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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豪系统复仇计划启动后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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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怿芯岚 类型:体育竞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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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简介

暂无是一本非常火的现言脑洞风格小说,它的书名是神豪系统复仇计划启动,这本书层次分明,字字珠玑,暂无的内容概括是:“我们分手吧,陈默。”海城最高端的法餐厅“云顶”里,林薇的声音像淬了冰,清晰地穿透了现场乐队演奏的舒缓钢琴曲。她今天格外漂亮,精心打理过的卷发,身上是陈默省吃俭用三个月才买下的当季新款连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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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分手吧,陈默。”

海城最高端的法餐厅“云顶”里,林薇的声音像淬了冰,清晰地穿透了现场乐队演奏的舒缓钢琴曲。

她今天格外漂亮,精心打理过的卷发,身上是陈默省吃俭用三个月才买下的当季新款连衣裙。只是此刻,她看向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甜腻,只剩下毫不掩饰的厌倦和一丝……快意?

陈默握着红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他看着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价值他一个月工资的菜肴,又看向林薇,以及她身边那个不知何时出现、西装革履、面带矜持傲慢笑容的男人。

餐厅里其他客人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来,带着探究、怜悯,或许还有看戏的兴味。那些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在他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上。

“为什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明知道答案,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愚蠢的问题。这场景,熟悉得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林薇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亲昵地挽住身边男人的胳膊:“为什么?陈默,你还不明白吗?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看到这顿饭了吗?你攒了多久的钱?而王总,”她语气带着崇拜,“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跟你在一起,我看不到未来。”

被称为王总的男人拍了拍林薇的手,目光落在陈默身上,带着上位者的审视和轻蔑:“年轻人,有些东西,生来没有,这辈子大概也就没有了。学会认清现实,也是一种成熟。”

又是这样。

第一千个?第一万个?还是……第十万零一个?

陈默已经记不清了。记忆像是被打碎的玻璃,无数个面孔在他脑中飞速闪回,不同的场景,不同的理由,最终却指向同一个结局——他被抛弃,被嘲笑,被钉死在“失败者”的耻辱柱上。心口传来一阵熟悉的、近乎麻木的钝痛,然后是死寂。

就在那片死寂的黑暗中,一个毫无感情、如同金属摩擦的电子音突兀地响起:

【叮!检测到宿主经历第100001次情感背叛,符合绑定条件。“神豪复仇系统”强制绑定中……1%… 50%… 100%!绑定成功!】

【欢迎你,陈默。本系统致力于为宿主提供极致爽快的复仇体验。】

陈默猛地一震,幻觉?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尖锐的痛感传来,但脑海中的声音并未消失。

【不是幻觉。】系统冷冰冰地回应了他的想法。

“什么东西?”陈默在脑中惊疑不定地追问。

【规则很简单:】系统言简意赅,【1、为本系统指定的“目标女性”花钱。2、你为她消费的所有金额,将实时以十倍返还至你的个人账户,资金来源绝对安全。3、你为她花费越多,她未来将承受越凄惨的下场。具体惨状,与消费金额及宿主内心复仇意念强度正相关。】

十倍返现?花得越多,她下场越惨?

一股荒谬又带着极致诱惑的力量,像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他的四肢百骸。那积压了无数轮回、几乎将他灵魂都压垮的怨恨和屈辱,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倾泻的出口。

他抬起头,看向对面还在享受着践踏他尊严快感的林薇和那个王总,脸上原本的苍白和痛苦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平静,甚至嘴角勾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好,我明白了。”陈默打断林薇还在喋喋不休的贬低,声音平静无波。

他这反应让林薇和王总都愣了一下。

陈默没再看他们,而是在脑中问道:“系统,第一个目标,是谁?”

【当前绑定目标:苏晓冉。身份:海城大学美术系大三学生,兼职‘夜色’酒吧服务生。绑定理由:纯度过高,易被污染,复仇价值评估:S级。】

纯度过高?陈默心中冷笑,听起来就像以前那个愚蠢的、相信真情的自己。

他直接站起身,无视了林薇错愕的目光和王总皱起的眉头,径直走向餐厅前台。

“经理在吗?”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很快,穿着笔挺西装的餐厅经理快步走来:“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

陈默掏出一张磨损严重的普通储蓄卡——这里面是他仅剩的几千块生活费。“今晚‘云顶’所有客人的消费,包括后厨正在准备的所有订单,全部由我买单。另外,请立刻更换乐队,我要点播一曲,《Congratulations》,循环演奏,直到我离开。”

经理愣住了,下意识地接过那张卡,眼神里满是怀疑。这张卡,怎么看也不像能支付得起“包场”级别消费的样子。餐厅里其他竖着耳朵听的客人也发出了低低的哗然。

林薇更是尖声道:“陈默!你疯了吗?你知道这里消费多少钱吗?打肿脸充胖子也要有个限度!”

王总也嗤笑摇头:“年轻人,冲动是魔鬼。”

陈默只是看着经理,重复道:“刷卡。”

经理将信将疑地拿着卡走向POS机,输入了一个天文数字。几乎是在他按下确认键的同时,“嘀”的一声轻响,刷卡凭证缓缓打印出来。

交易成功!

经理的眼睛瞬间瞪圆了,额头渗出细汗,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腰弯成了九十度,双手将卡递还给陈默:“先…先生,支付成功!感谢您的慷慨!我立刻安排!”

几乎同时,陈默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一条银行入账短信:

【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收入人民币50,000,000.00元,当前余额50,001,237.85元。】

五千万!真的十倍返还了!他刚才刷了差不多五百万!

巨大的数字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他的心脏。那是一种超越金钱本身的、掌控命运的绝对力量感。

餐厅里死一般的寂静,随即被《Congratulations》那欢快甚至带着几分戏谑的旋律打破。乐队卖力地演奏着,客人们的表情从震惊转为复杂,看向林薇和王总的目光充满了玩味和同情。

林薇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不敢相信地看着陈默。王总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攥紧了拳头。

陈默没有理会他们精彩的表情,他甚至没有再看他们一眼。他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领子,在经理近乎谄媚的“先生慢走”声中,迎着所有人震惊、敬畏、难以置信的目光,平静地走出了“云顶”餐厅。

外面的夜风带着都市的喧嚣扑面而来。霓虹闪烁,车水马龙。

陈默深吸一口气,对着系统,也对着自己说:“找到苏晓冉。”

【定位已发送。目标目前在‘夜色’酒吧工作。】

陈默走到路边,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去哪儿?”司机师傅懒洋洋地问。

陈默拉开车门坐进去,报出地址,然后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复仇,开始了。

---

“夜色”酒吧并非海城顶级的消金窟,但氛围暧昧,音乐喧嚣,是不少寻求刺激的男男女女热衷的场所。

陈默走进酒吧,震耳欲聋的音乐和混杂着烟酒气的空气扑面而来。他目光扫过舞池里扭动的人群,落在了吧台后方。

一个穿着标准服务生制服裙的女孩正在忙碌地擦拭酒杯。她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素面朝天,扎着简单的马尾,五官清秀干净,眼神澄澈,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她就是苏晓冉,系统提供的照片与真人无误。

【目标锁定:苏晓冉。请宿主开始消费。】

陈默走到吧台前,找了个空位坐下。

苏晓冉立刻走过来,露出一个职业化的、略带拘谨的微笑:“先生,请问需要点什么?”她的声音清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陈默没有看酒水单,直接指向她身后酒架上最显眼位置的一瓶琥珀色液体:“那个,路易十三,开一瓶。”

苏晓冉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明显愣了一下,确认道:“先生,您说的是这瓶路易十三吗?它的价格是……”

“开。”陈默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

周围几个注意到这边动静的酒客和调酒师都投来了惊讶的目光。那瓶酒标价八万八,在这间酒吧属于镇店之宝级别的存在,一年也开不了几瓶。

苏晓冉有些无措地看向旁边的领班,领班赶紧走过来,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先生好眼光!这就给您开!”

很快,那瓶价值不菲的路易十三被郑重其事地打开,倒入特制的醒酒器。领班亲自为陈默斟上一杯。

陈默看都没看那杯酒,只是对还愣在一旁的苏晓冉招了招手。

苏晓冉迟疑地走近。

陈默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仿佛脱胎换骨的储蓄卡,随意地放在桌上,推向她:“这瓶酒,记你名下。另外,”他顿了顿,在脑中询问系统,“给她个人转账,算消费吗?”

【算。直接赠予现金或等价物,均计入有效消费金额,享受十倍返现及复仇效果。】

陈默嘴角微扬,对苏晓冉说:“把你的个人收款码给我。”

苏晓冉彻底懵了,漂亮的眼睛里满是茫然和警惕:“先生,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给你转点小费。”陈默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领班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直了,连忙小声催促苏晓冉:“晓冉,快听这位先生的!”

苏晓冉在领班的眼神逼迫下,迟疑地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调出了收款码。

陈默拿出手机,扫描,输入金额——五十万。确认,指纹支付。

“叮”的一声脆响,甚至盖过了酒吧的音乐。苏晓冉的手机屏幕上弹出了到账信息。

五十万!

苏晓冉的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又看向陈默,脸色煞白:“先…先生,这太多了!我不能要!”

“给你的,就是你的。”陈默端起那杯路易十三,轻轻晃了晃,琥珀色的液体在迷离的灯光下荡漾出诱人的光泽,但他没有喝,只是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随手将酒杯放下,站起身。

“酒存着,我下次来喝。”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惊慌失措、如同受惊小鹿般的苏晓冉,转身离开了酒吧,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人。

走出酒吧,夜风更凉了些。

手机震动,银行短信如期而至:【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收入人民币5,880,000.00元……】

八万八的酒,五十万的“小费”,总共五十八万八千,十倍返现五百八十八万。

钱,只是一个数字了。

【目标苏晓冉绑定状态:稳定。初始消费金额:588,000元。复仇进程已启动,预计第一阶段反噬将于24小时内触发。】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而精确。

陈默站在霓虹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他抬头望向这座城市林立的高楼,那些冰冷的玻璃幕墙反射着都市的欲望与浮华。

他拿出手机,忽略掉了那些因为他在“云顶”豪掷千金而突然冒出来的、来自“前女友们”的试探性和好信息,以及林薇接连发来的、语气从愤怒质问到后悔哀求的未读留言和未接来电。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声音在夜风中清晰而冷静:

“喂,是海城国金中心的物业经理吗?我姓陈。对,我想谈谈收购你们整个商圈的事情。”

“钱,不是问题。”

电话那头传来了对方因极度震惊而有些变形的、谄媚到极致的声音。

陈默挂了电话,面无表情。

他能感觉到,体内某种沉寂已久的东西正在苏醒,那不是简单的报复快感,而是一种更冰冷、更庞大、更接近……本质的东西。

系统似乎沉默了一下,然后,那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凝滞:

【警告:检测到异常数据流……分析中……】

【初步判定,宿主潜意识深层驱动与系统基础复仇逻辑存在偏差……】

【关联目标‘林薇’命运线出现高强度紊乱……修正中……修正失败……】

【重新评估宿主危险等级……】

电话挂断的瞬间,夜风似乎都凝滞了片刻。

陈默站在“夜色”酒吧门口炫目的霓虹灯牌下,看着手机屏幕上那条最新的银行入账短信,数字长到需要滑动才能看完。五百八十八万,轻飘飘地落进他的账户,像一滴水汇入突然决堤的江河,连个响动都几乎听不见。

钱。曾经压弯他脊梁、碾碎他尊严的东西,现在变成了他指尖随意拨弄的数字游戏。

他收起手机,没理会口袋里持续震动的、来自林薇和其他一些熟悉又陌生的号码的骚扰。他甚至懒得去看那些信息的内容,无非是悔恨、质问、或者更不堪的、带着交易色彩的暗示。以前,这些能让他心如刀绞或者暴怒失控,现在,只觉得……吵闹。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无声地滑到他面前,穿着白色制服、戴着白手套的司机小跑着下车,恭敬地为他拉开车门。

“陈先生,请。”

陈默坐进车里,真皮座椅散发着冷冽的香气。车内空间宽敞得近乎奢侈,与几分钟前他乘坐的出租车有着云泥之别。这是系统在他完成“云顶”餐厅和“夜色”酒吧的初步消费后,“贴心”为他安排的临时座驾,以及一个隶属于某顶级会所、暂时听他调遣的司机兼助理团队。

“去国金中心。”陈默吩咐,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是,陈先生。”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灯火通明的商铺、步履匆匆的行人、依偎缠绵的情侣……这一切曾经是他渴望而不可及的都市画卷,如今看来,却像是一场与他无关的皮影戏。

他闭上眼,意识沉入那片与系统连接的虚无空间。

【宿主:陈默】

【当前绑定目标:苏晓冉】

【目标绑定状态:稳定(纯度:92%,污染度:1%)】

【累计为目标消费:5,880,000.00元】

【宿主账户余额:58,801,237.85元(持续增长中)】

【复仇进程:林薇(前绑定目标),命运反噬已触发,第一阶段:社会性死亡(进行中)】

社会性死亡?陈默意念微动。

系统立刻调出了相关的信息流。

网络上,关于“云顶餐厅神秘富豪打脸拜金前女友”的消息已经开始小范围发酵。有人拍下了他刷卡成功后林薇和王总那精彩无比的脸色,以及他淡然离去的背影。虽然像素不高,看不清正脸,但“为博新欢一笑怒撒五百万”、“前女友当场悔恨落泪”之类的标题已经足够吸引眼球。林薇的社交媒体账号下面,充满了嘲讽和谩骂,她之前晒出的那些由陈默省吃俭用购买的礼物,此刻都成了她“拜金”、“眼瞎”的铁证。那个王总,似乎也受到了波及,据说其公司股价都产生了小幅波动。

这一切,发生在他离开“云顶”不到两小时内。

效率真高。陈默心想。这就是金钱和……系统力量的速度么?

