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歌坐在窗前,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九州异闻录》,目光却飘向窗外。
小院里,几株晚开的玉兰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洁白的花瓣如同她的命运,看似美好,实则随时可能零落成泥。
“二小姐,大小姐来了。”丫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沈清歌指尖微颤,书页轻轻翻动。她放下书卷,起身整理了一下素白的衣裙。门被推开,一道倩影逆光而立,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灵光,宛如神女下凡。
“姐姐。”沈清歌轻声唤道,垂眸掩去眼中的复杂情绪。
沈凌霜缓步走入房间,她身着淡紫色流仙裙,裙摆绣着精致的云纹,腰间系着一条银丝编织的腰带,上面悬挂着青云宗内门弟子的玉牌。她目光在屋内扫过,在看见那本《九州异闻录》时,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又在看这些杂书?”沈凌霜声音清冷,带着惯有的高傲,“父亲说过多次,既无灵根,便该多学些女红管家,日后嫁入寻常人家,也能相夫教子。”
沈清歌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姐姐。她们虽是一母所生,却天差地别。沈凌霜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与父亲的修仙天赋,十岁便被青云宗长老收为亲传弟子;而她,却是个连最基础的引气入体都做不到的凡人。
“我今日来,是有一桩好事要告诉你。”沈凌霜在桌旁坐下,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倒茶。”
沈清歌顺从地斟了一杯清茶,推到姐姐面前。茶香袅袅,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彼此的视线。
“三日后,天尊府的人会来接你。”沈凌霜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沈清歌的手顿在半空,茶杯险些从指间滑落。
“天尊府?”她难以置信地重复,“姐姐是说...那位刚刚出关、已达渡劫期的君无夜天尊?”
沈凌霜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正是。你能嫁入天尊府,是我们沈家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沈清歌脑中一片混乱。君无夜,那可是三界顶尖的存在,据说早已超脱凡俗,不问世事。这样的人物,怎会突然要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凡人为妻?
“为什么是我?”沈清歌声音微颤,“姐姐才是沈家的骄傲,与天尊更为相配。”
沈凌霜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天尊修炼千年,早已看破红尘俗念。此次娶亲,不过是为了应一个劫数。”
“劫数?”沈清歌心头一紧。
“不错。”沈凌霜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天尊修炼至关键处,需经历一场情劫方能突破。你是凡人之躯,命格特殊,正好可以替他挡这一劫。”
沈清歌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她虽不能修炼,但也听说过情劫的可怕。轻则道心受损,重则修为尽废,甚至魂飞魄散。而为他人挡劫者,十死无生。
“姐姐的意思是,要我替天尊去死?”沈清歌声音发冷,指尖深深陷入掌心。
沈凌霜放下茶杯,神色严肃起来:“清歌,你这是什么话?能为天尊挡劫,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荣耀!”
她站起身,走到沈清歌面前,伸手抚上妹妹的脸颊,语气忽然柔和下来:“你生来没有灵根,注定与仙途无缘。能在有限的生命里,为家族、为天尊做出贡献,这是你最好的归宿。”
沈清歌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姐姐的触碰。
“最好的归宿?”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去送死,就是我的最好归宿?”
沈凌霜脸色一沉,周身灵压不经意间释放出来,压得沈清歌喘不过气。
“沈清歌,别忘了你是谁!”她声音冷厉,“这些年来,若不是家族庇护,你一个凡人,早就不知死在哪个角落了!如今家族需要你,你便是这般回报的?”
沈清歌倔强地抬起头,眼中已盈满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

“家族需要我?还是姐姐需要我?”她一字一句地问,“姐姐是怕这情劫耽误了自己的仙途吧?”
沈凌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恼怒:“放肆!”
强大的灵压如山般压下,沈清歌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她扶住桌角,勉力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你以为我愿意与你多费口舌?”沈凌霜冷笑着绕着她走了一圈,“若不是你的命格特殊,正好与天尊相合,这等好事怎么会轮到你?”
她停在沈清歌面前,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三日后,乖乖上花轿。否则,别怪我不顾姐妹之情。”
沈清歌咬紧下唇,鲜血的腥甜在口中蔓延。
“我若不愿呢?”她倔强地问。
沈凌霜直起身,轻轻掸了掸衣袖:“你那个叫小荷的丫鬟,似乎还有个重病的母亲要照顾吧?还有教你看书的周先生,年纪大了,也该安享晚年了...”
沈清歌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亲姐姐。
“你...你怎能如此?”
沈凌霜微微一笑,那笑容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冷得刺骨:“为了家族,为了天尊,也为了我未来的仙途,没有什么是我不能做的。”
她转身走向门口,裙摆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好好准备吧,三日后,你就是天尊夫人了。”沈凌霜在门前停顿片刻,回头看她最后一眼,“记住,这是你为沈家能做的最好贡献。别让父亲失望,也别让我失望。”
门被轻轻合上,房间里只剩下沈清歌一人。她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地,泪水无声滑落。
窗外,玉兰花在风中轻轻摇曳,一片花瓣悄然飘落,如同她即将零落的命运。
沈清歌缓缓抬起手,擦去脸上的泪痕。她爬到床边,从枕头下取出一本手札,翻开其中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她从各种古籍中搜集来的阵法图样和丹药配方——这是她这个不能修炼的凡人,多年来唯一能接触到的、与仙道有关的东西。
她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复杂的阵法上,那是她在某本残破古籍中发现的,名为“逆命阵”的古老阵法,据说能逆转命格,改变因果。
沈清歌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既然命运不公,她就逆天改命;既然亲人无情,她就独自前行。
三日后,她会乖乖上花轿。但不是去送死,而是去寻找一个机会——一个能够让她这个凡人,也能踏上仙途的机会。
她轻轻抚摸着那本手札,低声自语:“姐姐,你今日逼我入死局,来日莫要后悔。”
窗外,又一片玉兰花落下,在风中打了个旋,最终落入泥土之中。
而沈清歌不知道的是,在她下定决心逆天改命的那一刻,远在万里之外的天尊府中,闭目打坐的君无夜忽然睁开了眼睛。
“逆命之人...”他低声轻语,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有意思。”
命运的齿轮,从这一刻开始,悄然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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