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菌丝的脉动
空调外机架在夜风中发出轻微的呻吟。林深背靠冰冷的墙壁,看着学生们一个个从窗户爬进四楼房间。这是一间普通的公寓客厅,家具蒙尘,茶几上还摆着半杯发霉的茶水,主人撤离得匆忙。
“清点人数。”林深压低声音,肩上的伤口随着每次呼吸抽痛。
沈聪快速清点:“二十九人……加上您和陈老师,三十一个。”他的声音顿了一下。少了三个。不是在车库,而是在刚才的混乱中。
陈薇默默打开医药箱,示意林深坐下。她剪开被血浸透的临时包扎,倒吸一口凉气。
伤口比看上去严重。三道爪痕深可见肉,边缘呈现出不正常的灰白色,像被漂白过。最诡异的是,伤口周围没有红肿发炎——这是免疫系统正常工作的标志——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的质感,皮下的血管纹路清晰可见,但血液仿佛凝固了。
“疼吗?”陈薇用酒精棉球擦拭。
“麻木。”林深如实回答,“触觉还在,但没有痛感。”
这和王明的情况类似。陈薇的手微微发抖,她从伤口边缘刮取少量组织液,滴在随身携带的最后一块载玻片上——显微镜在车里丢了,但还可以用手机的手电筒和放大镜做简易观察。
组织液在光线下泛着极淡的荧光绿。
“老师……”陈薇的声音发颤。
林深摆摆手,示意她继续包扎。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感染,或者某种更复杂的“污染”。但眼下没有条件处理。他从背包里翻出那本日记,摊开在积灰的茶几上。
“都过来。”他对围拢过来的学生们说,“我们需要搞清楚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手电筒的光束照亮泛黄的纸页。稚嫩的笔迹记录着末日初期的片段:妈妈发烧、脑子里的声音、白色的人……以及最后那句——“它在墙里”。
“日记的主人是个孩子,最多初中。”沈聪分析道,“记录有基本的时间逻辑,说明在写这些的时候,他的思维还清醒。”
“但‘它在墙里’这句话很模糊。”赵强皱眉,“是指那个白色生物藏在墙里?还是指……别的什么东西?”
林深没有回答。他站起身,走到客厅墙壁前,将耳朵贴上去。
起初只有沉默。老式砖混结构的墙壁厚实,隔绝了大部分声音。但当他屏住呼吸,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听觉上时,一种极其细微的、几乎被误认为是耳鸣的声音传入耳中。
嗡……
不是机械振动,也不是电流声。更像是……某种生物性的脉动?像心脏跳动,但节奏更慢,更沉重,而且不是单一来源——声音来自四面八方,来自墙体深处,来自地板之下,甚至来自头顶的天花板。
“听到什么了吗?”陈薇问。
林深示意她也来听。陈薇照做,几秒钟后,她的脸色变了。
“我也听到了……像什么东西在……生长?”
“不是生长。”林深退后两步,目光锐利地扫视墙壁。他注意到墙纸接缝处有极其细微的隆起,不是受潮膨胀的那种不规则,而是呈现放射状的、如同叶脉般的纹路。他抽出匕首,小心地划开墙纸一角。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墙纸下的水泥墙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蛛网般的白色菌丝。它们细如发丝,在手机灯光下几乎透明,但仔细观察能看到内部有极其微弱的荧光物质在缓慢流动,像微型的光纤在传输信号。菌丝深深嵌入墙体,有些甚至穿透了水泥,伸向更深处。
林深用刀尖挑起一缕。菌丝很有韧性,断开时渗出微量透明黏液。他用指甲盖接住一点,凑到鼻尖——没有味道,但黏液接触到皮肤时有轻微的麻痹感。
“真菌。”他低声说,“或者某种类似真菌的生命形式。它在建筑结构内部建立了网络。”
“所以日记里说的‘它在墙里’,是真的……”一个女生恐惧地环顾四周,“整栋楼都是……活的?”
“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活’。”林深用刀尖沿着菌丝纹路扩大切口,“但它在传导某种东西。信息?能量?或者是……”他想起王明说的“频率”。
菌丝网络,作为生物导体,完全可能形成一个覆盖整个街区的信号传输系统。如果那个白色生物能操控感染者,也许就是通过这个网络。
“这解释了为什么感染者会聚集围堵我们。”沈聪恍然大悟,“不是王明体内的‘种子’在单独发射信号,是整个区域的网络都在响应白色生物的命令!”
