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了。赵磊锐利的目光像两把小刀子,扎在林晚星身上,让她几乎想要立刻撤回那条冒失的消息。她下意识地低下头,手指紧张地蜷缩在一起,准备迎接可能的嘲讽或斥责。
然而,预想中的风暴并未降临。
几秒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她电脑上的通讯软件提示音轻轻响了一下。
是赵磊的回复。
只有一个字:【发来。】
语气算不上好,但至少,他给了她一个机会。林晚星不敢怠慢,立刻将自己那个朴素的PPT文件发了过去。发送成功后,她甚至不敢再看赵磊的方向,只能假装专注地盯着自己的屏幕,心脏却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像一只被困住的小鸟。
接下来的半小时,办公室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和鼠标点击的声音。赵磊那边异常安静,没有抱怨,没有质疑,只是偶尔会传来一声若有所思的轻啧。
林晚星度秒如年。
终于,她听到赵磊的椅子滑动的声音。他站起身,依旧没看她,而是径直走向会议室,手里拿着笔记本电脑。没过多久,江辰和另外两个核心成员也被叫了进去。
小型闭门会议开始了。
林晚星被隔绝在外,坐立难安。她忍不住去想,赵磊会不会直接把她的框架批得一无是处?会不会觉得她越俎代庖,心生厌恶?这种不确定的等待,比直接的否定更让人煎熬。
会议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当会议室的门再次打开时,率先走出来的是江辰。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眉宇间之前的那丝凝重似乎消散了些。他跟身后的赵磊低声交代了两句,目光似是无意地扫过林晚星所在的角落,短暂得如同错觉,随即转身离开。
赵磊和另外两个成员走了出来。其中一个成员拍了拍赵磊的肩膀,笑着说:“可以啊磊子,这么快就找到感觉了,这个方向就踏实多了!”
赵磊扯了扯嘴角,笑容有点勉强,目光复杂地朝林晚星这边瞟了一眼,含糊地应了一声:“嗯……再调整下细节。”
等他们都回到各自工位,林晚星的通讯软件再次闪烁起来。还是赵磊。
【框架用了。谢了。】
依旧是言简意赅,甚至带着点生硬。但“用了”和“谢了”这两个词,像一道强光,瞬间驱散了林晚星心中所有的阴霾和忐忑。一股巨大的、不真实的喜悦涌上心头,让她几乎要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她的想法,她的努力,真的被采纳了!虽然不是以她的名义,但能对项目有所帮助,这就足够了。
她强压下激动,谨慎地回复:【能帮上忙就好,学长辛苦了。】
这件事,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然表面上很快恢复了平静,但涟漪却已悄然扩散开去。林晚星能感觉到,社团里其他成员看她的眼神,又多了一丝不同。那不再是单纯的忽视或好奇,而是带上了一点对于“能力”的、初步的认可。
几天后的傍晚,林晚星在“墨迹”咖啡馆值晚班。窗外华灯初上,店内流淌着舒缓的蓝调音乐,客人不多。她正仔细地擦拭着意式咖啡机的蒸汽棒,风铃“叮铃”一响。
她习惯性地抬头挂上职业微笑,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笑容僵在了脸上。
江辰和一个妆容精致、衣着时尚的女生一起走了进来。那个女生林晚星在校园论坛的八卦帖里见过,是艺术系的系花苏晴,家世据说与江辰相当,是众人眼中与他最“般配”的一对。
苏晴亲昵地走在江辰身侧,笑靥如花,正说着什么。江辰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样子,但并没有流露出不耐烦。
林晚星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有些发闷。她迅速低下头,假装专注地清理着机器,希望自己能隐形。
他们果然走向了那个靠窗的固定位置。
“两杯手冲,瑰夏,谢谢。”苏晴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种天生的优越感。
“好的,请稍等。”另一位店员应道。
林晚星暗暗松了口气,庆幸点单的不是自己。她缩在吧台角落,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然而,怕什么来什么。负责制作手冲的店员姐姐突然接到电话,家里有急事,不得不提前下班。
“晚星,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没问题吧?”店员姐姐匆匆交代了一句,便离开了。
吧台后,只剩下林晚星一个人。而那边,江辰和苏晴还在等待着他们的咖啡。
她别无选择。
深吸一口气,林晚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拿出豆子,称重,磨粉,温壶……每一步都严格按照流程,力求精准。她告诉自己,现在她只是一个咖啡师,而他,只是一位普通的客人。
当她将两杯澄澈透亮、香气浓郁的瑰夏咖啡端到他们桌前时,她的手稳得出奇。
“您的咖啡,请慢用。”她的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苏晴随意地瞥了她一眼,目光在她系着的咖啡馆围裙上停留了一瞬,便不在意地移开,继续对江辰说:“下周那个慈善晚宴,我爸爸特意问了你要不要来呢……”
江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的目光,却落在了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林晚星身上。
“林晚星。”
他叫了她的名字。
不是“同学”,也不是“服务员”,而是连名带姓的“林晚星”。
林晚星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心脏猛地一跳。她甚至看到对面的苏晴也露出了些许诧异的神情,重新将审视的目光投向她。
她缓缓转过身,对上江辰的视线:“会长,还有什么需要吗?”
江辰没有看咖啡,而是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咖啡馆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比平时少了几分冷硬。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智慧校园项目组,下周开始跟进市场推广部分的细节落地。”
他顿了顿,像是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工作安排。
“你,一起参加。”
这句话,不是询问,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林晚星的脑海里轰然炸响。周围的一切声音,包括苏晴带着探究的轻咳,吧台里咖啡机的余韵,仿佛都瞬间褪去。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