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侯爷与夫人从各自房间出来后,洗漱停当,安排好了回陈家父母的一切事宜,上了马车准备回陈家老宅。
谁也没看到,苏寒星自己也随身携带了一个小包裹,塞在了马车车厢内的座位下面。
陈平之一身暗竹苏纹软轻袍,挺拔端秀,静静地坐在马车车厢的主位之上,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着一卷兵书,像是突然想起一件事一样,皱了皱眉,淡淡的看她一眼。
“暖手炉呢?你又忘带了?”
苏寒星脸色一片煞白,小声说道:“侯爷,昨日只顾着准备送爹娘的礼品,手炉忘记带了。”
陈平之蹙眉之间,眼底尽是厌恶,“你怎么回事?前日忘记取墨,昨日忘记备礼,今日又忘记带暖手炉,你身为侯府主母,怎可事事不记?你整天在想些什么?”
她心如平镜。
这么多年的纠葛,她在昨日全然想通,已然放下,不必紧张,无爱就无恨。
“对不起。”但是却没有下次注意了。
这些年,苏寒星都不记得自己说过多少遍对不起了,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确实有错在先,可到后来,她才发现并不是她做错事的时候侯爷会露出嫌恶的表情,原来侯爷就是不再喜欢她了,再有多少句对不起也换不来侯爷的真心。
陈平之只是满脸不耐烦的别过视线,低头看起了手里的书。
再也没看她一眼。
马车已至陈家老宅。
北风刮得碎雪在空中大转,青砖上结了霜。
而院子里正有两个穿着红色棉袍的小男童在嬉戏打闹。
这是陈平之姐姐陈怀之的两个孩子。
看到陈平之以及身后跟着的苏寒星进了门,陈怀之停下了手中动作,迎了上去,但眼中似乎并未看见身后的苏寒星。
“弟弟回来啦,这风雪吓得如此重,跑这一趟可真是辛苦你了呢。”
一阵嘘寒问暖之后,方才瞧见了苏寒星似的,做出了一副陈家长姐的姿态教训道:“苏寒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跟平之结亲已有七年了吧,为何无一子嗣?”
苏寒星心里某处被触动了一下,呼吸微微一滞。
她跟陈平之已经很早就分居两室了,都未同床,又何来子嗣一说。
陈母见气氛尴尬,赶紧拉着陈平之主位就座。
至于苏寒星,却是看都没看一眼。
苏寒星自嘲似的扯出一抹笑,可眼底却满是掩饰不住的悲伤,她早已习惯了陈家的漠视,虽说屋外天大寒,也比不过人心冰冷。
屋内众人坐定,苏寒星一人坐在最下首,不发一言。
陈母突然笑着说道:“我家平儿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得封异姓侯,真是开朝第一人啊,每次想起都觉得我儿必定青史留名了。”
陈怀之也顺势附和,“是啊,京城多少千金梦里怀春,心心念念的可都是我弟弟呢。”
“哈哈,都有谁啊。”
“母亲,你不知道嘛,光我知道的就不下百人,你看啊,有左丞相府的二千金,有....”
屋内炭盆暖暖,可苏寒星却突然觉得冷,而且是从骨头里泛出的寒意。
苏寒星忽然就闭上了眼睛,她从没有想过要怨陈平之,怨他无情?怨他心机深沉?说起来总是有些难受的,她只是怨自己用情太深!
只是如今,又有什么要紧呢,她已然是要走了,慢慢地,去一个没有他的地方,了此残生。
....
临别之际,陈父追了出来,他拉住面色平静的苏寒星,去了偏厅,陈父有些不忍,轻声说道:“你姐与你母说话不太好听,莫要往心里去。”
苏寒星凄然一笑,笑容里满是沧桑萧索的味,“父亲,我自是懂得。”
陈父点了点头,眼中似有动容,“回去吧闺女,莫要委屈了自己。”
苏寒星登即红了眼眶,热泪就要往出涌,她赶紧躬身行礼,拜别了陈父,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心间的苦涩。
回到马车前,抬头看向陈平之,却只看见了他等待自己的不耐烦。
苏寒星心中轻叹,不爱就是不爱,哪有那么多山盟海誓,哪有那么多白首不相离。
远赴人间惊鸿宴,谈笑风生不动情,从此以后,山高水阔,青山路远。
你是你,我是我。
寒风凛冽,呼啸不停。
马车行驶在回侯府的管道上。
苏寒星静静地坐着,闭眼思量良久,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她伸手撩开了车厢门帘。
“停车。”
陈平之神色一怔,旋即眉眼间已尽是嫌恶,他冷冷的说道:“停车干什么?”
苏寒星深吸了一口气,她拿出座位下来时准备好的小包袱,从中抽出一封书信。
“侯爷,我们和离吧。”
“你我此情有憾,然无对错,从此一别两宽,往后各生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