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伤口与怀疑
化学实验室的日光灯管发出持续的嗡鸣,是这寂静空间里唯一规律的声音。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王明的手背上——那道三厘米长的擦伤边缘开始泛红,在冷白色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王明自己也在盯着它,呼吸急促,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只是木屑划伤,”他喃喃道,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不深,真的不深。”
林深没有回应。他戴上从实验室翻出的橡胶手套,示意王明将手放在实验台上。先用双氧水冲洗,伤口泛起细小的泡沫。“疼吗?”
“有一点……烧灼感。”
这是正常反应。林深仔细观察伤口的形态:边缘整齐,没有撕裂,符合木屑划伤的特征。发红范围局限在伤口周围五毫米内,是典型的炎症反应初期表现,并非异常扩散。他凑近闻了闻——没有腐臭,只有双氧水和淡淡的血腥味。
但还不够。
“沈聪,把显微镜搬过来。”林深说着,用镊子从伤口边缘轻轻刮取微量组织液样本——这个动作让王明瑟缩了一下。
简易显微镜在实验台另一端架设起来。林深将样本滴在载玻片上,盖上盖玻片,调整目镜。实验室里安静得能听见心跳声,所有学生都屏息等待着。
视野里,上皮细胞、红细胞、少量中性粒细胞……一切都正常得令人不安。没有见到异常形态的细胞,没有不明结构的微生物,没有快速增殖的现象。
“看起来正常。”林深直起身,摘下手套,“但我们需要持续观察七十二小时。王明,从现在起,你需要单独隔离在通风橱后面的角落,我们会用桌椅围出一个隔离区。每两小时检查一次体温和伤口情况。有问题吗?”
王明的脸白了:“老师,我……”
“这是必要的预防措施。”林深的语气不容置疑,“如果病原体通过体液传播,伤口就是感染门户。我不是在惩罚你,是在保护所有人——包括你。如果感染真的发生,隔离也能防止传播。”
他看向其他学生:“这也是我们所有人的第一条生存法则:任何开放性伤口,无论多小,都必须立即报告并严格处理。在这个新世界里,一道小擦伤可能比枪炮更致命。”
学生们沉重地点头。现实正在以最残酷的方式重塑他们的认知。
“现在,”林深拍拍手,将注意力从伤口上转移,“我们有两件迫在眉睫的事:第一,制造防御武器;第二,收集信息。赵强,带两个人继续加固门窗,重点关注通风管道入口。沈聪,你和剩下的人,按我之前列的清单整理所有化学品。”
他自己走到窗前——高窗对着走廊,玻璃被铁网加固过。透过缝隙,他能看到外面晃动的影子。至少六个,也许更多。它们在走廊里漫无目的地徘徊,偶尔会撞到墙壁或彼此,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这些“感染者”的行为模式很有趣。没有组织性,似乎完全依赖本能行动。对声音有反应,但对光线不敏感——日光灯明明亮着,它们却没有聚集到窗下。嗅觉呢?不确定。也许值得测试……
“老师,”沈聪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清单上的东西大部分都能找到,但氯仿只有100毫升,乙醚200毫升。浓硝酸和浓硫酸各有一升装的两瓶。金属钠和钾都被锁在保险柜里,需要密码。”
“密码是0715。”林深头也不回地说——那是学校建校日期,所有实验室通用。
“您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教研组长。”林深终于转身,嘴角有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现在,把钠和钾拿出来,但要绝对小心。我要教你们制造今晚的第一道防线。”
