卫东你去看看,一个村姑,离了你凭什么能这么快发家?
混进去,好好查查她到底靠什么发的财,说不定……还能找到什么见不得光的把柄呢。
到时候,她的一切,不就又回到你手里了吗?”
这番话,如同魔鬼的低语,瞬间点燃了陈卫东心中最后的偏执与疯狂。
他立刻抓起电话,找到了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号码。
与此同时,玲珑空间内。
林秀芝正对着一张巨大的图纸凝神构思,忽然,外界传来手机的震动声。
她秀眉微蹙,走出空间,看到屏幕上跳动的“陈卫东”三个字,眼中一片冰封。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一个刻意压低、显得无比谦卑的声音,与记忆中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判若两人:“秀芝……是我。听说,你要建仓?我……我这边还有些资源,人脉也都在,或许能帮上忙。我们……能不能见一面,聊聊?”
林秀芝握着手机,沉默了三秒。
这三秒里,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旧情波动,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录音。
她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开启了录音功能,随即,清冷的声音平静地响起:“资源?可以。那你先准备五十万现金来投标吧。”
陈卫东一愣,没想到她如此直接,心中暗喜,以为她果然缺钱,连忙道:“好,好!我们去哪里谈?”
“明天上午十点,镇公共资源交易中心见。”林秀芝的语气不带一丝波澜,仿佛在跟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对话。
在陈卫东欣喜若狂地准备挂断电话时,她又云淡风轻地补了一句:“对了,别带苏曼来,我不喜欢空气浑浊。”
电话那头,陈卫东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化作一片狂喜的扭曲——她还在乎!
她还在嫉妒!
他完全没意识到,这不过是一场为他精心准备的、公开的处刑。
第二天上午十点整,梧桐镇公共资源交易中心。
陈卫东穿着他最贵的一套阿玛尼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身后还跟着他仅剩的、也是最有实力的合伙人老吴。
他要让老吴看到,他陈卫东依然有能力拉到大项目,稳住军心。
他昂首挺胸地走到窗口,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崭新的支票申请单,装作不经意地递进去:“你好,参与山源集配中心项目投标,五十万。”
窗口里,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看都没看那张申请单,公式化地开口:“先生,根据本次招标公告规定,投标保证金仅接受对公账户转账,且投标企业需提供近三年的完整财务审计报告及无不良信用记录证明。”
一瞬间,大厅里所有的声音都仿佛消失了。
陈卫东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血色从脸上褪得一干二净。
对公账户?
他公司账上只有三万块!
财务报告?
他现在拿出来的账本全是窟窿!
身后的老吴不是傻子,他死死盯着陈卫东惨白的脸,一字一顿地问:“陈卫东,你……你根本就没准备钱?你他妈耍我?就是为了来见你前妻一面演戏给我看?”
老吴的质问如同惊雷,炸得陈卫东体无完肤。
他看着老吴眼中那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愤怒,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真是瞎了眼!”老吴猛地将手里的公文包砸在地上,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那背影决绝得像是在逃离一艘正在沉没的破船。
陈卫东孤零零地站在宽敞明亮的大厅中央,四周投来的目光——有同情,有鄙夷,更多的是看好戏的嘲弄。
这些目光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骨髓。
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穿着破烂衣服,被城里人指指点点的穷小子模样。
巨大的羞耻感和无力感,将他最后一丝尊严彻底碾碎。
二楼的监控室内,林秀芝端着一杯清茶,平静地看着屏幕里那个失魂落魄的身影,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她根本没有现身。
对付这种妄想症患者,让他亲身撞上规则的铁壁,比任何言语的羞辱都来得更彻底。
她拨通了药材商李老板的电话:“李哥,麻烦你下去一趟,把那份文件交给他。”
几分钟后,李老板走到呆若木鸡的陈卫东面前,将一份制作精美的文件夹递给他。
陈卫东机械地接过,打开。
扉页上,是烫金的大字——《梧桐山源药材集配中心招商手册》。
而在标题下方,还有一行打印的秀丽小字,清晰而刺眼:
“欢迎所有合法、合规、有实力的投资者。”
这一面,不是复合的开端,而是彻底斩断他所有痴心妄想的公开仪式。
当晚,林秀芝回到空间,她没有去看那段让她心烦的录音,而是从灵泉边上的一块灵田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株至少有十年份的野生人参。
她将人参投入灵泉之中浸泡淬炼,准备将其作为后续高端客户的试用品,也作为对自己成功斩断过去的奖赏。
温润的玉佩微光闪烁,映出她唇角一抹清冷的淡笑。
“有些人,总以为我还活在过去。”
深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来人是徐警官,他神色凝重,递过来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密报。
“林女士,有情况。我们监控到,最近有一笔来路不明的外地资金,正在通过一家刚注册的空壳公司,高价收购你集配中心周边的所有闲置土地和厂房,法人代表……是苏曼的表哥。”
徐警官压低声音:“有人不想让你这个集配中心顺利建起来,而且来头不小。”
林秀芝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她点头致谢,送走徐警官后,回到桌前,取出自己的账本。
在“外部风险”那一页,她用钢笔清晰地写下三个名字:陈卫东、苏曼、未知资本。
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她又在下面添了一句:
“真正的战场,从来不在这个小镇。”
远方,省城的灯火在夜空中璀璨如星河,而她眼中,悄然燃起了比那灯火更炽烈的战意。
天色微亮,集市的喧嚣尚未完全苏醒。
然而,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却像一把尖刀,骤然划破了梧桐镇清晨的宁静。
第35章 地头蛇的末日账单
几辆崭新的桑塔纳轿车,像几头横冲直撞的铁牛,带着一股不容分说的霸道,直接冲进了刚刚苏醒的集市。
领头的一辆更是嚣张地一个甩尾,停在了林秀芝那简陋却整洁的药材摊前,溅起的泥水打湿了半边遮阳布。
车门“砰”地一声被踹开,赵大彪挺着他那被酒色掏空的肚子,大摇大摆地走了下来。
他今天没穿他那身标志性的花衬衫,而是换上了一件人模狗样的夹克,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税务制服,却眼神闪烁、不敢与人对视的男人。
“林秀芝!”赵大彪的声音像是破锣,在清晨的薄雾中格外刺耳,“有人举报你无证经营,偷税漏税!我们是来依法执法的!”
他把“依法”两个字咬得特别重,仿佛自己就是法的化身。
那两个所谓的“执法人员”上前一步,展开一纸打印得模糊不清、连公章都看不真切的通知,机械地念道:“经查,你涉嫌严重违法经营行为,现依法查封你所有在售货物,带回调查!”
话音一落,赵大彪带来的几个地痞流氓便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开始搬运那二十箱码放得整整齐齐的药材。
集市上的商贩和早起的村民瞬间围了过来,议论声如潮水般涌起。
“这……这不是明抢吗?秀芝那摊子才摆几天啊?”
“小声点!那是赵主任家的彪子,谁惹得起?”
“可这也太欺负人了,秀芝一个女人家……”
“哼,一个离了婚的女人,能有什么本事,还不是任人拿捏。”
人群中,同情、畏惧、幸灾乐祸的目光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在林秀芝身上。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林秀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辛苦采摘炮制的药材被一箱箱粗暴地抬上车。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慌乱,甚至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那份超乎寻常的镇定,反而让叫嚣的赵大彪心里有些发毛。
她的袖中,手指正轻轻摩挲着胸前那枚温润的玉佩。
就在昨夜,这批药材已经在玲珑空间那氤氲的灵泉雾气中静静地安放了一整夜,其真正的精华早已被她悉数转移。
现在被搬走的,不过是一批空有其表的凡品。
“扣押清单可签了字?”她清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正指挥着手下搬最后一箱的赵大彪动作一滞,随即不耐烦地回头,脸上挂着鄙夷的冷笑:“签什么字?跟你这种刁民还用讲规矩?赶紧滚,不然连你一块儿带走!”
说完,他大手一挥,几辆车卷起一阵尘土,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摊位和满地狼藉。
林秀芝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非但没有半分沮丧,嘴角反而几不可察地微微扬起。
不给清单?那便更好。
当晚,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梧桐镇的屋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掩盖了世间一切细微的动静。
村委会后院那间平日里用来堆放杂物的仓库,此刻铁锁紧闭。
墙角下,几条平日里凶悍无比的护院狼狗,此刻却夹着尾巴缩在狗窝里,连一声都不敢吭。
一道纤细的黑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贴着屋檐滑行,雨水仿佛都为她避让。
她足尖在湿滑的瓦片上轻点,竟如履平地,落地时更是连一丝水花都未曾溅起。
正是林秀芝。
她双眸在黑夜中亮如星辰,这是玲珑空间赋予她的夜视之能。
仓库周围几处隐蔽的红外线陷阱,在她眼中清晰可见——其实不过是村里老孙头早年为了防野猪,设下的几根连接着铃铛的绊马索。
她身形微晃,便轻松避开。
来到仓库后窗,她并未暴力破窗,而是伸出两根纤纤玉指,抵在老旧的木窗栓上。
一股柔和却凝练的真气自指尖吐出,无声地渗入木头纹理之中,只听“咔”的一声微响,内部的木栓已经应声震松。
她如一只灵猫,悄然翻身入内。
仓库里,那二十只木箱堆在角落,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林秀芝不取分文,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那些被赵大彪视为战利品的所谓“药材”。
她心念一动,将空间里那批早已准备好的药材,原封不动地取了出来。
这批药材,在时间流速缓慢的玲珑空间内,经过灵泉之水整整七日的滋养,药性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仅药香更加醇厚悠长,连色泽都变得温润如玉,仿佛内蕴光华。
她迅速将仓库里的劣质药材“归还”空间,再将这批极品药材分毫不差地装回二十个木箱。
做完这一切,她并未立刻离开。
她从空间一角,取出一小截带着新鲜泥土的野山参须。
这参须的品种和泥土的颜色,正是赵大彪家后院那片号称“风水宝地”的小菜园里独有的。
她将这根参须,不经意地丢在了一只空箱子的箱底。
做完这一切,她再次悄然离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次日,天还未大亮,雨后的空气清新湿润。
当集市的商贩们打着哈欠支起摊位时,却惊愕地发现,昨天被“查封”的林秀芝,竟然又推着一辆崭新的板车,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她不慌不忙地支起遮阳布,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掀开了第一只木箱的盖子。
“轰——”
一股比昨日浓郁了十倍不止的清苦药香,瞬间炸开,弥漫了半个集市!
那不是干枯药材的味道,而是带着勃勃生机,仿佛刚刚从深山老林里采摘下来一般!
二十箱药材,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那里,根须饱满,色泽鲜润,在晨光下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林秀芝清越的声音响起,传遍全场:“昨天,赵大队长说我‘非法经营’,货品低劣。现在,货就在这里,欢迎镇上任何一位懂行的前辈、朋友,上来品鉴一二!”
人群哗然!
住在镇上的周大夫是远近闻名的老中医,他闻讯挤了过来,半信半疑地捧起一株黄精。
只看了一眼,他便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连连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这品相,这药气……别说霉变,连一丝一毫的虫蛀痕迹都没有!这……这比我上个月在省城药材拍卖会上见到的头等品还要强上三分!”
此言一出,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被拉走了吗?”
“难道是赵大彪搞错了,又还回来了?”
“还回来?你看彪子那德性,吃到嘴里的肉他会吐出来?”
就在这时,一声怒吼传来:“林秀芝!你这个贱人,竟敢偷盗查封物资!”
赵大彪带着一身的酒气,怒气冲冲地拨开人群闯了进来。
当他看到那二十箱完好如初,甚至品相更胜从前的药材时,整个人都懵了,脸色瞬间由红转青,由青转白。
“肯定是你!肯定是你这个小偷,半夜把东西偷回来的!”他指着林秀芝的鼻子,气急败坏地吼道,试图用音量掩盖自己的心虚。
他的话音未落,一个冷笑声从旁边传来。
药材商李老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手中举着一部老式录音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后,赵父那苍老而贪婪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放心,货已经扣死了,全在村委会仓库锁着,她林秀芝这辈子都别想翻身……”
李老板关掉录音,冷笑道:“赵大队长,我昨夜十一点半打电话给你爹谈合作,他说货被扣得死死的。现在货回来了,不是你林秀芝偷的,难道是你们父子俩监守自盗,演给我们看?”
“你……你他妈的血口喷人!”赵大彪被当众揭穿,恼羞成怒,理智瞬间崩断。
他狂吼一声,硕大的拳头带着风声,恶狠狠地砸向林秀芝那张清丽的脸!
“啊!”围观的妇人吓得惊呼闭眼。
电光火石之间,林秀芝甚至连脚跟都没动。
只见她身形如柳絮般微微一侧,看似轻描淡写地避开了拳风。
同时,她那只白皙如玉的右手快如闪电,探出三根手指,不偏不倚,精准地点在了赵大彪挥来的手腕脉门与肩井穴之间。
动作轻柔得仿佛情人的抚摸。
然而,赵大彪那硕壮的身体却如遭雷击,整条手臂瞬间僵直、麻木,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踉跄着向后倒退。
林秀芝踏前一步,身上那件朴素的布衣无风自动。
她左手并指如剑,疾点赵大彪膝弯的环跳穴,口中只吐出一个冰冷的字:
“跪。”
“咚!”
一声闷响,身高一米八几的赵大彪双腿一软,完全不受控制地重重跪倒在地,膝盖结结实实地砸进了昨夜的泥水里,溅起一片污浊。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林秀芝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满脸惊恐与痛苦的赵大彪,从怀中抽出一张折叠的照片,随手拍在他脸上。
“这是你爹上周在‘醉仙楼’收建材商五万块回扣的现场照,连人带钱,拍得很清楚。要不要,我现在就帮你寄给县里的纪委?”
远处,一直默默观察的徐警官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迅速记下了什么。
林秀芝拂袖转身,不再看地上的赵大彪一眼。
她望着东方初升的朝阳,金色的光芒映在她清冷的眸子里,仿佛点燃了两簇火焰。
她轻声自语,像是说给自己,也像是说给这天地:
“这才刚开始。”
话音落下,胸前的玲珑玉佩微不可察地闪过一抹温润的华光。
在空间的最深处,灵泉旁边那片神秘的药田里,一株沉睡了不知多少岁月、被历代祖先称为“九转还魂草”的仙植,悄然绽开了第一朵细小却璀璨的金色花蕾。
而集市上,跪在泥水中的赵大彪,只觉得一股阴寒刺骨的麻痹感从被点中的手腕和膝盖处蔓延开来,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他想爬,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生了锈的铁器,沉重而僵硬,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只能保持着那个屈辱的姿势,任由雨后的寒风穿透衣衫,带走身上最后一丝温度。
第36章 谁才是这片山头的规矩?
时间,在极致的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集市上的人们仿佛被施了定身法,眼睁眼看着梧桐镇不可一世的赵大彪,如一尊忏悔的石像,在泥水中保持着屈辱的跪姿。
不知过了多久,镇上老钟楼敲响了半点的钟声,那悠远的声音像是一道解咒的符令,赵大彪僵硬的身体猛地一颤,知觉如潮水般涌回四肢百骸。
刺骨的湿冷和深入骨髓的麻痹感让他哀嚎一声,手脚并用地从泥水里爬起来,那张横肉丛生的脸因恐惧和羞愤而扭曲变形,再不复丝毫嚣张。
他不敢再看林秀芝一眼,那道纤细的身影此刻在他眼中比索命的厉鬼还要可怕。
他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地冲出人群,像一条丧家之犬逃离了现场。
赵家大院,气氛凝重如铁。
赵父,这位曾经的村主任,此刻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听完儿子添油加醋、哭天抢地的诉苦,将“妖法”二字听得尤为真切,气得将手中的紫砂壶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赵父怒目圆睁,一巴掌拍在八仙桌上,“一个被陈家赶出来的弃妇,竟敢在我赵家的地盘上装神弄鬼,兴风作浪!”
他立刻召集了村里几位赵氏宗族的长辈,在祠堂偏厅召开紧急会议。
昏黄的灯光下,赵父的声音充满了煽动性:“各位叔伯兄弟,林秀芝此女,来路不正,手段诡异,众目睽睽之下使出妖法,让我儿当众受辱,这打的不是大彪的脸,是我们整个赵家的脸!此等妖孽若不驱逐,长此以往,必将败坏我梧桐镇风气,惑乱人心!”
