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时,天光初透,霜气未散。
军营马厩外,已有不少将士悄然聚拢。
踏雪的伤势牵动全军神经——那不仅是萧决的战马,更是大将军铁血威名的象征。
若连“活阎王”的马都救不活,这新上任的罪奴女卒长,怕是连一日都坐不稳。
苏清漪准时出现。
她一身粗布灰袍,袖口卷至腕上,左手提着那只陶罐,褐绿色药泥在晨光下泛着沉静光泽。
脚步不疾不徐,仿佛不是踏入风暴中心,而是赴一场寻常问诊。
马厩门开,踏雪低嘶一声,鼻息微重,右后腿仍缠着绷带,却已能稳立四蹄。
苏清漪蹲下身,指尖轻触包扎处,眉梢微动——温度正常,肿胀消退三成,这是好兆头。
可就在此时,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刻意的喧哗。
“站住!”
令狐冲大步而来,两名太医院学徒紧随其后,一人捧医典,一人端铜盆盛清水,似要当场验毒。
他锦袍玉带,满脸讥诮:“苏氏余孽,也敢妄动军中重畜?你这药泥色泽诡异,气味刺鼻,分明是用蛊毒侵蚀筋骨!若害了踏雪性命,你便是千刀万剐,也不足赎罪!”
他一把夺过陶罐,凑近一嗅,冷笑更甚:“黄柏苦寒伤阳,地龙腥秽引邪,骨碎补虽生骨,然须配君臣佐使,岂是你这等粗鄙之人能乱用的?《太医典·兽疾卷》明载:‘骨裂必静养百日,动则断根’!你昨夜竟还让人牵引踏雪行走半圈,简直是疯魔之举!”
围观将士纷纷骚动,程烈站在角落,眉头紧锁,却没有出声。
苏清漪缓缓直起身,拍了拍手,从怀中取出半卷残册。
纸页泛黄,边角焦灼,却是她自幼熟读、夜夜摩挲的《苏氏兽医学·卷壹》。
她将其中一页轻轻展开,声音清冷如泉:
“《兽经·筋骨篇》有云:‘静则滞,动则通,气血行而骨自接。’你背的是条文,我遵的是理法。”
她目光扫向令狐冲,一字一句道:“马为战畜,非圈养之豚。久卧则气血凝滞,肌肉萎缩,褥疮溃烂,七日后秋演在即,你是想让将军骑一匹废马出阵,还是信我一试?”
她顿了顿,抬眸直视众人,声音不高,却如利刃破空:
“若七日后踏雪不能奔行如初,我自愿受军法处置,斩首无怨。”
全场死寂。
程烈终于开口,嗓音低沉:“……将军只说要看到它能跑,并未说要它能战。”
苏清漪唇角微扬:“那就拭目以待。”
令狐冲脸色铁青,还想争辩,却被她径直绕过。
她重新打开陶罐,手指蘸取药泥,精准敷于踏雪患处,动作稳定如尺量寸裁。
每一抹,每一分压力,皆有讲究。
她甚至低声安抚踏雪,语气温柔得与方才判若两人。
“别怕,很快就好。”
那马竟真安静下来,鼻翼轻颤,眼中戾气渐消。
令狐冲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临走前眼神阴沉地扫过药桶与草料堆。
夜,三更。
风穿窗隙,烛火摇曳。
陈伯急促敲门三下,推门而入,枯瘦的手指迅速在空中划出两道手势:桶倒,草换。
苏清漪正在灯下翻阅残卷,闻言眸光骤冷。
她早知会有人动手。
药桶旁她设了细线机关,草料堆里也藏了特制标记叶——唯有接触特定药粉才会变色。
如今信号触发,说明有人趁夜篡改药料。
但她面上不动分毫,只轻轻吹灭油灯,低声道:“盯住人,别打草惊蛇。”
片刻后,她取出姜黄粉末,混入新调药泥之中——此物遇碱即红,肉眼难察,却能在特定光照下显形。
又命陈伯将今日新配草料换成染了靛青的替代品,不留痕迹,却可追踪。
做完这些,她坐在案前,指尖抚过《苏氏兽医学》上的残缺字迹,眼神幽深。

祖父曾言:“医者之道,不止治畜,亦治人心。”
她不怕挑衅,只怕对手蠢到看不出这场较量背后的真正棋局。
两日后清晨,薄雾笼罩马场。
苏清漪照例巡查踏雪状况,掀开纱布瞬间,瞳孔微缩——
原本应呈褐绿的药泥,边缘竟泛出一丝暗红。
她指尖轻触,神色未变,心底却已如寒潭起浪。
果然有人动手了。
她缓缓起身,望向值夜兵卒登记簿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弧度。