学生们聚集到中央实验台周围。林深已经铺开了几张大号图纸——是从实验记录本上撕下来的空白页。他用红笔在上面快速勾画着。
“我们面临的威胁有几个特点:数量多、移动速度较快、似乎对疼痛无感、攻击方式单一但致命。传统物理武器需要近距离搏斗,风险太高。所以我们要制造化学武器。”
他在图纸上画出一个简易的喷雾装置:“第一种,刺激性气溶胶。氯仿和乙醚本身有麻醉作用,但挥发太快,室外效果差。所以我们需要载体——我想用发胶罐改造。”
“发胶?”一个女生疑惑道。
“从教师休息室找来的。”林深指了指角落里的几个瓶子,“气雾罐本身有推进剂,我们可以抽空内容物,注入混合溶液。氯仿、乙醚加上少量丙酮增加挥发性,再混入辣椒素提取物——化学实验室应该有辣椒素结晶。”
沈聪已经翻找起来:“找到了!生物实验用的,纯度很高。”
“很好。这种喷雾射程约三米,能瞬间刺激黏膜,对依赖嗅觉的敌人应该尤其有效。”林深在图纸上标注配比,“但这是非致命武器,只能制造脱身机会。”

他换了一张纸:“第二种,才是真正的杀伤武器。”
图纸上画出一个简陋的玻璃瓶装置:瓶口塞着浸透溶液的布条,瓶身标注着复杂的化学式。
“莫洛托夫鸡尾酒的变种。”林深平静地说,“但我们要做的不是简单的燃烧瓶。浓硫酸与糖混合会产生剧烈碳化反应,释放大量热和浓烟。如果再加入硝酸钾——我们从肥料中提取——燃烧温度会更高,并且产生黏着性。”
有几个学生倒吸一口冷气。
“老师,”赵强迟疑地说,“这会不会……太危险了?”
“门外的那些东西更危险。”林深的视线扫过每一张年轻的脸,“听着,我知道这违反了我们学过的所有实验室安全守则。但在生存面前,规则需要重新评估。我会负责所有危险步骤的操作,你们只需要按我的指令准备材料和辅助。”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压低:“但有一点必须明确:这些武器只对感染者使用。如果遇到其他幸存者,除非他们先表现出致命敌意,否则绝不可动用。我们不是野兽,即使在这个野兽横行的世界里。”
学生们沉默地点头。这个界限很重要——它划分了求生与沦丧的界线。
“开始工作吧。”林深卷起袖子,“沈聪,你带一组人准备气雾罐。赵强,你和王明——对,王明你可以在隔离区做安全的工作——负责从肥料中提取硝酸钾。其他人,收集所有能用的玻璃容器,并制作布条塞。”
实验室里忙碌起来。研磨、加热、过滤、蒸馏。化学课上的知识从未如此生动而致命。林深在几个小组间巡视指导,确保每一个步骤都在可控范围内。
两小时后,第一批成品出来了:六个改造过的气雾罐,标签上潦草地写着“1号驱散剂”;十二个燃烧瓶,瓶身用胶带缠绕出握把,里面是深褐色的粘稠液体。
“测试需要吗?”沈聪问。
林深看向窗外。天色渐暗,走廊里的感染者身影变得模糊。“需要,但必须在绝对安全环境下。我们等到——”
他的话被一阵猛烈的撞击声打断。
不是门,是墙壁!
实验室西侧的墙壁传来“咚!咚!”的沉重敲击,伴随着石膏板碎裂的声音。一下,又一下,规律而有力。
“它们……在砸墙?”赵强握紧了手中的铁棍。
林深快步走到墙边,将耳朵贴上去。撞击点离地约一米二,位置很集中。这不是随机的行为。他后退两步,仔细观察墙壁——那里原本有一扇被封死的旧门,后来用石膏板覆盖,刷上了和周围一样的涂料。
但石膏板的强度远不如承重墙。
“所有人后退到东侧!”林深厉声道,“拿上刚做好的武器!沈聪,给我一个燃烧瓶!”
撞击声越来越密集,石膏板表面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纹。白色的粉尘簌簌落下。
林深迅速评估形势:门被堵死,窗户有铁网,唯一的薄弱点就是这面墙。如果被突破,他们将无路可退。不能等。
“赵强,等我信号,你就打开西侧的通风窗——开一条缝就好。”林深拧开燃烧瓶的瓶盖,将浸满溶液的布条拉出一截,“沈聪,准备点火器。其他人,戴上实验室的防毒面具,没有的去水槽浸湿毛巾捂住口鼻。”
石膏板的裂缝在扩大,已经能看见后面模糊晃动的黑影。
“就是现在!开窗!”