一名平日里受惯了赵家好处的族老立刻附和:“主任说得对!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还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成何体统!必须把她赶出村子!”
然而,角落里一位满脸皱纹的老人却迟疑地敲了敲烟斗:“老赵,话不能这么说。秀芝她娘,可是当年救过咱们村里大半娃儿的接生婆。当年要不是她,我家那孙子……”
“此一时彼一时!”赵父粗暴地打断他,“她娘是她娘,她是她!今天她能对大彪用妖法,明天就能对我们大家用!难道要等灾祸临头才后悔吗?”
就在堂内争执不下,赵父眼看就要以族规压人之时,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赵主任好大的威风,在这里开审判大会呢?”
众人闻声回头,只见镇派出所副所长徐警官,一身笔挺的警服,不知何时已静静地站在门口,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年轻警员,目光如炬。
赵父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依旧强作镇定:“徐所长,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商议村里风气问题,这林秀芝……”
徐警官没兴趣听他废话,径直走到桌前,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文件复印件,“啪”地一声摔在赵父面前。
“我们接到匿名举报,这里是赵主任你多年来侵占集体林地、虚报扶贫款项、倒卖救灾物资的部分账目明细和凭证。”
赵父的脸色瞬间煞白,伸向文件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他只瞥了一眼,冷汗就浸透了后背。
那上面的一笔笔记录,时间、地点、经手人,竟比他自己记得还清楚!
徐警官语气平静,目光却如刀锋般锐利:“举报人说了,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你不去给林秀芝女士公开道歉,澄清事实,这些材料的原件,会立刻出现在市纪委领导的办公桌上。”
林秀芝并未守株待兔,等着赵家的反应。
她知道,仅仅依靠威慑是不够的,她要的是在这片土地上建立起属于自己的规则。
第二天一早,她主动登门镇上的济世堂,恭恭敬敬地请周大夫为她的药材出具了一份详细的《药材品质鉴定书》。
周大夫本就对那批药材惊为天人,欣然应允,在鉴定书上洋洋洒洒写下“品相极佳,药性醇厚,世所罕见”的评语。
随后,林秀芝又请了镇上三位德高望重的老药农,在鉴定书上联名作证。
拿到这份铁证,她立刻到镇上复印了上百份,在镇政府的公告栏、邮局门口、学校围墙……所有人员密集的地方都贴上了一张。
文件的标题被她用红笔写得格外醒目——《被“依法查封”的药材,究竟有没有问题?》
与此同时,她将那盘用二手DV拍摄的、记录了赵大彪抢货、自己从容应对以及周大夫现场鉴定的录像带,托药材商李老板火速送往了县电视台最火的民生栏目《百姓零距离》。
一夜之间,舆论彻底引爆。
梧桐镇的居民看着公告栏议论纷纷,县城里的人们也通过电视知道了这起“执法乌龙”。
一个被污蔑的坚韧女性形象,对抗一个嚣张跋扈的地头蛇父子,这种故事最能激起普通百姓的共鸣。
镇政府电话被打爆,压力山大,被迫连夜宣布成立联合调查组。
第三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赵父最终还是扛不住这来自官方和民间双重的泰山压顶。
他带着脸上淤青未消、神情萎靡的赵大彪,来到了林秀芝家的老宅门前。
彼时,林秀芝正在院中打理花草。
看到二人,她不迎不出,就那么静静地立在门槛之上,目光清冷如水。
赵父活了六十年,从未如此屈辱。
他咬碎了后槽牙,在全村人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注视下,对着林秀芝,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嘶哑:“林女士,之前的事……是我们父子俩不对,我们给你赔礼道歉了!”
林秀芝不扶不拦,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任由他保持着弯腰的姿势。
良久,她才淡淡开口:“我不接受道歉。”
赵父猛地抬头,
“但你们可以赎罪。”林秀芝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我要你们做三件事。第一,退还你们巧立名目要收的‘保管费’八百元,一分不能少。第二,以村委会的名义,在镇上贴出公告,向所有商户声明‘林秀芝经营合法合规,药材质优’。第三,”她抬眼望向村东头那片杂草丛生的废弃晒谷场,“把那块地,无偿借我用五年。我要建一个正规的药材集散点。”
赵父的拳头在袖子里捏得咯咯作响,每一个条件都像一把刀子插在他心上。
但他看着林秀芝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知道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背后冷汗直流,心中第一次升起一股彻骨的寒意:这个女人,已经掌控了比权力和金钱更可怕的东西——足以置他于死地的威慑,和人人信服的民心。
“……好,我答应你。”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当天下午,第一根刻着“梧桐山源”的水泥桩,就在那片废弃的晒谷场上被稳稳竖起。
它像一枚宣告的旗帜,也像一枚钉进旧势力棺材的钉子。
林秀芝宣布,将在这里筹建梧桐镇第一个现代化的药材集配中心。
开工仪式简单却隆重,许多受过林家恩惠的村民自发前来帮忙。
徐警官更是亲自带队,在工地周围拉起警戒线巡逻,当场就将几个想来捣乱的、赵家的远房小混混以“寻衅滋事”为由拷走拘留,杀鸡儆猴。
傍晚收工,夕阳余晖洒满大地。
退休老猎户孙头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到林秀芝面前,从怀里摸出一块被摩挲得油光发亮的黄铜令牌,递了过去。
“丫头,这是我年轻时跟队伍剿匪,从一个老镖头身上缴获的‘镖局令’,没啥用,就是个念想。”老孙头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智慧的光,“今天送给你。记住,江湖不远,就在人心。”
林秀芝双手接过那块沉甸甸、刻着一个古朴“义”字的铜牌,郑重地收入怀中,心念一动,便将其安放在玲珑空间内。
她心中豁然开朗,瞬间明悟:她的武道,不是为了避世修仙,长生不老,而是要在这红尘俗世中,以武护善,以商载义!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林秀芝没有休息,她借着窗外的月光,在玲珑空间里那片肥沃的土地上,用树枝勾画着未来集配中心的设计图:冷链仓储、质检实验室、物流专线……一幅宏伟的商业蓝图在她脑海中渐渐清晰。
忽然,她感知到体内一丝异样。
丹田内的真气仿佛受到她此刻通达心境的牵引,竟如一条活泼的小溪,自行冲向了一条平日里晦涩堵塞的隐秘经络!
林秀芝心中一动,立刻就地盘膝而坐,五心向天,引导着那股气流运转周天。
片刻之后,她猛然睁开双眼,眸光亮如夜星,锐利如电!
窗外月华如水,洒落她挺拔清冷的背影。
她感受着体内奔流不息、比之前壮大了近倍的内力,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轻声自语:“后天中期,成了。”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省城,某家极尽奢华的高档会所包厢内。
震耳欲聋的音乐和推杯换盏的喧嚣,都无法侵扰角落里那个男人周身的低气压。
陈卫东死死盯着最新款诺基亚手机屏幕上弹出的一条本地新闻推送,标题赫然是《梧桐镇女企业家林秀芝逆势崛起,斥资兴建现代化药材集配中心》。
配图上,那个他记忆中总是低眉顺眼、灰头土脸的女人,正站在一群人中央,身姿挺拔,眼神明亮,仿佛会发光。
他手中那只价格不菲的水晶酒杯,在他无意识的用力下,发出了“咯吱咯吱”不堪重负的呻吟,细密的裂纹正在杯壁上疯狂蔓延。
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混杂着暴怒、不解与强烈占有欲的火焰,在他胸中轰然引爆。
第37章 旧情是刀,但我已非鱼肉
“砰!”
水晶酒杯在他掌心应声炸裂,化为无数锋利的碎屑。
殷红的酒液混合着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滴答答落在昂贵的手工羊毛地毯上,晕开一团触目惊心的污渍。
剧痛没能让他清醒,反而像一桶滚油,浇进了他胸中那团名为嫉妒与不甘的烈火。
林秀芝!
那个他亲手推开,视作人生污点的女人,那个逆来顺受、言听计从的村姑,怎么敢?
她怎么配站在那样耀眼的位置上,接受所有人的瞩目?
她的一切,不都应该是他给的吗?
“卫东,你怎么了?”旁边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娇嗔着凑过来,看到他手上的伤,夸张地尖叫起来,“哎呀,流血了!快,快叫服务生拿医药箱!”
陈卫东猛地甩开她的手,眼神阴鸷得吓人:“滚!”
女人被他眼中的疯狂骇住,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粗暴地推开,一个穿着花衬衫的中年男人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是他公司的副总。
“陈总,不好了!万华银行那边……突然打电话来,要求我们明天中午十二点前,必须归还上个月到期的那笔三百万贷款,否则就要走法律程序,查封我们的资产!”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劈在陈卫东的头顶。
他瞳孔骤缩,一把揪住副总的衣领,嘶吼道:“不可能!王行长昨天还跟我称兄道弟,说可以再宽限一个季度!”
“是真的!电话里对方口气很硬,说这是总行的决定,谁都改变不了!”副总快哭了,“而且……而且刚刚楼下大厅,我碰到恒升贸易的老刘,他说……他说要跟我们终止合作,明天就派人来撤资!”
一连串的打击让陈卫东大脑一片空白,他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
完了。
公司本就是靠着高杠杆和几家大客户的订单才勉强维持着光鲜的门面,银行抽贷,伙伴撤资,这等于直接抽走了他所有的筋骨。
他颤抖着打开手机银行,看着账户上仅剩的三万出头的流动资金,一股灭顶的绝望感将他彻底吞噬。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手机屏幕上,那条关于林秀芝的新闻标题刺得他眼睛生疼。
《斥资兴建现代化药材集配中心》……
斥资……她哪来的钱?
一个念头如疯长的野草,瞬间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
对,钱!她肯定需要一大笔启动资金!这是他的机会,唯一的机会!
陈卫东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疯了一般划着手机,翻遍了所有他能找到的、关于梧桐镇的论坛和社交账号。
很快,他确认了集配中心项目正在进行前期的招标工作。
他要回去!
他要以投资人的身份,重新回到她身边!
他要让她明白,离了他陈卫东,她什么都不是!
他要重新掌控她,掌控她所拥有的一切!
回到与苏曼同居的公寓,陈卫东第一次没有理会苏曼妖娆的迎接,径直冲到酒柜前,给自己灌了半瓶威士忌。
“你发什么疯?”苏曼被他满身的酒气和血腥味熏得皱起眉头。
“我要回梧桐镇。”陈卫东眼球布满血丝,声音因激动而沙哑,“秀芝要建什么集配中心,她肯定缺钱。我准备……我准备注资入股,凭我们过去的夫妻情分,她不会拒绝的。”
苏曼闻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抱着手臂冷笑出声:“陈卫东,你是不是破产把脑子也破傻了?你还真以为她缺你那点钱?人家现在是梧桐镇的‘林女侠’,连赵家那样的地头蛇都给收拾得服服帖帖,你觉得她会看得上你?”
“你懂什么!”陈卫东被戳到痛处,暴怒地将酒瓶砸在地上,“她一个农村女人,没见过世面,就算有点小聪明,能懂什么叫资本运作?她背后一定有人!我要去看看,她到底靠的是什么!只要抓到她的把柄……”
苏曼她故作不屑地撇撇嘴,语气里却带着怂恿:“行啊,你去啊。正好我也好奇,一个被你踹了的黄脸婆,是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女企业家的。你混进去,好好看看她发的是什么财,说不定……那钱根本就不干净呢。”
林秀芝此刻正在老宅的书桌前,借着明亮的灯光,完善着集配中心的设计图。
玲珑空间内时间流速缓慢,让她有充足的精力在深夜保持清醒的思考。
忽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林秀芝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她安静地等铃声响了十几秒,才伸手划开接听键,同时按下了通话录音。
“……秀芝。”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谦卑和讨好,与记忆中那个颐指气使的男人判若两人,“是我,卫东。这么晚打扰你,没休息吧?”
林秀芝没有回应他的寒暄,声音清冷如水:“有事?”
陈卫东被噎了一下,强压下心头的不快,挤出笑容道:“我……我看到新闻了,恭喜你啊。听说你要建药材仓?做生意不容易,启动资金是关键。我这边……我这边还有些人脉和资源,或许能帮上你。我们……能不能见一面,聊聊合作的事?”
他将“合作”两个字咬得格外重,仿佛那是施舍。
林-秀芝握着笔的手指顿了顿。
旧情是刀,可惜,她早已不是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沉默了足足三秒,就在陈卫东以为她会心软时,她平静地开了口。
“可以,欢迎所有投资者。”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像是在宣读一份商业公告,“不过我的规矩是,先看诚意。明天上午十点,梧桐镇公共资源交易中心,一号窗口,提交投标申请。你先拿五十万现金作为投标保证金吧。”
五十万!现金!
陈卫东的呼吸猛地一窒,这笔钱对他现在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
他正要开口辩解,却听见林秀芝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对了,别带苏曼来。我谈正事的时候,不喜欢周围的空气太浑浊。”
话音刚落,电话被干脆地挂断,只留下一串冰冷的忙音。
陈卫东捏着发烫的手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屈辱和愤怒几乎要将他撕裂。
她竟敢如此羞辱他!
第二天上午十点整,梧桐镇公共资源交易中心服务大厅。
陈卫东终究还是来了。
他穿着自己最贵的一身阿玛尼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仿佛还是那个风光无限的陈总。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神色不安的中年男人,是他最后的合伙人老吴。
陈卫东找他借遍了钱,又画了无数张大饼,才勉强凑了五万块,哄着他一起来“考察项目”。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一号窗口前,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支票申请单,颤抖着手递进去,故作镇定地说:“你好,我来为‘梧桐山源集配中心’项目,提交投标保证金。”
窗口里,戴着眼镜的工作人员头也不抬地接过单子,扫了一眼,便皱起了眉。
“先生,我们本次招标只接受对公账户转账,不接受个人支票。”她将单子推了出来,又公式化地补充道,“另外,所有投标企业,必须提供公司近三年的财务审计报告、资产负债表和完税证明。”
每一句话,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陈卫东的脸上。
他根本没有对公账户,公司账户上只有三万块,更别提什么干净的财务报告!
身后的老吴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一把抢过那张废纸一样的申请单,怒不可遏地低吼:“陈卫东!你他妈耍我?你根本就没准备钱!你就是为了来见那个女人,拉着我给你演戏?”
说罢,他狠狠将申请单摔在陈卫东脸上,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嘴里还咒骂着:“疯子!我真是瞎了眼才信你!”