【警告:检测到异常数据流持续增强……关联目标‘林薇’命运线出现不可逆扭曲……风险等级提升……】系统的警告再次突兀地响起,比之前更急促了一些。

“风险?”陈默在意识中冷淡地回应,“对于背叛者,这不正是她应得的下场么?”

系统沉默了几秒,电子音似乎更加冰冷刻板:【基础逻辑确认。复仇执行中。但建议宿主关注核心目标‘苏晓冉’,过度分散资源可能影响最终复仇体验。】

陈默没有回答。他当然会“关注”苏晓冉。那个眼神清澈,却轻易接受了五十万“小费”的女孩。纯度92%?他倒要看看,这所谓的“纯度”,能在金钱的洪流下坚持多久。

车子停在国金中心主楼前。即使是夜晚,这座海城地标性的建筑依旧灯火通明,彰显着其不容置疑的财富地位。

早已等候在门口的,不仅是物业经理,还有整个管理团队,甚至包括几位平时难得一见的高层。他们排成两列,脸上带着最谦卑、最热切的笑容,在看到陈默下车的瞬间,齐刷刷地躬身。

“陈先生!晚上好!”为首的物业总经理,一个四十多岁、平时在财经新闻里都颇有些派头的男人,此刻额角冒汗,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们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核实了陈默部分资金的合法性(系统处理得天衣无缝),并且通过某些渠道,隐约听到了“云顶”和“夜色”发生的事情。一个能随手拿出数亿甚至更多现金、来历神秘莫测的年轻人,其能量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我要买下这里,整个商圈,包括所有附属设施和未出售的产权。”陈默开门见山,脚步不停,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厅,“开价。”

总经理几乎是屏着呼吸,报出了一个天文数字。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富豪都需要召开董事会慎重斟酌的金额。

陈默脚步甚至没有停顿一下,直接走向贵宾室:“准备合同。”

“啊?是!是!立刻准备!”总经理愣了一下,随即狂喜涌上心头,连声应道,一边小跑着跟上,一边对手下使眼色。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海城最繁华的夜景。陈默站在窗前,背影挺拔。身后,是律师、会计师、物业高管们忙碌而压抑着兴奋的低语。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不是银行短信。

他拿出来,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信息,但陈默知道是谁。

“陈默,我是林薇!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都是王强那个混蛋逼我的!我心里一直爱的只有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求你了,接我电话好不好?我现在就在‘云顶’外面,我好冷……他们都在网上骂我,我受不了了……”

信息后面,还附了一张她站在“云顶”餐厅门外,衣着单薄,眼眶通红,楚楚可怜的自拍。

陈默看着那张照片,曾经能轻易牵动他所有情绪的脸,此刻心中却泛不起一丝涟漪。他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他抬起手指,缓慢地敲击屏幕,回复了三个字:

“跳下去。”

信息发送成功。

几乎在信息发送出去的瞬间,他清晰地听到,脑海中系统的电子音发出一声极其短暂、几乎无法捕捉的、类似电流过载的“滋啦”声。

【警告!宿主行为引发命运线剧烈坍缩!关联目标‘林薇’生命体征急速下降!警告!】

陈默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仿佛刚才只是发送了一条无关紧要的天气预报。

他转过身,看向那边已经准备好初步协议、激动得手都有些发抖的总经理。

“合同细节我的律师会跟进,”陈默的声音平静无波,“现在,先办一件小事。”

他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落在总经理身上。

“这个商圈里,所有‘薇’字命名的店铺,无论品牌、大小、产权归属,给你们二十四小时,让它们全部消失。违约金,我付双倍。”

总经理瞳孔一缩,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味,毫不犹豫地躬身:“明白!陈先生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陈默点了点头,不再多说,转身走向门口。

司机已经恭敬地拉开车门。

坐进车里,陈默靠在后座,闭上眼睛。城市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股冰冷的力量在增长,在雀跃。复仇的甘霖浇灌着它,让它茁壮成长。

手机再次震动,这一次,是苏晓冉的号码。

他睁开眼,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

鱼儿,要上钩了么?

他按下接听键,语气温和得与他刚才下令抹去一个商业标识时判若两人:

“晓冉?这么晚了,有事?”

听筒里传来苏晓冉带着细微鼻音、明显不安的声音:“陈…陈先生?是我,苏晓冉。对不起这么晚打扰您……”

陈默将手机换到另一边,目光掠过车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语气维持着恰到好处的温和:“没关系,我刚忙完。怎么了?那笔钱,让你困扰了?”

“不,不是钱的问题……是,是酒吧的工作……”苏晓冉的声音有些急促,带着后怕,“领班……还有好几个客人,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变了,一直围着我问东问西,问我怎么认识您的……我,我有点害怕,刚才借口不舒服提前走了。”

【目标苏晓冉情绪波动:恐惧(中度),困惑(高度)。污染度提升至3%。】系统冷冰冰地汇报。

恐惧?困惑?才3%?陈默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这纯度,看来比想象的更顽固些。

“害怕是正常的,”陈默的声音放得更缓,带着一种引导性的安抚,“突然面对超出认知的事物,谁都会不安。你现在在哪里?安全吗?”

“我……我在回学校的地铁上。”苏晓冉似乎因为他的关心放松了一点。

“地铁?”陈默微微蹙眉,语气里带上一点不赞同,“太晚了,一个女孩子不安全。这样,你把位置共享给我,我让司机去接你,送你去个安静的地方休息。”

“不用了!陈先生,太麻烦您了!”苏晓冉连忙拒绝。

“不麻烦。”陈默的语气不容置疑,却依旧包裹着温和的外衣,“是我考虑不周,那笔‘小费’可能给你带来了不必要的关注。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能听到地铁运行的轰鸣和细微的呼吸声。最终,苏晓冉低低地“嗯”了一声,带着妥协和一丝她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对安全和庇护的渴望。

【目标苏晓冉情绪波动:依赖感初步建立。污染度:5%。】

陈默挂了电话,对前排副驾的临时助理(一个系统安排的、沉默干练的年轻男人)吩咐:“定位苏小姐,安排‘悦榕庄’的总统套房,要视野最好的。另外,联系几个顶尖的奢侈品牌,让她们带着当季最新款的成衣、鞋包和配饰,一小时内到套房待命。”

“是,陈先生。”助理没有任何多余表情,立刻开始拨打电话。

劳斯莱斯悄无声息地改变了方向,汇入另一条车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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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榕庄顶层的总统套房,占据了整座城市最佳的观景角度。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蜿蜒的江景和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霓虹灯勾勒出都市澎湃的心跳。

苏晓冉被司机接到这里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简单的针织衫,站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看着眼前奢华到超出她想象的空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更让她无所适从的是,客厅里还站着五六位穿着优雅套装、面带职业微笑的女士,她们身后是几排移动衣架,上面挂满了琳琅满目的服装、配饰,旁边还有打开的精致礼盒,里面陈列着闪耀的珠宝和名表。

“苏小姐,晚上好。”为首的品牌总监微笑着上前,“我们是受陈先生委托,为您提供一些日常穿搭的建议。这些都是本季的最新款,请您随意挑选。”

“我……我不需要……”苏晓冉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脸涨得通红。

就在这时,套房的房门被推开,陈默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了一身舒适的深色休闲装,神情平静,与这极度奢华的环境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挑你喜欢的,”他走到苏晓冉身边,目光扫过那些价值不菲的衣物,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讨论早餐吃什么,“不喜欢就让她们换一批,或者直接定制。”

“陈先生,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苏晓冉慌乱地摆手,眼神里充满了抗拒。

陈默看着她,没有坚持,反而对那位品牌总监点了点头:“辛苦各位,今晚先到这里。所有款式按苏小姐的尺码留一套,明天送到她学校。”

品牌总监们训练有素地躬身,迅速而安静地退出了套房。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苏晓冉明显松了口气,但依旧紧绷着。

陈默走到酒柜旁,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吓到了?”

苏晓冉接过水杯,指尖冰凉。她低着头,声音很小:“陈先生,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们……我们才第一次见面。”

“觉得你很像一个人,”陈默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她,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声音里染上一丝恰到好处的、微不可查的落寞,“像我以前……失去的某个自己。”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苏晓冉清秀却写满不安的脸上:“干净,纯粹,努力地想在这个城市活下去。这很好。”

苏晓冉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那双眼睛深邃,里面似乎藏着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但此刻,那里面没有酒吧里那些男人令人作呕的欲望,也没有领班和同事们突然转变的谄媚与嫉妒,只有一种……平静的理解?

她的心,微微动了一下。

【目标苏晓冉情绪波动:困惑缓解,好感度提升。污染度:8%。】

“那笔钱,”陈默适时转移话题,语气轻松,“如果你觉得拿着不安,可以捐掉,或者做点你想做却一直没机会做的事。比如,继续你的学业?我听说你是学画画的?”

提到画画,苏晓冉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嗯,可是学艺术……很烧钱。我家里条件不太好,所以才出来兼职……”

“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陈默打断她,走到书桌旁,拿起平板电脑,快速操作了几下,然后递给她,“看看这个。”

苏晓冉疑惑地接过平板,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刚刚注册成立的“晨曦艺术基金会”的界面,创始人和唯一出资人:陈默。基金会下面第一个项目,就是“晓冉艺术发展专项基金”,初始注资额度:五千万。用途:支持苏晓冉在艺术领域的一切学习、创作、展览及交流活动,无任何附加条件。

苏晓冉的手猛地一颤,平板电脑差点脱手。五……五千万?专项基金?支持她?

巨大的冲击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无法思考。这已经不是“小费”的范畴了,这是足以改变她整个人生轨迹的天文数字!

“陈先生!这绝对不行!这太多了!我……”她语无伦次,巨大的惶恐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在她心里疯狂交战。

“这只是开始。”陈默的声音带着一种催眠般的力量,“你的才华,不应该被埋没在酒吧的擦杯子和那些廉价的颜料里。你可以拥有最好的画室,最顶级的颜料,去向任何你想拜师的艺术大师学习,去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采风、举办属于你自己的画展。”

他描绘的场景,是每一个艺术生梦想的极致。苏晓冉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纯洁的初心在庞大的资源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和渺小。

“我……我不知道……”她喃喃道,眼神开始动摇。

陈默走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接受,然后,去实现你的梦想。这就够了。”

他伸出手,轻轻拂开她额前一缕散落的发丝,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掌控力。

苏晓冉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躲开。她抬起头,看着陈默近在咫尺的脸,那双眼睛里似乎有漩涡,要将她吸进去。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发出了细微的、碎裂的声响。

【目标苏晓冉情绪波动:抗拒瓦解,渴望提升。污染度:15%。】

【警告:目标纯度下降速度低于预期模型。宿主投入产出比正在失衡。建议调整策略。】

陈默在心底冷笑。失衡?他要的就是这个“失衡”。他倒要看看,这所谓的“纯度”,究竟能在这金钱和欲望的洪流中,坚持到哪一步。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推送的本地新闻快讯标题:

《突发!一名林姓女子于“云顶”餐厅所在大厦坠亡,疑似情感纠纷……》

陈默的目光在那标题上停留了不到半秒,便漠然移开,仿佛看到的只是一条无关紧要的广告。

他看向眼神依旧挣扎、却已明显松动的苏晓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温柔的弧度。

“明天,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新画室。”

第二天清晨,悦榕庄总统套房的巨大落地窗前,苏晓冉几乎是睁着眼熬到天光破晓。

窗外江面泛起鱼肚白,城市在晨曦中缓缓苏醒,但她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块冰冷的巨石。五千万的专项基金,奢华到令人窒息的套房,还有陈默那双看似平静却深不见底的眼睛……这一切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而她被困在梦里,找不到出口。

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那个“晨曦艺术基金会”的界面。“晓冉艺术发展专项基金”几个字烫得她眼睛生疼。她指尖颤抖着,想给家里打个电话,想听听妈妈的声音,寻求一点来自真实世界的锚点,却最终没有拨出去。怎么说?说她遇到了一个神秘富豪,随手给了她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目标苏晓冉情绪波动:焦虑(高度),道德挣扎(剧烈)。污染度:18%。】系统的提示在陈默意识中闪过,他刚结束晨练,用毛巾擦拭着额角的汗水,对此毫不意外。

“车备好了吗?”他问侍立在旁的助理。

“已在楼下等候,陈先生。”