“既然想玩……那就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猎手。”原文中出现了“令狐冲”这一与整体情节不相关的人物,剔除该内容后小说内容如下:
两日后清晨,薄雾如纱,笼在军营马场之上。
霜气沁骨,草叶垂首,天地间一片静谧,仿佛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苏清漪踏着晨露而来,脚步轻稳,灰袍下摆已被湿气浸透。
她手中陶罐未换,药泥香气淡而不散——这是她亲手调配的第三剂“活络生肌膏”,每一味药材、每一分火候,皆经她彻夜推演。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掀开踏雪右后腿的纱布,目光一凝。
褐绿药泥边缘,赫然浮起一抹暗红。
那颜色极淡,若非她早有防备,几乎难以察觉。
可这细微变化,却如一道惊雷劈入心神——姜黄遇碱显红,她昨夜埋下的饵,终于咬上了钩。
她不动声色,缓缓将纱布覆回,指尖却已悄然收紧。
目光扫过马厩角落的值夜登记簿,唇角微不可察地一抿。
是魏骁的人动的手。
她昨夜设局,早已布下双线追踪:药泥掺姜黄,草料染靛青。
二者皆无害,却能在特定条件下暴露痕迹。
如今药泥显色,说明有人偷偷替换她的配方,且所用之物含碱;而草料是否被动,还需查验。
她起身,拍了拍手,走向程烈值守的哨台,声音平静如常:“劳烦程副将代为通禀将军——今日踏雪用药、进食如常,我愿立军令状,七日内若不能缓行,甘受军法。”
程烈一怔,眉峰微动。
他知道这话不对劲——立什么军令状?
分明是反将一军。
但苏清漪眼神清冽,毫无波动,仿佛只是例行汇报。
他迟疑片刻,终是点头:“好,我即刻呈报。”
半个时辰后,萧决踏入马厩。
玄甲未卸,寒刃未归鞘。
他步履沉稳,目光直落踏雪身上,又缓缓移向苏清漪:“你说要验药?”
“是。”她迎上他的视线,毫不退让,“若查不出问题,是我疏忽;若查出问题,请将军还我一个公道。”
萧决眸光微闪,抬手示意亲卫:“封存今日所用草料与药泥残余,送至军医署,命验药兵当场检测,不得延误。”
命令一出,四下鸦雀无声。
不多时,验药兵疾步而回,跪地禀报:“启禀将军!药泥中检出碱性秽物,疑似灶灰混入,可致创口溃烂;草料夹杂野藤‘断肠蔓’,马匹误食,轻则腹泻脱力,重则筋软倒毙!”
话音落地,全场哗然。
而魏骁站在人群前方,额角已渗出冷汗。
就在此时,苏清漪从怀中取出一本厚册,封面斑驳,墨迹深浅不一,正是她私设的《马事日志》。
她翻至一页,指尖点下:
“戌时三刻,骑兵营张五,领草料二十捆,签字画押,归属魏校尉部下。草料入库前,我亲自查验无异;然今晨喂马者,袖口沾有靛青——那是我特制标记草料的颜色。”
她缓缓抬头,目光如刀,直刺魏骁:“药房昨夜地面潮湿,仅我与陈伯进出,却留下陌生脚印,深浅偏左,乃右足跛者所留——你麾下张五,昨日操练扭伤左足,正以右脚着力。你说,是谁,想毁掉将军的坐骑?”
魏骁浑身一震,嘴唇哆嗦:“你……你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她冷笑,翻开另一页,“踏雪昨夜烦躁不安,频踩后蹄,恰在换药后一刻。而那药泥……是你的人,趁陈伯更衣之际,调换了陶罐。”
证据环环相扣,铁证如山。
帐外风起,卷起旌旗猎猎。
萧决立于中央,神色冷峻如霜。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压下所有喧哗:
“魏骁,张五,押下去,严审。若有同党,一并拿下。”
亲卫上前,铁甲铿锵。
魏骁面如死灰,挣扎喊冤,却被拖出马厩,身影消失在晨雾深处。
人群渐渐散去,唯剩苏清漪独立马前。
她低头看着踏雪温顺的眼眸,指尖轻轻抚过那本残破的《苏氏兽医学》,纸页窸窣,似有低语。
可真正的风浪,才刚刚掀起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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