陈卫东僵在原地,孤身一人站在宽敞明亮的大厅中央。
四周等待办事的人们投来或好奇、或鄙夷、或怜悯的目光,那些目光像一根根尖锐的钢针,刺得他无地自容。
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穿着破烂衣衫,被城里人指指点点、嘲笑讥讽的穷小子。
狼狈,屈辱,无助。
就在他快要被这种窒息感淹没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走来。
是药材商李老板。
陈卫东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希望,以为是林秀芝派他来……
然而,李老板只是面无表情地将一份装帧精美的文件夹递给他,公事公办地说:“陈先生,林总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陈卫东急切地打开,里面是一份《山源集配中心招商手册》。
而在手册的扉页上,用清秀而有力的笔迹写着一行小字:
“欢迎所有合法、合规、有实力的投资者。”
一字一句,都像是在宣判他的死刑。
她知道他会来,知道他没钱,知道他会出丑。
她甚至懒得亲自露面来嘲笑他。
这一面,根本不是什么复合的开端,而是她精心为他准备的一场公开处刑,一场彻底斩断他所有痴心妄想的告别仪式。
陈卫东死死攥着那份手册,指甲深陷入纸张,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
大厅二楼的监控室里,林秀芝面色平静地看着屏幕里那个失魂落魄的背影,缓缓端起手边的清茶,抿了一口。
茶香清冽,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当晚,林秀芝在玲珑空间内,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株在灵泉边长势喜人的十年份野生人参。
她将人参投入灵泉中浸泡淬炼,准备将其作为核心原料,为将来集配中心的高端客户定制一批顶级的试用养生礼盒。
温润的玉佩在胸口微微发光,映出她唇角一抹极淡的冷笑。
“有些人,总以为我还活在过去。”她轻声自语,眸光清明。
过去的林秀芝已经死了,死在了离婚协议签字的那一刻。
现在的她,只为自己而活。
深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林秀芝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一脸严肃的徐警官。
“林女士,这么晚打扰了。”徐警官压低声音,递过来一份密封的档案袋,“我们追查匿名举报信的线索时,发现了一些新情况。最近有几笔来路不明的外地资金,正在高价收购梧桐镇东郊周边的几块荒地,位置正好能把你的集配中心三面包围。”
林秀芝接过档案袋,打开抽出里面的资料。
“这些资金都指向一家在省城新注册的空壳公司,法人代表叫高强。”徐警官指着资料上的一张身份证复印件,神情凝重,“我们查过了,这个高强,是苏曼的表哥。”
他郑重地提醒道:“有人不想让你这个集配中心,顺利建起来。”
“我明白了,多谢徐所长。”林秀芝点点头,将资料收好。
送走徐警官后,她回到桌前,翻开一本新的账本。
在“外部风险”这一页,她用笔尖清晰地写下三个名字:陈卫东、苏曼、未知资本。
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她又在下面补了一句:
“真正的战场,从来不在小镇。”
远方省城的万家灯火,仿佛透过夜色映入她的眼眸,燃起一簇名为战意的火焰。
她看着桌上那份刚刚画好的、从零开始的建设规划图,又看了看窗外那片刚刚破土动工的工地,眉头微微蹙起。
建仓,太慢了。
对方资本围堵的动作却很快,等她的冷库建好,黄花菜都凉了。
忽然,李老板下午在交易中心临走时,凑到她耳边低声说的那句话,再次于她脑海中响起。
当时她觉得那个想法太过大胆,只是一笑了之。
但现在看来……或许,那才是破局的唯一捷径。
第38章 青石口的香,闻不得
那个唯一的捷径,便是李老板口中鱼龙混杂、却也遍地黄金的青石口季度药材交易会。
梧桐镇到青石口,要坐整整四个小时的绿皮火车。
李老板抱着一个大茶缸,在拥挤的车厢里坐立不安,汗水浸湿了后背的衬衫。
他压低声音,第十次凑到林秀芝耳边:“林老板,我再跟你交个底。青石口这地方,明面上是几家老字号组成的商会管事,可暗地里,一草一木都是药王帮说了算。咱们这五箱重楼,是拿玲珑空间里的灵泉水催了七天七夜的,品相太扎眼了,怕是要惹祸。”
林秀芝正闭目养神,闻言只轻轻“嗯”了一声。
她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裤脚还沾着些许干涸的泥点,长发用一根布条随意束在脑后,看上去就像个刚从深山里出来的采药女。
那枚温润的玉佩被她用红绳串起,贴身藏在衣襟深处,只留一丝微不可察的凉意安抚着心神。
李老板看她这副打扮,心里稍安,却仍是止不住地哆嗦:“待会儿登记入场,千万别说是我带你来的,就说你是山里来的散户。要是有人问起货,你就含糊着说,别露了底。”
林秀芝睁开眼,眸光清澈如洗:“知道了,李哥。你自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四个小时后,火车汽笛长鸣,停靠在青石口站。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药草混合气息,空气里都飘着金钱的味道。
交易会的入口处人头攒动,几个穿着对襟短褂的壮汉正在挨个盘查,为首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者——青石口的老行首,柳三爷。
轮到林秀芝时,她将一个破旧的竹编背篓放到地上,打开盖子,露出里面码放整齐的重篓。
柳三爷只扫了一眼,原本浑浊的眼睛里骤然闪过一抹精光。
他不动声色地挥挥手,对守门人低声叮嘱:“放那个穿蓝布鞋的进来。”
交易会场内喧嚣震天,各地药商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林秀芝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刚把背篓放下,旁边一个眼尖的药商便凑了过来:“妹子,这重楼怎么卖?”
林秀芝依着山里人的习惯,只伸出两根手指,并不说话。
那药商嗤笑一声,以为她要价太低,随手拿起一株,想掰开看看成色。
可他指尖刚一用力,那壮硕的根茎断面处,竟流淌出蜜糖般粘稠的黄色胶质,一股清冽纯粹的异香瞬间压过了周遭所有的药味,弥漫开来。
“这……这是‘金络脉’!”人群中不知谁惊呼一声,整个角落瞬间炸开了锅。
“天哪!断面流金,香凝不散,这品相百年难遇啊!”
“妹子,我出三倍价!你这筐我全要了!”
竞价声瞬间飙升,场面一度失控。
林秀芝却始终不为所动,只是安静地收钱、点票,清冷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热闹。
然而,她的眼角余光,却早已锁定在了会场尽头的一处高台上。
那里,一个身着月白长衫的年轻男子正执扇而立。
他眉目温润如玉,气质儒雅,偏偏一双眼睛,看人时却像淬了冰的刀,能刮进骨头缝里去。
正是药王帮的少主,白九卿。
他似乎对楼下的喧嚣毫不在意,只远远地看着林秀芝的方向。
待她收完最后一笔钱,白九卿轻摇折扇,缓步走下高台,声音温和地穿透人群:“姑娘这药,可是出自南疆的‘云雾老山’?”
话音未落,他宽大的袖口中,一缕几不可见的淡紫色烟丝悄然逸出,如活物般乘风而起,精准地飘向林秀芝的鼻端。
那香气甜中带腥,诡异至极。
林秀芝呼吸微顿,只觉一股异力顺着鼻息侵入肺腑,竟瞬间引动丹田内的真气自行逆冲,经脉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她心中一凛,立刻闭息凝神,顺势弯腰去整理脚边的空背篓。
就在俯身的瞬间,她暗自运起祖传的《玉枢经》心法,强行将那股逆冲的真气扭转方向,裹挟着那缕异香,沿着手臂经络一路反溯,最终逼至右手拇指指尖,从少商穴无声无息地排出。
整个过程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再抬头时,她已面色如常,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山里人的淳朴憨笑:“俺们家祖上传下的荒坡,也不晓得叫啥名。年年挖了,开春就又种上。”
白九卿眸光微不可察地一闪,似乎对她能安然无恙感到一丝意外。
他收起折扇,递过来一块入手温热的梨花木牌,上面刻着“药行乙字席”五个小字。
“明日午时,回春客栈私洽,我愿出双倍市价,包下你全年的产量。”
林秀芝伸手接过木牌,指尖在触到木牌的瞬间,清晰地感觉到一丝滑腻冰冷的粉末残留。
是毒。
她面上不动声色,笑着点头应下:“那敢情好。”
当夜,林秀芝宿于青石口最大的客栈“回春客栈”。
她没有点灯,只是盘膝坐在床上,静心调息。
夜深人静,她敏锐的听觉捕捉到屋顶的瓦片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动,轻得如同雪花落在上面,若非她已入后天中期,根本无从察觉。
来了。
她佯装沉睡,呼吸变得绵长而平稳,暗中却将全身听劲催动到极致,清晰地捕捉到屋外三处不同方位的呼吸声,错落有致,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子时三刻,月上中天。
一缕幽绿色的烟雾,从紧闭的窗户纸缝隙中无声渗入。
那迷魂香的气味,比白日里白九卿用的更为霸道。
就在烟雾即将弥漫整个房间的刹那,林秀芝猛然睁眼,双眸在黑暗中亮如寒星!
她不退反进,体内真气轰然爆发,一股无形的气浪以她为中心炸开,瞬间震碎了脆弱的窗扇!
紧接着,她足尖一点,身形如鬼魅般扑向窗外,一记掌风横扫而出,凌厉的劲气精准地击中东侧屋檐的阴影处。
“砰!”
瓦片碎裂声中,一个黑影闷哼一声,借力倒飞而出,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里,只在原地留下一片被掌风削下的、染着暗红色毒渍的黑巾。
林秀芝稳稳落地,拾起那片黑巾。
在月光下,她用火折子将其点燃,待黑巾化为灰烬,灰烬之中,竟缓缓浮现出一个用特殊药水烙印的“白”字。
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想用毒来对付我?”她轻声自语,眼中寒意渐浓,“那就看看,谁更懂‘养’这个字。”
话音刚落,她心念一动,人已进入玲珑空间。
她没有去动那些珍贵的药材,而是随手从角落里取出两株最普通的黄精,直接扔进了灵泉之中。
既然对方志在她的货源,那她就亲手做一份大礼,等着他们来取。
黎明前,客栈的灯火重新点亮。
林秀芝翻开随身的账本,在“外部风险”那一页,用笔尖清晰地写下:青石口水深,药王帮控市、用毒、设眼线。
货源不能断,但也不能再走明路。
写到这里,笔锋一顿。
她翻到后面,在“空间使用记录”那一栏,郑重补记了一笔:昨夜吸入微量迷魂香后,空间内灵泉旁的土壤,竟出现数道细小裂纹,裂纹深处,有微弱蓝光渗出……似有活物,将要苏醒。
窗外晨雾弥漫,笼罩着沉睡的小镇。
远处的山道上,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马车,正趁着夜色未尽,缓缓驶向镇外那座荒废已久的古庙。
车帘被风掀开一角,露出一只被粗大铁链紧紧锁住的手腕,手腕的主人,赫然便是失踪多日的哑姑。
林秀芝放下笔,目光落在桌上那块刻着“药行乙字席”的木牌上。
白九卿的邀约,如同一张精心编织的毒网。
她知道,直接赴约,无异于自投罗网。
但若是不去,又会坐实了心虚,往后在青石口将再无立足之地。
她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看着窗外通往回春客栈后巷的那条幽深小径,一个更加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悄然成型。
这青石口的地形,她昨天入镇时,已经默默记下了。
第39章 荒庙里的哭声,不是鬼
午时未到,回春客栈人声鼎沸,都在等着看那拿出“金络脉”重楼的神秘山里女,是否真敢赴药王帮少主的约。
林秀芝却早已换上一身利落的短打,悄然从客栈后院的柴门溜出,身形如狸猫般融入了青石口错综复杂的小巷。
白九卿的邀约是阳谋,是毒网,但昨夜那几个杀手留下的微不可察的足迹,才是她真正要找的线索。
那足迹最终指向了镇子西郊,一座早已荒废的关帝庙。
庙宇破败,朱漆剥落,门口的石狮子都已塌了半边。
一股腐朽的木头味混合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在潮湿的空气里弥漫。
林秀芝放缓呼吸,将内息收敛到极致,如一片落叶般飘入院内。
院中杂草丛生,蛛网密布,唯有正殿深处,透出一丝诡异的光亮。
她屏息靠近,只见那残破的石质供台上,竟点着一盏青铜长明灯。
灯芯燃着火焰,投射出的光芒却非暖黄,而是幽幽的碧色,将殿内神像狰狞的面目映照得如同鬼魅。
灯油里,散发着和昨夜迷魂香同源,却更加浓烈刺鼻的气味。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从供台后方的墙壁夹缝中传来。
那不是鬼哭,是人。
林秀芝绕过供台,只见墙角阴影里,赫然立着一个半人高的粗铁笼。
一个身形瘦削的年轻女子正蜷缩在笼中,双手被铁链锁住,手腕处皮开肉绽,已然溃烂。
她正跪坐在泥地上,用指甲费力地划着什么,赫然是一幅幅辨识度极高的草药图谱!
正是失踪多日的哑姑!
林秀芝心头一沉,蹲下身,隔着铁栏,用几下简单利落的手势比划道:别怕,我救你。
哑姑看到她,眼中先是迸发出巨大的惊喜,随即又化为极致的恐惧。
她猛地摇头,顾不上手腕的剧痛,发疯般指向殿宇的顶梁。
林秀芝顺着她的指向抬头,瞳孔骤然一缩。
屋顶的横梁暗格里,竟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排排白色的瓷瓶,每个瓶身上都用朱砂写着触目惊心的字样——“丙等试体,七号”、“丙等试体,八号”……
这哪里是关帝庙,分明是一座用活人做药引的炼狱!
她正欲发力震断铁锁,忽觉颈后汗毛倒竖,一股阴冷的杀意从头顶当头罩下!
没有风声!
林秀芝想也不想,脚下猛地一跺,整个人贴着地面朝侧方滑出数尺。
回头望去,只见一具“尸体”正直挺挺地从房梁上倒挂下来,双目翻白,嘴角正不断溢出漆黑的血液,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死气。
是老刀!
那个在交易会入口处给她放行的老行首,柳三爷身边的退役镖师!
他显然早已中毒,被吊在梁上作为最后的陷阱。
林秀芝心念电转,一个纵身跃起,不顾对方身上可能带有的剧毒,右手食指中指并拢,闪电般搭在其脉搏上。
脉象微弱如游丝,但并未断绝。
毒性与昨夜的迷魂香同源,却霸道了十倍不止!
若非老刀体内有一股微弱却坚韧的残存气功死死护住心脉,此刻早已是一具真正的尸体。
“药王帮,好狠的手段!”林秀芝银牙一咬,再不迟疑。
她果断割破自己的指尖,将一滴蕴含着磅礴生机的灵泉水珠挤入老刀干裂的唇间。
同时左手一翻,掌心已多了一株在玲珑空间内培育了七日的极品黄精,真气一催,黄精瞬间化为温热的药粉,被她精准无比地按在了老刀的膻中穴上!
灵泉入口,如旱地逢甘霖;药粉敷穴,似猛火炖冰山。
不过片刻,老刀那张死灰色的脸庞竟泛起一丝血色,喉头一阵耸动,“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腥臭的黑血!
他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浑浊的眼珠在看清林秀芝的脸后,闪过一丝骇然与感激。
他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别……别碰那些药……他们……是拿活人……炼‘蚀脉散’!”
话音未落,庙外忽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少主有令,里面的人,连同货物,一把火烧干净!”
药王帮的人发现异常,竟要直接焚庙灭迹!
“走!”林秀芝低喝一声,一掌劈断锁着哑姑的铁链,架起虚弱的老刀,另一手拉起惊魂未定的哑姑,从神像后的一个破洞中闪身而出。
三人刚撤离至庙后的十里坡,身后便火光冲天,滚滚浓烟直入云霄,将那座罪恶的古庙彻底吞噬。
林秀芝寻了个隐蔽的山洞,将二人安置好。
她不敢耽搁,心念一动,从空间中取出仅存的一株十年份野山参,小心翼翼地切下几片,分别喂给老刀和哑姑,助他们恢复元气,驱散余毒。
老刀盘膝调息片刻,气息总算平稳下来。
他看着林秀芝,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愧疚:“老朽有眼无珠,竟为虎作伥……林姑娘大恩,老朽……”
哑姑则直接跪倒在地,对着林秀芝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她站起身,通红着双眼,用急切的手语比划起来。
林秀芝凝神细看,脸色一分分沉了下去。
哑姑告诉她:药王帮每月都会在附近的山里搜罗拐骗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民,或是像她这样落单的采药人,作为“试体”。
而他们筛选“试体”有一个标准,便是寻找那些“体质特殊者”。
所谓特殊,就是那些能轻易找到、甚至能种出极品药材的人!
他们怀疑,这种人的血肉,本身就是一种天材地宝!
林秀芝心头一震,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白九卿盯上她,不单单是为了她的药,更是怀疑她本人,就是那个能产出“金络脉”重楼的“人形药源”!
深夜,山洞里篝火摇曳。
老刀和哑姑已经沉沉睡去。
林秀芝看着从老刀体内逼出的、凝结在一方手帕上的漆黑毒血,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浮现。
这玲珑空间能催生万物,那……它能“吞噬”这剧毒吗?
她深吸一口气,攥着那方毒血手帕,心念一动,整个人进入了玲珑空间。
刹那间,玉佩剧震!
她刚将那团黑雾般的毒素导入空间,整个空间内的土地便开始剧烈地摇晃、龟裂!
仿佛这片祥和的土地正遭受着最可怕的侵蚀。
那团漆黑的毒雾并没有消散,反而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疯狂地钻入地面的裂缝之中。
林秀芝只觉一股反噬之力传来,让她几欲吐血。
然而,就在她以为空间即将崩溃的瞬间,所有的震动戛然而止。
那被毒雾钻入的裂缝深处,一抹幽蓝色的光华破土而出!
紧接着,一株通体幽蓝、花瓣呈诡异螺旋状的奇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绽放,散发出淡淡的、令人心悸的清辉。
这是……
林秀芝惊疑不定地伸出手,指尖刚刚触碰到那蓝色花瓣的瞬间,一股钻心的剧痛猛然刺入她的脑海,头痛欲裂!