“那我们在这里说话、动作,它是不是也能知道?”赵强紧张地看向墙壁。
“可能性很大。”林深站起身,“所以此地不宜久留。但我们也不能盲目离开。”
他走回茶几旁,快速画出示意图:“假设菌丝网络是信号系统,白色生物是指挥节点,感染者是受控终端。那么要摆脱追踪,我们需要做到两件事:第一,切断我们与网络的联系;第二,找到网络盲区或者干扰其信号。”
“怎么切断?”陈薇问,“我们又不能把整栋楼的菌丝都挖掉。”
林深的目光落在厨房方向:“也许可以制造局部干扰。真菌对某些化学物质敏感——重金属离子、强酸强碱、特定的杀菌剂。如果我们能找到……”
他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
不是来自墙壁,而是来自脚下。地板在轻微但持续地颤动,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地下深处翻身。灰尘从天花板簌簌落下,茶几上的水杯滑落,“啪”地摔碎。
“地震?”有人惊呼。
“不是。”林深蹲下,手掌贴地。震动的频率很规律,而且……在移动。从东南方向来,向西北方向去。伴随着某种沉闷的、仿佛巨型蠕虫在泥土中穿行的摩擦声。
声音经过正下方时达到了顶峰。整栋楼都在摇晃,墙壁开裂,菌丝网络发出的荧光骤然增强,像被注入了能量。然后,震动和声音逐渐远去,消失在西北方向的黑暗中。
死寂重新降临,但空气中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刚才……那是什么?”沈聪的声音发干。
林深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窗边,看向震动远去的方向——城市西北区,那里有大型的地下排水系统、地铁隧道,还有……战备防空洞。
如果菌丝网络是“神经系统”,白色生物是“大脑”,那么刚才经过的东西,可能就是这具庞大“身体”的“动脉”或者“主根”。某种在地底穿行的、规模超乎想象的生物结构。
“计划变更。”林深转身,语速加快,“我们不能在这里等到天亮。那个东西可能还会回来,或者带来别的什么。我们需要立刻前往一个相对安全、易于防御,并且可能有我们所需资源的地方。”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越过一片低矮的居民楼,落在一栋轮廓独特的建筑上——即使在一片黑暗中,也能辨认出它阶梯状的外形和顶部的钟楼。
市立图书馆。
钢筋混凝土结构,独立的供电和通风系统(可能还有备用发电机),储存有大量纸质资料——包括本地地图、市政工程图纸、甚至可能有一些专业书籍。而且最重要的是,图书馆通常有坚固的大门和有限的窗户,易于封锁。
“图书馆?”沈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但有两公里远,要穿过三条主干道。”
“主干道反而可能更安全。”林深分析道,“菌丝网络需要依托建筑结构,开阔的街道上路灯杆、地下管线虽然也有,但密度低。而且如果刚才的地底生物真是沿着地铁线移动,那么地面道路可能是它的‘盲区’。”
“可是感染者……”
“感染者依靠网络指挥。如果我们能干扰信号,它们的行动就会恢复混乱。”林深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我需要几个人去厨房和卫生间,找漂白剂、洁厕灵、石灰粉——任何含氯或强碱性的东西。其他人,把所有能当武器的东西准备好。十分钟后出发。”
第二节:沉默的图书馆
漂白剂和洁厕灵混合产生的氯气刺鼻难闻,但林深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们将混合液装进从公寓里找到的喷雾瓶,又在每个人的外套后背喷洒了大量石灰水——这两种物质都能破坏真菌菌丝,理论上也能干扰基于生物电的信号传输。
“记住,遇到感染者不要硬拼,先喷氯气混合物。”林深分发着简陋的武器——从公寓拆下的铁质晾衣杆、菜刀、甚至厚重的精装书绑成的“盾牌”,“目标是眼睛和口鼻黏膜,制造混乱后迅速脱离。”
夜色是他们的掩护,也是最大的危险。手电筒不敢开,只能借着稀薄的月光辨认道路。二十九人的队伍像一道幽灵,从一栋建筑的阴影溜向另一栋。
街道上的景象比居民区更触目惊心。大量汽车撞在一起,形成扭曲的路障。一些车里还有人——或者说,曾经是人——被困在驾驶座上,变成了无法移动的感染者,听到脚步声时疯狂拍打车窗。
林深注意到一个细节:街道上的感染者数量明显少于居民区,而且它们的行动更迟缓,更多是在原地打转,不像之前那样有组织地围堵。
“菌丝网络在这里比较稀疏。”沈聪小声说,他正用一根树枝挑开路面上的一处菌丝簇——它们沿着地砖缝隙生长,像白色的苔藓,“信号弱了。”
“但也可能有别的东西。”陈薇警惕地看向四周。街道两侧的高楼像沉默的巨人,许多窗户后都有晃动的影子。不是所有感染者都下来了,有些被困在楼上,成了观察不到威胁的“哨兵”。