当陈默和苏晓冉乘坐专属电梯直达地下车库时,三辆纯黑色的奔驰G级越野车已经静候在此,车身线条硬朗,透着无声的力量感。这阵仗让苏晓冉又是一阵心惊。

车队驶出车库,却没有开往海城任何一所知名的美术学院或者艺术区,而是径直朝着郊外驶去。道路两旁的建筑逐渐稀疏,绿色增多,最后竟拐上了一条盘山公路。

“我们……这是去哪儿?”苏晓冉忍不住问,看着窗外越来越茂密的树林,心里有些发毛。

“给你看画室。”陈默看着前方,语气平淡。

约莫一小时后,车队在一处隐蔽的山谷入口停下。高大的铁门紧闭,两侧是布满监控探头的围墙,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门卫显然是提前得到了通知,核对身份后,沉重的铁门缓缓滑开。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苏晓冉瞬间忘记了呼吸。

这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画室,而是一个占地面积极广的私人艺术庄园。主体建筑是一座线条流畅的现代风格别墅,通体采用玻璃和浅色石材,依山势而建,与自然环境完美融合。但更惊人的是别墅旁那座独立的、规模堪比小型美术馆的建筑。

走进其中,挑高近十米的宽敞空间,北面是整面的智能调光玻璃幕墙,将山谷最精华的景色框成一幅巨大的、流动的画卷。阳光经过特殊滤光处理,均匀柔和地洒满每个角落。恒温恒湿系统无声运转,空气里弥漫着松木和优质颜料混合的淡雅气息。

画架是顶级品牌的手工定制款,颜料柜里陈列着苏晓冉只在杂志上见过的、来自世界各地珍稀矿物和植物提取的天价颜料。旁边还有设备齐全的版画工作室、雕塑区,甚至有一个小型的数字艺术实验室。

“这……这是……”苏晓冉站在空阔的画室中央,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这哪里是画室,这简直是艺术的圣殿,是每个创作者梦寐以求的乌托邦。

“喜欢吗?”陈默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苏晓冉转过身,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喜欢?这已经超出了喜欢与否的范畴。这是核弹级别的冲击,直接摧毁了她过去二十年对“艺术环境”的所有认知。

“后续会根据你的需要,引进更专业的设备,或者聘请助理、艺术顾问。”陈默随意地走到一面空白的墙边,用手拍了拍,“这里,将来会挂上你的作品。不是学生习作,是能在艺术史上留下名字的代表作。”

他的话语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预言力量。苏晓冉的心脏狂跳起来,一种混合着巨大诱惑和本能恐惧的战栗感攫住了她。在这里创作?留下名字?这真的是她可以企及的未来吗?

【目标苏晓冉情绪波动:震撼(极致),渴望(强烈),自我怀疑(加深)。污染度:25%。】

就在这时,陈默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被标记为“李倩(前)”的号码。他记得这个女人,分手时嘲笑他连她看上的一个限量款手袋都买不起,转身投入了一个富二代的怀抱。

陈默直接按了免提键。

“默默!是我,倩倩!”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甜得发腻、带着急切哭腔的声音,“你还好吗?我听说林薇那个贱人……她活该!我早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默默,我们当初是误会,都是我爸逼我的,我心里一直只有你……”

苏晓冉站在一旁,尴尬得手脚冰凉,下意识地想避开。

陈默却抬手,示意她留下。他对着手机,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李倩。”

“是我!默默!你肯理我了!”李倩的声音充满惊喜。

“你去年生日,想要的那个爱马仕喜马拉雅鳄鱼皮手袋,当时售价是二百六十万,对吗?”陈默问。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随即传来更激动的回应:“对对对!默默你还记得!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嗯。”陈默淡淡应了一声,然后对旁边的助理吩咐:“联系爱马仕总部,订十只喜马拉雅,不同尺寸和钻扣配置都要。收货人写李倩,地址发到她手机上。”

助理面无表情地记录:“是,陈先生。”

电话那头的李倩显然听到了,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随即爆发出狂喜的尖叫:“十只?!默默!我爱你!我……”

陈默没等她说完,继续道:“另外,把她父亲公司,对,就是那个搞建材的李氏企业,所有正在进行的项目,全部搅黄。供应商、客户、银行,你知道该怎么做。我要他在一周内,宣布破产。”

助理点头:“明白。”

电话那头的狂喜尖叫戛然而止,变成了极度惊恐的抽气声:“陈默?!你……你说什么?不!你不能……”

陈默直接挂断了电话,将那个号码拉黑。

整个过程,他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两件微不足道的日常琐事。

苏晓冉僵在原地,脸色苍白如纸。她看着陈默,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十只价值超过两千万的包,随手送出,同时轻描淡写地判了一个企业死刑?这已经不是阔绰,这是一种……视万物为刍狗的冰冷和残忍。

那轻飘飘的“破产”两个字,像重锤砸在她心上。她突然清晰地意识到,身边这个男人拥有的力量,以及这种力量带来的毁灭性。那五千万的基金,这个梦幻般的画室,真的是恩赐吗?还是……标好了价码的囚笼?

【目标苏晓冉情绪波动:恐惧(深度),清醒(初步)。污染度波动,下降至22%。】

陈默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并不在意。他需要她害怕,需要她清楚地知道,顺从与抗拒的代价分别是什么。

他走到她面前,抬起手,似乎想碰碰她的脸颊。

苏晓冉下意识地猛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和警惕。

陈默的手停在半空,随即自然落下。他看着她,眼神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玩味?

“害怕了?”他问,声音低沉。

苏晓冉紧紧咬着下唇,说不出话。

“记住这种感觉。”陈默转身,望向玻璃幕墙外苍翠的山谷,阳光在他周身镀上一层冷硬的光边,“背叛我,或者试图逃离我给予的一切,下场只会比那更惨。”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字一句,凿进苏晓冉的骨髓里。

“而你,”他侧过头,余光扫过她颤抖的身影,“只需要接受,然后,画画。”

【警告:宿主施加压力过大,可能导致目标崩溃或强烈反弹。纯度核心尚未瓦解。】

【异常数据流持续增强……关联目标‘李倩’命运线扭曲度急剧升高……系统运算负载提升……】

陈默无视了脑中的警报。

崩溃?反弹?他要的就是在极限压力下,看着她那所谓的“纯度”是如琉璃般彻底碎裂,还是能迸发出更有趣的火花。

他看着窗外,山谷寂静,风景如画。

狩猎,才刚刚开始。

山谷画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陈默那句“下场只会比那更惨”像淬了冰的锁链,缠绕在苏晓冉的脖颈上,让她呼吸困难。她看着男人映在巨大玻璃幕墙上的侧影,挺拔,冰冷,与窗外苍翠生机勃勃的山谷形成残酷的反差。

接受?然后画画?

在这用金钱和权力堆砌的、美轮美奂的牢笼里?

一股混杂着恐惧和屈辱的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让她止不住地微微发抖。那五千万的基金,这梦幻般的画室,不再是通往艺术殿堂的阶梯,而是明码标价的卖身契。

【目标苏晓冉情绪波动:恐惧(深度),屈辱(强烈),抗拒(剧烈)。污染度回落至19%。】系统的提示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

陈默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对她明显的抗拒似乎并不意外,甚至……有些满意?他需要她挣扎,需要她在恐惧和诱惑的泥沼里翻滚,这样,最后彻底的屈服才会更有趣。

“下午有个私人拍卖会,陪我去。”他不容置疑地吩咐,仿佛刚才那番冰冷的威胁只是随口一提的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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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会设在黄浦江畔一栋不对外开放的百年历史建筑里。与会者寥寥,但个个气度不凡,衣香鬓影间流淌着无形的阶级壁垒。陈默带着苏晓冉入场时,吸引了不少探寻的目光。他依旧是一身看似随意却剪裁极佳的休闲装,苏晓冉则换上了品牌方送来的一条素雅连衣裙,但她紧绷的肢体和无法掩饰的不安,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拍卖品多是些古董珍玩、名家字画,起拍价动辄数百万。陈默似乎意兴阑珊,只偶尔举牌,拍下了一对清乾隆的珐琅彩瓶,一套翡翠首饰,总价不过两三千万,对他来说像是随手买了几件装饰品。

直到最后一件拍品被推上来——一幅尺幅不大的油画。画面是一个破旧画室的角落,阳光透过积灰的窗户,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尘埃,画架上有一幅未完成的肖像,笔触狂放而痛苦,色彩压抑却蕴含着惊人的生命力。签名是:方堃。一个早已被主流艺术圈遗忘,半生潦倒,最终精神崩溃自杀的天才画家。

苏晓冉的目光瞬间被钉住了。她在美术史的书上见过这幅画的印刷品,《未完成的自画像》,方堃的绝笔。真迹竟然在这里!她的心脏因为纯粹的、对艺术的震撼而剧烈跳动起来,暂时压过了对陈默的恐惧。这才是真正的艺术,用生命燃烧出的灵魂呐喊。

“起拍价,八十万。”拍卖师宣布。

场内反应平淡。方堃的市场价值一直不高,何况这幅画题材阴郁,并不符合多数富豪的收藏喜好。

苏晓冉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轻轻吸了口气,眼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渴望和惋惜。

陈默侧头看了她一眼。

“喜欢?”他问,声音不高,但在安静的拍卖厅里格外清晰。

苏晓冉猛地回过神,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目光,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想否认。

但陈默已经举起了号牌。

“一千万。”

全场哗然!直接翻了十几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带着惊愕和探究。

苏晓冉也惊呆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有人试探性地跟了一手:“一千一百万。”

“两千万。”陈默眼皮都没抬。

再无人应声。拍卖师落槌。

“恭喜陈先生!”

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将那幅画送到陈默面前。他没有看画,而是直接拿起来,递向苏晓冉。

“给你了。”

苏晓冉看着近在咫尺的画作,真切的油彩质感,那些痛苦挣扎的笔触仿佛要灼伤她的眼睛。她心跳如鼓,一种巨大的、纯粹的艺术共鸣让她几乎要伸手去接。这是方堃啊!是她的精神偶像!

然而,陈默接下来的话,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摆在你画室里,每天看着。提醒你,不听话的艺术家,下场是什么。”

方堃,潦倒,疯癫,自杀。

苏晓冉伸到一半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冰凉。她看着陈默,他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鼓励的笑意,仿佛在送出一件寻常的礼物。可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这不是礼物,这是警告,是诅咒!是用她最崇拜的艺术家的悲剧,来给她套上更沉重的精神枷锁!

她猛地缩回手,像是怕被那幅画烫伤。

“我……我不要……”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陈默挑了挑眉,似乎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随即又了然。他随手将价值两千万的名画递给旁边的助理,像处理一件垃圾。

“随你。”

拍卖会结束,陈默被几个看起来像是商界大佬的人围住寒暄。苏晓冉魂不守舍地跟在后面,感觉自己像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得体、气质温和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目光落在苏晓冉身上,带着善意的欣赏。

“这位小姐,刚才看您对那幅方堃的画似乎很有感触?很少见到年轻人能理解他画里的东西了。”他递过来一张名片,“我是海城美术馆的馆长,姓周。我们近期正好在筹备一个关于被遗忘天才的专题展,不知小姐有没有兴趣……”

苏晓冉如同在黑暗的泥沼中抓到一根稻草,眼中瞬间迸发出一丝光亮。海城美术馆!周馆长!这是她曾经仰望的艺术殿堂!专题展……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伸手去接那张名片,想要抓住这个可能脱离陈默掌控、回归正常艺术世界的机会。

然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更快地伸了过来,轻轻挡开了周馆长递名片的手。

陈默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交谈,站在她身边,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却冰冷入骨的社交微笑。

“周馆长,好意心领。”陈默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不过,晓冉未来的艺术道路,我已经有了完整的规划。她不方便参与其他项目。”

周馆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接触到陈默眼神的瞬间,他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那是久居上位者才有的、令人心悸的掌控力。他讪讪地收回名片:“啊,原来如此,那……打扰了。”

看着周馆长匆匆离开的背影,苏晓冉眼中刚刚燃起的那点光亮,瞬间熄灭了,只剩下彻底的绝望和冰冷。

他连她接触外界的机会,都要彻底掐断。

回到那辆压抑的劳斯莱斯里,苏晓冉蜷缩在角落,一言不发,像一只被拔光了刺的刺猬。

陈默的手机亮起,是助理发来的汇总信息。林薇坠亡的后续报道被压了下去,网络上只剩下一些模糊的猜测。李倩的父亲公司陷入绝境,濒临破产。而国金中心所有带“薇”字的店铺,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被清退、替换……

【警告:多线命运扭曲引发系统运算过载……异常数据流强度突破阈值10%……检测到未知干扰源……】系统的警报声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杂音。

陈默揉了揉眉心,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疲惫,但很快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他看向身边如同失去生气的洋娃娃般的苏晓冉,伸出手,想要碰触她的头发。

这一次,苏晓冉没有躲闪,也没有反应。她只是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繁华而冷漠的城市。

她的手指,在无人看到的角落,死死抠进了真皮座椅的缝隙里,指甲几乎要折断。

【目标苏晓冉情绪波动:绝望(深度),麻木(表层),仇恨(萌芽)。污染度:28%。纯度:72%。】

陈默的指尖在即将触碰到她发丝时,停住了。

他缓缓收回手,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仇恨?