但与此同时,一股精纯无比的温润暖流,却从花瓣上反哺而来,瞬间冲开了她体内因强行化毒而淤塞的数条经络!
脑中没有出现任何系统提示,但她在一瞬间福至心灵,彻底明白了。
这花,能化毒为宝,将外界至阴至邪的毒素,转化为淬炼武者经脉的奇物!
但代价,是每一次转化和吸收,都会对她的神识造成巨大的损伤。
这是一柄双刃剑!
“以毒攻毒,噬毒而生……就叫你‘噬毒金蕊’吧。”她为这株妖异而强大的奇花命名,并立誓,非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动用这股力量。
次日清晨,天光破晓。
林秀芝找到匆匆赶来接应的李老板,让他立刻对外放出风声:“林家在山里的药园遭了鼠患,被毒物污染,短期内怕是无法再供货了。”
这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实际上,她已将所有优质的药材种子全部转入空间,准备利用灵泉和新生的“噬毒金蕊”,进行一次史无前例的加速培育。
同时,一张以梧桐镇为起点,辐射周边数个乡镇的“地下分销路线图”,正在她脑中清晰地绘制出来。
临行前,她看向已经恢复了七八成气力的老刀,和眼神坚定的哑姑。
“愿意跟我干吗?”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我不许我的伙计,再被人当成可以随意丢弃的药渣,踩在脚下。”
老刀没有丝毫犹豫,抱拳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此身已死过一次,今后但凭林女侠差遣,万死不辞!”
哑姑则默默从怀里掏出一张用药汁绘制的、粗糙却精准的羊皮地图,递到林秀芝面前——上面赫然标记着七处药王帮藏在青石口各处的秘密药窖位置!
林秀芝接过地图,深吸一口气,目光越过层层山峦,望向远方那个依旧喧嚣繁华的青石口。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彻骨的弧度。
“你们要毒?”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仿佛会被风吹散,却带着焚尽一切的决绝,“我给你堆成一座坟。”
第40章 谁在给我的药打标记?
青石口药市,依旧是那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模样。
那场焚毁了关帝庙的大火,在百姓口中成了几句鬼神之说的谈资,旋即便被新一轮的药材交易热潮所淹没。
然而,这一次,林秀芝没有再以那个头戴斗笠、来历神秘的散户身份出现。
她回来了,光明正大地回来。
药市最繁华的乙字号席位旁,一间原本积满灰尘的小铺面,一夜之间被清理干净。
一块崭新的木匾挂了上去,黑底金字,龙飞凤舞——“山源药坊”。
匾下还有一行小字:代收代运,量大从优。
这番操作,引来不少同行侧目。
谁都知道,乙字号席位是药王帮的地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是疯子就是过江猛龙。
铺子里,林秀芝一身素净的布衣,神情淡漠地整理着几筐品相平平的药材。
她看起来就像一个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的小掌柜,甚至有些怯生生的。
可没人知道,就在开张前一刻,她将一箱经过特殊处理的黄精,混在了这堆普通货物里。
每一根黄精的根须末梢,都用指尖蘸着玲珑空间内特有的金色药泥,轻轻点上了一个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井”字。
这金泥入土即化,唯有以特殊药水浸泡方能显形,是她独有的标记。
她很清楚,药王帮的眼线遍布整个青石口,这间紧邻他们地盘的药坊,从挂上牌匾的那一刻起,就成了被监视的目标。
她等的,就是他们来“取”。
果不其然,次日清晨,当林秀芝推开店门时,那箱特殊的黄精已然不见踪影,唯有地面上留下几不可闻的淡淡尘土痕迹。
她面色如常,甚至还对隔壁乙字号席位的伙计点头笑了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午后,一个挑着菜担子的老农路过,不经意间与她擦身而过,一枚小小的纸团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她的掌心。
林秀芝走进后院,展开纸条,上面是柳三爷苍劲的字迹:“东巷‘济元仓’,昨夜入库一批‘井字参’。”
来了。
林秀芝的眼中没有半分意外,只有冰冷的算计。
当晚,夜色如墨。
换上一身粗布短打、脸上涂了些锅底灰的老刀,像个最寻常的苦力,扛着麻袋混入了济元仓的挑夫队伍里。
而哑姑则化作一道纤细的黑影,隐没在仓库对面的屋顶阴影中,如一只警惕的猫头鹰。
济元仓,明面上是青石口最大的药材中转库,实则是药王帮的神经中枢。
老刀凭借着早年走镖的经验,很快摸清了仓库的布局。
他一边干着粗活,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终于,在仓库最深处,他发现了一道伪装成墙壁的暗门。
趁着管事换班的间隙,他身形一闪,如狸猫般溜了进去。
暗室内的景象,让这位见惯了江湖风浪的退役镖师都感到一阵脊背发凉。
墙壁上,竟挂满了来自天南地北的药商样品,琳琅满目。
但每一份样品旁,都贴着一张标签,用朱砂笔写着分类:“甲—可控”、“乙—监视”、“丙—可弃”。
这哪里是样品,分明是一份黑色的生死簿!
老刀的目光飞速扫过,最终,他在“甲等”区域的最顶端,看到了那熟悉的黄精。
标签上赫然写着——“甲等优先控制”。
旁边,更有一行触目惊心的小字:“疑似含先天药髓,源头不明,待少主亲验。”
“先天药髓”四个字,让老刀瞳孔猛缩。
这在武道中人耳里,不啻于传说中的灵丹妙药!
难怪药王帮如此兴师动众。
而比这更骇人的,是暗室中央摆着的三具巨大的玻璃药缸。
浑浊的药液里,赫然浸泡着三具早已失去生息的尸体,他们的胸前,无一例外地被利刃刻上了一个狰狞的“试”字!
老刀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与惊骇,将这一切牢牢记在心中,悄然退了出去。
当林秀芝从老刀和哑姑那里得知全部情报后,她的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可怖的平静。
强攻济元仓?不,那是最愚蠢的做法。
她回到山洞,点亮油灯。
哑姑取出一支笔,在她的示意下,开始在一张泛黄的公文纸上,模仿着药王帮内部文件的笔迹和措辞,伪造一份“上游药源遭天灾,紧急断货”的公文。
末了,林秀芝取出一枚早已私刻好的、与药王帮内部印章有九分相似的铜印,重重盖了上去。
“把它投进青石口商会会长办公室的信箱里。”林秀芝将公文递给老刀。
同时,她又让柳三爷在各大茶馆酒楼里,不经意地放出风声:“那个新开的‘山源药坊’,路子野得很,人家根本看不上咱们这小打小闹的生意,听说已经搭上了港商的路子,以后只做精品出口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白九卿收到消息时,正在把玩着那根带着“井”字的黄精。
伪造的公文让他眉头紧锁,而港商的传闻则让他心中那份独占的欲望和焦虑瞬间被点燃。
一个能稳定产出“先天药髓”的人形药源,若是被外人捷足先登,甚至流向海外,那将是药王帮无法估量的损失!
“查!给我不惜一切代价地查!”白九卿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派阿青去梧桐镇,把那个女人的底细给我翻个底朝天!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的‘药窟入口’给我找出来!”
一张无形的大网,正按照林秀芝的剧本,迅速收紧。
三日后,林秀芝一行人踏上归途。
她再次布下疑阵。
老刀驾着一辆空车,大摇大摆地行走在官道上,车辙深陷,仿佛满载而归,成功吸引了数波探子的追踪。
而林秀芝自己,则带着真正的药材和哑姑,悄然登上一艘小船,沿水路返回梧桐镇。
月上中天,小船行至一处芦苇荡生的僻静水域,船夫的动作忽然一滞。
“呼——”
数道破空声响起,几支装着迷香的竹管从芦苇荡深处激射而出,精准地钉在甲板上。
淡紫色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
“动手!”一声低喝,数名黑衣人如鬼魅般从芦苇中扑出,刀光凛冽,直扑船舱。
然而,他们预想中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瘫软在地的景象,并未出现。
船舱的帘子猛然被一股凌厉的掌风掀开!
林秀芝长身玉立,目光清冷如冰,那能让后天武者都瞬间昏厥的迷香,对她竟没有丝毫影响!
早在出发前,她便已服用了一小撮“噬毒金蕊”的花粉。
这霸道的毒雾非但没能迷倒她,反而像一剂烈性催化剂,让她体内的真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起来,一股借毒催发的潜能被瞬间激发!
“找死!”
林秀芝不退反进,身形一晃,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她甚至没有拔剑,只是并指如刀,迎着当先一人的刀锋,闪电般连点三下!
“断脉手!”
那黑衣人只觉手腕、胳膊、肩膀三处大穴如遭电击,瞬间酸麻,手中钢刀“哐当”落地,整个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经脉已被内劲暂时封死,虽不致命,却已彻底沦为废人!
兔起鹘落间,掌风连震,剩下的几名黑衣人如下饺子般,一个个僵直着身子倒在甲板上。
最后一个刺客见势不妙,转身欲逃,却被林秀芝一脚踹中膝弯,惨叫着跪倒在地。
林秀芝缓步上前,一把扯下他的面罩。
“是你?”
那张惊恐万状的脸,竟是曾在镇上找过她麻烦的赵大彪的远房表弟。
“谁指使你的?”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对方早已吓得魂飞魄散,颤抖着道:“是……是白公子!白九卿!他说……只要找到你的药源,抓住你……就赏我们五千块!”
林秀芝眼中寒芒一闪,一记手刀将其敲晕。
回到玲珑空间,她将从刺客身上缴获的迷香样本,直接丢在了那株“噬毒金蕊”旁的灵壤上。
幽蓝色的奇花仿佛闻到了世间最美味的食物,竟主动伸展出数条纤细的藤蔓,如活物般缠绕住那团毒粉,顷刻间吸收殆尽。
蓝光再闪,花开更盛,甚至比上次吞噬“蚀脉散”时还要妖异几分。
与此同时,一股钻心的剧痛再次轰击林秀芝的神识,比上一次更加猛烈。
她强忍着头晕目眩,在心中默默记下结论:“毒素越强,反哺的精纯能量越多,但对神识的损伤也呈倍数增长,每次动用后,至少需静修一日方可恢复。”
她翻开随身的账本,在“战略部署”那一页,用笔画出一个三环结构。
最内圈,是她的根基——梧桐镇基地。
中间一圈,是她刚刚楔入的钉子——青石口渗透网。
最外圈,则是她真正的王牌——玲珑空间育药中枢。
她在末尾写下一行字:“他们以为我在找出路,其实——我在织一张让他们爬不出去的网。”
窗外月色如霜。
无人看见,一粒比尘埃还细小的金色花粉,从林秀芝的指尖悄然飘落,无声无息地渗入窗外的泥土之中,仿佛在孕育着下一场不为人知的风暴。
夜深人静,林秀芝盘膝坐在空间灵泉旁,脑中却并未立刻进入修炼状态。
她闭着眼,一遍又一遍地在识海中推演着“噬毒金蕊”的种种可能性。
吸收、转化、反哺、损伤……这些数据在她脑中如星辰般排列组合。
如果,这股力量不只用于自身呢?
如果,它能被引导、被嫁接、甚至被……武器化呢?
一个模糊而疯狂的念头,开始在她心中生根发芽。
第41章 毒网里的饵,我亲自来喂
这个念头如同一粒投入心湖的火种,瞬间燎原。
以毒攻毒,以饵饲狼,这才是最高明的猎杀。
林秀芝深吸一口气,压下神识中残留的震荡刺痛。
她不再犹豫,从空间的一角取出一株品相中等的黄精,随即又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小瓶液体——正是上次从迷香刺客身上缴获、经“噬毒金蕊”吸收后剩下的“蚀脉散”残液。
她将残液用灵泉水稀释了百倍,形成一汪淡不可见的毒液,而后将那株黄精整个浸泡其中。
七日后,黄精被取出,根须间已然浸染了微不可察的毒性。
最后,她将这株黄精投入灵泉深处,任由磅礴的灵气冲刷净化。
泉水洗去了其九成九的毒性,却将那一丝最核心的“蚀脉”之力与黄精本身的药力完美融合,催生出一种极其内敛却霸道的能量波动。
从外表看,这株黄精灵气氤氲,与传说中的“先天药髓”别无二致,可一旦被武者吸收,那潜藏的微量毒素便会如附骨之蛆,精准地勾起修炼者体内积压的旧伤或功法隐患。
这,就是她为白九卿准备的“伪先天药髓”。
“哑姑。”林秀芝走出空间,声音清冷。
哑姑立刻递上纸笔。
林秀芝口述,哑姑下笔如飞,一张模仿药材古籍的图谱很快成型,上面绘制的正是那株伪药髓,旁边用古篆小字标注:“母株偶现于梧桐后山,藏于寒潭之底,三月一熟。”
图谱完成,林秀芝将其交给老刀,只吩咐了一句话:“去青石口最大的酒肆,喝醉一次,把这张图‘不小心’弄丢。”
老刀心领神会,
消息如长了翅膀般在青石口发酵。
次日傍晚,柳三爷的密信便悄然送达,言简意赅:“济元仓昨夜守卫加倍,白九卿亲调‘影蛇队’南下梧桐镇。”
影蛇队,药王帮最精锐的斥候与刺客,从不轻易出动。
“终于来了。”林秀芝冷笑一声,眼中杀机毕现。
她立刻行动起来。
首先,将山洞内所有真正的优质药材,无论品级,尽数转入玲珑空间的最深处封存,不留一丝痕迹。
紧接着,她命老刀组织一支空箱车队,装满石头压重车辙,大张旗鼓地朝着省城的方向进发,并沿途在各大驿站和茶馆放出风声:“山源药坊的林掌柜路子通天,已经和港商签下大单,以后只做精品出口了!”
声东击西,疑兵之计。
做完这一切,林秀芝自己则换上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头上包着布巾,扮作一个最不起眼的挑水妇,悄无声息地潜回了青石口,藏身于东巷一处废弃的院落。
入夜后,她如鬼魅般穿行在济元仓周围的暗巷,在几处关键墙根的泥土中,悄然埋下了数粒比米粒还小的“噬毒金蕊”种子。
这些种子得空间灵气蕴养,早已通灵。
一旦感知到特定毒素的气息,便会于一夜之间破土,绽放出无色无味的幽微花朵,成为她最隐秘的活体监控点。
第三日深夜,月黑风高。
三道黑影如鬼魅般掠入梧桐镇外的后山林区,为首之人正是白九卿的亲信阿青。
她手中拿着的,正是老刀“遗失”的那份图谱。
她们依图索骥,很快便在后山一处隐蔽的瀑布下,找到了一个被藤蔓覆盖的“寒潭”。
潭边一块不起眼的石板,与图谱上描绘的入口分毫不差。
阿青打了个手势,两名手下立刻上前,用特制的铁撬撬动石板。
“咔——”
石板应声而开,露出的却不是什么药窟,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
就在她们触动机关的一刹那,百米之外的崖顶上,一直闭目养神的林秀芝猛然睁开了双眼。
她指尖轻掐法诀,一丝微不可见的灵光自她眉心射出,与地下深埋的种子产生了共鸣。
霎时间,陷阱周围的泥土中,三株无形的“噬毒金蕊”同时绽放,释放出一股凡人无法察觉的极淡清香。
阿青等人吸入后只觉空气清新,并未有任何异样。
然而,她们常年修炼药王帮护体毒功而积攒在经脉内的微量毒素,却被这股异香瞬间引动,开始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发生紊乱。
“不对,撤!”阿青到底是影蛇队头领,瞬间感到心头一阵悸动,当机立断下令后撤。
可为时已晚。
返程途中,一名手下突然面色铁青,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软倒在地。
另一人则浑身筋挛,口吐白沫,抽搐不止。
唯有阿青功力最深,勉强压制住体内翻腾的气血,惊骇欲绝地回头望了一眼那片黑暗的林区,带着残余的手下狼狈逃离。
她带回的消息让白九卿勃然大怒:“那地方……有个活毒阵!”
白九卿看着手下带回来的、从陷阱边缘刮取的一点泥土里培育出的“伪药髓”,起初是狂喜,可当帮中毒师检测出其中那丝足以反噬功法的隐晦毒性后,他瞬间怒极反笑:“好!好一个林秀芝!不肯献出宝窟,竟敢用毒来反制我药王帮!”
