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林府表面风平浪静,但暗流涌动。林砚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的小院里,一方面继续调养身体,锻炼这具躯壳,恢复前世的格斗手感;另一方面,则通过林安和偶尔借汇报账目之名回府的赵铁鹰,密切关注着内外的动向。
赵铁鹰没有辜负林砚的期望。他凭借当年在军中积累的人脉和退伍后摸爬滚打的经验,很快就在江州城三教九流汇聚的角落,找到了几个符合条件的“目标”。
这日黄昏,赵铁鹰悄然回到林砚的小院,神色恭敬中带着一丝兴奋。
“少爷,人找到了。符合您要求的,目前有两人,都是信得过的老兄弟,品性身手都靠得住,如今……都过得不太如意。”
“说。”林砚放下手中一本这个世界的粗浅兵书,抬眸道。
“第一个,叫石勇。”赵铁鹰沉声道,“原是边军斥候队的好手,最擅长潜伏、追踪、设置陷阱。一次侦查任务中为救同袍,伤了左腿筋腱,虽不致命,但无法再进行长途奔袭,被上官寻了个由头清退。如今在码头扛包为生,性子耿直刚烈,因不愿向工头贿赂,常被克扣工钱。”
斥候?精通潜伏追踪?这正是特种作战中不可或缺的人才。林砚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另一个呢?”
“第二个,叫周霆。”赵铁鹰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曾是军中弩手,一手弩箭百步穿杨。可惜性子太直,得罪了上司,被安了个罪名打了一百军棍,废了武功(意指身体根基受损,气力大不如前),赶出军营。现在在西市一家铁匠铺当学徒,打打杂混口饭吃。”
远程精准打击手!虽然身体状态下滑,但经验和技巧是刻在骨子里的。林砚心中点头,赵铁鹰果然懂他的需求,找来的都是拥有专业技能的人才,而非单纯的莽夫。
“背景都查清楚了?确定与韦氏或其他势力无关?”林砚追问,这是底线。
“查清楚了。”赵铁鹰肯定地道,“石勇是北地流民出身,在江州无亲无故。周霆是本地人,但家道中落,父母早亡,也是个孤家寡人。他们都对朝廷……尤其是对那些贪墨军饷、迫害忠良的蛀虫,深恶痛绝。”他这话,也暗含了自己的遭遇。
“好。”林砚站起身,“带我去见见他们。”
“现在?少爷,地方鱼龙混杂,您的安全……”赵铁鹰有些担忧。
“无妨。”林砚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他需要亲自考核,才能决定是否投资。而且,收服这种有本事的人,必须展现出相应的气度和实力。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江州城西市附近的一片杂乱棚户区,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水、汗水和各种杂物混合的酸馊气味。
赵铁鹰引着林砚,穿行在狭窄、泥泞的巷道里,最终在一间低矮破败、四面透风的土坯房前停下。屋里隐约传来两个男人的争吵声。
“……石蛮子!你他妈的就是头犟驴!那点工钱不要了能死?非得跟他们硬顶?这下好了,码头活计也丢了,喝西北风去吧!”一个略显尖细却中气不足的声音骂道。
“哼!老子宁可饿死,也不受那窝囊气!那是老子拿命换来的血汗钱!”一个瓮声瓮气、如同闷雷的声音低吼道。
赵铁鹰推开门,昏暗的油灯下,两个汉子同时转头看来。一人身材敦实,皮肤黝黑,脸上带着风霜刻下的皱纹,左腿似乎有些不便,但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正是石勇。另一人则相对瘦削,脸色有些苍白,手指关节粗大,眼神中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郁气,应是周霆。
“铁鹰哥?”两人见到赵铁鹰,都是一愣,随即看到跟在后面、气质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林砚,更是露出警惕之色。
“石勇,周霆,这位是我家少爷。”赵铁鹰介绍道,语气郑重。
少爷?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和一丝不以为然。一个富家少爷,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林砚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人,将他们的神情尽收眼底,直接开门见山:“赵铁鹰说你们是人才,我现在缺人手。跟我做事,包你们衣食无忧,将来或许还能有机会,一展抱负,甚至……讨回些公道。”
这话说得平淡,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让石勇和周霆的心猛地一跳。讨回公道?他们这种底层蝼蚁,还有什么公道可讨?