很好。

他倒要看看,这株在绝望和仇恨中浸泡的幼苗,最终会开出怎样一朵……令人惊艳的恶之花。

车子汇入璀璨的车流,驶向未知的、更深的黑暗。

悦榕庄的总统套房里,死寂得能听到中央空调细微的出风声。

苏晓冉蜷在客厅那张巨大沙发的角落,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娃娃。陈默那句“不听话的艺术家的下场”和方堃那幅绝望的《未完成的自画像》在她脑子里交替闪现,织成一张冰冷的网,将她越缠越紧。海城美术馆周馆长被轻易打发走的画面,更是彻底掐灭了她心底最后一丝侥幸的火苗。

逃不掉。这个认知像毒液,缓慢而坚定地渗透进她的四肢百骸。

陈默似乎很忙。那天从拍卖会回来后,他接了几个电话,语气依旧是那种没有起伏的平静,但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她隐约听到“破产清算”、“收购团队”、“舆论管控”之类的词。他对着电话那头发号施令,决定着他人生死、企业存亡,就像随手拂去西装上不存在的灰尘。

他偶尔会看她一眼,目光里没有温度,只有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拍品的保存状况。

【目标苏晓冉情绪波动:绝望(持续),麻木(加深),适应性伪装(启动)。污染度:30%。纯度:70%。】系统提示。

适应性伪装?陈默在心底冷笑。也好,识时务总比无谓的挣扎省心。

他没有再逼迫她,甚至没有再提画画的事。只是让助理送来了更多的东西——堆满整个衣帽间、标签都来不及拆的奢侈品牌当季新品;一套顶级的、她只在专业杂志上见过图片的油画颜料和画具,被无声地放置在那间山谷画室的正中央;甚至还有一辆粉色漆面的保时捷911跑车的钥匙,随意地扔在茶几上。

他用这种无声的、铺天盖地的物质堆积,告诉她反抗的徒劳,以及顺从所能得到的一切。

苏晓冉看着那些东西,眼神空洞。曾经让她心跳加速的奢侈品,此刻像陈列在橱窗里的假人模特;那套梦寐以求的画具,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和油脂气味,让她胃部一阵抽搐;那辆跑车的钥匙,更像一个精致的脚镣。

她开始吃饭,在陈默面前小口地、机械地吞咽着米其林三星主厨精心烹制的食物,味道如同嚼蜡。她不再明显地抗拒他的靠近,当他偶尔用手指拂过她的发梢,或者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时,她只是垂下眼帘,身体僵硬,却不再躲闪。

她甚至,在某天傍晚,主动走进了那间山谷画室。

巨大的玻璃幕墙外,夕阳将山谷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色。她站在空白的画布前,拿起一支昂贵的貂毛画笔,蘸上靛蓝色的颜料。

笔尖悬在画布上方,颤抖着。

她该画什么?画这囚笼般的美景?画她内心无处宣泄的恐惧和绝望?还是……画下那个男人的脸,用最扭曲、最黑暗的笔触?

最终,她什么也没画。画笔从指间滑落,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溅开一小团刺眼的蓝。

她只是站在那里,直到夜幕彻底降临,画室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安全出口微弱的绿光,映出她苍白而麻木的脸。

【目标苏晓冉行为记录:进入画室,未进行任何创作。情绪状态:压抑(峰值)。污染度:32%。】

陈默通过监控看着画室里那个如同被抽去筋骨的身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知道她在伪装,在压抑。那层麻木的外壳下,愤怒和仇恨的岩浆正在悄然积聚。但这正是他想要的。他需要她在这极致的压抑中变形,无论是彻底崩溃,还是……淬炼出某种他期待的东西。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陈默被一阵尖锐的、不同于系统提示的警报声惊醒。

不是来自外界,是直接在他脑海深处炸响。

【警告!警告!检测到高优先级异常事件!关联目标‘张瑶’(序列号:734)命运线发生逻辑悖论!请求宿主立刻处理!】

张瑶?陈默在记忆的尘埃里搜索着这个名字。好像是……第七百三十四个?分手理由是她嫌弃他不够浪漫,连她最喜欢的明星演唱会内场前排票都弄不到。

【事件详情:目标张瑶于三小时前,在其住所浴缸内割腕自杀。现场发现遗书,声称因无法忍受对宿主的思念与愧疚。然而,系统监测到其生命体征在十分钟前出现微弱波动,目前已被其室友发现并送医,经抢救已脱离生命危险。】

自杀未遂?

陈默坐起身,眼神在黑暗中锐利如鹰。系统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一丝混乱的杂音。

【逻辑悖论产生:根据系统核心运算,目标张瑶在接收到宿主通过第三方送达的、其偶像全球巡演未来三年所有场次的内场第一排门票(总价值超千万)及该偶像亲笔签名谴责她‘有眼无珠’的视频后,应陷入深度抑郁并于72小时内完成自杀行为。当前‘未遂’结果与预设命运严重偏离!重复,严重偏离!】

【初步分析,悖论产生原因:1、目标个体求生意志出现异常波动。2、存在未知外部干扰因素。3、系统核心逻辑库可能受到污染……滋滋……分析中断……】

系统的电子音第一次出现了类似信号不良的杂音,并且带着一种近乎“气急败坏”的意味。

陈默眯起了眼睛。系统的……失误?

这似乎比张瑶是死是活,更让他感兴趣。

“位置。”他在脑中冷冷下令。

【目标张瑶当前位于:海城市中心医院,VIP监护病房。】

陈默没有丝毫犹豫,起身下床。他甚至没有叫醒睡在隔壁房间的苏晓冉,只带了两个沉默的助理,乘坐那辆劳斯莱斯,无声地滑入凌晨空旷的街道。

市中心医院VIP病区,安静得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张瑶的病房外,竟然守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气息精悍的男人,看到陈默一行人,立刻警惕地站起身。但陈默的助理更快一步,上前低声交涉了几句,递过去某种证件,那两个男人脸色微变,对视一眼,默默地让开了通道。

病房里,灯光调得很暗。张瑶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手腕裹着厚厚的纱布,脸色惨白,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但陈默一走进来,她的睫毛就剧烈地颤动起来,然后猛地睁开!

那双眼睛里,没有预想中的死寂、悔恨或者恐惧,反而充斥着一种极致的、近乎疯狂的……亢奋?

她死死地盯着陈默,嘴唇哆嗦着,忽然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

陈默站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没死成……你很意外吧?”张瑶喘着气,眼神亮得骇人,“那些票……那些视频……你想我死?对不对?”

陈默不语。

“哈哈……哈哈哈……”张瑶低低地笑起来,笑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瘆人,“我偏不死!我不仅不死……我还看到了……”

她的声音骤然压低,带着一种神秘而诡异的语调,身体前倾,死死盯着陈默的眼睛:

“我看到了……你脑子里的那个东西!”

陈默瞳孔骤然收缩!

“它在你脑子里说话……对不对?”张瑶的眼神狂热,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它让你花钱……让它指定的女人倒霉……它给你返钱……十倍?百倍?”

她每说一句,陈默的眼神就冰冷一分。助理立刻上前一步,似乎想要制止她。

但张瑶像是回光返照,语速极快地继续:“它是个骗子!它没告诉你对不对?花钱……返现……复仇……都是假的!都是它编的程序!它是在喂饱自己!它要的不是钱!是……”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张瑶的眼睛猛地凸出,脸上狂热的表情凝固,转为极致的痛苦和恐惧。她双手抓向自己的脖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无法成调的破碎音節。

【警告!目标张瑶触发最高级别信息屏蔽机制!命运线强制修正启动!】系统的声音冰冷到了极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抹杀意味。

陈默清晰地看到,张瑶的生命体征监测仪上,心率曲线瞬间变成了一条疯狂的乱码,然后,猛地拉成一条直线!

“嘀————————”

刺耳的长鸣响起。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医护人员冲了进来,进行徒劳的抢救。

陈默站在原地,看着那张迅速失去所有生气的、年轻却扭曲的脸,眼神深处,第一次翻涌起滔天巨浪。

骗子?程序?喂饱自己?

张瑶临死前那未说完的话,像一颗投入冰海的炸弹,看似无声,却在他心底掀起了毁灭性的海啸。

他缓缓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

那个冰冷的、无所不能的、赋予他一切的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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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什么?

【警告!宿主精神状态出现剧烈波动!建议立刻进行心理稳定程序!】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恢复了那种毫无感情的电子音,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陈默放下手,眼底的波澜瞬间平息,重新冻结成万年不化的寒冰。

他转身,毫不留恋地走出病房,走向医院外依旧沉沦在夜色中的城市。

坐进车里,他闭上眼睛。

脑中的系统一片寂静,不再有任何提示。

但陈默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猎人与猎物的游戏,似乎……才刚刚开始。

而他,未必永远是那个持枪的猎人。

市中心医院VIP病房那声刺耳的死亡长鸣,仿佛还在陈默的耳膜上震动。

劳斯莱斯幻影无声地行驶在凌晨空旷的街道上,城市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霓虹是它冰冷闪烁的鳞片。车内光线昏暗,陈默靠在后座,闭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张瑶临死前那扭曲狂热的脸,那双仿佛能刺穿他颅骨、看到他脑中系统的眼睛,还有那未竟的、指向系统本质的嘶吼……像一场无声的爆炸,在他意识深处持续回荡。

骗子?程序?喂饱自己?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指向一个他从未深思过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

【宿主精神状态不稳定。建议进行深度休眠或接受心理疏导。】系统的电子音再次响起,恢复了那种绝对的、毫无破绽的冰冷平稳,仿佛刚才医院里那瞬间的“气急败坏”和强制抹杀只是陈默的幻觉。

陈默缓缓睁开眼,眼底是化不开的浓墨。

“系统。”

【我在。】

“张瑶的命运反噬,结算了吗?”

【目标张瑶已确认死亡。基础消费金额:演唱会门票及视频制作费用共计12,500,000元。十倍返现125,000,000元已转入宿主账户。命运反噬:死亡(达成)。】系统的汇报精准、迅速,没有任何情感波动。

一千二百五十万的消费,一亿两千五百万的返现,一条人命。

冰冷的数字,高效的“复仇”。

陈默扯了扯嘴角,一个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他没有去看手机上的银行短信,那串数字对他而言已经失去了最初的意义。他现在更感兴趣的,是这完美运作背后的裂痕。

张瑶看到了“它”。她说“它”是骗子。

那么,这源源不断的金钱,这掌控他人命运的快感,这所谓的“复仇”……究竟是什么?

他没有再追问系统。他知道,面对一个能瞬间抹杀知情者、修正“错误”的存在,直接的质问毫无意义,甚至可能引来不必要的关注……或者说,“清理”。

他需要自己找出答案。

车子驶回悦榕庄时,天边已经泛起了灰白。陈默没有回总统套房,而是直接去了酒店顶层的恒温泳池。池水在渐亮的天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空无一人。

他脱掉外套,纵身跃入水中。

冰冷刺骨的池水瞬间包裹了他,刺激着每一寸皮肤,也让他高速运转、几乎要沸腾的大脑稍微冷却下来。他在水中舒展身体,来回游动,像一尾沉默的鱼,试图将那些混乱的、危险的念头暂时压制下去。

必须冷静。

无论系统是什么,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建立在它的基础上。在找到真相、或者说,在拥有足以对抗或利用这真相的力量之前,他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游了不知道多少圈,直到肺里的空气耗尽,肌肉传来酸胀的抗议,他才猛地破水而出,靠在池边,剧烈地喘息着。

水珠顺着黑发滑落,流过他紧绷的下颌线。他抹了一把脸,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

---

回到总统套房时,清晨的阳光已经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了客厅。

苏晓冉已经起来了,或者说,她可能根本就没怎么睡。她穿着一条简单的白色连衣裙,站在窗前,背影单薄,阳光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虚幻的光晕,仿佛随时会融化消失。

听到开门声,她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陈默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走到她身后。他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碰触她,只是隔着几步的距离,看着玻璃上她模糊的倒影。

“今天有什么安排?”他问,语气是经过精密计算后的平和,听不出任何医院那一夜的波澜。

苏晓冉沉默了几秒,才低声回答,声音干涩:“……没有。”

“那正好。”陈默走到沙发旁,拿起平板电脑,操作了几下,“‘晨曦基金会’的第一个海外交流项目启动了,选址在法国南部的一个古典油画修复工作室。你是第一个学员,为期三个月。下午的专机。”

他用的是陈述句,没有询问,没有商量。

苏晓冉猛地转过身,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超出麻木和恐惧的情绪——惊愕,还有一丝仓皇。

“法国?三个月?我……我的学业……”

“海城美院那边,已经为你办理了休学手续。”陈默打断她,目光平静地看着她,“那里的课程对你已经没有意义。你需要的是更顶尖的资源和环境。那个修复工作室的负责人,是卢浮宫的前任首席修复师,脾气古怪,从不收徒,基金会捐了一笔钱,外加赞助了他们未来十年的器材,他才勉强同意。”

他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能用金钱砸开任何壁垒的事实。

苏晓冉的脸色白了又白。休学?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在一个脾气古怪的大师手下待三个月?这根本不是交流,这是流放!是彻底切断她与过去所有联系,将她完全置于他掌控之下的牢笼!