他阴鸷的目光扫过地图,手指重重地敲在“梧桐镇”三个字上。
“传我命令,封锁所有通往梧桐镇的商路!我要让她一根药草都运不出去!”
随即,他又对心腹下令:“派人伪装成外地药材贩子,去找那个给林秀芝运货的李老板,出三倍价钱,把他的运输渠道给我买断!他若不从,就给他泼脏水,污蔑他勾结外敌,走私违禁品!”
一张经济绞杀的大网,就此撒下。
李老板果然没有上当。
他谨记林秀芝“非她亲笔签押,一车货都不得私自承运”的叮嘱,当场回绝了对方。
结果不出所料,第二天他的车队便被扣下,人也被“勾结外敌,倒卖国家管制药材”的罪名请到了镇派出所。
局势骤然收紧。
接到李老板从派出所打来的求援电话时,林秀芝正在山洞中打坐。
她听完后,只平静地回了两个字:“等我。”
半小时后,林秀芝出现在镇派出所。
面对一脸焦急的李老板和几名神色严肃的警官,她不慌不忙,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副本。
“警官,这是我们山源药坊与李老板签订的《联合运输协议》,上面盖有青石口药材商会的骑缝章,完全合法合规。”
徐警官接过一看,果然是正规协议,公章清晰,手续齐全——这正是她前几日通过柳三爷之手,利用商会内部混乱伪造的合法凭证。
“我们山源药坊,做的都是正经生意,从不走什么黑市。”林秀芝的语气温和得像在拉家常,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砸在众人心上,“谁要是想断我的生路,我不介意——也把他的财路,彻底断了。”
走出警局大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李老板的车辆虽暂时被放行,但此事显然没有结束。
林秀芝指尖无意识地轻抚着胸前的祖传玉佩,就在刚才,她清晰地感应到,玲珑空间内那株作为母本的“噬毒金蕊”,正前所未有地剧烈震颤起来,仿佛感应到了某种比“蚀脉散”更强大、更精纯的毒素正在遥遥逼近。
她眸光微冷,望向青石口的方向。
白九卿的后手,比她想象的,来得更快,也更毒。
第42章 谁在替我挡刀?
夜风阴冷,刮过梧桐镇的街巷,卷起几片枯叶,像是在预告一场即将到来的肃杀。
李老板的车队被扣第三天,整个山源药坊的货运链被彻底掐断。
镇上的气氛一日比一日紧张,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从四面八方收拢,要将林秀芝刚刚燃起的火苗彻底闷死。
山洞内,林秀芝静坐如石,唯有指尖轻抚玉佩的动作,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掌柜的,不能再等了!”老刀沉重的脚步声在洞口响起,他魁梧的身躯带着一股风尘仆仆的决绝,“这么耗下去,不等他动手,我们自己就先垮了。请您准许,让我去探一探他们的底!”
林秀芝睁开眼,眸光清冽:“白九卿已布下天罗地网,此去凶险。”
老刀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里是江湖人特有的悍勇与忠义:“我老刀这条命是您救的,烂在您手里,总好过烂在病床上。我以前在南边走镖,黑白两道都有些旧人情,混进他们一个外围货栈打探消息,还不是难事。”
看着老刀眼中的坚定,林秀芝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从空间中取出一瓶灵泉水和一个小瓷瓶:“这是灵泉,关键时刻可保你气血不衰。瓷瓶里是三枚‘闭气丸’,能暂时封住你全身气息,仿若死人,万不得已时用。”
“谢掌柜的!”老刀郑重接过,转身没入夜色。
两日后,老刀凭借昔日镖局的人脉,果然成功混入了药王帮设在镇外的临时据点——黑松林货栈。
这里表面上是个普通的木材转运站,暗地里却囤积了如山般散发着霉味的劣质药材。
深夜,老刀潜入账房,一本染着油污的账册让他瞬间目眦欲裂。
上面不仅详细记录了如何将这些劣质药材换上“山源出品”的包装,再以低价冲击市场,破坏林秀芝的声誉,更在最后一页用血红的朱砂批了八个字:“林某不降,则焚其仓、污其名、诛其羽。”
“诛其羽”,这三个字像毒刺般扎进老刀心里。
他就是林秀芝的羽翼之一!
他毫不犹豫地抄录下关键账目,正准备撤离,一股阴冷的劲风陡然从背后袭来!
是阿青!
她带领的巡夜小队如鬼魅般出现。
“有内鬼!”阿青声音尖利,毒砂掌带着腥风拍向老刀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货栈角落一个正在连夜筛选药渣的老药农猛地将一筐药材砸向另一侧,发出一声巨响,随即嘶声大喊:“走水啦!那边走水啦!”
追兵的注意力被瞬间吸引。
老刀回头,认出那是曾受林秀芝赠药救了老母亲的王伯。
王伯朝他使了个眼色,毅然决然地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找死!”阿青冷哼一声,屈指一弹,一缕无色无味的毒香飘向王伯。
老人只跑出十来步,便身子一软,悄无声息地倒在了阴影里,再没了声息。
这片刻的耽搁,为老刀赢得了生机。
他含着血泪,借着夜色拼死逃出了黑松林。
当他带着那本染血的账册跌跌撞撞地回到山洞时,整个人已摇摇欲坠。
他将账册塞进哑姑怀里,便再也支撑不住,一口乌黑的血喷涌而出,胸口急剧起伏。
哑姑大惊失色,连忙搭上他的脉搏,随即脸色煞白,双手飞快地比划着,眼中满是惊恐与焦急:是“蚀脉散·二重引”!
毒素已潜入经脉,每日都需特制解药压制,否则七日之内,经络尽腐,神仙难救!
林秀芝面沉如水,没有一丝犹豫。
她立刻扶起老刀,将他带入玲珑空间,磅礴的灵泉水如瀑布般冲刷着他的身体,一点点洗涤着侵入血脉的剧毒。
但这毒素极为诡异,如附骨之蛆,竟能抵御灵泉的净化。
林秀芝眼神一凝,并指如剑,在自己白皙的指尖轻轻一划。
三滴殷红如宝石的精血滴落,融入灵泉,瞬间化作三道肉眼可见的红线,钻入老刀心脉。
这是她以自身先天真气凝练的护心之力,代价是强行中断了即将到来的境界突破,半月之内修为再难寸进!
精血入体,老刀剧烈地一颤,喉头翻滚,又吐出一大口黑血后,呼吸终于平稳下来。
他悠悠转醒,看着为他耗费心血而脸色微白的林秀芝,这个铁打的汉子双膝一软,重重跪地,额头抵着地面,声音嘶哑:“我这条命,十年前就该死了!如今多活的每一天,都是老天爷恩赐,是用来替您挡灾的福分!”
林秀芝没有说谢,只是将他扶起,目光落在那本血迹斑斑的账册上,冷若冰霜。
她将账册内容连夜整理成三份。
一份,用最快的渠道匿名寄往市工商局;一份,亲手交到闻讯赶来的徐警官手中,作为正式的报案材料;最后一份,她亲自送到了青石口柳三爷的府上。
“柳三爷,告诉青石口所有还想做正经生意的人——造假者,必自焚。”林秀芝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柳三爷枯槁的手接过那份记录着惊天阴谋的抄录,止不住地颤抖。
他看着眼前这位年轻女子平静却暗藏雷霆的眼眸,浑浊的老眼中终于燃起一丝久违的血性:“林掌柜……老朽这辈子,低头太多次了。这一回,我替良知发声!”
次日清晨,仿佛一夜春风,梧桐镇和青石口的茶馆、邮局、供销社里,关于“药王帮欲以劣质药材栽赃山源药坊,毁掉梧桐镇招牌”的流言四起,舆论瞬间倒戈。
青石口,济元仓。
“废物!一群废物!”白九卿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俊美的脸庞因暴怒而扭曲。
他没想到林秀芝的反击如此迅速凌厉,竟直接掀了他的桌子!
“少主,现在外面都说我们……我们是黑心商家,许多合作的药行都开始观望了。”阿青低头禀报。
“好,好一个林秀芝!”白九卿怒极反笑,眼中杀机沸腾,“她以为凭几句流言就能翻盘?她想当英雄,我就先折了她的神龛!传我命令,今夜子时,召集‘风雨雷电’四使,随我亲赴梧桐镇,目标——山源集配中心!我要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化为灰烬!”
是夜,暴雨倾盆。
尚未完工的“山源集配中心”工地上,只留了几个看守的工人,老刀却执意要亲自守夜。
“刀哥,雨这么大,那帮孙子还能来?”一个年轻工人劝道。
老刀擦拭着手中一把形制古朴的短刀,那是他当年的吃饭家伙。
他望着窗外如注的雨幕,沉声道:“越是这样的天气,越是杀人的好时候。你们去后面休息,这里有我。”
子时刚过,五道黑影在狂风暴雨的掩护下,如幽灵般潜入工地。
为首的正是白九卿!
“动手!”他一声令下。
就在此时,一道璀璨的红色焰火陡然冲天而起,在漆黑的雨夜中炸开,如同血色的警钟!
是老刀燃放了烽火信号弹!
“拦住他!”白九卿眼神一厉。
老刀没有退,反而用自己魁梧的身躯死死抵住了仓库大门的机关转轴,嘶声怒吼:“想动掌柜的东西,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激战瞬间爆发。
老刀虽只有后天初期的修为,但一身悍不畏死的搏命打法竟让他硬生生拼掉了“风雨雷电”中的两人。
毒功、暗器交织如网,他身上瞬间多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螳臂当车!”白九卿耐心耗尽,亲自出手。
他身形一晃,鬼魅般出现在老刀面前,一掌印在其心脉之上。
“噗——”
老刀如遭雷击,鲜血狂喷,身躯剧震,但他并未立刻倒下。
他死死盯着白九卿,嘴角竟露出一丝惨烈的笑容,猛地咬碎了藏于牙间的毒囊!
一口浓稠的黑雾,混合着他的心头血,喷向白九卿面门!
白九卿大惊,他认得那是镖师用来同归于尽的“腐骨散”,急忙抽身后退。
就这片刻,大火已然在仓库各处燃起。
那一夜,整个工地火光冲天,将暴雨都映成了红色。
风雨中,唯有老刀死死抵住大门的身影,如一座不倒的丰碑,矗立在烈焰之前。
黎明时分,林秀芝赶至。
雨已停,只剩下烧焦的残梁断木和刺鼻的烟味。
她在废墟中找到了老刀尚有余温的遗体,他的手,还死死攥着一块烧焦了的、刻着“威远镖局”字样的令牌碎片。
她默默地脱下自己的外袍,轻轻覆盖在他身上,遮住了那些狰狞的伤口。
没有眼泪,没有言语。
她转身,走入清晨微湿的冷风中,将自己关在山洞里,整整一日,闭门不出。
直至深夜,她才再次踏入玲珑空间,盘膝而坐。
老刀决绝的笑容,王伯倒下的身影,白九卿的狠毒,前夫的背叛……一幕幕在脑海中翻腾。
巨大的悲恸与滔天的怒火在她体内交织、碰撞,化作一股无法抑制的狂暴洪流!
那股真气不再遵循往日的轨迹,而是如脱缰的野马,悍然逆冲奇经八脉!
剧痛传来,林秀芝却不闪不避,反而主动引导着这股力量,撞向那道坚不可摧的壁垒!
轰——!
仿佛宇宙初开的一声轰鸣在她丹田内炸响!
任督二脉,竟在这悲怒交加的极致冲击下,豁然贯通!
后天中期巅峰的瓶颈,触手可及!
她猛然睁开双眼,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此刻已是雷霆万钧。
“你说毒能杀人?”她的声音冰冷而沙哑,仿佛淬过九幽寒冰,“可你知道——哀兵必胜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她决绝的侧脸。
与此同时,玲珑空间的最深处,那一片作为母本的“噬毒金蕊”忽然感应到了主人的心意,于一刹那间,齐齐盛开!
幽蓝色的光华,如无声的海潮,汹涌澎湃,席卷了整个空间。
第43章 我的仓库,不许烧
幽蓝色的光华并非温和的治愈,而是带着一种吞噬万物的凛冽意志,在林秀芝的经脉中轰然流淌。
她因强行催动精血而亏空的气海,此刻正被这股霸道的力量疯狂填满。
一夜之间,悲恸化为坚冰,怒火淬炼成锋。
她没有沉溺于哀伤,因为她知道,对英雄最好的祭奠,不是眼泪,而是胜利。
次日天刚蒙蒙亮,梧桐镇的人们就发现,那个平日里宁静的山源药坊总号,今日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肃杀。
林秀芝亲自下令,暂停对所有商户的供货,并将库中剩余的药材全部封存。
紧接着,一则消息如插上了翅膀,飞遍了镇里的每一个角落——林掌柜要在村头的老晒谷场,召开全镇大会!
一时间,议论纷纷。
有人担忧,山源集配中心被烧,林秀芝这是要撑不住散伙了;也有人愤慨,觉得药王帮欺人太甚,要看林秀芝如何应对。
上午九点,老晒谷场上已是人头攒动。
那些靠着给林秀芝种植药材、打理药田而改善了生活的农户,以及在工地上做工的汉子们,全都自发赶来,一张张朴实的脸上写满了焦虑与不安。
林秀芝一袭黑衣,面容清冷,一步步走上用几张长凳临时搭起的高台。
她的身后,跟着同样一身素缟、眼圈通红却强忍着没有落泪的哑姑。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数百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
“我知道大家在担心什么。”林秀芝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没错,昨夜一场大火,烧了我们未完工的仓库,也带走了我们最好的兄弟,老刀。”
提到“老刀”,人群中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泣声和咒骂声。
“有人想用一把火,烧掉我们的饭碗,烧掉我们梧桐镇的希望。”林秀芝的目光扫过全场,清冽如刀,“他们以为,烧了仓库,我们就会怕,就会散。但今天,我站在这里,就是要告诉他们——他们错了!”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字字铿锵:
“山源集配中心,不会停工一天!原定的奠基仪式,三天后,照常举行!”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这简直是疯了!
仓库都成了一片废墟,怎么照常举行?
仿佛看穿了众人的疑虑,林秀芝从身后一个布袋里,猛地抓出一大把崭新的钞票,高高举起!
“从今天起,所有参与重建和守卫的工人,工钱翻倍!我另外招募一支三十人的夜巡队,统一配备哨棒和联络暗号,负责工地安全!”
她顿了顿,将手中那沓钱重重拍在身前的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紧接着,她弯腰,将整个布袋都拎了上来,一把扯开袋口!
哗啦——!
红色的百元大钞如瀑布般倾泻而出,在桌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阳光下,那片红色刺得人眼睛发疼!
“这里是五万块现金!”林秀芝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所有报名夜巡队的兄弟,现在,立刻,预付半个月的工资!我林秀芝不怕火,不怕贼,只怕……对不起你们这些信我的人!”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九十年代,五万块现金堆在一起的视觉冲击力,足以让任何人心神剧震!
这不是空头支票,不是虚无的承诺,而是实实在在、能揣进兜里养家糊口的真金白银!
这份魄力,这份担当,瞬间点燃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那团火。
“我报名!”一个在工地上干活的壮汉第一个吼出声,他通红着眼眶,“刀哥不能白死!这帮狗娘养的,老子跟他们拼了!”
“算我一个!妈的,欺负到咱们梧桐镇头上了!”
“林掌柜,我们信你!我也报名!”
“还有我!”
三十个名额,不到一分钟就被一抢而空。
领到那厚厚一沓工资的汉子们,手都在抖,他们攥紧的不仅仅是钱,更是一份被尊重、被信任的尊严和血性!
三天后,奠基仪式如期举行。
出乎所有人意料,清晨时分,徐警官竟亲自带队前来,几辆闪着警灯的治安联防车威严地驻守在工地四周,他更是调来了县局的支援力量,摆明了是来为林秀芝站台撑腰。
镇长也顶不住舆论的压力,亲临现场发表讲话,义正辞严地表示:“坚决支持合法经营商户,严厉打击一切破坏市场秩序的犯罪行为!”
仪式进行到一半,远处山道上忽然尘土飞扬。
一辆满载水泥的大卡车风驰电掣而来,一个漂亮的甩尾停在工地入口。
车门打开,李老板那张写满急切的脸露了出来。
更令人震撼的是,在他的卡车后面,竟浩浩荡荡地跟着十几辆本地的货车,车上装满了钢筋、砖石和木料。
这是一支自发组织起来的护送车队!
