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历2018年,秋
凌云是被疼醒的。
不,准确地说,他是被脑子里针扎似的剧痛和浑身上下仿佛被拆开重装过的酸痛感联合剿杀,才勉强从一片黑暗的混沌中夺回了意识的控制权。
“嘶……”
他倒抽一口冷气,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而低矮的天花板,上面散布着几块形态奇葩、堪称抽象派艺术的水渍。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床,稍微一动就发出“嘎吱嘎吱”的抗议,仿佛在提醒他这具身体的脆弱。
一股混合着汗味、廉价消毒水味和隐约霉味的空气,顽固地钻进他的鼻腔。
这不是他那间虽然堆满了手办和电竞设备,但至少温馨舒适的出租屋。
记忆如同两股失控的洪流,狠狠撞进他的脑海。
一股属于他自己——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的一个普通社畜,凌云。连续加班七十二小时后,他想去打场羽毛球放松一下,结果眼前一黑……再醒来,便是此地。
另一股记忆,则属于一个同样名叫凌云的十六岁少年。这里是华夏国,南都市体育学校。原主是羽毛球专业的一名垫底学员,天赋平平,性格内向懦弱,训练刻苦却收效甚微。昨天下午,他因加练过度导致低血糖晕厥,被抬回了这间双人宿舍。
穿越了?而且还是魂穿?!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慌感瞬间攫住了他。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骨节分明,掌心覆盖着一层薄茧,手臂肌肉线条初显,却透着一股长期营养不良般的瘦削。
这不是他那双因常年握鼠标而略显虚胖的手。
他挣扎着下床,脚步虚浮地走到房间里唯一一面几近剥落、照人像哈哈镜的破镜子前。
镜中映出一张陌生的少年脸庞。面色因之前的晕厥而苍白,五官还算清秀,但眉眼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和怯懦。
这就是他现在的身体。一个身处逆境,随时可能被淘汰的十六岁少年。
属于原主的记忆碎片愈发清晰:日复一日枯燥却看不到进步的训练;教练张建军恨铁不成钢的呵斥;同期学员,尤其是那个叫李锐的家伙,明里暗里的嘲讽和排挤;对队内天之骄子陈谨言那种混合着羡慕、嫉妒与无力感的复杂情绪……
以及,昨天训练结束后,张教练当着全队的面,那句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话语,如同最终判决,在原主脑海中反复回响:
“凌云,市少年锦标赛的名额有限,队里资源也紧张。下周的选拔赛,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还是打不进前四……”教练顿了顿,目光扫过原主苍白的脸,“就自己主动点,写退队申请吧,体校不养闲人,也别再浪费你父母的血汗钱了。”
退队!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原主灵魂都在颤抖,也间接导致了这次魂穿。
“开局就是地狱难度啊……”凌云扶着冰凉的墙壁,苦笑着低语。现代的他也曾是个羽毛球发烧友,深知这条路的艰辛。没有天赋,没有资源,想要在这里出头,难如登天。
【检测到宿主灵魂异变,意识融合中……】
【检测到宿主强烈求生欲与竞技执念,符合核心绑定条件。】
【‘羽道争锋’系统正在激活……】
【激活成功!绑定宿主:凌云。】
一个冰冷、机械的电子音毫无预兆地在他脑海响起。
【开始全面扫描宿主当前状态……】

一股微弱的暖流随之在他体内流淌,驱散了些许虚弱。同时,一个半透明的淡蓝色光幕在他眼前展开:
【宿主:凌云】
【年龄:16岁】
【身体素质综合评估:E+(虚弱、耐力严重不足、核心力量薄弱、轻度营养不良)】
【技术综合评级:D-(基础动作变形、发力结构散乱、战术意识几乎为零、心理素质差)】
【装备:破旧球拍(拍框轻微塌陷,护线管磨损严重)】
【能量点:0】
【当前主线任务:绝境求生】
【任务内容:在七天后举行的南都市体校选拔赛中,获得前四名,保住学员资格。】
【任务奖励:新手大礼包】
【任务失败惩罚:系统解绑,宿主意识湮灭。】
意识湮灭?!
凌云瞳孔地震。这系统比他那黑心老板还狠!
【新手初始资源发放中……】
【获得:基础体能恢复药剂 x1】
【获得:被动技能‘技术解析(初级)’ x1】
“使用药剂!加载技能!”凌云毫不犹豫地在心中下令。
暖流瞬间变得汹涌,疲惫和酸痛感大幅减轻。同时,他感觉自己的“视角”似乎多了一层数据化的维度。
【技术解析(初级):可对自身或观察目标的技术动作进行初步分析与数据化呈现,高亮显示发力轨迹、步伐漏洞等。】
希望,如同在漆黑深渊中透下的一缕微光。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墙角,拿起那把被系统评定为有塌陷的破旧球拍。沉甸甸的触感,带着这个身体熟悉的肌肉记忆。
他必须立刻去训练场!
……
下午的训练馆,像个大蒸笼,闷热潮湿。
“砰!砰!砰!”