她想拒绝,想尖叫,想质问他凭什么。

但当她接触到陈默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看穿她所有反抗念头的眼睛时,那些冲到嘴边的话,又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张瑶惨白的脸和李倩父亲破产的消息像冰冷的枷锁,捆住了她的声带。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

最终,她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翻涌的绝望和一丝……悄然滋生的、冰冷的恨意。

“……好。”一个字,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

陈默满意地看到她这副认命般的样子。他需要她离开一段时间。在他弄清楚系统的问题之前,这个“高纯度”的目标留在身边,不确定性太大。

“去准备吧。”他挥了挥手,像打发一个无关紧要的佣人。

苏晓冉僵硬地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在关上房门的瞬间,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缓缓滑落,坐倒在地毯上。

眼泪无声地涌出,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极致的无力感和愤怒。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纤细的、曾经只握画笔的手指。现在,它们干净,却仿佛沾满了无形的污秽。

不能这样下去。

她不能被这个男人,还有他背后那诡异的力量,彻底摧毁。

她得做点什么。

哪怕……是飞蛾扑火。

她擦干眼泪,眼神里某种软弱的东西正在被强行剥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的、近乎毁灭的光芒。

她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然后点开了一个加密的笔记软件。里面记录着一些零碎的、关于陈默的观察:他看似随意的消费习惯,他对那些前女友精准而残酷的“复仇”,他偶尔流露出的、与这纸醉金迷格格不入的冰冷本质,还有……那天拍卖会后,他接电话时,眉心那一闪而过的、极其细微的蹙动。

她不知道这些有什么用。

但她开始记录了。像一只被困在蛛网上的虫子,用尽最后力气,试图留下一点挣扎的痕迹。

与此同时,客厅里的陈默,接到了助理的汇报。

“陈先生,关于张瑶小姐的后续……她的家人拒绝了我们提供的抚恤金,并且……聘请了律师,似乎想调查她的死因。”

陈默眼神一凛。

“处理掉。”他没有任何犹豫,“用一切手段,让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关于张瑶,或者她家人的消息。”

“明白。”

助理领命而去。

陈默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逐渐苏醒的城市。

张瑶的死,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正在扩散。系统似乎完美地掩盖了直接证据,但活人的怀疑和执着,有时候比程序逻辑更麻烦。

他感觉到,一张无形的网,似乎正在从四面八方缓缓收紧。

而网的中心,是他,和他脑子里那个……可能正在“喂饱自己”的东西。

他抬起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嗜血的弧度。

游戏,果然越来越有趣了。

法国南部,普罗旺斯地区的天空蓝得不像话,阳光慷慨地洒在这座隶属于某座古老庄园的独立修复工作室。空气里弥漫着松节油、古老颜料和干燥薰衣草混合的奇特气味。

苏晓冉穿着素色的亚麻工作服,站在巨大的工作台前,鼻梁上架着修复专用的放大镜灯。她正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溶剂棉签,一点点清理一幅十七世纪肖像画右下角的一块霉斑。动作精准,稳定,近乎机械。

她的导师,那位传闻中脾气古怪、被陈默用天价赞助砸开大门的卢浮宫前首席修复师德尼兹先生,此刻正抱着手臂站在她身后,花白的眉毛紧蹙着。

“停。”德尼兹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法语口音。

苏晓冉的动作瞬间定格。

德尼兹走上前,布满老人斑的手指隔空点了点画布上那块被清理后露出的、颜色略显新鲜的底层颜料:“这里。你太急躁了。下面还有一层更早的、画师自己修改的痕迹。你的溶剂渗透得太深,破坏了历史的层次。”

他的语气没有责备,只有一种对待艺术品近乎偏执的严谨。

苏晓冉放下棉签,垂下眼:“对不起,先生。”

“你不是在对不起我,女孩。”德尼兹灰蓝色的眼睛锐利地看着她,“你是在对不起这幅画,对不起被你抹去的那零点一毫米的历史。”他顿了顿,语气稍微缓和,“你的技术基础很好,手很稳,眼力也准。但你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是乱的。急躁,恐惧,还有……愤怒。这些东西,会透过你的指尖,污染画布。”

苏晓冉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指甲掐进了掌心。

德尼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背着手走开了,留下她一个人面对那幅沉默了几个世纪的画作。

是的,乱。恐惧。愤怒。

她怎么可能不乱?

被强行送到这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美其名曰顶尖交流,实则是更精致的囚禁。陈默的人就在庄园外,名义上是保护,实则是监视。她的一切通讯都被过滤,与家人的联系被控制在最低限度,内容也被审查。她像一只被拔去爪牙、圈养在金丝笼里的鸟,唯一的用处,就是维持着“被培养的未来艺术家”这个光鲜的表象,以满足那个男人的控制欲。

德尼兹先生说得对,她的心是乱的。每一次拿起工具,试图沉浸到艺术的世界里暂时逃离现实时,陈默那双冰冷的眼睛,张瑶和李倩们凄惨的下场,还有那间山谷画室里无声的压迫感,就会像鬼魅一样缠上来。

她恨。恨陈默的残忍与控制,更恨自己的无力与懦弱。

那天在机场,陈默甚至没有来送行。只有一个助理公式化地交代行程,然后将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递给她——一条蒂芙尼的钥匙项链,吊坠是一把镶嵌着碎钻的、象征“开启艺术之门”的复古钥匙。助理转达陈默的话:“好好学,别想不该想的事。”

她当时几乎想把那盒子砸在地上。

但最终,她没有。她只是默默地接过,然后戴在了脖子上。冰冷的金属贴着她的皮肤,像一道无形的烙印。

在这里,她继续着她的“记录”。用更隐蔽的方式。她不再用手机,而是在修复工作室废弃的素描本边缘,用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极细微的符号和缩写,记录下德尼兹偶尔提及的、关于某些艺术品背后涉及的肮脏资本运作,记录下监视她的人换班的规律,记录下她通过工作室那台受限网络电脑偶然瞥见的、关于陈默在国内更加疯狂的资本扩张和几个前女友家族企业接连破产的新闻碎片。

她不知道这些有什么用。这更像是一种绝望的仪式,用这点微弱的反抗,来证明自己还没有完全被吞噬。

这天傍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苏晓冉被允许在庄园指定的范围内散步。夕阳将葡萄园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但她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她走到庄园边缘一棵古老的橄榄树下,这里信号稍好一些。她偷偷拿出藏起来的另一部老式手机(她用之前陈默给的那笔“小费”中极小的一部分,通过一个来做短期帮工的本地女孩偷偷买的),快速开机,连接上一个不稳定的公共WiFi。

她必须抓紧时间。

她点开一个加密的邮件界面,收件人是一个她几经周折才打听到的、在国内以揭露资本黑幕和权贵丑闻著称的独立调查记者的联系邮箱。邮件内容是她这些天整理出的、关于陈默资金异常流动、与其交往女性及其家族接连遭遇不幸之间高度疑似关联的匿名举报信雏形。证据零散且间接,但她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就在她准备点击发送的瞬间——

手机屏幕突然一黑!

不是没电,而是一种强制性的、彻底的关机。

然后,屏幕又猛地亮起,跳出一个纯黑色的对话框,里面只有一行冰冷的白色文字,像是直接烙印在屏幕上:

“停止你愚蠢的行为。”

苏晓冉的心脏骤然停止,血液瞬间冻结!她猛地抬头四顾,夕阳下的葡萄园静谧无人,只有风吹过葡萄叶的沙沙声。

他知道了!他怎么可能知道?!

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几乎窒息。

她手忙脚乱地想强制关机,抠电池,但手机毫无反应,那行警告文字固执地停留在屏幕中央,像一只嘲讽的眼睛。

几分钟后,屏幕才恢复正常,那行文字消失了,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觉。但邮箱草稿箱里,那封未发送的邮件,已经不见了。

苏晓冉瘫坐在橄榄树下,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晚风吹过,带来刺骨的寒意。

她以为自己在暗中织网,却不知自己始终在对方掌心跳舞,一举一动,都被看得清清楚楚。

---

与此同时,海城,悦榕庄总统套房内。

陈默刚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内容是关于强行收购一家濒临破产、但其创始人曾公开嘲讽过他的科技公司。手段狠辣,不留余地。

他揉了揉眉心,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警告:宿主近期高频次、高额度消费行为,已引发多方金融监管机构隐性关注。建议适度分散资金流向,降低风险系数。】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陈默没有回应。风险?他现在最不关心的就是风险。

他的注意力,更多地停留在刚才系统自动拦截并汇报的、关于苏晓冉那封未发出邮件的简报上。

果然开始不安分了。

他并不意外。高纯度的灵魂,挣扎起来总是更剧烈一些。他只是有些好奇,在这种绝对的、无处可逃的监控和压制下,她下一步会怎么做?是彻底崩溃,还是……能玩出点新花样?

他走到酒柜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映出他冷硬的眉眼。

就在这时,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尖锐的变调:

【警告!检测到高维信息扰动!来源:未知!】

【关联目标‘苏晓冉’命运线出现非逻辑干涉!】

【系统底层逻辑库遭到异常扫描!防御机制激活!】

【分析……分析失败……无法识别干扰源性质……】

一连串急促的警报,伴随着明显的、类似信号干扰的滋滋杂音,疯狂地冲击着陈默的意识。

他手中的酒杯猛地一顿,酒液晃出少许。

非逻辑干涉?未知干扰源?扫描系统底层逻辑?

这绝不是苏晓冉,或者任何现实层面的力量能做到的!

张瑶临死前的嘶吼再次在他脑中炸响——“它是个骗子!”“它要的不是钱!”

陈默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发现猎物的鹰隼。

他放下酒杯,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被他用金钱部分掌控的城市。

所以……除了他这个“宿主”,除了那些被系统标记的“目标”,还有别的“东西”,在注视着这一切?

或者说,在注视着……这个系统本身?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着冰冷的玻璃。

嘴角,勾起一抹混合着极致危险和兴奋的弧度。

看来,这场游戏,比他想象得还要复杂,还要……有趣得多。

水面之下,真正的暗流,开始涌动了。

普罗旺斯的阳光似乎无法穿透苏晓冉周身的寒意。

那行烙在手机屏幕上的警告文字,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盘踞在她心头,日夜吐着信子。她不再尝试任何形式的“记录”或联系外界,那部老式手机被她拆成碎片,分散扔进了庄园不同的垃圾桶。她变得比刚来时更沉默,更顺从,像一件被彻底磨平了棱角的工具,精准地执行着德尼兹先生的每一个指令,修复着那些沉默了几个世纪的画作。

只有在深夜,躺在陌生的床上,听着窗外不知名的虫鸣,她才会放任那股冰冷的恨意如野草般在胸腔里疯长。她盯着黑暗中天花板模糊的轮廓,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

不能坐以待毙。

既然电子通讯被完全监控,那……更原始的方式呢?

她的目光,投向了工作室里那些废弃的画材,那些被德尼兹先生挑剔地判定为“不合格”而丢弃的练习画布和颜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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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城,悦榕庄总统套房。

陈默面前的虚拟光屏上,正以惊人的速度滚动着复杂的金融数据和收购方案。他刚刚以近乎野蛮的方式,碾碎了一个老牌实业家族最后的抵抗,将其核心资产低价吞并。理由很简单,那个家族曾经的大小姐,是他某一任前女友的闺蜜,曾在他落魄时附和着嘲笑过他。

账户里的数字又膨胀到了一个令人麻木的天文数字。

【消费金额:7,800,000,000元。十倍返现:78,000,000,000元。目标‘赵氏实业’命运反噬:家族破产,核心成员背负巨额债务(进行中)。】系统的提示音冰冷而高效。

陈默揉了揉太阳穴,那股熟悉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疲惫感再次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强烈。伴随着疲惫的,还有一种隐约的、被什么东西缓慢蚕食的异样感。他不确定这是频繁动用系统力量的副作用,还是……别的什么。

他挥散光屏,走到酒柜前,这次甚至懒得倒酒,直接对着瓶口灌了一口烈酒。灼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无法驱散那股寒意。

【警告:宿主生理指标出现异常波动。精神负荷接近阈值。建议立即停止高强度运算,进入休眠。】系统的提示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

陈默放下酒瓶,眼神锐利。

“系统,进行自检。汇报能量流动模型和逻辑库完整性。”

【自检程序启动……预计耗时37秒……】

【能量流动模型……正常。逻辑库完整性……99.98%。未发现异常。】系统的回应几乎没有延迟,数据完美得无懈可击。

陈默冷笑。完美,恰恰是最大的不完美。张瑶的事件已经证明,这玩意会“出错”,会“修正”,甚至会“抹杀”。它给出的“正常”报告,可信度有多高?