“林掌柜!”李老板跳下车,扯着嗓子高喊,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嘶哑,“我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我们知道,不能让做好人、做正经生意的人寒了心!我们不赚快钱,只护公道!”
“说得好!”
围观的人群中,不知是谁第一个鼓起掌来,紧接着,雷鸣般的掌声响彻了整个山谷!
数里之外的山坡上,白九卿手持望远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此刻已铁青一片。
他本想趁着仪式再次纵火,制造更大的恐慌,却发现工地四周不仅拉起了尖锐的铁丝网,还每隔十步就摆放着一个装满水的大缸。
屋顶的四角,更是挂上了一串串铜铃,风一吹就叮当作响。
最让他心惊的是,每当夜风吹过,空气中似乎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幽蓝异香。
这香味让他体内运转的毒功隐隐有些滞涩,极不舒服。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手段!
“林秀芝……”他咬牙切齿地放下望远镜,眼中满是阴鸷的杀意,“你建得起仓库,守得住人心长久吗?”他拂袖转身,带着手下如鬼魅般消失在山林中。
当天夜里,工地灯火通明,巡逻队手持哨棒,警惕地巡视着每一个角落。
林秀芝却并未因此放松。
她将哑姑和几个信得过的年轻女子叫到山洞,开始教授她们基础的药理知识。
玲珑空间内,她用灵泉水紧急催生了一批特殊的“警戒型黄精”。
这种黄精经过灵泉改良,对毒素的反应比猎犬的嗅觉还要灵敏,一旦接触到极微量的迷香或毒粉,根茎便会瞬间枯萎发黑。
她亲自将这些“天然预警系统”埋在了新建仓库基座的四个角落。
子时三刻,万籁俱寂。
东角的地里,一株刚刚埋下的黄精,猛地从翠绿变得焦黑!
几乎在同一时刻,盘膝静坐的林秀芝豁然睁眼!
她身形一晃,不带起一丝风声,如夜枭般掠向东角。
只见两个黑影正鬼鬼祟祟地试图将几个油罐安放在墙角。
林秀芝没有出声,只是隔空并指一弹,一股柔韧的掌风精准地打在他们头顶的屋檐瓦片上。
“哗啦——哐当!”
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夜里炸开,惊得那两人魂飞魄散。
“有贼!”
巡逻队的怒吼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十几道强光手电瞬间将这里照得亮如白昼。
两人插翅难飞,被众人一拥而上,死死按在地上。
审讯之下,他们很快招供,竟是上次被打断腿的赵大彪的远房亲戚,受人五十块钱雇佣前来作乱。
林秀芝将这份新鲜出炉的口供,连同之前所有的证据,一并交到了连夜赶来的徐警官手中。
证据链完整,人赃并获,徐警官终于能够绕开所有阻力,正式向市局申请立案,对“药王帮”涉嫌跨区域有组织犯罪行为展开彻查!
送走徐警官,林秀芝回到灯下,翻开一本属于她自己的账本。
在“战略部署”那一页,她用朱笔划去了“被动防御”四个字,提笔写下全新的计划:
“主动出击。”
一、联合柳三爷,策反青石口中小药商,组建“梧桐自由药盟”。
二、以“噬毒金蕊”为核心,开发高端排毒养颜产品线,直击命门。
三、备足货源,进军省城批发市场,釜底抽薪。
合上账本,她抬眼望向窗外皎洁的月光,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轻声自语:“你想烧我的仓?可你忘了——我有的,是整座山。”
窗外月华如水,玲珑空间内,那片幽蓝色的花海感应到主人的战意,正无声地摇曳着,散发出愈发凛冽的寒芒。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忙碌了一整天的林秀芝,终于在深夜抽出空来,去看望那个报名夜巡队的壮汉王铁的家。
她带了些营养品,感谢他一家的支持。
王铁的媳妇拉着她,感激得说不出话,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女孩从门后探出头,怯生生地递给她一朵刚从山里采来的野雏菊。
女孩叫小桃,是王铁的独女,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像极了山间的清泉。
林秀芝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她蹲下身,摸了摸小桃的头,接过了那朵小小的花。
“谢谢你,小桃。”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和。
这一刻的宁静与温暖,像是对连日厮杀最好的慰藉。
第44章 聋了半只耳,听见孩子的哭
然而,这片刻的温馨,如同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转瞬即逝。
仅仅三天后,王铁家的门被捶得震天响,他媳妇哭哑了嗓子,抱着滚烫如烙铁的小桃冲进了山源药坊。
“林掌柜,求求你,救救俺家小桃!”
林秀芝心中一沉,伸手探向小桃的额头,那温度烫得她指尖一缩。
女孩原本清澈的双眼紧闭,小脸憋得发紫,身上竟浮现出一块块青紫色的斑痕,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镇上的赤脚医生束手无策,只说是中了邪。
但林秀芝只看了一眼,便认出那斑痕下涌动的,是一股阴寒至极的毒气。
“别慌,把孩子交给我。”她当机立断,不顾众人惊疑的目光,抱起小桃,对哑姑做了个手势,便大步流星地奔向后山深处那座鲜为人知的别院。
这里是她为自己准备的清修之地,与世隔绝。
将小桃安置在床榻上,林秀芝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从玲珑空间中引出一捧灵泉水,撬开女孩干裂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喂进去三滴。
随即,她盘膝坐于床沿,双掌悬于小桃胸前,缓缓催动祖传的《清络诀》。
真气如涓涓细流,探入小桃纤细脆弱的经脉。
然而,就在她的内力触及那毒气的瞬间,一股阴冷腐朽的气息猛地逆冲而上,仿佛一条蛰伏的毒蛇,张口就咬向她的心脉!
林秀芝胸口一闷,喉头泛起一阵腥甜,眼前阵阵发黑。
她强行咽下涌上的气血,咬紧牙关,不但没有收手,反而加大了内力的输出。
她必须在毒气彻底侵蚀小桃心脉之前,将其强行引导、包裹、化解!
指尖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死人般的惨白,额角的冷汗很快浸透了衣襟。
这是她第一次,将空间之力如此大规模地用于维系一个外人的生命。
胸前,贴身佩戴的玲珑玉佩陡然变得滚烫,仿佛被置于烈火之上。
玉佩温润的表面,竟隐隐浮现出一道道蛛网般的虚影裂纹,明灭不定。
是夜,林秀芝在短暂的调息中昏沉入睡。
她坠入一片迷蒙的白雾,恍惚间,看见祖母清瘦的身影立于雾气深处,手中持着一枚与她一模一样的玉佩,眼神悲悯,声音飘渺而来:“傻孩子,玲珑非器,乃活界也。吞则补,耗则损。你用它救一人,便如从己身割下一块肉;若要救十人,便是血尽而亡的下场……”
“轰隆!”
窗外一声惊雷炸响,林秀芝猛然惊醒!
榻上的小桃正剧烈地抽搐,身体弓成一只虾米,“哇”地一声,咳出一大团腥臭刺鼻的黑色血块!
哑姑一直守在旁边,见状立刻上前,用银针蘸了些黑血,放在鼻尖轻嗅,又翻开小桃的眼皮看了看,脸色大变。
她飞快地用手语比划着,神情焦急万分:这是“七步腐心散”的余毒,霸道无比,必须连续七日以纯阳内力导引,一日都不能断!
七天!
林秀芝低头,看着自己掌心因真气过度透支而龟裂开的细小血口,眼中没有丝毫犹豫。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披上外衣,毅然走入滂沱的雨幕之中,再次从空间中取出灵泉,一滴滴喂入小桃口中,继续为她续命。
窗外风雨如晦,屋内灯火坚守。
第七日凌晨,当天边泛起第一缕鱼肚白时,一直昏迷不醒的小桃,长长的睫毛终于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眼前这张布满血丝、憔悴却依旧清丽的面庞,干裂的嘴唇翕动几下,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稚嫩又依恋的呼唤:
“娘……”
林秀芝浑身剧烈一震。
这两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尘封已久的心防。
前世,她与陈卫东也有过一个孩子,却在意外中流产,那是她心中永远的痛。
此刻,这声“娘”,让她积压了数日的疲惫、痛苦、愤怒,尽数化为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
就在这一刻,她胸前那枚滚烫的玉佩,上面的裂纹虚影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收敛了一丝,一股温润平和的力量自玉佩内部涌出,仿佛与她的悲喜产生了共鸣。
然而,喜悦仅仅持续了一瞬。
林秀芝随即感觉自己的左耳中传来一阵尖锐的轰鸣,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被隔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花。
半个时辰后,当她用右手捂住右耳,却发现左边已是死一般的寂静——代价,已然落下。
她失聪了,半只耳。
她沉默地抚摸着小桃恢复红润的额头,用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异样沙哑的声音低声问:“小桃,你还记得……是谁把你抓走的吗?”
小桃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小小的身子不住地颤抖。
她抬起虚弱的手,在林秀芝的掌心,用力地画了一个图案。
那是一只戴着硕大玉扳指的手,手腕上,盘踞着一条狰狞的蛇形刺青。
林秀芝的瞳孔骤然收缩。
是白九卿!
正在此时,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拐杖杵地的声音。
孙婆婆来了。
这位在梧桐镇接生了一辈子的孤寡老人,不知从哪听到了消息,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爬上了山。
当她看到床上已能安睡的小桃时,浑浊的老泪瞬间夺眶而出,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林掌柜!你救了这孩子的命啊!”
她哭着,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说出了一段骇人听闻的过往。
“这孩子……是药王帮从邻县掳来的‘药胎子’啊!他们说这孩子是百年不遇的‘百毒不侵体’,抓去就是专门给他们试新炼的毒药……当年,是我……我拼死把她藏在接生的产婆箱里,才从那帮畜生手里逃过一劫!”
说着,孙婆婆从怀里颤巍巍地摸出一个早已褪色的红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枚冰冷的铜牌,上面用阴文刻着两个字:丙七。
“这是……药王帮给那些‘药胎子’的编号……”
林秀芝接过那枚尚带着老人体温的铜牌,指节因用力而捏得发白,咯咯作响。
丙七。
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编号,一个试毒的器皿!
那股曾被她强压下去的杀意,此刻如地底的熔岩,轰然喷发!
当夜,林秀芝让哑姑护送小桃和孙婆婆回梧桐镇暂住,自己则独身一人,来到了后山的断崖边。
她失聪的左耳听不见风声,却能更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内心脏的怒吼。
她缓缓抚过胸前的玲珑玉佩,感知到空间深处,那片因吸收了“七步腐心散”毒性而愈发妖冶的“噬毒金蕊”花海,正随着她的心绪剧烈摇曳。
“你们伤的孩子,我来讨债。”她对着沉沉的夜幕,一字一句地低语。
话音未落,她敏锐的目光忽然捕捉到,远处通往邻村的山道上,毫无征兆地亮起了数点幽绿色的磷火,在黑暗中飘忽不定。
紧接着,一阵若有似无的、孩童压抑的呜咽声,顺着山风,微弱地传了过来。
林秀芝猛然起身,那双因失聪而愈发锐利的眸子,如两柄出鞘的利刃,瞬间刺破夜幕——
新的时踪,已经开始了!
第45章 谁家灯火,照不亮被偷走的路
寒风如刀,刮过林秀芝失聪的左耳,带不起一丝声响,却让她右耳听到的山风呜咽显得愈发凄厉。
这个世界,一半变得死寂,另一半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能听见自己胸腔内,那颗因愤怒而剧烈搏动的心脏,正发出雷鸣般的咆哮。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从山道上传来。
林秀芝没有回头,她敏锐的感知早已锁定了来人——梧桐镇派出所副所长,徐警官。
“林掌柜。”徐警官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凝重,他走到林秀芝身侧,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山下星星点点的灯火,“出大事了。”
他递过来一份内部通报,纸页在夜风中哗哗作响。
“加上邻近的两个镇子,五天之内,一共失踪了七个孩子,年龄都在六到十岁之间。我们排查过,这些孩子的体质都有些特殊,要么是自幼体弱多病,常年吃药,要么就是对某些草药有过敏反应。”
特征与小桃惊人地一致!
徐警官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在耳语:“有村民半夜起来上厕所,说亲眼看到几个穿黑袍的影子,抬着一个大木箱子往山里走,箱子角还在往下滴答血……”
林秀芝接过那份文件,指尖冰冷。
她回到山源药坊,没有片刻迟疑,翻开了那本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账册。
在记录着各类商业风险的“外部风险”那一页,她用朱砂笔,一笔一划,重重写下四个字:儿童诱拐。
写完,她唤来一直默默守在门外的哑姑。
哑姑的眼神清亮,带着询问。
林秀芝递给她一沓钱和一张纸条,用手语飞快地比划着:“去这几个村子,找曾被药王帮欺压过的家庭,打听所有关于‘黑袍人’和‘药箱’的消息。记住,只听,不说,安全第一。”
哑姑重重点头,将钱和纸条贴身藏好,转身便如一只灵巧的夜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
深夜,药坊的后门被“笃笃笃”地敲响了,声音轻微得像是野猫的爪子在挠门。
林秀芝开门的一瞬间,一个小小的身影就滚了进来,带着满身的泥泞和露水。
那是个约莫九岁的男孩,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却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倔强和狠戾。
他叫小石头,是镇上铁匠家的二儿子。
“林……林掌柜……”小石头一开口,压抑了许久的哭声便再也忍不住,他死死攥着拳头,将一张被汗水浸得焦黄的纸片递到林秀芝面前,“我哥……我哥被抓走了!是那些戴银面具的坏人!”
他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讲述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三天前,他亲眼看着哥哥被一个银面具的黑袍人扛走。
在被带走前,哥哥趁对方不备,飞快地将这张纸塞进了他的口袋。
林秀芝展开纸片,那是一副歪歪扭扭的儿童画。
上面画着一座塌了半边屋顶的庙宇,旁边是一口干涸的枯井,还有三条交叉在一起的山路。
“我……我偷偷跟了他们好远,”小石头的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颤抖,“我看见一个叫阿青的坏蛋,从庙后面的一个山洞里钻出来!我还听见他们对暗号,是什么……‘月照寒潭,药归少主’!”
林秀芝的瞳孔骤然收缩。
塌顶庙宇、枯井、三岔路口——这分明是梧桐镇后山废弃了近二十年的“净尘庵”!
老人们都说那里闹鬼,早已无人敢靠近。
但林秀芝从祖辈留下的笔记中得知,净尘庵的前身,正是药王帮的前身“百草堂”曾经的炼药据点之一!
“月照寒潭,药归少主……”她低声咀嚼着这八个字,一股冰冷的杀意在她心底盘旋。
少主?
是白九卿,还是另有其人?
她没有立刻冲动行事。
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她先是温言安抚了小石头,让哑姑带他去清洗休息,随即,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一早,她亲自去省城,请来了一位人脉颇广、医德高尚的流动医生,陈医师。
她将小桃的病例和那枚刻着“丙七”的铜牌交给陈医师,只说是收治的一个疑难病患。
陈医师只看了一眼病历上的症状描述,又闻了闻那枚铜牌上残留的微弱气息,脸色瞬间大变:“这……这是‘七步腐心散’的慢性发作症状!此毒阴狠霸道,三十年前就被列为禁药,早已失传!若非有某个组织在暗中长期豢养‘药人’试毒,绝不可能留存至今!”
林秀芝不动声色地打开了录音机,将这段话完整地录了下来。
随即,她恳请陈医师以山源药坊的名义,在梧桐镇及周边村庄,为所有十岁以下的孩童进行为期三天的义诊,费用由药坊一力承担。
消息一出,镇民们无不感念林掌柜的仁义。
三天里,药坊门前排起了长龙。
借着义诊的机会,林秀芝和哑姑暗中接触那些神色忧虑、孩子体质异常的家庭。
当她们拿出那份录音和“丙七”铜牌时,好几位母亲当场崩溃痛哭。
短短两日,一份由十一户失踪或受害儿童家属联名签署的《控告书》,带着血泪和愤怒,被送到了徐警官的办公桌上。
舆论的压力,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骤然收紧。
当晚,林秀芝将自己关在后院,心神沉入玲珑空间。
她没有去照料那些仙草灵植,而是站在空间的中央空地上,以神念为笔,以灵气为墨,将小石头那张简陋的草图、祖辈笔记中关于净尘庵的记载、以及自己对山川地势的记忆,三者合一,在脑海中飞速推演。
很快,一幅远比任何地图都精确的立体结构图,清晰地浮现在她的意识里。
净尘庵地下,竟是中空的三层结构!