他们花了四十分钟才穿过第一条主干道。期间遭遇了三波零散的感染者,氯气喷雾起了作用——那些东西被刺激后剧烈咳嗽,暂时失去了攻击性。但喷雾的储量有限,按这个消耗速度,撑不到图书馆。
“前面是中央广场,”赵强指着地图,“开阔地,没有掩护。而且广场地下是商业街,如果菌丝网络……”
他的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地下空间是真菌滋生的绝佳环境,那个地底生物也很可能经过那里。
“绕路。”林深果断决定,“走邮政局后面的小巷,虽然多走八百米,但全程有建筑遮挡。”
队伍转入更狭窄的巷弄。这里的情况更糟——垃圾堆积,污水横流,菌丝的生长茂盛得像白色的棉絮,铺满了墙壁和地面。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腐臭味,混合着氯气的刺鼻气息,令人作呕。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赵强抬手示意停止。
巷子前方五十米处,有东西在动。不是感染者——是人。
四五个人影蹲在一家便利店破碎的橱窗前,正在翻找着什么。他们穿着五花八门的衣服,有运动服,有西装,甚至还有一个穿着围裙,像是从餐馆跑出来的。听到脚步声,他们齐刷刷转过头,手电筒的光扫过来。
“幸存者?”沈聪惊喜地压低声音。
林深却拉住了想上前的赵强。“等等。”他的声音紧绷。
不对劲。那些人的动作太同步了,转头、起身、看向这边的动作整齐得诡异。而且他们的表情……没有惊讶,没有恐惧,也没有见到其他活人的欣喜。只有一片空洞的麻木,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
“别过来!”林深喊道,“站在那里别动!”
但对方已经动了。他们迈着完全一致的步伐走来,不快,但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节奏感。最前面的那个穿西装的男人开口,声音平板得像电子合成音:“需要……帮助吗?我们……有食物。”
“后退!”林深厉声道,同时举起氯气喷雾。
穿西装的男人停下脚步。他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个微笑——嘴角咧开的弧度精确得像是用尺子量过。
“你们……被标记了。”他说,声音突然切换成一种高频的嗡鸣,和之前变异体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母巢……在注视。”
然后五个人同时抬起手。他们的掌心裂开,不是伤口,而是像花苞绽放一样,皮肤向四周翻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针尖大小的孔洞。
噗——
一股淡黄色的孢子粉尘喷涌而出,在巷子里弥漫开来!
“闭气!跑!”林深吼道,同时将一整瓶漂白剂混合物砸向地面。
化学物质与孢子云接触,发出嘶嘶的声响,空气中腾起呛人的烟雾。队伍转身狂奔,但已经有几个学生吸入了少量粉尘,开始剧烈咳嗽。
林深边跑边回头看了一眼。那五个人还站在原地,保持着掌心张开的姿势,脸上是凝固的微笑。他们的眼睛完全变成了乳白色,像被真菌覆盖。
这不是感染者。这是另一种东西——被真菌从内部完全控制的“孢子释放者”。
巷子尽头是一堵三米高的砖墙。死路。
“搭人梯!快!”赵强吼道,已经在墙根蹲下。几个男生迅速组织起来,托着女生们往上爬。墙的另一侧是邮政局的后院,相对开阔。
林深留在最后,不断用剩余的喷雾驱散逼近的孢子云。那些“孢子释放者”没有追来,只是站在原地,持续释放着粉尘。巷子里的菌丝网络在孢子的刺激下发出明亮的荧光,像被激活的神经束。
最后一个学生翻过墙头。林深正要跟上,突然感到肩上的伤口传来一阵剧痛——不是之前的麻木,而是灼烧般的刺痛。他低头看去,伤口周围的灰白色区域正在扩散,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菌丝。它们已经在他体内生长了。
“老师!”沈聪从墙头伸出手。
林深咬咬牙,抓住他的手,在赵强的托举下翻过墙头。落地时一阵眩晕,他几乎站不稳。
邮政局后院相对干净,菌丝稀少。队伍暂时安全,但气氛凝重——三个吸入孢子的学生开始发烧,症状和王明初期一模一样。
“我们不能再带着他们前进了。”陈薇检查着病患,脸色苍白,“孢子感染速度太快,最多两小时就会……”
她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会变成新的“孢子释放者”。
林深靠在墙上,剧烈喘息。肩上的疼痛越来越强烈,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闪烁的光点。他知道自己也在倒计时。
“图书馆还有多远?”