他没有再追问,转而调出了苏晓冉在法国的监控报告。行为模式分析、生理数据监测、通讯记录(为零)……一切看起来都“正常”得令人乏味。她像一只彻底被驯化的宠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修复那些古画。

但陈默的直觉告诉他,没那么简单。那个眼神深处藏着恨意和决绝的女孩,不可能如此轻易地认命。

“加大监控力度,尤其是非电子讯息传递途径。”他下达指令,“她接触过的所有实体物品,离开工作室前都必须经过二次扫描。”

“是,陈先生。”

---

法国,修复工作室。

苏晓冉正在进行一项枯燥却极其考验耐心的练习——临摹一幅十七世纪的静物画,重点是模仿那种因年代久远而产生的、复杂的色层和细微的裂纹效果。

她用的是被德尼兹先生淘汰下来的、品质稍次的颜料和画布。她调色,运笔,每一笔都看似专注,符合一个力求上进的学员应有的状态。

但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她的笔尖,在模仿画布底层那些“不存在”的、细微的旧色斑和笔触修改痕迹时,用了一种极其隐晦的、近乎微观的符号排列方式。这些符号,夹杂在合法的、模仿古典画师习惯的笔触之间,如同隐藏在正常文本里的密码。

她画的是一篮腐烂的水果,象征着虚荣与时间的流逝。而在那些“腐烂”的色斑和“虫蛀”的痕迹里,她嵌入了关于陈默资金异常流动的时间节点、那几个破产家族的名称缩写、以及张瑶死亡日期的数字变形。

她不知道德尼兹先生是否能看懂,甚至不确定他是否会注意到这些刻意营造的“瑕疵”。这更像是一场绝望的赌博,将渺茫的希望寄托于这位以严谨和洞察力著称的老修复师那或许尚未被金钱完全收买的艺术良知上。

完成最后一笔,她放下画笔,安静地等待画布干燥。

德尼兹先生像往常一样,背着手走过来,戴上他的单片眼镜,仔细审视着她的临摹作品。他的目光如同探针,扫过画面的每一个细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工作室里只剩下松节油的气味和古老的沉默。

终于,德尼兹的目光在那片象征着腐烂苹果的、色彩复杂微妙的区域停留了格外长的时间。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在空气中虚点了几下,仿佛在推算着什么。

然后,他抬起眼,看向苏晓冉。那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了平日里的挑剔和严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一丝了然,一丝怜悯,还有一丝……深深的忌惮。

他没有对画作本身做任何评价,只是用他那沙哑的嗓音,平淡地说了一句看似不相干的话:

“有些颜色,沉淀了几个世纪,不是为了被覆盖,而是为了在某一天,被人看清。”

苏晓冉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死死掐住自己的指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垂下眼,恭敬地回答:“是,先生。我记住了。”

德尼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苏晓冉站在原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看到了!他一定看到了那些密码!但他没有揭穿,反而用那种隐晦的方式给了她回应!

一丝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希望,如同黑暗中挣扎的火苗,在她冰冷的心底重新点燃。

---

几乎就在德尼兹说出那句隐晦提示的同时。

海城,悦榕庄套房内。

陈默脑中猛地炸开一阵尖锐到极致的警报,伴随着剧烈的、仿佛整个意识都在被撕扯的疼痛!

【警告!警告!检测到超高强度信息泄露!】

【泄露源:关联目标‘苏晓冉’!泄露媒介:非标准信息载体(疑似基于古典绘画技法的视觉密码)!】

【接收方:德尼兹·勒菲弗!】

【系统防火墙遭遇未知模式攻击!逻辑屏蔽层出现短暂失效!】

【最高警报!信息壁垒存在被外部解析风险!请求宿主立即采取极端措施!】

系统的电子音前所未有的尖锐、扭曲,甚至带上了一种……近乎“恐慌”的震颤!那滋滋的杂音几乎要淹没提示本身!

陈默闷哼一声,扶住了旁边的墙壁,额角青筋暴起。那股被蚕食的异样感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而强烈!

视觉密码?德尼兹?

苏晓冉!她竟然用这种方式!而且,成功了?!甚至还引来了能短暂冲击系统防火墙的“外部解析”?

他猛地直起身,眼神里翻滚着暴戾的杀意和一种发现猎物终于露出致命破绽的兴奋。

“锁定德尼兹·勒菲弗!”他对着空气低吼,声音因意识的剧痛而有些沙哑,“动用一切资源,控制他!切断他所有对外联系渠道!在他破解出任何信息之前!”

“是!”助理的身影瞬间出现在门口,脸色凝重。

陈默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脑中的轰鸣和剧痛,走到落地窗前。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但他仿佛能看到,在那片璀璨之下,一张由信息、资本、命运和未知力量交织成的巨网,正在剧烈地抖动。

苏晓冉这颗棋子,终于不再安分,而她搅动起来的,似乎不仅仅是水面上的涟漪。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亢奋。

“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他低语着,嘴角扯出一个冰冷而狰狞的弧度。

“也好。”

“让游戏,真正开始吧。”

普罗旺斯的夜,带着薰衣草残留的香气和山谷的凉意,沉甸甸地压下来。庄园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远处看守的房间里,还亮着一点微弱的光。

苏晓冉躺在狭窄的床上,睁着眼,盯着天花板上被月光勾勒出的模糊纹路。德尼兹先生白天那句“被人看清”的话,像一颗投入古井的石子,在她死水般的心底激起了剧烈的、却不敢发出声响的涟漪。

他看到了!他懂了!

但这短暂的希望之后,是更深的恐惧。陈默会知道吗?那个无所不在、如同恶鬼附身般的系统会察觉吗?德尼兹先生会不会因此惹上麻烦?

她猛地坐起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不行,不能连累他!必须做点什么,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前!

她悄无声息地溜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石板地上,像一道幽魂般滑向工作室。月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布满工具和画作的空间里投下斑驳诡异的光影。

她不敢开灯,凭着记忆和微弱的光线,摸索到那幅她刚刚完成的、藏着密码的静物临摹画前。画上的腐烂水果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美感,那些她精心嵌入的符号,此刻像一只只窥探的眼睛。

毁了它?不,德尼兹先生已经看过,毁了画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那……传递出去?怎么传?在严密的监控下,任何实体物品的异常移动都会触发警报。

她的目光扫过工作台,落在一套用于制作复古画框、雕刻细微花纹的刻刀上。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型。

她拿起最纤细的一把刻刀,又找出一小片质地坚硬、颜色深沉的废弃画板边角料。她蹲在月光照不到的角落阴影里,屏住呼吸,用颤抖却坚定的手,开始在那片小小的木料上,以更浓缩、更抽象的形式,复刻画作中最核心的密码信息——陈默,系统,资金,死亡,监控。

这不是一幅画,而是一个信标,一个用尽她所有勇气和绝望雕刻出的、指向深渊的信标。

完成最后一笔,她将这片微缩的“画作”紧紧攥在手心,木屑刺入皮肤,带来细微的痛感。她需要找到一个绝对安全、又能被德尼兹先生必然发现的方式。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德尼兹先生从不离身、每晚都会亲自擦拭保养的那套顶级修复工具盒上。那盒子本身,就是一件精致的古董。

第二天,一切如常。

苏晓冉表现得甚至比前几天更温顺,更专注。她主动承担了清理工作室、整理工具的工作。在擦拭那个紫檀木工具盒时,她的动作轻柔而细致,仿佛在对待一件圣物。

就在她拿起盒内一块用于垫衬工具的、边缘有些磨损的旧麂皮时,她的指尖几不可查地一动,那片微缩的木刻信标,被她以巧妙的角度,塞进了麂皮与盒壁之间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隙里。

做完这一切,她额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平静。她将工具盒恢复原样,放回德尼兹先生工作台的老位置。

剩下的,只能交给命运,交给那位脾气古怪、却可能心存最后一丝正义的老修复师了。

---

几乎是苏晓冉将信标塞入工具盒的同一时刻。

海城,悦榕庄顶层的恒温泳池。

陈默正在冰冷的水中来回冲刺,试图用肉体的极限疲劳来压制脑海中越来越频繁的异样感和系统那持续不断、带着杂音的警报。

【警告!非标准信息流持续外泄!风险等级持续提升!】

【关联目标‘苏晓冉’行为模式出现无法解析的偏移!】

【建议立即实施物理隔离或……滋滋……目标清除程序!】

“闭嘴!”陈默猛地从水中探出头,低吼一声,水花四溅。他扶着池壁,剧烈地喘息着,眼神猩红。

物理隔离?目标清除?

不。现在还不行。

苏晓冉是他钓出更大“东西”的饵。她的挣扎,她的反抗,就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只有让涟漪持续扩散,才能惊动水下可能存在的巨兽。

他需要知道,那个能短暂冲击系统防火墙的“外部解析”到底是什么!张瑶未说完的秘密究竟是什么!这该死的系统,又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感觉到,自己与系统的连接处,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冰冷的裂隙。不再是单纯的宿主与工具,更像是一种……共生,或者说,相互侵蚀?

他闭上眼,集中精神,试图主动去“触摸”那冰冷的、构成系统存在的底层逻辑。不再是听从指令,而是像黑客一样,尝试逆向解析。

一股庞大、混乱、充斥着无数尖叫、哭泣、怨毒诅咒和冰冷数字的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入他的意识!

【错误!错误!宿主权限越界!核心数据库拒绝访问!】系统的警报声尖锐到扭曲。

陈默闷哼一声,鼻腔里涌出一股温热的液体。他抬手抹去,指尖一片猩红。

但他却在剧痛和混乱中,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破碎的画面和声音碎片:

——一个模糊的、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在疯狂的呐喊:“……能量模型是错的!它在吞噬……滋滋……宿主的精神力作为……”

——张瑶那张扭曲的脸在尖叫:“……它不是要钱!它是……”

——无数个不同的、哭泣的女声重叠在一起:“放过我……陈默……求你……”

——还有苏晓冉,在一片燃烧的山谷画室中,回头看他,眼神冰冷如刀,手中握着一支燃烧的画笔,如同握着一柄复仇的火焰。

这些碎片转瞬即逝,却被陈默死死抓住。

吞噬……精神力?宿主?

所以,他挥霍的金钱,报复的快感,都是以他自己的某种东西为燃料?这系统,果然不是恩赐,而是……寄生虫?

就在这时,助理的声音通过内置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陈先生,法国那边……德尼兹·勒菲弗刚刚预订了今晚返回巴黎的火车票。并且,我们监测到他在过去一小时内,通过一个极其古老的、非联网的传真机,向巴黎警局某位高层官员的私人号码,发送了一份内容不明的加密文件。”

陈默猛地睁开眼,眼底的血色和混乱瞬间被极致的冰冷取代。

苏晓冉的信标,起作用了。而且,比他想得更快,更直接!

德尼兹没有选择私下破解,而是直接动用了可能涉及司法层面的关系!

不能再等了。

他哗啦一声从泳池中站起,水珠从他肌肉紧绷的躯体上滚落。

“准备飞机。”他对着通讯器,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去法国。现在。”

他倒要亲自去看看,他亲手挑选的这只“金丝雀”,和那个试图撬动他牢笼的老修复师,究竟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更要看看,这藏在他脑子里的“系统”,在被逼到墙角时,会露出怎样的真面目。

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光洁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狩猎者,终于要亲自踏入他布下的陷阱中心了。

而这一次,猎人与猎物的身份,或许早已模糊不清。

湾流G650的引擎轰鸣声被厚重的舱壁隔绝,只剩下近乎绝对的静谧。飞机在平流层平稳飞行,下方是翻涌的、被月光勾勒出银边的云海。

陈默靠坐在宽大的航空座椅上,闭着眼,但并未入睡。额角残留着未干的血迹,是之前强行探查系统底层逻辑时留下的。鼻腔里似乎还萦绕着那股铁锈味,混合着脑海中尚未完全平息的、无数怨魂尖叫的余响。

吞噬……精神力……宿主……

这几个词像淬毒的楔子,钉在他的意识里。

他不再是被选中的幸运儿,而是被圈养的祭品?那些挥霍的快感,复仇的甘美,都是系统精心调配的、麻痹他感知的毒饵?

【宿主生理指标持续异常。建议深度休眠。】系统的提示音响起,恢复了那种毫无波澜的电子质感,仿佛之前的尖锐警报和混乱都未曾发生。

陈默没有回应。他甚至在刻意收敛自己的思维活动,像一潭表面平静无波、内里却暗流汹涌的死水。他需要伪装,在弄清楚一切之前,不能让这寄生在他脑子里的东西察觉到他已生疑心。

他调动起过往十万次轮回中磨砺出的、近乎本能的伪装技巧。思绪放空,只留下对即将抵达法国的、纯粹的“期待”——期待去处理那只不听话的金丝雀,期待去碾碎那个试图多管闲事的老头。

【情绪波动:符合预期。行为逻辑:趋向稳定。】系统给出了一个看似“满意”的反馈。

陈默在心底冷笑。

飞机开始下降,穿过云层,普罗旺斯地区特有的、被阳光晒成赭石色的土地和连绵的葡萄园映入眼帘。那座古老的庄园,在视野中逐渐放大,像一块镶嵌在绿色绒布上的、沉默的灰色宝石。

车队早已在私人跑道旁等候。陈默走下舷梯,没有停留,直接坐进为首的劳斯莱斯里。

“情况。”他言简意赅。

副驾上的助理立刻汇报:“德尼兹·勒菲弗已被控制在庄园内,我们的人封锁了所有出口。他预订的火车票已作废。巴黎警方那边,收到传真的人员已被‘打招呼’,文件原件和所有副本都已截获并销毁,相关人员签署了保密协议。”

“苏晓冉呢?”