赵强猛地推开高窗的插销,拉开一条十厘米的缝隙。几乎同时,一只手臂捅破了石膏板,苍白的手指在空中抓挠。
林深用点火器引燃布条,蓝色的火焰窜起。他没有立刻投掷,而是等了整整三秒——让瓶内液体充分预热。
然后他助跑两步,将燃烧瓶精准地从窗户缝隙投了出去。
瓶体在空中划出弧线,落在走廊地面上,砰然碎裂。
第二节:火焰与尖叫
火焰腾起的瞬间,林深看到了走廊里的景象。
至少十五个感染者聚集在墙外,其中几个正用身体反复撞击薄弱处。燃烧瓶落在它们中间,粘稠的燃料四溅,立刻黏附在衣物、皮肤上猛烈燃烧。
但没有惨叫。
这是最诡异的部分——那些被火焰包裹的“人”依然在移动,只是动作变得更加狂乱。它们拍打着身上的火,但燃烧的混合物黏性极强,火焰反而蔓延到手上。一个浑身是火的感染者跌跌撞撞地撞向同伴,火焰像瘟疫般传播开来。
浓烟开始涌入实验室,辛辣刺鼻。林深迅速关上窗户,但烟已经进来了。
“低头!靠近地面!”他喊道。
学生们趴伏在地,用湿毛巾紧紧捂住口鼻。防毒面具只有五副,优先给了负责制作武器的小组。林深自己只戴着简易的棉布口罩,眼睛被烟熏得刺痛流泪。
墙外的撞击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混乱的脚步声和物体倒地的闷响。透过裂缝,能看到橘红色的火光在走廊里跳动,影子被拉长扭曲,投射在对面墙壁上,像一场怪诞的皮影戏。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五分钟。
火焰逐渐减弱,浓烟也开始散去。林深第一个站起来,小心地凑到裂缝前观察。
走廊里一片狼藉。六具烧焦的尸体倒在地上,呈蜷缩状,表面完全碳化,已经无法辨认原本的面目。另外三个感染者身上还冒着缕缕青烟,蹒跚着向楼梯方向移动,似乎对墙壁失去了兴趣。剩下的大概七八个退到了走廊远端,在阴影里徘徊不定。
燃烧瓶的效果比预期好——但代价是,他们现在需要面对浓烟、高温和一墙之隔的焦尸。
“通风系统开到最大!”林深命令道,同时开始收拾装备,“我们不能留在这里了。烟雾可能引来更多感染者,而且气味会持续很久。”
“去哪里?”沈聪咳嗽着问。
“广播里提到生物科技园区,但那太远了。”林深快速思考,“最近的可行选择是学校车库。那里有校车,而且相对独立,容易防守。更重要的是——校车可以移动。”
“可车库在一楼,”赵强脸色发白,“我们要穿过整个走廊和楼梯间。”
“所以需要武器开路。”林深已经开始打包——将剩余的化学品分装进耐腐蚀的塑料瓶,燃烧瓶用报纸隔开装入纸箱,气雾罐分发给几个体力好的学生。
他特意走到隔离区看了看王明。这个男生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手背上的伤口被重新包扎过。
“体温?”
“三十七度二,”王明小声说,“伤口……有点痒。”
林深的心一沉。他掀开纱布——伤口周围的红色扩散到了约一厘米范围,边缘略微隆起。不严重,但也不是好迹象。
“坚持住。”林深只能这样说,“我们会想办法。”
他回到主区域,所有人已经整装待发。三十四个幸存者,六件自制武器,有限的补给,以及深不见底的恐惧。
“听好行动计划。”林深展开一张手绘的简易地图,“我们从五楼下到三楼,然后走东侧消防通道——那里的门通常是锁着的,但我有钥匙。消防通道直接连通到一楼车库侧面。全程大约一百二十米。”
他在地图上标注了几个点:“关键节点有三个:五楼楼梯口、三楼走廊转角、一楼消防门。每个节点都需要有人驻守,确保队伍通过后阻断追兵。赵强,你负责垫后。”
“明白。”
“还有一件事。”林深的目光扫过所有人,“如果途中有人被感染……出现攻击性行为或明显变异,我们必须有能力做出决断。这不是杀人,这是切断传染链。明白吗?”