“八百米,穿过一条小街就是。”沈聪看着地图,手在颤抖。
“分成两组。”林深做出决定,声音因痛苦而嘶哑,“陈老师,你带没感染的人去图书馆,寻找关于真菌、生物武器、本地地下结构的资料。沈聪、赵强,你们跟我留下,照顾病患,同时……我要做一个实验。”
“实验?”沈聪不解。
林深从背包里翻出最后几样化学药品——从实验室带出的浓硝酸、乙醚,还有一小瓶金属钠。他的目光落在后院角落的一台废弃发电机上。
“如果菌丝网络是生物电路,那么强烈的电磁脉冲应该能干扰它。”他艰难地站起身,“老式柴油发电机改造一下,可以制造一次小范围的EMP。虽然持续时间短,但也许能暂时瘫痪这个区域的网络,给你们的撤离创造窗口。”
“那你呢?”陈薇抓住他的手臂。
“我需要留下来监控效果。”林深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而且我的情况……不适合继续前进了。图书馆需要干净的人进入。”
沉默。只有远处孢子释放者发出的持续嗡鸣。
“我和你一起留下。”沈聪突然说。
“我也是。”赵强站到林深身旁。
“胡闹!”陈薇急了,“你们都会死的!”
“不会。”林深看向肩上的伤口,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因为我还有一个理论要验证——关于‘母巢’到底是什么,以及它为什么需要‘标记’我们。”
他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之前从王明伤口采集的荧光组织液。
“如果我的猜测正确,”他低声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那么这场灾难不是意外,而是某种……测试。而我们,都是测试样本。”
他拧开瓶盖,将组织液滴在发电机裸露的线圈上。
液体接触金属的瞬间,发出了轻微的、仿佛叹息般的嘶鸣。
第三节:地底的呼唤
发电机的改造比想象中困难。没有专业工具,只能用手边能找到的一切:邮政局仓库里的铜线、从汽车电瓶拆下的继电器、甚至用匕首从墙上刮下的含有金属颗粒的涂料。
林深的意识在疼痛和眩晕中浮沉。肩上的伤口已经扩散到整个左胸,皮肤下的菌丝网络清晰可见,像一幅诡异的发光纹身。但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手指颤抖地连接着电路。
“老师,为什么你觉得这是测试?”沈聪一边帮忙缠绕线圈,一边问。
“太多巧合。”林深的声音断断续续,“第一,感染爆发的时间点——正好在北美实验室失窃消息传出的一周后。第二,感染传播的速度和模式——不符合自然病原体的扩散曲线,更像是有指向性的释放。第三,白色生物的行为——它不杀死我们,而是标记、观察、甚至……收集样本。”
他想起王明被带走时的场景。那不是捕食,更像是回收。
“第四,”林深将最后一段铜线接好,“这个。”
他指了指自己胸口的菌丝纹路。在手机灯光下,那些发光的纹路正在缓慢重组,逐渐形成一个图案——反螺旋DNA符号,和车库墙上、变异体留下的一模一样。
“它在读取我的基因信息。”林深说,“或者更准确地说,它在检测我是否携带某种它需要的‘标记’。王明有,所以我推测,我们这些幸存者中,可能有一部分人的基因组里本来就存在某种……隐性的东西。这场灾难不是要杀死所有人,而是要把我们这些人‘筛选’出来。”
沈聪的手停在半空:“就像广播里说的……‘筛选’?”