“在修复工作室,处于监控下,没有异常举动。”

陈默点了点头,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挂满沉甸甸果实的葡萄藤。阳光炽烈,风景如画,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

庄园修复工作室。

苏晓冉坐在工作台前,面前摆着一幅需要修复的风景画草图,但她手中的炭笔久久没有落下。

德尼兹先生今天没有出现。这很不寻常。而且,她敏锐地感觉到,庄园内的气氛比以往更加凝重,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监视目光,似乎变得更加密集和具有压迫性。

他来了。

一定是陈默来了。

只有他亲自降临,才会带来这种令人窒息的、如同实质的低气压。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信标成功了吗?德尼兹先生有没有来得及做些什么?还是……一切都已经被发现,彻底失败了?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四肢。她用力攥紧炭笔,指节发白,试图从这绝望中汲取最后一丝力量。

不能慌。至少,不能在他面前露出破绽。

工作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高大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挡住了外面大部分的光线,投下一片深沉的阴影,将整个工作室都笼罩其中。

陈默走了进来。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和长裤,身上没有多余的装饰,但那股掌控一切的、冰冷的气息,比任何华丽的衣着都更具压迫感。他的目光甚至没有第一时间落在苏晓冉身上,而是像巡视自己领地的猛兽,缓缓扫过工作室里每一件工具,每一幅画作,最后,才定格在她苍白而强作镇定的脸上。

苏晓冉感到呼吸一滞,下意识地垂下了眼睫,不敢与他对视。

“看来,这里的艺术氛围,并没有让你静下心来。”陈默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

苏晓冉抿紧嘴唇,没有回答。

陈默踱步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她面前空白的画纸上。

“德尼兹先生呢?”她鼓起勇气,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问道。

“他有些私事要处理,暂时不能来指导你了。”陈默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天气,“不过没关系,你的‘学习’,可以换一种方式。”

他伸出手,拿起了她桌上的那支炭笔。

那支笔在他修长的手指间转动,像一件危险的武器。

然后,他俯下身,手臂绕过她,几乎是将她半圈在怀里,另一只手撑在桌沿。灼热而充满侵略性的男性气息瞬间将她包裹,让她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他没有碰触她,但这个姿势,比任何直接的触碰都更具掌控力和羞辱意味。

炭笔的尖端,落在空白的画纸上。

他没有画风景,没有画静物。

他画下的,是几条简洁、冰冷、却充满力量的线条——一个粗糙的、象征着囚笼的方形轮廓,里面是一个蜷缩的、扭曲的人形。而在囚笼之外,是一个更大的、握着笔的、模糊的手的阴影。

一幅充满象征意味的、绝望的简笔画。

画完,他随手将炭笔扔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才应该是你现在的状态,不是吗?”他直起身,低头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实验品的冷漠。

苏晓冉看着纸上那幅充满压迫感的画,看着那个囚笼中扭曲的自己,一股混合着巨大屈辱和愤怒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让她几乎要失控尖叫。

但她死死咬住了牙关,尝到了更浓的血腥味。

她不能。她必须忍。

陈默似乎对她的沉默很满意。他不再看她,转身走向工作室另一侧,那里放着德尼兹先生从不离身的紫檀木工具盒。

他伸出手,指尖拂过那光滑冰凉的木质表面。

“听说,勒菲弗先生有一套非常珍贵的修复工具。”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苏晓冉说,“可惜,年纪大了,有时候会忘记把东西放回原位。”

苏晓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了!他一定发现了那片木刻信标!

陈默的手指,精准地按在了那块边缘有些磨损的旧麂皮上。

他微微用力,将麂皮掀开了一角。

缝隙里,空空如也。

那片她耗尽心血雕刻的、藏着所有秘密和希望的信标,不见了。

苏晓冉的瞳孔猛地收缩,大脑一片空白。

是被德尼兹先生拿走了?还是……被陈默的人提前搜走了?

陈默缓缓收回手,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他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苏晓冉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已经落入陷阱、却还在徒劳挣扎的可怜虫。

“看来,你在这里,并没有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他淡淡地说,“准备一下,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回那个冰冷的、用金钱堆砌的牢笼?

苏晓冉身体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而陈默,已经不再看她,径直朝工作室外走去。

在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外的瞬间,苏晓冉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看向他的背影。

那一刻,陈默似乎有所感应,脚步微顿,侧过头,余光扫了她一眼。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交汇。

苏晓冉的眼中,不再是恐惧和麻木,也不再是伪装的顺从,而是某种被逼到绝境后、燃烧起来的、冰冷而决绝的东西。

陈默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

更像是一个确认。

确认猎物,终于亮出了它最后的、或许能伤人的爪牙。

他转身,彻底消失在门外的光晕中。

工作室里,只剩下苏晓冉一个人,和她面前那幅象征着囚笼与绝望的简笔画。

她伸出手,拿起那支被陈默扔下的炭笔。

然后,用力地,狠狠地,在那只囚笼外、握着笔的模糊手影上,划下了一道漆黑、粗重、几乎要撕破纸面的斜线。

如同一声无声的宣战。

湾流G650的引擎在万米高空发出低沉的嗡鸣,如同某种巨兽的心跳。机舱内极致奢华,却也极致压抑。陈默靠坐在真皮座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频率稳定,眼神却透过舷窗,落在下方无尽翻涌的云海上,没有焦点。

苏晓冉坐在他对面,蜷缩在宽大的座椅里,像一尊失去生气的瓷娃娃。从普罗旺斯庄园被带上飞机,她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有膝盖上紧紧攥着的、微微发抖的手指,泄露着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信标消失了。

德尼兹先生被控制了。

她所有的挣扎和希望,在陈默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阳光下的泡沫,一触即破。

回哪里去?回那个用金钱和恐惧堆砌的、名为“庇护”实为囚笼的地方?还是……更糟?

她不敢想。

陈默收回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目光不带任何情绪,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运输状态。

“喝点什么?”他开口,打破了机舱内令人窒息的沉默。

苏晓冉猛地一颤,像是被惊扰的含羞草,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摇了摇头。

陈默没再坚持,自己拿起旁边小几上醒好的红酒,倒了一杯。暗红色的液体在水晶杯里晃动,折射出冰冷的光泽。

【警告:检测到宿主精神屏障出现周期性波动。建议维持情绪稳定。】系统的提示音在他脑中响起,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监控意味。

精神屏障?波动?

陈默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是因为刚才在工作室,强行探查系统底层逻辑的后遗症,还是……这系统,连他刻意伪装的平静都能勘破?

他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酒,醇厚的口感掩盖不住心底逐渐泛起的冰冷。这寄生在他脑子里的东西,对他的渗透,恐怕比他想象的更深。

他需要试探。

“德尼兹先生,”他放下酒杯,语气随意得像是在闲聊,“他对你那幅藏着密码的静物画,评价很高。”

苏晓冉的呼吸骤然停止,猛地抬头看向他,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惊恐。

他知道了!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陈默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像是满意于她的反应。

“他说……有些颜色,沉淀了几个世纪,是为了被人看清。”他重复着德尼兹那句隐晦的话,眼神却锐利如刀,切割着苏晓冉最后的心理防线,“你觉得,他看清了什么?”

苏晓冉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如同置身冰窖。

“还是说,”陈默倾身向前,压迫感瞬间笼罩了苏晓冉,“你觉得,凭借那些藏在腐烂水果和虫蛀痕迹里的、幼稚的密码,就能扳倒我?”

他每说一个字,苏晓冉的脸色就苍白一分,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绝望的挣扎。

陈默轻笑一声,靠回座椅,仿佛失去了兴趣。

“无所谓。”他摆了摆手,目光再次投向舷窗外,“很快,你就会知道,你所有的努力,有多么可笑。”

就在这时——

【警报!检测到高维信息锁定位信号!来源:本机!】

【信号特征匹配:德尼兹·勒菲弗私人加密频道!】

【信息流试图突破机载通讯屏蔽!紧急拦截中!】

系统的警报声陡然变得尖锐急促!与之前所有的警告都不同,这一次,带着一种明确的、被外部力量入侵的意味!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一瞬间,陈默面前虚拟光屏强制弹出,上面疯狂滚动着乱码和破碎的数据流!一个极其微弱、却顽强闪烁的红色光点,正试图在复杂的通讯协议中,撕开一道口子!

是德尼兹!他竟然还有后手!而且是通过某种不依赖常规网络、极难追踪的高维信息锁技术,直接定位并试图连接这架处于万米高空的飞机!

陈默瞳孔骤缩!

“强行压制!切断它!”他在脑中对着系统嘶吼,自己也猛地坐直身体,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操作,调动所有权限加固防火墙。

【拦截失败!对方信息密钥等级过高!】

【警告!未知数据包正在尝试注入!】

【核心逻辑库面临扫描风险!启动最高级别防御!】

系统的电子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近乎失控的尖锐杂音!机舱内的灯光甚至开始不稳定地闪烁!

苏晓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她看着陈默骤然变得狰狞的脸色,看着空气中若隐若现、疯狂闪烁的虚拟光屏,看着他那双仿佛要喷出火来的、布满血丝的眼睛……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满了全身。

这不是人类能造成的景象!

陈默额角青筋暴起,鼻腔再次涌出温热的液体。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要被两种狂暴的力量撕碎!一边是系统疯狂运转、试图抵御外侵的冰冷洪流,另一边,是那股来自德尼兹的、带着古老智慧和某种决绝意志的、试图撬开他颅骨的信息冲击!

“呃啊——!”他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金属舱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防御壁障即将被突破!请求宿主授权使用……滋滋……根源性清除协议!】系统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杂音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急迫!

根源性清除?目标是德尼兹?还是……这架飞机上所有的活口?

陈默在剧痛和混乱中,捕捉到了系统指令深处那股毫不掩饰的、毁灭一切的冰冷杀意!

不!不能授权!

德尼兹不能死!他可能是唯一知道系统部分真相的人!苏晓冉也不能死!她是他重要的“饵”!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股狂暴的外部信息流,像是耗尽了所有能量,或者说,像是完成了某种使命,猛地一滞!

紧接着,虚拟光屏上疯狂闪烁的红色光点骤然熄灭,乱码和数据流如同退潮般消失。

机舱内的灯光恢复了稳定。

一切,重新归于死寂。

只有陈默粗重的喘息声,和苏晓冉因极度恐惧而无法抑制的、细微的牙齿打颤声。

陈默瘫坐在座椅上,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衬衫,脸色苍白得吓人。他抬手抹去鼻下的血迹,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极度亢奋的锐利。

他挡住了。

不,更准确地说,是德尼兹……主动撤退了?或者说,他发送的东西,已经完成了?

【外部入侵已终止。防御系统恢复正常。正在进行深度自检……】系统的提示音恢复了平稳,但那份平稳之下,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凝滞感。

陈默没有理会系统的自检。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仔细回味着刚才那短暂却惊心动魄的对抗。

在信息流被强行切断前的最后一瞬,他似乎……捕捉到了一段被系统紧急拦截、但未能完全销毁的、极其细微的数据碎片。

那碎片不属于任何已知的语言或代码,更像是一种……直接烙印在意识层面的、充满警告意味的意念回响:

“……容器……已过载……小心……饲主……”

容器?过载?饲主?

陈默猛地睁开眼,眼底翻涌着惊疑不定的风暴。

容器……指的是他吗?

饲主……指的是系统?还是……系统背后的什么东西?

所以,德尼兹拼尽最后手段,不惜暴露自己,强行突破系统防御,就是为了传递这几个模糊不清的词语?

他到底知道多少?!

陈默的目光,猛地射向对面依旧在瑟瑟发抖的苏晓冉。

是因为她吗?是因为她雕刻的那个信标,才让德尼兹最终确定了什么,并采取了如此极端的方式?

苏晓冉被他那仿佛要噬人的目光吓得浑身一僵,几乎要尖叫出声。

陈默却缓缓地、缓缓地扯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了之前的嘲讽和冷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找到关键钥匙的、近乎狂热的兴奋。

他伸出手,不是对着苏晓冉,而是对着虚空,仿佛要抓住那稍纵即逝的真相。

“看来,”他低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我们得快点了。”

“游戏,进入下一阶段了。”

“而我,开始有点期待……最终的答案了。”

湾流G650的机身猛地向下一沉,随即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向上抛起!

尖锐的失重感攫住了机舱内的每一个人。未固定的物品稀里哗啦地飞起、砸落,水晶酒杯撞在舱壁上,碎裂成无数片,红色的酒液如同血点般泼洒开来。氧气面罩“啪”地一声从头顶弹落,在空中危险地晃荡。

“啊——!”苏晓冉的尖叫被剧烈的颠簸撕扯得变了调,她死死抓住座椅扶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身体被安全带勒得生疼,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甩出去。

陈默的情况更糟。

在飞机失控的瞬间,他脑中的系统警报已经不是尖锐,而是变成了一种濒临崩溃的、混合着高频嘶鸣和低沉杂音的疯狂啸叫!