沉默。沉重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沉默。
“明白。”最终是沈聪第一个回答,声音干涩。
“很好。”林深背上背包,拿起一根绑着刀片的长矛——那是他从实验台上拆下的不锈钢支架改造的,“现在,移开堵门的柜子。我们五分钟后出发。”
柜子被缓慢推开。门外,烧焦的气味扑面而来,混合着某种难以形容的甜腻臭味。林深第一个探出头。
走廊里的景象比透过裂缝看到的更触目惊心。焦黑的尸体散落在各处,墙壁被熏黑,天花板上的消防喷头已经启动过,地上积着混浊的污水。远处,几个感染者在阴影里晃动,但似乎暂时没有靠近的意思。
“排成一列,紧贴右侧墙壁。”林深低声道,“沈聪,你在我后面三米处,随时准备用气雾罐。走!”
队伍鱼贯而出。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每一声都像在敲击心脏。经过焦尸时,有几个女生忍不住干呕,但没人停下。
五楼楼梯口到了。林深示意队伍暂停,自己先探头向下看。
四楼楼梯间空无一人,但能听到楼下传来的模糊嘶吼声。安全通道的绿色指示灯还在闪烁,提供着微弱的光亮。
“下楼梯,保持安静。”
他们开始下行。三十多人的脚步声无论如何控制,在混凝土楼梯间里仍然清晰可闻。下到四楼半时,林深听到了下方的回应——沉重、拖沓的上楼脚步声。
不止一个。
“加速!到四楼平台!”他低吼道。
队伍加快速度。但就在他们抵达四楼平台时,下方的楼梯转角处,涌出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影。
至少二十个。也许三十个。它们挤满了楼梯,像潮水般向上涌来。
“燃烧瓶!”林深回头喊道。
沈聪已经掏出一个瓶子,手却在颤抖。第一次实战使用这种武器,面对的还是人形的目标——即使知道它们已经不是人类,心理障碍仍然巨大。
“给我!”林深一把夺过燃烧瓶,点燃布条,直接投向楼梯转角下方的墙壁。
瓶子撞墙碎裂,燃料顺着墙面流下,正好浇在最先头的几个感染者头上。火焰轰然窜起,瞬间吞没了它们。
但后面的感染者没有丝毫停顿,它们踩着燃烧的同伴继续向上,火焰在拥挤的躯体间传递,整个楼梯间变成了一片火海。
然而恐怖的是,即使被火焰包裹,那些东西仍然在移动、攀爬。一个浑身是火的感染者抓住了楼梯扶手,金属栏杆被烧得发红,它的手粘在了上面,发出皮肉烧焦的嘶嘶声,却还在试图向前挪动。
“走!快走!”林深推着呆滞的学生们继续向下。
他们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楼梯。经过着火区域时,热浪炙烤着皮肤,空气中弥漫着蛋白质烧焦的恶臭。一个女生脚下一滑,差点摔进火堆,被旁边的赵强一把拽回。
三楼到了。消防通道的门就在走廊尽头——二十米。
但走廊里也有感染者。七八个,正漫无目的地游荡。它们听到了动静,齐刷刷地转过头来。
“气雾罐!”林深喊道。
沈聪和另外两个男生冲上前,按下喷射按钮。白色的气雾呈锥形喷出,笼罩了最近的几个感染者。
效果立竿见影——那些东西剧烈地咳嗽起来(这是林深第一次听到它们发出除嘶吼外的声音),动作变得混乱,有的开始抓挠自己的脸,有的原地打转。
但气雾范围有限,后面的感染者仍在逼近。
“冲过去!”林深带头冲向消防门。
队伍在狭窄的走廊里奔跑。林深用长矛刺倒一个挡路的感染者,矛尖卡在了肋骨间,他不得不弃矛。赵强挥舞着铁棍砸向另一个,颅骨碎裂的闷响让人牙酸。
消防门越来越近。十五米。十米。
林深已经摸出了钥匙串——上面有所有实验室和消防通道的备用钥匙。他的手指在颤抖,试了两次才找到正确的那把。
五米。
一个特别高大的感染者从侧面扑来,林深侧身闪避,但背包被抓住。他果断解开肩带,任由背包被拽走,自己则扑到门前,将钥匙插进锁孔。
转动。
“咔哒。”
门开了!门后是向下的混凝土楼梯,漆黑一片。
“快进去!”林深抵着门,让学生们一个个通过。沈聪在最后,对着追上来的感染者又是一喷雾。
