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隆冬,京城外刚下过一场大雪。
苏寒星坐在临窗卧榻上,透过窗棂,神情木然的看着院内的青石小径,小径两侧的梅树肆意伸展枝桠,红透满园。
远处的青砖碧瓦皆落了白雪,阳光映在雪地上,湿冷的气息弥漫进屋子里,十分冷清。
苏寒星将头倚在窗边,橘色的光线照在她的脸颊上,彷佛带了一层淡淡光晕,只是她此时已两颊消瘦,眼窝也有些下陷,看上去明显精神不济。
当年苏家的二小姐,艳惊帝都,只是如今有脑疾缠身,已经鲜有当日风采了。
不过此事却只有她一人知道罢了。
昨日新年将至,皇帝龙颜大悦,邀请众位侯爷及其家眷深夜赏雪。
苏寒星一人独坐桌案之后,与台下龙凤美眷格格不入。
她的夫君乃是北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常胜将军,在前些年大破胡人后,被皇帝一举封为异姓冠军侯,虽然掌兵但却不被皇帝猜忌,是当今圣上心腹之人。
月上中天,夜明如昼,直至赏雪结束,冠军侯仍未进宫赴宴,面对皇帝的疑惑,她只得出声解释:“夫君前日偶感风寒,今日不能饮酒,还请陛下恕罪。”
其实,冠军侯与侯夫人之间并无半点感情,已是京城妇孺皆知的事了,皇帝也并未多言,劝慰两句后,便不再看她,只顾歌舞升平。
已至深夜,苏寒星踉跄回府,却见书房仍然灯火通明,显然侯爷并未睡熟。
苏寒星推门,四目相对之下,心蓦然漏了一拍,这该是怎样寒冷的一双眸子啊。
她怔了怔,沉吟道:“侯爷还未休息么?”
“前线文书传来,急需今夜批复。”
陈平之正欲挥毫沾墨,可是砚台前墨块已经不够用了,他皱了皱眉,嗓音冷硬。
“怎么回事?书房的墨为何又不够了?”
她连忙垂眸低声,“侯爷,对不起,今日急匆匆去皇宫赴宴,忘却了,下次臣妾一定记得。”
陈平之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借口,最近几年,家里的事她总是忘东忘西,他起身出门拿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淡淡说道:“若是你不喜欢就不必做了,本侯有人替你做。”
人心向离,最是伤人。
苏寒星摇了摇头,不再回忆,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抬头看着天空,郁郁难解。
她是京城有名的贤德之妻,也是皇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但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算她做的再多,却不是陈平之爱的那个人。
既然已经不爱了,为什么还要苦心经营,何不就此转身离开。
只是,陈平之是她深爱了七年的那个人啊,暮暮朝朝尽为君,岁岁年年难再春。
她本来以为此生可与陈平之厮守终生,举案齐眉,可与你在一起七年之后方才觉知,白头并非雪可替,相识已是上上签。
你我既已无缘,又何必相互牵绊。
府内丫鬟轻敲房门。
“进。”
“夫人,侯爷问您给侯爷的父母预备的礼物可已备好?”
苏寒星心中一怔,原来明天已经是去陈家父母送年礼的日子了,可她又忘了准备了,唉,都怪她得了病,就像失去生机了一般,身体消瘦不说,就连以前每天都会记得的东西都会渐渐淡忘,不可以这样,她要把一切都记下来,免得日后侯爷不喜。
丫鬟见夫人不理睬,迅速出了门向侯爷告状,说夫人并未准备,只是倚窗发愣。
陈平之心中正烦,摔书就要去责骂她,可想了想,还是站住了,脸上厌恶之色更浓。
苏寒星放下门帘,屋内檀香深重,她伏在案边,开始一字一句地写下侯爷的生活起居。
良久,终于写完了,一页又一页,里面都是陈平之的日常喜好与需要注意之事,每一页都写得极为工整,她看了又看,确认自己没落下一件事,长舒一口气开始准备明日去陈家所需的礼物,她早已习惯了操持家务,这仿佛是她能为陈平之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屋内檀香袭来,苏寒星突感一阵眩晕,失神之间,她突然想起来那日府医的话:
夫人,你这脑疾已深至骨髓,药石无医了,唉.......
还请你莫对侯爷言说。
夫人,这?唉,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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