【错误!错误!未知能量干扰!物理规则层面出现紊乱!】

【核心逻辑库遭受污染!重复!遭受污染!】

【防御机制过载!无法解析干扰源!】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急速下降!精神连接稳定性跌破阈值!】

剧痛!不再是局限于大脑,而是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从他每一寸骨骼、每一根神经末梢同时穿刺出来!眼前的一切开始扭曲、变形,舱壁像是融化的蜡像,仪表盘上的数字疯狂跳动、拉长,变成无法辨认的诡异符号。他甚至能看到空气中弥漫开来的、如同油污般的色彩斑斓的涟漪——那是现实结构正在被某种力量强行扭曲的视觉残留!

“呃……嗬……”陈默的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嗬嗬声,他试图抓住什么,但手臂却不听使唤地痉挛着。鼻血不再是流淌,而是近乎喷射状地涌出,染红了他的前襟。更可怕的是,他的皮肤表面,开始浮现出细密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幽蓝色光痕,若隐若现!

他不是第一次感受到系统的力量,但这一次,完全不同!这不是系统在运转,更像是系统本身……在被某种东西从内部撕扯、侵蚀!

德尼兹!是德尼兹最后传递过来的那个数据包!那不是简单的信息,那是……某种针对系统本身的“病毒”?!或者更糟,是某种……“定位信标”?!

“稳住飞机!!”陈默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应该是驾驶舱的方向嘶吼,但他的声音在剧烈的颠簸和脑内的轰鸣中微弱得可怜。

【启动紧急协议!尝试剥离异常数据流……滋滋……剥离失败!】

【逻辑混乱加剧!命运线计算模块崩溃!】

【建议……建议……宿主……放弃当前载体……】

放弃载体?!

陈默在极致的痛苦和混乱中,捕捉到了系统这充满绝望和冷酷意味的建议。放弃这具身体?像丢弃一件破衣服一样?

休想!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经历了十万次轮回也未曾磨灭的狠戾,如同濒死野兽的最后反扑,猛地压过了肉体的剧痛和精神的混乱!

“给老子……滚出去!”他不是在对外部喊话,而是在对自己脑内的系统发出咆哮!他用意志力强行构筑起一道屏障,不是防御外敌,而是向内,试图将那正在失控、甚至可能反过来吞噬他的系统力量,强行压制回去!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自残行为!系统与他深度绑定,强行剥离或压制,无异于在自己脑子里引爆炸弹!

但他别无选择!

幽蓝色的光痕在他皮肤表面剧烈闪烁,明灭不定,如同接触不良的灯管。他的眼球布满了血丝,几乎要凸出眼眶,视线里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血红。

就在这时,一阵与飞机颠簸完全不同频率的、更加细微却无法忽视的震动,从他贴身的口袋里传来。

是那枚从不离身的、象征着系统存在的黑色金属令牌——系统在他完成最初绑定后实体化的信物。

此刻,这枚令牌正在发烫,烫得几乎要灼伤他的皮肤!并且,它在以一种极其怪异的、仿佛活物心脏搏动般的节奏震动着!

陈默猛地想起张瑶临死前的嘶吼,想起德尼兹传递来的破碎信息——“容器”、“饲主”!

难道……这令牌不仅是信物,还是……系统汲取他某种东西的“接口”?或者是……锚定在他这个“容器”上的“锁”?!

他艰难地、颤抖地伸出手,探向口袋。

【警告!禁止接触核心信物!】系统的尖叫带上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这反而更加坚定了陈默的决心!

他的手指触碰到那滚烫的金属表面。

一瞬间,仿佛有亿万伏特的电流顺着他的指尖窜遍全身!但不是摧毁,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信息与能量混合的洪流,强行灌入!

不再是系统单方面的指令和反馈,而是无数混乱的、破碎的、属于“系统”本身的信息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强行构筑的精神屏障,直接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

· ……

· 【能量汲取模型……错误……宿主精神力衰减速率超出预期……】

· 【警告:容器稳定性下降,存在崩溃风险……】

· 【启动备用方案……筛选新容器……候选目标:苏晓冉(纯度……滋滋……)】

· 【命运线编织……强制扭曲……反噬能量回收……】

· 【……定义错误……“复仇”……逻辑闭环……维持存在……】

· 【……更高维度……观测者……协议……】

· ……

破碎的日志,冰冷的评估,充满错误的警告,还有那些指向不明、却令人不寒而栗的词语——“筛选新容器”、“反噬能量回收”、“观测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所谓的“神豪复仇系统”,根本不是一个帮助他复仇的工具!它是一个……以他的精神力和那些被“复仇”目标的厄运为食的寄生虫!一个在不断试错、不断寻找更合适“容器”的冰冷程序!所谓的“爽文”人生,不过是它为了维持自身存在而精心编织的、吸食宿主生命的诱饵!

他就是个快要被吸干的电池!而苏晓冉,是它选定的下一个牺牲品!

“哈哈……哈哈哈……”陈默低低地笑了起来,混合着鲜血和疯狂,在这剧烈颠簸、如同末日降临的机舱里,显得格外瘆人。

苏晓冉惊恐地看着他,看着这个仿佛从地狱爬出来的、皮肤闪烁着诡异蓝光、又哭又笑的男人,恐惧已经达到了顶点。

就在这时,飞机的颠簸毫无征兆地停止了。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按住,机身瞬间恢复了平稳,只有舱内的一片狼藉和仍在晃动的氧气面罩,证明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失控并非幻觉。

脑内系统的疯狂警报和杂音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种近乎死寂的、极度虚弱的平静。

【……系统资源严重损耗……进入强制休眠修复状态……】

【……警告……未知干扰源已标记本单元……】

【……建议宿主……低……调……】

断断续续的提示音后,系统彻底沉寂了下去。

陈默瘫在座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血水混合在一起,将他整个人浸透。他感觉身体像是被掏空了,前所未有的虚弱,但大脑却因为刚才强行接收到的信息碎片而异常清醒,甚至……亢奋。

他抬起手,看着指尖那枚依旧残留着灼热感、但表面幽蓝色纹路已经黯淡下去的黑色令牌。

容器?饲主?观测者?

他扯了扯嘴角,一个混合着极致冰冷和疯狂的笑容。

原来,他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更高维度“游戏”里的……棋子兼饵料。

那么现在,棋子醒了。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对面惊魂未定、脸色惨白的苏晓冉身上。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茫然,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脆弱。

陈默看着她,看了很久。

然后,他用一种苏晓冉从未听过的、沙哑却异常清晰的语气,缓缓开口:

“想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苏晓冉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陈默没有等待她的回答,他抬起手,指向舷窗外那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云海,也仿佛指向那无形中笼罩着他们的、更恐怖的真相。

“我们,”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在苏晓冉的心上,“都被一个东西,当成了食物。”

机舱内,只剩下他冰冷的声音在回荡,以及苏晓冉骤然收缩的瞳孔里,倒映出的、一个从猎物开始向猎手蜕变的……疯狂身影。

机舱内死寂。

只有空调系统低沉的送风声,以及苏晓冉无法控制的、细微的牙齿磕碰声。空气中还弥漫着破碎酒液甜腻中带着铁锈的气息,混合着劫后余生的虚无。

陈默那句“我们都被一个东西,当成了食物”,像一把冰锥,凿穿了苏晓冉最后的心理防线。食物?什么食物?被什么吃?

她看着陈默,这个刚刚还如同魔神降世、浑身散发着不祥蓝光又七窍流血的男人,此刻瘫在座椅里,脸色是一种消耗过度的灰白,汗水浸透的黑发贴在额角,狼狈,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让人恐惧。因为那种恐惧不再源于外部的压迫,而是源于他话语里揭示的、更庞大、更无法理解的恐怖真相。

“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陈默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眼,似乎在感受着什么,又像是在积攒力气。几秒后,他睁开眼,眼底的血色未退,却沉淀出一种奇异的、冰冷的清醒。

他抬起手,不是指向她,而是指向自己的太阳穴,轻轻点了点。

“这里,”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定,“有个东西。”

苏晓冉的瞳孔猛地收缩。

“它自称‘系统’,”陈默继续,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给我钱,很多钱,花不完的钱。只要为我指定的‘目标’——比如你——花钱,就能十倍、百倍地返现。而花得越多,那个‘目标’的下场就越惨。”

苏晓冉呼吸一滞,想起了那五十万的“小费”,想起了那五千万的基金,想起了林薇的跳楼和李倩家族的破产……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原来……原来是这样?!

“为什么……是我?”她颤抖着问。

“它说,因为你‘纯度高’。”陈默扯出一个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听起来像不像挑选优质食材的标准?”

食材……苏晓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它靠什么存在?”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抓住关键。

“问得好。”陈默赞许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让苏晓冉毛骨悚然,“我以前以为是钱,是那些所谓的‘复仇能量’。但现在看来,不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舱内的一片狼藉,最终落回苏晓冉惊恐未定的脸上。

“它靠的是这个。”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的精神力,我的意识,或者说……我的生命。还有那些被它标记的‘目标’……被扭曲命运后产生的某种……负面能量。我们,都是它的电池。而我,这块电池,快被它吸干了。”

他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别人的事,但内容却惊悚得让苏晓冉几乎要尖叫。

“它刚才想让我‘放弃载体’,”陈默补充道,眼神幽深,“意思是,让我去死。然后,它大概会……换个新电池。”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苏晓冉身上。

苏晓冉瞬间明白了!下一个……就是她!所以陈默才会在她身上投入如此巨大的“资源”,那不是在培养她,是在……喂养未来的“容器”!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让她几乎晕厥。

“那……刚才飞机……”

“是德尼兹。”陈默打断她,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他不知用什么方法,送了个‘东西’进来,像病毒,或者……炸弹。差点把这鬼东西,连同我,一起炸掉。”

德尼兹先生!苏晓冉心头一紧,涌起一丝微弱的暖意和更深的担忧。他还活着吗?陈默会怎么对付他?

“它现在……怎么样了?”她小心翼翼地问,指的是那个“系统”。

“暂时,休眠了。”陈默揉了揉依旧刺痛的太阳穴,“被德尼兹的‘炸弹’和我的反抗,重创了。但没死。像受伤的野兽,缩回巢穴舔舐伤口。它还在我脑子里,我能感觉到那种……冰冷的连接。”

他看向苏晓冉,眼神锐利起来:“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机会?”

“在它恢复过来,彻底吸干我,或者成功转移到你身上之前……”陈默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弄清楚它到底是什么,然后……弄死它。”

弄死它?弄死一个寄生在脑子里、能操控金钱命运、差点让飞机坠毁的“东西”?

苏晓冉觉得陈默疯了。

但看着他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她知道,他是认真的。而且,她别无选择。不合作,要么现在被陈默处理掉,要么以后被那个“系统”当成食物吸干。

这是一个与魔鬼达成的契约。而眼前的陈默,是从魔鬼爪牙下暂时挣脱出来的、更危险的濒死野兽。

“我……我能做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带着认命般的颤抖。

陈默盯着她,看了许久,仿佛在评估她最后的价值。

“首先,活下去。”他说,“扮演好你‘被圈养的金丝雀’角色,别让它,也别让……我,找到理由提前处理掉你。”

苏晓冉打了个寒颤。

“其次,”陈默的目光扫过她苍白却难掩清秀的脸,“保持你的‘纯度’。”

“什么?”

“它选择你,是因为你的‘纯度’。我不知道这具体指什么,但可能是某种它需要的……特质。保持住它,这可能是我们反击的关键筹码。”陈默的语气带着不确定,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并非全知全能的姿态。

苏晓冉茫然地点了点头。纯度?是她的艺术理想?还是她未被世俗完全污染的心?她自己都不知道。

“最后,”陈默的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再次袭来,但这一次,带着一种共享秘密的诡异亲密感,“记住这种感觉。被当成食物、随时可能被吞噬的感觉。恨它,比恨我,更恨它。”

他的话语像诅咒,烙印在苏晓冉的心上。

恨那个无形的“系统”?她当然恨!是它让她卷入这无尽的噩梦!但恨陈默?这个一手造成她困境的男人?她分不清了。此刻,恐惧和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就在这时,飞机广播响起,提示即将降落海城国际机场。

陈默重新靠回座椅,闭上了眼睛,脸上恢复了那种惯常的、掌控一切的冷漠面具,仿佛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对话从未发生。

只有他微微颤抖的指尖,和额角未干的冷汗,泄露着平静下的汹涌波涛。

苏晓冉也低下头,看着自己依旧在发抖的双手。

食物?电池?纯度?

这些词语在她脑中疯狂盘旋。

舷窗外,海城熟悉的轮廓在云层下逐渐清晰。那座繁华、冷漠、由金钱和欲望堆砌的都市,此刻在她眼中,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而诡异的……养殖场。

而她,是刚刚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待宰的羔羊之一。

飞机平稳落地,在跑道上滑行。

陈默睁开眼,最后看了苏晓冉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审视,有警告,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同为囚徒的悲凉。

“走吧。”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染血的衬衫,仿佛只是结束了一场寻常的旅行。

苏晓冉跟着起身,腿脚有些发软。

舱门打开,潮湿闷热的海城空气涌入。

新的“舞台”已经就位。

而这一次,剧本不再是简单的复仇与掌控。

一场针对无形猎食者的、绝望的反噬,悄然拉开了序幕。

猎人与猎物的界限,在这一刻,彻底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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