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我已经到了他们新家的小区楼下。
我有些自虐地幻想,他们看见我这个许久未见、一声不吭就消失的大女儿,会是什么反应?
夜幕降临,我终于看见三个熟悉的身影。
爸爸提着大包小包,妈妈搂着妹妹的肩膀,三人脸上都带着出游归来的笑容。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连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
妹妹最先看见我,一路小跑,眼里充满了惊喜:
“姐姐!真的是你吗?你终于回家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她过于兴奋,攥得我手生疼。
我忍不住哎呦叫出声,挤出一个勉强的笑。
癌症病人的痛感总是比别人要强烈些,我不想了妹妹的扫兴。
妹妹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我微微隆起的肚子。
“哇塞,姐姐,你是在外面交了男朋友吗?你这是...怀孕了?你怎么不告诉我们?”
爸爸在看见我的瞬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一把将妹妹拽到身后:
“余非,你可真是长本事了,我说你怎么一句话不说就跑了,原来是去外面鬼混了!”
“怎么,你在外面野够了,肚子搞大了想起还有个家可以回了?”
妈妈扫了我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惊愕,但很快被怒气取代:
“余非,你真是个天生的婊子!未婚先孕,我们平时是怎么教你的?竟然干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贱货!赶紧给我滚!”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那不是怀孕,是癌症晚期的腹水。
可看着爸妈凶恶的眼神,那些话却像棉花一般在喉咙里。
腹部又是一阵剧烈的绞痛,让我几乎站立不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我强撑着攥紧衣角,碰触到了口袋里那张皱皱巴巴的诊断书,这才想起来此次回家的目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扯出了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
“爸妈,妹妹的生日,我这个姐姐不在不好,她从小最粘我了。”
妹妹快步走到我身边,对着爸妈做了一个鬼脸:
“爸,妈!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们怎么动不动就要赶走人家?现在外面风这么大,我都要冻感冒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回家说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我往家里拽。
“你们要是不让姐姐进门,我也不回家了。”

妈妈掖了掖妹妹的围巾,狠狠瞪了我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
爸爸冷哼一声,嘴里嘟囔着对我的不满,将行李甩给我。
我顺从地接过,早已经习惯了。
但不巧的是,电梯坏了,爸妈丝毫没有注意我惨白的脸,头也不回地将我甩在身后。
我没有办法,只能咬着牙,拖着疼痛的身体,一节一节地爬上了13楼。
到家门口时,我全身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妹妹兴奋地展示着新买的沙滩裙,妈妈宠溺地看着她,爸爸忙着给他们拿拖鞋。
我站在玄关,像个误入的陌生人。
我很识趣地径直走向阁楼的储物室,在老房子里,这就是我从小到大睡觉的地方。
其实我们家里有三个房间,但妈妈贴心地给客人预留了客房,却唯独少了我的。
而妹妹的公主房,甚至是每年一换的新装修。
我靠在门板上,紧紧攥着那张诊断书。
爸爸妈妈,如果你们知道我生病了,会是什么反应呢?
会紧张、愧疚,还是觉得我又在博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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