球鞋摩擦地胶的“吱嘎”声,羽毛球破空的锐响,教练的哨声,队员们的喊叫,交织成一曲竞争激烈的背景音。
凌云穿着那身褪色的红色训练服,找了个最靠边的空场。他没有贸然进行对抗,而是从最基本的多球和空挥拍开始。
他尝试做出正手高远球的挥拍动作。
【技术解析启动:挥拍动作分析中……】
【警告:右臂大臂带动严重不足,主要依靠小臂和手腕甩动发力,力量传递效率低下,出球稳定性极差,易导致伤病。】
【建议:以腰腹核心启动,带动大臂,形成鞭打式发力链条。】
光幕上,他挥拍的动作被分解成数条光轨。代表核心发力的腰部轨迹几乎黯淡无光,小臂和手腕部分却异常明亮且紊乱。
“啧,原来我之前的发力,用专业术语叫‘莽夫式’,用大白话讲就是……王八抡大锤?”凌云自嘲地笑了笑,开始按照系统提示调整。
起初极其别扭,感觉全身关节都在抗议,发力不畅,动作比原来还僵硬。
【发力轨迹修正中……契合度+1%……】
【出球稳定性微弱提升。】
虽然进步缓慢得令人发指,但光幕上的提示给了他莫大的鼓励。有效!
他开始练习交叉步上网步伐。
【技术解析启动:步伐移动分析中……】
【警告:启动蹬地无力,重心转换迟滞;上网最后一步跨幅不足,脚跟先着地,失去回动能力。】
【建议:降低重心,小幅度快频率启动;最后一步大跨步,前脚掌着地制动。】
他不再盲目跑动,而是针对每一个漏洞,进行重复的、刻意的纠正。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训练服,呼吸变得灼热,肌肉酸痛不断累积。
“哟,这不是我们队的‘努力天才’凌云吗?这么拼命,临阵磨枪啊?”
一个戏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凌云停下动作,转头看去。是同队的李锐,带着两个跟班,抱着手臂,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凌云认得他们,属于原主的记忆里,没少受这几人的气。他心中属于原主的那部分意识泛起屈辱和愤怒,但很快被现代灵魂的冷静压下。他时间宝贵,没空浪费。
他没有理会,转过身继续练习网前搓球。
李锐见他不答话,觉得失了面子,嗤笑一声:“练有什么用?就你那点三脚猫功夫,发力跟老太太拄拐棍似的,步伐像喝醉了酒,再练也是垫底的命!我要是你,早就自己滚蛋了,省得到时候被教练当众赶出去,那才叫真难看!”
他旁边的两人立刻跟着哄笑起来。
嘲讽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针。凌云握着球拍的手指微微收紧。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再次转过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李锐:
“说完了?说完就让开,你挡着我这边的光了,影响我研究怎么‘拄拐棍’和‘喝醉’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异常的沉稳和……一丝让人火大的认真?
李锐脸上的笑容一僵,被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反应噎住了,张了张嘴,竟不知该如何反击。这种无视,比愤怒的回呛更让他难受。
就在这时,场馆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一个穿着蓝色训练服,身形挺拔,面容沉静的少年背着球拍包走了进来。
陈谨言。
市体校公认的男单头号种子。他步伐沉稳,眼神专注,径直走向主力场地开始热身。简单的高远球对拉,动作流畅高效,弧线饱满,落点精准。
凌云下意识地启动了【技术解析】。
光幕上立刻涌现出大量数据。陈谨言的动作被迅速分解,发力轨迹协调,步伐移动经济精准。【技术稳定性:B+】【战术执行力:B】……各项数据都远超自身那一片惨淡的红色警告。
这就是差距。赤裸裸的,令人窒息的距离。
然而,凌云心中升起的,并非绝望,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和战意。系统给了他看清差距的眼睛,也给了他缩小差距的可能。
李锐看着场中光芒四射的陈谨言,又瞥了一眼沉默伫立的凌云,阴阳怪气地低声说:“看见没?这才是真正的高手。某些人嘛,再怎么东施效颦,也是土鸡扮凤凰……”
凌云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目光越过李锐,牢牢锁定在陈谨言身上,脑海中飞速运转:
“我的优势,是系统。劣势,是时间和这破身体。”
“七天内,优先纠正发力结构和基础步伐……”
“陈谨言……他会是我必须跨越的目标之一。”
他收回目光,不再看任何人。重新举起那把破旧的球拍,对着墙壁,开始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练习着最基础的正手高远球挥拍。
汗水滴落,在地面上洇开深色的印记。
身体的疲惫,旁人的嘲讽,巨大的差距……一切依旧。
但在他那双逐渐坚定的眼眸深处,那点由系统带来的微光,正凝聚成一道清晰的轨迹——
指向那片他必须征服的赛场。
选拔赛,前四?这仅仅是开始。
---
星辉历2018年9月12日,天气:估计是晴(反正没看见)
穿越第一天,体验感极差。开局一把破拍,队友全是奇葩。
身体像个漏风的麻袋,系统是个毒舌的资本家(失败就要我灰飞烟灭?比老板狠多了!)。
李锐那厮,吵得像夏天的知了。不过,他看陈谨言倒是老实得像鹌鹑。呵,欺软怕硬,古今皆然。
系统说我发力像王八抡大锤……虽然难听,但好像没错。试着用腰发力,感觉……腰快断了。
算了,至少知道了问题在哪儿。总比原主那样瞎练强。
七天,拼了!为了不“湮灭”,也为了……看看山那边的风景。
PS:肚子好饿,食堂的饭能补充“能量点”吗?
———节选自凌云训练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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