第一层,狭窄潮湿,是囚禁“药胎子”的囚室;第二层,布满浸泡药材的毒池,是为炼药之地;而最深的第三层,她赫然“看”到,墙壁的夹层里,竟密密麻麻埋设着数十个引爆用的火油罐!
一旦强攻,对方引爆火油,整个地下据点会瞬间化为一片火海,孩子们必死无疑!
好狠毒的手段!
林秀芝眼中的寒意更甚。
她打消了强攻的念头,转而从空间中取出数十粒“噬毒金蕊”的种子。
这种奇花对毒素的感应极其敏锐,能在百米之外就感知到毒气浓度的变化。
她将种子交给哑姑,附耳低语。
第二天起,一个蓬头垢面、看似流浪的采药女,便开始日复一日地出现在净尘庵周围。
她从不靠近正门,只是在外围的断壁残垣下,看似随意地挖着野菜,每一次蹲下,都有一粒种子被悄无声息地埋入土中。
第三日黎明,天色未亮。
林秀芝正在院中打坐调息,心头忽地一动。
她猛然睁眼,看向净尘庵的方向。
在她的感知中,其中一粒埋在侧后方山洞附近的种子,悄然绽放了——花蕊顶端,闪烁起一抹幽微的蓝色光晕。
他们在炼毒了!
林秀芝立刻起身,召集了连夜赶来的徐警官和镇上另一位受她恩惠、颇有势力的木材商李老板,进行最后的密议。
“……计划就是这样,”林秀芝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徐警官,你带人手持搜查令,从正门佯攻,制造对峙,吸引他们全部的注意力。我和哑姑,从后山侧洞潜入,那里是他们防御的死角。”
她看向一旁早已换上了一身劲装的小石头,将一枚新铸的、刻有“山源”二字的铜牌交到他手中。
“石头,你的任务最重要。”她蹲下身,直视着男孩的眼睛,“你熟悉地形。行动开始后,如果你听到三声炮响,就立刻带着其他被救出的孩子,往东边的松树林跑。记住,不要回头,那里会有人接应你们。”
小石头用力点头,小小的手紧紧攥住那枚尚带着林秀芝体温的铜牌。
恐惧早已被复仇的火焰取代,他的眼中燃起了从未有过的光。
林秀芝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山下沉睡的梧桐镇,毅然转身,走入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之中。
风卷起她的衣袂,那决绝的背影,宛如一柄即将饮血的、出鞘的利剑。
与此同时,净尘庵那扇破败的朱漆大门前,几名身穿道袍、睡眼惺忪的“道士”,正不耐烦地打着哈欠。月光下,他们丝毫没有察觉,远处山道上,数道闪烁的车灯正撕破夜幕,如利箭般直刺而来。
第46章 我不是来谈判的,是来拆庙的
凄厉的警笛并未响起,但那数道撕裂夜幕的雪亮远光灯,本身就是最刺耳的警告。
刺眼的光柱如审判之剑,直直钉在净尘庵破败的山门上,将几个刚刚还睡眼惺忪、装模作样的“道士”照得无所遁形。
“什么人!”为首的道士强作镇定,用拂尘指着下方,厉声喝道。
他身后的几人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手已经悄悄摸向了藏在道袍下的兵刃。
车门“砰砰”洞开,十数名身着制服的警员鱼贯而出,动作迅捷,气势森然。
梧桐镇派出所副所长徐警官走在最前,他那张国字脸在车灯的映照下,冷硬如铁,手中一张盖着鲜红印章的搜查令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警察!我们接到举报,怀疑此地涉嫌非法拘禁、制造违禁药品,这是搜查令!”徐警官的声音洪亮如钟,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立刻开门,配合检查!”
“胡说八道!”为首的道士脸色一变,随即冷笑,“此乃清修之地,岂容尔等凡俗差役玷污!没有观主的命令,谁也别想踏入此门一步!”
双方隔着数十级石阶,瞬间陷入了剑拔弩张的对峙。
徐警官知道,这正是林秀芝计划中的一环——用最大的声势,将巢穴里所有毒蛇的注意力都吸引到正门来。
与此同时,净尘庵西侧百米外的峭壁之下,两道鬼魅般的身影正贴着山壁疾速穿行。
林秀芝一马当先,哑姑紧随其后。
她们早已借着密林的掩护,绕到了这处防守的绝对死角。
头顶,一根坚韧的青藤从崖顶垂下,末端正系在那口废弃枯井的井沿。
没有丝毫犹豫,林秀芝抓住藤蔓,身形如灵猿般矫健,悄无声息地滑入井中。
哑姑也有样学样,动作虽略显生涩,却也稳稳落地。
井底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仿佛腐烂甜腻的腥气。
林秀芝的左耳仍旧失聪,但她超凡的感知却在此刻发挥到了极致。
她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井底的泥土,放在鼻尖轻嗅。
“蚀脉散”的基毒。
她冰冷的眼神扫过井壁一侧,那里有一块不起眼的凸起石砖。
轻轻一按,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道赫然洞开。
腥甜的气味扑面而来,浓郁了数倍。
两人闪身而入,沿着狭窄的通道前行。
沿途的石壁上,还能看到一些早已被岁月腐蚀的机关痕迹,应该是百草堂时期留下的。
林秀芝冷冷一笑,心中暗道:“他们以为换了地方,抹去痕迹,就能高枕无忧?殊不知,这世上有些毒,走得多了,连地气都会被浸染出味道。”
很快,她们潜入地下二层。
这里豁然开朗,却也戒备森严,不时有目光呆滞、浑身散发着药味的“毒奴”巡逻而过。
林秀芝和哑姑借着石柱的阴影,完美地避开了所有耳目,最终在一间偏僻的石室外停下了脚步。
微弱的、压抑的呜咽声从门缝里传出。
林秀芝对哑姑打了个手势,一脚踹开石门!
门内,七个年幼的孩子被粗大的铁链锁在一起,蜷缩在冰冷的石床上。
他们大多眼神空洞,面色青紫,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只有一个稍大些的男孩,双目赤红,尚存一丝清明。
他看到冲进来的林秀芝,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他认得她,她是小石头口中的“林掌柜”!
他正是小石头的哥哥,阿勇!
阿勇挣扎着,用指甲在身后的墙壁上奋力划动,那里早已被他用血和泥划出了几个模糊的字:“水—南—三步”。
林秀芝瞳孔一缩,瞬间领悟!
地下水渠!
向南三步之外,有通往水渠的通风口!
“哑姑!”她当机立断,“你带阿勇和其他四个孩子先走,从水渠撤离!”
她从怀中掏出最后一瓶浓缩了数滴灵泉的玉瓶,没有丝毫吝惜,飞快地给每个孩子唇间都滴入一滴。
这堪称救命的灵液能短暂激发他们的生机与活力,支撑他们逃出生天。
就在最后一滴灵泉离开玉瓶的瞬间,林秀芝胸口那枚祖传玉佩猛地一震,表面那道细微的裂痕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猛地撕扯了一下,发出一声只有她能听见的哀鸣!
她左耳的轰鸣声骤然加剧,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代价,在加剧!
但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将剩下的两个已经昏迷的孩子背在身上,对哑姑道:“我留下,引开他们!”
此时,地道深处,正监督炼药的白九卿猛地抬起头,他那张俊美而扭曲的脸上闪过一丝暴戾。
“不对劲!‘蚀脉散’的毒雾浓度在下降……有人入侵!”他身形一晃,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怒吼声在通道内回荡:“所有人,跟我回地牢!”
林秀芝刚将哑姑和孩子们送入通风口,就听到了白九卿的怒吼。
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退反进,故意暴露行踪,朝着白九卿来时的方向冲去,将他引入一片更宽阔的炼药石窟。
这里,正是她早已通过空间感知选定的陷阱区!
“鼠辈,哪里逃!”白九卿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追至,身后跟着十数名药王帮的好手。
看着被自己引入包围圈的林秀芝,白九卿脸上露出残忍的微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
话音未落,他笑容猛地僵住。
只见林秀芝立于石窟中央,双手结印,一股无形的精神力骤然引爆!
石窟四周的泥土中,那些被她提前移植于此的“噬毒金蕊”,在这一刻猛然绽放!
数十朵金色的花蕊瞬间喷吐出海量的净化气息,与空气中弥漫的“蚀脉散”毒雾轰然相撞!
“滋滋——”
刺耳的声音响起,淡红色的毒雾与金色的花粉气息反应,瞬间生成了一片浓稠得化不开的诡异蓝雾!
那不是雾,而是一种由花粉与毒瘴结合而成的……死亡之息!
“不好!是克制毒功的奇花!”白九卿大惊失色,立刻屏住呼吸暴退。
但他的手下却没那么好运。
那些药王帮众吸入蓝雾的瞬间,只觉得体内运行自如的护体毒功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紊乱、沸腾,反噬其主!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一个个好手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经脉寸断,软倒在地。
“林秀芝!”白九卿目眦欲裂,他苦心经营数十年的毒奴和基业,在这一瞬间毁于一旦!
他死死盯着高台上那个清冷的身影,嘶吼道,“你竟敢毁我药王帮百年基业!”
林秀芝立于高台之上,冷冷俯视着这片人间地狱,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混乱:“我不是来毁你基业的。我是来告诉你,作恶太多,连鬼神都不容。”
话音落,她毫不恋战,猛地将一枚火折子扔向墙角早已预设好的火油罐!
“轰——!”
烈焰冲天,瞬间封死了整个石窟!
林秀芝转身,朝着预定的出口狂奔而去。
然而,就在她即将逃出生天之际,异变陡生!
先前被她背在身上的阿勇,因体力不支,竟从她背上滑落,直直坠向旁边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千钧一发!
林秀芝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竟反身一跃,在半空中接住阿勇,将他护在怀中,用自己的后背和肩膀,硬生生承受了下坠的全部冲击力!
“砰!”
她重重砸在沟壑底部的乱石上。
剧痛如电,从肩胛骨炸开,瞬间贯穿四肢百骸!
“噗——”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那枚祖传玉佩上的裂纹,在这一击之下,几乎贯穿了整个玉身!
但她只是闷哼一声,牙关紧咬,强撑着站起,再次背起昏迷的阿勇,疯了一般冲向出口的光亮。
当她踉跄着冲出洞口,看到徐警官带着警员和几位家属焦急等待的身影时,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断裂。
她双腿一软,脱力地跪倒在地。
“林掌柜!”徐警官等人骇然冲上前来。
次日清晨,梧桐镇炸开了锅。
“林女侠夜闯魔窟,单人独骑救七童”的传奇故事,以燎原之势传遍大街小巷。
苏醒过来的孩子们在家长的陪同下,哭诉着在地牢中的种种非人遭遇。
百姓的愤怒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齐齐指向了药王帮。
徐警官拿着从净尘庵缴获的大量毒药样本和“药人”记录,连夜上报市局,一份将药王帮彻底列入扫黑除恶名单的紧急文件,火速下发。
山源药坊的后院,林秀芝躺在床上静养。
她左耳的嗡鸣仍未停止,玉佩的裂痕触目惊心。
昏睡中,她仿佛看到祖母站在一片迷蒙的白光里,对着她欣慰地微笑点头。
她缓缓睁开眼,醒了过来。
下意识地握住胸前的玉佩,她惊奇地发现,那几乎贯穿玉身的恐怖裂纹边缘,竟不知何时,生出了一丝极其纤细、却又坚韧无比的金色丝线,似乎正在以一种缓慢而顽强的方式,自我修复着。
她侧过头,望向窗外刺破云层的朝阳,眼神平静而坚定。
“你们总想抓我的靠山,却忘了……”她轻声低语,仿佛在对某个看不见的敌人宣告,“我自己,就是山。”
话音刚落,玲珑空间深处,那些盛放的噬毒金蕊,竟在同一时刻齐齐闭合了花苞,仿佛完成了某种神圣的使命。
而在它们枯萎的根部,那片被灵泉浸润过的土地,正微微拱起,像是有什么全新的、截然不同的种子,即将在沉沉的黑暗中……破土而出。
空气里,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潮湿的霉味。
第47章 药香压过腥风血雨
那股若有若无的霉味,是黑秤巷腐朽的呼吸。
连着半个月的暴雨,将这条藏污纳垢的巷子泡得如同一个发酵的酱缸。
阴沟里翻涌着污浊的黑水,墙角长满了滑腻的青苔,空气里,湿瘴与垃圾腐败的气息混合,令人作呕。
疫病,就在这片湿热的温床里,悄然滋生。
先是码头上扛活的苦力,接着是巷子里的流莺和孤寡老人,一个接一个地发起高烧,浑身酸痛,咳喘不止。
起初没人当回事,以为只是淋了雨着了凉,可当第一个人倒在街头再也没能起来时,恐慌便如瘟疫本身,瞬间席卷了整条黑秤巷。
人心惶惶之际,济民药膳铺的门板在天未亮时便被卸下。
一缕清冽的药香,霸道地撕开了巷子里浑浊的瘴气。
林秀芝一身利落的粗布衣裳,长发简单束在脑后,亲自在铺子前支起一口硕大的铁锅。
当夜,她便从玲珑空间内紧急催熟了一批年份十足的速生金银花与板蓝根。
这些在外界至少需要数月乃至一年才能长成的药材,在空间灵泉的滋养和缓慢的时间流速下,一夜之间便达到了最佳的药效。
熊熊的炭火舔舐着锅底,空间出品的极品药材在滚水中翻腾,浓郁的药香压过了巷中所有的腥风血雨,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将绝望隔绝在外。
“都来喝药!免费的!”哑姑清脆的声音(经过林秀芝灵泉调理,已能简单发声)在清晨的薄雾中回荡。
她和几个受过林秀芝恩惠的妇人一起,为每一个排队的人盛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
而在另一口锅里,熬着香糯的白粥,哑姑按照林秀芝的吩咐,在每锅粥出锅前,悄悄滴入一滴用灵泉稀释了百倍的泉水。
这微量的灵液虽不能直接治愈疫病,却能迅速激发人体的生机,增强抵抗力,固本培元。
起初,人们将信将疑,但当第一个喝下药汤和粥的汉子在第二天退了烧,第三天竟能下地干活时,整个黑秤巷都沸腾了!
“活菩萨!济民铺的林掌柜是活菩萨!”
“那粥是救命的仙粥啊!我喝了一碗,身上就有劲儿了!”
一时间,药膳铺门前排起的长龙,从巷头甩到了巷尾。
第三日傍晚,花姨差人送来沉甸甸的十斤糙米,附带一张纸条,上面是她娟秀的字迹:“孙婆婆当年救我一命,今日还情于你。”
林秀芝看着那张纸条,眸光微动。她知道,她的第一步棋,走对了。
然而,她播撒的善意,却也刺痛了某些人的眼睛。
铁秤帮总堂,秤砣张一脚踹翻了身前的茶几,满脸横肉因愤怒而扭曲:“妈的!一个娘们儿,几天功夫就把黑秤巷的人心都收买了?她想干什么?想把老子的地盘变成她的善堂吗?”
一个精瘦的汉子凑上前,阴恻恻地说道:“大哥,她不是要脸面吗?咱们就让她彻底没脸!”
次日,药膳铺前再次排起长队。
两个铁秤帮的小喽啰混在人群中,趁着最后一锅药即将施完、众人疲惫松懈之际,将一包无色无味的粉末悄无声息地倒入了药锅。
半个时辰后,巷中哭嚎四起!
十几个刚刚喝过药的居民,全都腹痛如绞,上吐下泻,原本好转的病情瞬间加重,一个个脸色煞白,几乎虚脱。
“是济民铺的药有问题!”
“黑心老板!拿我们的命做好人!”