石勇梗着脖子,闷声道:“这位少爷,我们粗人,只会卖力气打仗,伺候不了您这样的贵人。”
周霆也嗤笑一声,带着自嘲:“是啊,少爷,您看我这身子骨,连铁锤都抡不利索了,别耽误了您的大事。”
显然,他们并不相信一个突然出现的少年能给他们什么未来。
林砚并不意外,也不生气。空口白牙,自然难以取信于人。他需要展示的,是实力和诚意。
他目光落在墙角一堆用来生火的、粗细不一的木柴上,对石勇道:“你说你擅长潜伏追踪,若我现在出门,混入外面夜市人群,一炷香内,你可能在不被我察觉的情况下,始终锁定我的位置?”
石勇眉头一拧,被激起了好胜心:“少爷莫要小瞧人!别说一炷香,就是半个时辰,只要您还在西市这片,休想逃过我的眼睛!”他虽腿脚不便,但追踪的本事是刻在骨子里的。
“好。”林砚又看向周霆,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刚才在路上随手买的劣质木陀螺,放在屋内唯一一张破木桌的角落,“你说你弩箭百步穿杨,现在没有弩,我若将这陀螺弹向空中,你可能用你手边任何东西,在我规定的高度内击中它?”
周霆看了一眼那小小的陀螺,又看了看手边只有几个破碗和筷子,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傲然:“若少爷信得过,不妨一试。”他虽然气力不在,但眼力和手法还在。
“铁鹰,你作证,点香。”林砚对赵铁鹰吩咐一句,又深深看了石勇和周霆一眼,“若你们能做到,便证明你们并非废物,有让我投资的资格。若做不到,便当今晚没见过我。”
说完,林砚转身便走出了破屋,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昏暗的巷道里。
石勇和周霆都是一愣,没想到这少爷如此干脆。赵铁鹰已经点燃了一根线香,插在香炉里。
“妈的,这少爷有点意思!”石勇低吼一声,那股军人的悍勇被激发出来,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如同猎鹰般锐利,一瘸一拐却异常迅捷地窜出门,融入夜色。
周霆也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默默拿起一根筷子,手指轻轻摩挲着,调整呼吸,整个人的气质陡然变得专注而危险,紧紧盯着桌角那个小小的陀螺。

赵铁鹰看着燃烧的线香,心中也充满了期待。他知道,少爷这是在用最直接的方式,击碎这两头倔驴的自尊和怀疑,同时也在评估他们真正的价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棚户区外夜市的喧嚣隐隐传来。
突然,林砚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再次出现在门口,仿佛他从未离开。他屈指一弹,那角落的陀螺旋转着飞向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几乎在同一瞬间,周霆手腕一抖!
嗖!
一道黑影后发先至,精准地穿过旋转的陀螺中心,将其牢牢钉在了对面的土墙上!
钉住陀螺的,竟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竹筷!而陀螺,还在筷子上微微旋转!
与此同时,石勇也喘着粗气,脸色复杂地出现在门口,看着林砚,瓮声道:“少爷,您……您刚才换了三次装扮,混在人群里停了七次,进了两家店铺,最后在一个卖炊饼的摊子前站了最久……小的,没跟丢。”
林砚看着墙上那根筷子,又看了看满脸震撼和不可思议的石勇与周霆,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却极具感染力的笑容。
“很好。从现在起,你们就是我的人了。”
他走到桌边,将一锭十两的雪花银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十两银子,是安家费。石勇,把你老娘的病治好。周霆,买点好药调理身子。”
看着那锭足以改变他们眼下困境的银子,听着少年平淡却重若千斤的承诺,石勇和周霆这两个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汉子,眼眶瞬间红了。
他们扑通一声,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石勇(周霆),愿为少爷效死!”
夜色中,林砚负手而立。暗影卫,终于有了最初的骨架。下一个目标,该是应对来自猛虎武馆的挑战,让这把新磨的刀,再见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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