所有人都进去了。林深正要关门,突然看到走廊里他的背包——被那个高大的感染者撕扯开,里面的化学药品散落一地。一瓶浓硫酸滚出来,瓶塞松动,液体流到地上,接触到湿润的空气后冒出白烟。
感染者踩了上去。
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第三节:异常反应
浓硫酸具有强腐蚀性,这林深知道。接触到皮肤和肌肉组织,会引起严重的化学烧伤,组织脱水碳化。正常情况下,被泼中者会因剧痛而倒地。
但这个感染者没有。
它低头看着自己被腐蚀的脚——鞋面已经溶解,露出下面迅速变黑、冒泡的皮肉。但它只是看着,然后继续向前走,仿佛那只脚不属于自己。
更诡异的是,腐蚀的过程异常缓慢。
林深作为化学老师,很清楚浓硫酸的腐蚀速度。以这个浓度和接触量,三分钟内就应该深可见骨。可现在,已经过去了至少三十秒,腐蚀深度似乎只停留在表皮层。
它在……抵抗?不,更准确地说,是腐蚀反应被某种东西抑制了。
感染者已经走到了门前,伸手抓向林深。他猛地关上门,落下插销。门外传来撞击声,但消防门是厚重的钢板,纹丝不动。
“老师?”沈聪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您没事吧?”
林深喘着气,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没事。继续往下走,到底层。”
队伍在黑暗中下行,只有几支从实验室带出来的手电筒提供照明。林深走在最后,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异常。多处异常。
第一,感染者对强酸的耐受度远超正常生物。第二,燃烧瓶的效果虽然显著,但那些东西在完全失去行动能力前,似乎能承受极大的组织损伤。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它们没有表现出正常生物的痛觉反应。
这不像是任何一种已知的神经毒素或病原体能够解释的现象。痛觉是基本的生存预警机制,任何破坏痛觉传导的物质,通常也会破坏运动、协调等其他功能。但这些感染者移动敏捷(虽然姿势扭曲),攻击精准,唯独没有痛觉。
除非……它们的中枢神经系统被“重写”了?或者被某种东西“接管”了?
“林老师。”王明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微弱而颤抖,“我的手……更痒了。”
林深加快脚步走到他身边。借着手电光,他看到伤口周围的红色已经扩散到整个手背,皮肤表面出现了细小的、蛛网般的暗红色纹路。
这不像感染。更像……血管扩张?或者某种物质在淋巴系统里扩散?
“坚持住。”林深只能说这句苍白的话。他取出最后一点双氧水,重新清洗伤口。这次,伤口渗出的液体带着淡淡的、几乎不可察觉的荧光绿色。
林深的手僵住了。
荧光。生物荧光常见于某些深海生物、真菌和转基因实验,但绝不应该是人类伤口渗出液该有的特性。
“沈聪,显微镜还在吗?”
“在背包里,但背包……”
丢了。在走廊里。
林深咬咬牙。“继续走。先到安全地方再说。”
底层到了。又一扇门,这次是普通的木门,上面贴着“车库管理室”的牌子。林深试了试门把手——锁着的,但从内部可以用钥匙打开。他找了一圈,发现钥匙就挂在门边的钉子上。
转动锁芯,门开了。
车库里的景象让他们都愣住了。
不是想象中堆满车辆的拥挤空间,而是一个……屠杀场。
至少三十辆校车、教职工私家车杂乱地停放着,其中十几辆撞在了一起,形成扭曲的金属坟场。地面上散落着行李、书包、血迹。最令人心惊的是那些尸体——大部分是完整的,没有被啃食的痕迹,只是静静地倒在地上,像是突然失去了生命。
而且没有感染者。
“小心,”林深低声道,“可能还有活着的。”
他们小心翼翼地在车辆间穿行。车库里只有几盏应急灯提供照明,阴影在车厢之间拉得很长。林深注意到一个细节:大部分尸体都面朝出口方向,似乎是在逃跑途中突然倒下的。
死因是什么?
