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城西,锦绣布庄。
与三日前相比,布庄门口依旧冷清,但内部的气氛,却已然不同。

掌柜钱富贵,一个脑满肠肥、眼神闪烁的中年男子,此刻正毕恭毕敬地站在柜台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面前,林砚正慢条斯理地翻看着这几日的账本。
那日林砚到来,钱富贵起初还想用对付以前那个懦弱庶子的办法糊弄过去。但林砚只随意问了几句关于布匹库存、进货渠道、往来客商的问题,句句切中要害,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看穿他心底所有的龌龊。钱富贵这才惊觉,这位三少爷,早已不是吴下阿蒙。他背后那点靠着做假账、吃回扣勾当,若是被捅出去,韦管事也保不住他。
“少……少爷,”钱富贵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道,“这几日按照您的吩咐,把那些积压多年的陈货都清理了出来,单独摆放,价格也按您说的‘断码清仓’处理,倒是……倒是真卖出去一些,回笼了十几两银子。”
林砚合上账本,发出轻微的一声响,却让钱富贵心头一跳。
“嗯,聊胜于无。”林砚语气平淡,“但布庄的根本问题,在于进货成本虚高,布料花样陈旧,伙计怠惰,管理混乱。钱掌柜,你说是不是?”
“是,是,少爷明察秋毫!”钱富贵连连点头,不敢有半分反驳。
“从明天起,布庄的规矩要改一改。”林砚站起身,走到店堂中央,目光扫过那几个无精打采、靠着墙根打盹的伙计,“所有伙计,底薪照旧,但每月销售额最高的前三名,额外奖励三两、二两、一两银子。连续三个月垫底者,卷铺盖走人。”
此言一出,那几个伙计顿时瞪大了眼睛,睡意全无。奖励银子?这可是闻所未闻!以前干好干坏一个样,谁有积极性?三两银子,够普通人家几个月的嚼用了!
“少爷……这,这不合规矩吧?开销也太大了……”钱富贵试图劝阻,这等于从他指缝里分钱。
林砚冷冷瞥了他一眼:“规矩?以后这里的规矩,我来定。开销大了,就想办法把生意做上去。而不是守着死水一潭,等着它发臭。”
钱富贵被那眼神冻得一哆嗦,不敢再言。
就在这时,布庄门口光线一暗,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迈了进来。正是赵铁鹰。
经过三日调养,他脸上的淤青消了大半,换上了一身林安购置的干净利落的短打衣衫,虽然朴素,却掩不住那股行伍出身的精悍之气。他步伐沉稳,眼神锐利地扫过店内情况,然后径直走到林砚面前,抱拳躬身,声音洪亮:
“少爷,赵铁鹰前来报到!”
这一声,中气十足,让店内的伙计和钱富贵都为之侧目。这汉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竟然对三少爷如此恭敬?
林砚微微颔首,对钱富贵和众伙计道:“这位是赵铁鹰,以后便是布庄的护卫管事,负责店内安全,以及……督促各位用心做事。”
护卫管事?一个布庄要什么护卫管事?众人心中疑惑,但看到赵铁鹰那锐利的眼神和魁梧的身材,都没敢吭声。
林砚将赵铁鹰带到后院,低声道:“铁鹰,你的任务有三。”
“第一,盯紧钱富贵和这些伙计,防止他们阳奉阴违,中饱私囊。”
“第二,这布庄鱼龙混杂,是收集消息的好地方。留意所有来往客商的谈话,特别是关于林家、韦氏、乃至边境战事的只言片语。”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林砚目光深邃,“留意城中像你一样,因各种原因落魄,但身怀技艺、心存忠义的退伍老兵、江湖人士。记住,宁缺毋滥,首要考察其品性。”
赵铁鹰心神一震,瞬间明白了林砚的深意。少爷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布庄护卫,而是在以此为据点,编织一张属于他自己的网!他感到一股热血涌上心头,这种被赋予重任、参与大事的感觉,远比浑浑噩度日强过千万倍。
“铁鹰明白!定不负少爷重托!”他肃然应道。
安排妥当,林砚便不再多留。他将具体的经营调整方案(如如何根据市场需求调整进货品类、设计简单的促销活动等)写成要点,交给了战战兢兢的钱富贵,并让赵铁鹰监督执行。
离开布庄时,林砚能感觉到,背后那些伙计的眼神已经从不屑、观望,变成了好奇、敬畏,甚至是一丝微弱的希望。金钱的激励和严格的监管双管齐下,足以在短时间内改变一个团队的精神面貌。
至于那十两银子,黑虎帮的地痞果然按时来取。赵铁鹰本想亲自打发,但林砚却让钱富贵如数支付。现在还不是和这些地头蛇彻底撕破脸的时候,一点小钱,暂时稳住他们,争取发展时间,是值得的。这笔账,日后自有清算之时。
回林府的路上,林安兴奋地小脸通红:“少爷,您真是太厉害了!几句话就把钱掌柜吓得够呛!还有赵大哥往那一站,看谁还敢偷懒!”
林砚淡淡一笑。这只是开始。锦绣布庄是他播下的第一颗种子。用现代管理知识让它扭亏为盈,获取现金流;利用赵铁鹰的人脉和眼光,物色“暗影卫”的预备队员;借助商铺的信息流,编织情报网络。
这一切,都必须在嫡母和韦氏反应过来之前,快速而隐秘地进行。
他抬头望向林府那高耸的院墙,目光仿佛穿透了砖石,看到了深院内那位正在酝酿新一轮风暴的嫡母张氏。
“林安,这两天府里有什么特别的消息吗?”林砚看似随意地问道。
林安立刻压低声音:“少爷,我正想跟您说呢。听说大少爷这几天闭门不出,嫡母夫人那边也没什么动静,但……但我听厨房的小丫头说,张嬷嬷昨天悄悄出府了一趟,去了城西的……猛虎武馆。”
猛虎武馆?林砚眼神微眯。那是江州地面有名的武馆,馆主据说身手不凡,门下弟子也多与江湖人物、甚至一些灰色势力有牵扯。嫡母不去找韦氏的势力,反而去找武馆的人?
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想用“江湖手段”私下解决自己这个庶子?还是另有图谋?
有意思。林砚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看来,平静的日子,不会太久了。而他的“暗影卫”,也需要加快组建步伐了。赵铁鹰物色人选,需要启动资金,布庄的盈利,必须更快一些。
风暴欲来,而他,已做好了迎击,甚至……借风起势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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