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熙深吸一口气,压下因体力消耗和突然紧张而有些过快的心跳,快步从前院走去。他脸上刻意维持着这个年纪少年应有的、略带惶恐和茫然的表情,微微低下头,目光却快速扫过院中的情况。
只见父亲杨老根已经回来了,正佝偻着腰站在院子中央,粗糙黝黑的手紧紧攥着锄头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面前站着两人。

一人穿着半新不旧的皂色布衣,头戴方巾,面皮微黄,留着几根稀疏的山羊胡,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册子,正是杨家村里的里正,杨有田。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里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蝼蚁般的淡漠。
另一人则身材微胖,穿着绸布褂子,虽然料子普通,但在这满是补丁的院子里已显得格外扎眼。他双手背在身后,肚子微微腆着,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眯缝着小眼睛打量着这破败的院落,正是地主杨扒皮家的管事,杨福。他那目光,就像在查看自家牲口棚里哪头羊可以出栏了。
母亲赵氏手足无措地站在杨老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脸色煞白,嘴唇微微哆嗦着,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只能紧张地搓着围裙的一角。
“杨老根,”里正杨有田率先开口,声音干涩,没什么起伏,像是在念一道催命符,“今年的夏税,官府催得紧,你是知道的。按丁口和田亩算,你家该缴纳粟米一石五斗,折银……嗯,就算一两二钱吧。”他翻了翻手中的册子,语气不容置疑。
一石五斗!杨子熙心中猛地一沉。他穿越过来这段时间,对家里的存粮大致有数。去年收成本就不好,交了地租后剩下的粮食,掺和着野菜糠麸,也才将将吃到开春,如今已是青黄不接,家里米缸都快见底了,哪里还能拿出一石五斗粮食?就算折成银子,一两二钱,对这个家庭来说,更是天文数字。
杨老根的脊背似乎更弯了,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是被堵住的声音,半晌,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里正老爷……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能不能,宽限些时日……”
“宽限?”里正还没说话,那杨管事杨福嗤笑一声,尖细的声音带着刻薄,“杨老根,不是我说你,谁家不困难?老爷家也要开销,也要给官府纳税!你租种老爷家那五亩地,去年的租子还欠着三斗没交清呢,眼看今年春耕都要过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还?难不成想赖账?”
杨老根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胸膛里,身体微微发抖,那是屈辱、恐惧和绝望混合在一起的战栗。赵氏在后面已经忍不住开始低声啜泣,绝望的气氛笼罩着这个小小的院落。
杨子熙知道,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面对官差和地主家的人,只有顺从和恐惧,根本不敢反抗,也说不出辩解的话。这样下去,要么是被逼到绝路,要么就是被迫接受更苛刻的条件。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必须站出来了。他不能看着这个刚刚让他感受到一丝温暖的家,就这样被压垮。
他上前一步,走到杨老根身边,先是恭敬地朝着里正和杨管事行了个礼,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却又努力保持着镇定:“里正爷爷,杨管事,我爹他嘴笨,不是不想交,实在是家里困难,还请两位贵人高抬贵手。”
杨有田和杨福都有些意外地看向杨子熙。他们平时来催粮催租,这家的孩子都是躲在一旁不敢出声的,今天这小子倒是胆大。
杨福眯着眼,打量着杨子熙:“哦?你是杨老根家的小子?病好了?倒是会说话。可这粮和租子,是朝廷王法和老爷家的规矩,不是你说句困难就能免的。”
“小子不敢。”杨子熙依旧低着头,态度谦卑,语速却不疾不徐,“王法和规矩,我们小民自然不敢违背。只是眼下青黄不接,地里麦苗还没抽穗,实在拿不出粮食。能否请里正爷爷和杨管事行个好,容我们等到夏收,到时候连去年的欠租一并补齐?夏收若有好收成,定然不敢拖欠。”
他顿了顿,继续道:“若是现在硬要我们拿出粮食或银子,就是把我们往死路上逼了。我们死了不要紧,可地就没人种了,老爷家也少了一份租子不是?还请两位贵人看在都是同宗同姓的份上,给我们一条活路,也是给老爷家的田产留个佃户。”
杨子熙这番话,看似哀求,实则暗含逻辑。一是点明现在逼死他们也拿不到东西,二是暗示他们死了对地主也没好处,三是抬出同姓的微弱情分。他刻意回避了直接对抗,而是试图将对方的利益和自己的生存绑定在一起。
里正杨有田闻言,脸上没什么变化,但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他负责催税,若是逼死了人,上面追究下来,他也有麻烦。而且这小子说得也有点道理,现在逼他们也榨不出油水。
杨福则是冷哼一声,他显然没把什么同宗情分放在眼里,但杨子熙后半句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逼死了佃户,田地荒芜,确实损失的是老爷家的收入。他上下打量着杨子熙,似乎在重新评估这个看起来瘦弱却言辞清晰的少年。
“哼,倒是长了一张巧嘴。”杨福撇撇嘴,“等到夏收?谁知道夏收是个什么光景?要是又歉收,你们拿什么交?”
“若是天公作美,定当如数缴纳。若是……若是年景实在不好,”杨子熙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着杨福,“我们一家就是卖儿卖女,做牛做马,也绝不拖欠老爷家的租子!”
他说出“卖儿卖女”这四个字时,声音很平静,但站在他身后的赵氏却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而杨老根攥着锄头的手,青筋暴起。
杨福盯着杨子熙看了半晌,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决心。最终,他摆了摆手,语气不耐地说道:“行了行了,哭穷卖惨的话我也听多了。看在你们态度还算恭顺的份上,夏税……里正,你看?”他转向杨有田。
杨有田沉吟了一下,干咳一声:“既然杨管事开口了……夏税可以暂缓到夏收后,与秋税一并计算。但去年的欠租,夏收时必须一并交清,一粒也不能少!”
“是,是,多谢里正老爷,多谢杨管事!”杨老根像是终于缓过一口气,连忙躬身道谢,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杨福又瞥了一眼这破败的院子,目光在角落里的鸡窝(里面只有一只瘦骨嶙峋的老母鸡)上停留了一瞬,嫌弃地移开,最终没再说什么,背着手,跟着里正走出了院子。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村路尽头,杨老根才仿佛虚脱一般,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赵氏赶紧上前扶住他,眼泪这才扑簌簌地掉下来:“他爹……”
杨子熙站在原地,看着父母惊魂未定的样子,心中没有丝毫轻松,反而更加沉重。缓刑,不等于无罪释放。夏收,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了这个刚刚看到一丝微光的家庭头上。
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堆肥的效果需要时间,光靠野菜,根本无法应对夏收时的巨额租税。他必须想出更快、更有效的方法,在合法合规的框架内,获取额外的资源。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屋后,投向了那条隐秘的山涧。或许,那里不仅仅能提供水和野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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