哗然的人群瞬间被煽动,愤怒的矛头齐齐指向了药膳铺。
昨天还对她感恩戴德的街坊,此刻
面对千夫所指,林秀芝却异常镇定。
她站在铺子门口,声音清冷而有力:“各位稍安勿躁,我的药有没有问题,一验便知!”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请来了正在镇上巡回义诊的省城流动医生——陈医师。
陈医师在梧桐镇颇有声望,他的话,没人敢不信。
陈医师仔细查验了病人的情况,又用银针探了探药渣,很快便得出结论:“病人是服用了过量的巴豆霜,但这药渣里并无此物。显然,是有人在事后投毒!”
人群顿时一静。
林秀芝冷笑一声,转身从铺内取出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药材包,当众撕开封条:“这是我今日所用药材的原包,封条完好,大家可以看,里面绝无杂物。”
紧接着,她扬声道:“小石头!”
人群后方,一个机灵的半大孩子抱着一个奇特的竹筒跑了出来。
“各位叔叔婶婶,这是林掌柜教我做的‘窥孔镜’,她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让我每天都对着大锅那边。今天早上,我好像拍到了什么!”
那竹筒一头是小孔,另一头嵌着一块磨得半透明的玻璃片,里面装着一张简陋的感光纸。
这是林秀芝利用前世零星的物理知识,结合这个时代有限的材料,捣鼓出的小玩意儿,虽不清晰,却足以记录下决定性的瞬间。
当那张在药水里显影的纸片被高高举起,上面两个鬼鬼祟祟往锅里撒粉末的模糊身影,被所有人看得一清二楚!
“是铁秤帮的烂脚七和三麻子!”有人当场认了出来。
真相大白!
“天杀的铁秤帮!我们生病,他们不帮忙就算了,还下毒害人!”
“我亲眼看到他们昨天就在这附近转悠,原来是没安好心!”
围观者的怒火如同被点燃的干柴,瞬间爆燃。
连几个平日里被铁秤帮欺压的摊贩,也鼓起勇气站出来作证。
民意,彻底倒戈。
当晚,夜色如墨,花姨悄然来访。
她不再绕弯子,直接递上一张油纸条,压低了声音:“码头三号仓,每五日会有一批黑箱上船,守卫换班在寅时二刻。”她顿了顿,”
林秀芝捏着纸条的指尖微微泛白,玉佩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这正是她施恩布德,苦苦等待的情报突破口!
她转身从内屋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塞到花姨手中:“这里面是几根雪肌参,空间里刚长成的,给楼里的姑娘们补补气血。别推辞,这是你这份情报的酬劳。”
花姨一怔,那锦囊入手温润,隐有异香。
她知道这绝非凡品。
她看着林秀芝清澈而坚定的眼神,终是郑重地收下,她本是还人情,对方却给了她对等的尊重与价值。
为防再遭污蔑,林秀芝索性改变策略。
她在药铺后的空地上搭起竹棚,将所有药材公开晾晒,甚至邀请赋闲在家的街坊邻里帮忙分拣。
众人亲眼看着她用清水一遍遍清洗药材,用文火慢慢烘干,所有流程一目了然,再无任何流言蜚语的生存空间。
她又将空间催熟的野菊花制成一个个小巧的香囊,分发给巷子里的孩童佩戴,用于驱蚊避秽。
短短七日,药膳铺成了黑秤巷名副其实的“民心锚点”,威望日隆。
就连铁秤帮的小喽啰,口渴时路过铺子,都忍不住在门口的凉茶桶里讨一碗茶喝,不敢造次。
这彻底激怒了秤砣张。
第四日深夜,他终于撕下了所有伪装,亲率二十名手持棍棒的精锐手下,杀气腾腾地踹开了药膳铺的大门,准备一把火将这里烧个干净!
“给我砸!给我烧!我看她拿什么收买人心!”秤砣张狞笑着,将手中的火把高高举起。
然而,他没注意到,林秀芝早已让新招的伙计——一位沉默寡言、身手利落的前巡捕老刀,在屋檐的各个角落里,埋下了一包包“迷魂藤粉”。
此粉乃玲珑空间特产,遇热则散,无色无嗅。
火把的热浪卷起的气流,瞬间将藤粉弥漫开来。
正待动手的铁秤帮众人,只觉一股莫名的眩晕感直冲天灵盖,眼前景物开始旋转,脚步踉跄,手中的棍棒“哐当”落地。
“怎么回事……头好晕……”
“不好,有诈!”
未等他们反应过来,老刀已率领数名受过林秀芝恩惠、身强力壮的街坊,手持粗大的麻绳从暗处冲出,如猛虎下山,三下五除二便将这群晕头转向的恶棍捆了个结结实实。
林秀芝立于门前石阶之上,夜风吹动她的衣角,神情冰冷如霜。
她俯视着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秤砣张,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你们可以砸我的店,但别脏了我的药。”
话音刚落,巷口警灯爆闪,徐警官带着一队警察及时赶到,看着眼前人赃并获的场面,大手一挥:“以纵火伤人未遂、聚众寻衅滋事罪,全部带走!”
秤砣张被两名警员死死押住,他抬起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台阶上那个清冷的女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不是普通人……这事,没完!”
林秀芝只是淡淡地回望着他,直到他被押上警车。
她平静地开口,像是在回答他,又像是在对这片沉沉的夜色宣告:
“我没想完。我只是,刚开始。”
第48章 我在泥里扎了根,你们还在踩?
警笛声由近及远,最终消融在梧桐镇沉沉的夜色里。
黑秤巷的居民们从门缝后、窗帘边探出头,看着台阶上那个身形单薄却脊背挺直的女人,眼神里交织着敬畏与惊惧。
今夜之后,济民药膳铺的林掌柜,再也不是那个可以随意揉捏的善人了。
她是一尊立在巷口的菩萨,但也是一尊手持降魔杵的怒目金刚。
树倒猢狲散。
秤砣张被带走的第二天,铁秤帮便已名存实亡。
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帮众,没了主心骨,一部分被其他觊觎黑秤巷地盘的小势力收编,更多的则成了无头苍蝇,在巷子里游荡,眼神惶惑。
林秀芝没有痛打落水狗。
她仿佛忘了前夜的喊杀与火光,药膳铺的施药赠粥照旧。
只是这一次,她让哑姑多带了几份用油纸包好的伤药和热腾腾的肉包子,送到那几个在冲突中受了伤、又无处可去的铁秤帮小喽啰藏身的破庙里。
随饭食一同送去的,还有一句话:“谁愿洗心革面,可来药铺扛活,工钱日结,管两顿饭。”
消息传开,黑秤巷里的人都觉得林掌柜疯了。
引狼入室,也不带这样的。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
两日后,天还未亮,药铺后门被轻轻敲响。
门外站着七个低眉顺眼的汉子,身上衣服虽然破旧,却洗得干干净净。
他们正是那日被林秀芝“投喂”过的铁秤帮帮众,皆是活不下去才被迫入伙的穷苦出身。
“林掌柜,我们……我们来扛活。”为首的汉子声音干涩,不敢抬头看她。
林秀芝并未多言,只淡淡地“嗯”了一声,指着后院堆积如山的垃圾和杂物:“先从清理巷道开始,再把码头新到的药材运进来。”
她将这些人明面上用作杂役,清理污秽、搬运重物,暗地里却给了他们新的任务——记录每日巷内出现的可疑生面孔,以及那些“老熟人”的异常动向。
这些人久在底层,对黑秤巷的边边角角了如指掌,是她最好的眼睛和耳朵。
这天深夜,又一个身影摸到了药铺后门。
是阿水。
这个在码头扛活的半大少年,“扑通”一声跪在林秀芝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张被汗水浸得有些发皱的油布纸,双手奉上。
“林掌柜,俺没什么能报答您的,这是俺画的码头图。”他抬起脸,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您上次说的三号仓,夜里有两个暗哨,轮班换岗。但东墙角有个狗洞,以前俺饿肚子的时候钻进去偷过吃的,没人管!”
林秀芝心中一动,扶起阿水。
这张粗糙却详尽的地图,比花姨的情报更具价值。
她看到了这个少年眼中的赤诚与狠劲,这是在泥地里刨食求生磨砺出的本能。
“好,以后你就跟着我。”她没有多余的客套,直接给了承诺。
有了码头的内线和人手,林秀芝立刻升级了她的空间策略。
她不再仅仅依赖空间里那些珍稀的灵植,而是将一批从药材市场低价收购来的普通野山参、黄芪投入玲珑空间。
空间内十二个时辰,便抵得上外界近两个月的生长。
原本药性平平的药材,在灵泉雾气的滋养和时间加速下,短短一夜便脱胎换骨,药性大增。
她将这些“速成”的药材磨成粉末,制成“速效补气散”,专门供给码头上那些消耗巨大的苦力们。
定价极低,一包只赚几分钱的辛苦费,甚至允许人用干活的工时来兑换。
这对于那些常年劳损、连看病钱都掏不起的苦力来说,不啻于天降甘霖。
很快,“济民铺的补气散比吃饭还管用”这句话,就在整个码头流传开来。
一日傍晚,一个搬运工因中暑和劳累过度,当场昏厥,口吐白沫。
众人手足无措之际,恰逢林秀芝带着阿水来送药散。
她没有丝毫犹豫,分开人群,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手法快如闪电,精准地刺入那人几处大穴。
随后,她取出一小瓶水,撬开那人的嘴灌了进去。
周围人只闻到一股奇异的清香,不到片刻,那原本面如金纸的搬运工竟悠悠转醒,大口喘着气,眼神也恢复了清明。
人群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惊呼。
“活了!真的活过来了!”
“神了!林掌柜是活神仙下凡啊!”
面对众人狂热的目光,林秀芝只是收起银针,淡淡道:“没什么神仙。暑气入体,气血瘀滞,药对了症,人自然就好了。”
无人知晓,她施展的是祖传绝学《金络十三针》,更无人知晓,那一小瓶水,是未经稀释的玲珑空间灵泉,一滴便可活死人,肉白骨。
七日后,拘留期满的秤砣张被放了出来。
他回到铁秤帮的总堂,昔日人声鼎沸的院子如今空无一人,只剩满地狼藉。
他苦心经营的地盘,已被几个宿敌帮派瓜分殆尽。
出乎意料,他没有暴怒,反而异常平静。
他在街角那家熟悉的旧茶馆里坐下,点了一根最劣质的卷烟,一抽就是一下午,眼神晦暗不明。
夜里,花姨手下的姑娘送来一封信。
信上是药王帮的指令,命他继续带人滋扰药膳铺,只要能将林秀芝赶出黑秤巷,便许他一个正式入伙的“执事”之位,从此摆脱外围身份。
秤砣张看着信,嘴角咧开一个嘲讽的弧度,随手将信纸撕得粉碎,揉成一团丢进臭水沟。
深夜,他独自一人来到药膳铺的后巷,像个幽魂,远远盯着那口日夜不息、蒸腾着药香的大锅,一看就是许久。
第二天清晨,施药的队伍里出现了三个奇怪的人。
为首的正是秤砣张,他带着仅剩的两个心腹,默默排在队尾。
轮到他时,他一言不发,接过哑姑递来的药汤和粥,仰头灌下,然后转身就走。
此后,每日如此,风雨无阻。
这反常的举动,自然没逃过林秀芝的眼睛。
她令阿水暗中盯梢,发现秤砣张彻底放弃了帮派事务,反而像个无业游民,频繁在码头各个货仓外围转悠,似乎在探查着什么。
林秀芝决定不再等待。她要亲自揭开这个谜底。
又一个黄昏,她算准了秤砣张的路线,在一个僻静的窄巷中拦住了他的去路。
秤砣张看到她,身子一僵,眼中满是戒备。
林秀芝却神色轻松,指尖抛玩着一枚暗沉沉的铜牌,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丙七”字样。
铜牌在她白皙的指间上下翻飞,像一只黑色的蝴蝶。
“你知道这枚牌子,值几条人命吗?”她的声音清冷,像巷子里的穿堂风。
秤砣张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仿佛被踩了尾巴的野兽,从喉咙里挤出低沉的咆哮:“我不知道什么狗屁牌子!我只知道,我妹妹当年就是被‘百草堂’的人抓走,说她是什么‘药胎子’,从此再也没回来!”
他的眼眶瞬间通红,这个在黑秤巷横行霸道的汉子,此刻竟像个无助的孩子,声音里带着血与泪的哽咽:“我以为跟着白家能出人头地,能查清我妹的下落……结果,我他妈就是他们养的一条看门狗!”
林秀芝沉默了。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了过去。
“这是‘清髓丹’,”她缓缓开口,“用我独门方法炼制,每月一粒,可延缓你体内积毒的发作。你常年为他们接触那些见不得光的毒货,经脉早已被毒气腐蚀,不出三年,必将全身溃烂而死。”
秤砣张愕然地接过冰凉的瓷瓶,那上面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
他抬头看着林秀芝,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要我做什么?”
林秀芝的目光如淬火的利刃,直刺他的内心:“我要你告诉我,药王帮在城里所有的暗桩据点。还有……他们下一步,要把那些孩子运到哪里去。”
秤砣张握着瓷瓶,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久久地沉默着,像一尊石像,眼中是天人交战的挣扎。
最终,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重重地、咬着牙点了点头。
得到承诺的当夜,林秀芝盘膝于药铺的屋顶,瓦片上还带着白日的余温。
她闭上眼,运转起祖传的《清络诀》,将今日激荡的心绪沉淀下来。
灵泉的清气在经脉中流转,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关隘。
忽然,她心神一震,只觉五感陡然被无限拉伸、放大。
耳朵里,清晰地传来三十丈外巷口两个小贩为了一文钱的争执;鼻尖,能分辨出风中夹杂的七种不同药草的残香。
她猛地睁开双眼,望向天边那轮皎洁的明月。
月华如水,在她眼中却仿佛有了实质的纹理。
后天中期,成了!
就在她沉浸于力量跃升的玄妙感知中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刻意压抑的脚步声,从后巷的阴影里传来,停在了药铺的后门处。
那脚步声沉重而犹豫,在门前徘徊了数息,最终,只有一声轻微的、物体被塞入门缝的细响。
第49章 今晚的月亮,照的是谁的坟?
林秀芝如鬼魅般自屋顶飘落,未发出一丝声响。
门缝下,塞着一卷被汗水浸透、散发着廉价烟草味的油布纸。
她将之抽出,展开。
昏黄的灯光下,一张粗糙的手绘地图赫然呈现,炭笔画出的线条歪歪扭扭,却精准得令人心寒。
七个血红的叉,遍布梧桐镇的赌档、妓院、货栈、医馆,如附骨之疽,清晰地勾勒出药王帮在这座小城的地下毒脉。
而最触目惊心的,是码头三号仓处那条蜿蜒的箭头,它跨过江面,直指江心的一座孤岛,旁边用颤抖的字迹写着三个字——防疫站!
那里,才是终点!
一个真正的,与世隔绝的“育人”之地!
就在这真相如惊雷般炸响在她脑海的瞬间,林秀芝左耳陡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锐痛,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
随即,世界的一半轰然坍塌,陷入了永恒的死寂与嗡鸣。
她身形一晃,强撑住门框,右耳还能听见夜风的呼啸,左边,却已是万籁俱寂的虚无。
力量的每一次跃升,都需献祭。
这一次,是她的听觉。
剧痛与失聪并未让她退缩,反而激起了她眼底最深沉的杀意。
她没有片刻迟疑,转身敲响了哑姑与阿水的房门。
片刻后,油灯下,三道身影围着那张地图。
阿水年轻的脸庞因愤怒而扭曲,哑姑的眼中满是惊骇与后怕。
林秀芝神色冰冷,无视左耳传来的阵阵虚无,她白皙的指尖划过那条从码头通往孤岛的血色线路,最终,重重地按在了“防疫站”三个字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她半边脸上,寒意彻骨。

![九零弃妇:离婚后我武道通神小说无删减版在线阅读_[林秀芝赵大彪]小说全文txt完整版阅读](https://image-cdn.iyykj.cn/2408/b45ef2d9aed7df302a6c792e93c31b50.jpg)

![[穿书七零,恶毒女配被绝嗣大佬宠上天]抖音小说_「林染染纪君骁」全文在线阅读-胡子阅读](https://image-cdn.iyykj.cn/2408/bfa8a6693f858b57926033e789826705.jpg)
![[夜凰不啼]最新后续章节在线阅读_夜寒玉佩后续全文免费阅读-胡子阅读](https://image-cdn.iyykj.cn/2408/dfc3ad332f89fdf2db51461afb7b47b6.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