他蹲下检查一具离得最近的尸体——一个中年男教师,胸口有名牌:后勤部张师傅。没有明显外伤,面部表情平静,甚至称得上安详。林深翻开他的眼皮——瞳孔扩散,角膜开始浑浊。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十二小时。
然后他看到了脖子上的细微痕迹:两个极小的、间距精确的 puncture wound(刺伤痕迹),就像被医用注射器扎过一样。周围皮肤有轻微的炎症反应。
“老师,这里有发现!”沈聪在几米外喊道。
林深走过去。沈聪指着一辆校车的侧面——车身上用喷漆潦草地喷着一行字:
“别相信救援 他们在筛选”
字迹匆忙,最后一个词几乎难以辨认。旁边还有一个奇怪的符号:一个圆圈,里面是双螺旋结构,但螺旋的走向是反的,而且有断裂的痕迹。
“这是什么意思?”赵强问。
林深盯着那个符号。反螺旋DNA,通常表示基因编辑或逆向转录。断裂意味着……不稳定性?或者故意的破坏?
“筛选”这个词更让人不安。如果广播里的军方隔离区不是救援,而是筛选,那他们在筛选什么?幸存者?还是……某种特质?
“先找一辆能开的车。”林深压下心中的不安,“检查钥匙。”
学生们分头行动。大多数车钥匙都不在车上,但他们在管理室的抽屉里找到了一整串备用钥匙。十分钟后,他们找到了一辆柴油校车——油箱半满,电池还有电。
“所有人上车!”林深坐到驾驶座,沈聪在副驾。赵强带几个男生用找到的链条和锁将车库大门从内部加固,然后最后一个跳上车。
引擎发动的声音在车库里回荡,异常响亮。林深打开车灯,两道光柱刺破黑暗。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车库里还有别的东西。
在后视镜里,车库深处的阴影中,有东西在动。不是感染者那种蹒跚的步伐,而是……流畅的、几乎优雅的移动。那东西在车辆顶部跳跃,每次落地都轻盈无声。
它停在一辆轿车的车顶上,恰好被车灯的边缘照亮。
林深屏住了呼吸。
那东西有着类人的轮廓,但四肢的比例很奇怪——手臂过长,关节反转。皮肤是灰白色的,在灯光下泛着类似珍珠母贝的光泽。最诡异的是它的头部: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光滑的曲面,但在本该是眼睛的位置,有两个凹陷,里面闪烁着微弱的、幽蓝色的光。
它“看”着校车。
然后,它抬起了手臂——那手臂末端不是手,而是三根细长的、刀锋般的骨刺。
“抓紧!”林深猛踩油门。
校车撞开车库大门的链条,冲入夜色之中。后视镜里,那个灰白色的身影站在车库门口,没有追击,只是静静地“目送”他们离开。
车厢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到了。
“那……那是什么?”终于有人颤抖着问。
林深紧握方向盘,校车在黑暗的校园道路上颠簸行驶。他的目光扫过后视镜,又看向仪表盘上贴着的校园地图。
生物科技园区在城郊,二十公里。
而他们刚刚见到了完全不同于感染者的“东西”。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说,声音在引擎的轰鸣中几乎听不见,“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我们之前对这场灾难的理解,可能全都错了。”
校车冲出校园大门,驶入漆黑的城市街道。远处,零星的火光在建筑间闪烁,如同地狱的烽火。
而在车库深处,那个灰白色的生物缓缓转身,它的“脸”上,幽蓝的光点闪烁了一下,像是在发送某种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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