“对。”林深靠在发电机上,喘了口气,“所以图书馆的资料至关重要。那里可能保存着本地的基因研究记录、人口健康数据库,甚至是……某些被掩盖的实验档案。”
后院外传来撞击声。那些孢子释放者开始撞墙了,或者有新的感染者被吸引过来。
“差不多了。”林深检查着简陋的EMP装置——本质上是一个超载的发电机,通过短路产生强电磁脉冲。范围大概五十米,持续时间可能只有零点几秒,但对于依赖生物电信号的菌丝网络来说,应该够了。

“陈老师,你们准备。”他看向已经组织好的另一组,“EMP触发后,网络会暂时瘫痪,感染者会失去协调。你们有最多五分钟时间冲到图书馆。到了之后,立刻封锁所有入口,优先寻找关于‘普罗米修斯计划’、‘地下生物实验室’、‘基因筛选项目’的资料——这些关键词是我猜的,但如果有类似的东西,一定要找到。”
陈薇含泪点头。她身后站着二十几个相对健康的学生,每个人都背着一包食物和水,手里拿着简陋的武器。
“老师……”一个女生哭着说。
“快走。”林深转过头,不愿看他们的眼睛,“记住,活下去不是唯一的目的。弄清楚真相,才是对死去的人最好的交代。”
陈薇带队悄悄移动到后院侧门。林深、沈聪、赵强和三个发烧的病患留在发电机旁。
“准备好了吗?”林深问。
沈聪握紧连接着短路开关的铁丝,赵强举着铁棍守在旁边,防备可能的袭击。
林深最后看了一眼自己胸口的符号。菌丝的荧光越来越亮,像在共鸣。他能感觉到一种遥远的、来自地底的“呼唤”——不是声音,而是一种脉冲,一种生物电层面的引力,在拉扯着他体内的菌丝网络,试图将他拖向某个方向。
东南方向。和白色生物带走王明的方向一致。
那里有什么?
他摇摇头,甩开幻觉。“三、二、一——现在!”
沈聪将铁丝猛地戳向发电机的输出端子。
没有爆炸,没有闪光。只有一声低沉的、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嗡鸣,像巨兽的哀嚎。瞬间,周围所有的菌丝荧光同时熄灭!墙上的、地上的、甚至空气里漂浮的孢子粉尘,全都暗淡下去。
后院外,撞击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混乱的嘶吼和倒地声。
“走!”林深对侧门方向喊道。
陈薇带着队伍冲了出去,脚步声迅速远去。
EMP的效果比预期强。林深感到胸口的菌丝网络在剧烈抽搐,荧光忽明忽暗,像接触不良的电路。那三个发烧的病患突然开始呕吐,吐出的不是食物,而是大量白色的、絮状的真菌团块。
“他们在……排异?”沈聪惊愕地看着。
“不。”林深蹲下身检查,“是菌丝网络暂时失去了控制信号,他们体内的共生关系被打破了。但这只是暂时的……”
话音未落,地底再次传来震动。
这次不是路过,而是直接来自脚下。后院的水泥地面开裂,裂缝中涌出浓稠的、散发着荧光的黏液。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弥漫开来——不是腐臭,而是一种刺鼻的、类似臭氧和腐烂水果混合的气味。
裂缝扩大,有什么东西正在下面往上拱。
“后退!”赵强拖着病患往后撤。
林深却站着没动。他的目光死死盯着裂缝深处。在黏液中,他看到了一些东西——金属碎片。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有明显加工痕迹的合金板材,边缘有烧熔的痕迹。
还有半截破碎的标识牌,上面的字迹被黏液腐蚀得模糊,但还能辨认出几个词:
“……生物安全……四级……禁止……”
以及一个logo:双螺旋缠绕着一把钥匙。
林深认识这个标志。全球生物安全联盟的徽章,只授予最高防护等级的研究设施。
裂缝继续扩大,黏液如泉涌出。在黏液深处,一个巨大的、缓慢搏动的器官隐约可见——表面覆盖着共生真菌,但能看出人造材料的基底。粗大的、半生物半机械的管道从器官延伸出去,通向地底深处。
这不是自然进化出来的东西。
这是人造物。
或者说……曾经是人造物。
“母巢……”林深喃喃道,“原来不是生物……是失控的生物武器实验设施……”
裂缝中的器官突然剧烈收缩,喷出一股强烈的生物电脉冲。林深胸口的菌丝符号瞬间亮到刺眼,一股无法抗拒的引力拖着他向前——
“老师!”沈聪和赵强同时抓住他。
但力量悬殊。林深感到自己的意识被拖入一个漩涡,无数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实验室、穿着防护服的人员、注射、基因编辑、失败、泄露、失控……
还有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来自那个“母巢”:
“样本……合格……启动……最终阶段……”
然后,裂缝合拢,黏液退去,地面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林深瘫倒在地,胸口的菌丝符号已经不再发光,而是变成了永久的、疤痕般的烙印。
远处,图书馆的方向,响起了沉闷的撞击声。
不是感染者。
是更沉重、更有组织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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