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之有一瞬间的失神,措不及防和她的眼神交汇。
“你又要做什么?”
苏寒星神色平静,看向夫君,轻声道:“侯爷,这不是你早就想要我做的事情么?”
陈平之抿了抿嘴唇,神色微僵,还是没有接那封和离书。
苏寒星叹了口气,将信放在了马车上,拿好了小包袱转身下了马车。
瘦弱的身影立刻就被风雪吞没,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陈平之袖中的手早已握成了拳头,他一把推开了车帘,“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想要你这么做。”
苏寒星摇了摇头,想要努力地再对他笑一次,却因北风呼啸,面容难再做出表情,她看着这鹅毛大雪,缓缓又向前走去,只说了两个字。
“保重。”
岁暮阴阳催短景,天涯霜雪霁寒宵。
她走的是那么决绝,以至于陈平之都没来得及回过神来。
他目光移到那封信上,面色更沉。
苏寒星,你竟然给用自己威胁我?这天下之大,我就算没了你又能如何?
我根本不在意的,不在意的。
只是这一夜他都没有睡好,此夜又下了一场大雪,他听得雪压断枯枝的声音,又听得北风呼啸,却听不见自己内心呼唤苏寒星的声音。
翻来覆去毫无睡意,倒是被子太热捂着出了一身汗。
他睁着眼睛看床顶,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怎么可能为了一个苏寒星,就舍弃不做。
后半夜勉强睡着了,又梦到了很多年前,那天也是如此大雪。
他带着苏寒星在院中折梅看雪,那朵朵指甲盖大的腊梅。
却是如此的剔透如玉,像极了寒星精致的容颜。
这一夜梦多又沉,陈平之终于确信,自己终究还是想她了。
卯时一刻雪才停下俩,天还是昏黑的,陈平之索性点灯起身去了书房批阅公文。
他心烦意乱,正欲提笔批文,却发现墨又没了。
“人呢,来人!”
今天值夜的丫鬟慌张起来,她连忙给侯爷添墨,睡意朦胧的脸上全是疲惫。
越看越是烦躁,陈平之又起身想拿起一卷书,聊解心中苦闷。
翻找之际,却看到了一本从未见过的书。
他伸手去拿,翻看之余,却发现字迹娟秀,行文工整,却是苏寒星写下的一字一句。
“陈平之脾胃有虚,慎饮冷酒。”
“陈平之书房中需常备墨块,素喜端砚。”
“陈平之不爱整理书案,又爱书案整洁,谨记每日整理书案,切记不可将公文弄混。”
满本的陈平之,句句不离自己。
他心里突然觉得一痛,垂下眼帘,面色沉沉。
一句句搅得他连看公文的心思也没了,放下书便出了书房。
正欲出门之际,却听得书案旁‘砰’的一声,原来是丫鬟困意上来,又睡了过去,意识昏迷之时失手打翻了砚台。
丫鬟颤抖着双手,知道自己犯了错,立刻冲上来跪在地上,磕头不断,“侯爷对不起,奴婢昨夜收拾书房到深夜,如今有些困乏打翻了侯爷的砚台,奴婢知错,还请侯爷恕罪。”
又是‘对不起’,陈平之恍惚之间又想起了苏寒星小心认错的模样,没来由地又是一痛。
他摆了摆手,没说什么,走了出去。
冬雪已停,皑皑白雪覆盖庭庭深院,无瑕美景眼影摇曳。陈平之慢慢地走在侯府的青石板上,容颜憔悴,任由路旁掉落的雪花沾满衣裳。
北风依旧呼啸,陈平之素来健硕的身躯竟显得有几分摇晃,他信手上了府上的石桥,默默地看着朱红色的侯府大门,眼神中伴着几分期待,就好像在等着谁人归来......
又过了几日,京城古月蝶酒楼,有京城好友约他楼上饮酒。
户部尚书之子上官楠看着侯爷面色平静,不免戏谑调笑道:“这次可没人再帮你挡酒了吧。”
苏寒星素来都是随着陈平之的意思,但唯独饮酒这一事上,却从来不准他多饮。
四年前,陈平之被好友们劝酒,苏寒星过来竟替他挡下了足足十碗。
至此之后,再没有人敢在席间劝侯爷饮酒。
上官楠见侯爷不说话,便上前倒了杯酒,“那今日便索性不醉不归。”
陈平之薄唇微微上扬,挑眉笑道:“难道她回家省亲,好吧,那今日便喝个尽兴。”
仰头喝下,酒杯未落之际,陈平之却看到众人面色纷纷凝重,一片哑然。
上官楠脸色微变,“省亲?苏寒星的爹娘不是三年前就去世了么?你不知道么?”
‘嘭’的一声,陈平之手一颤,酒杯落地,摔了个粉碎。
白鹤无声,苍云息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