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家园十六层的婚房里,陈景然正将最后一对喜字贴在落地窗上。夕阳的余晖透过明净的玻璃,将喜字映照得格外鲜艳。他后退两步,仔细端详着贴得是否周正,确认无误后,才轻轻舒了口气。
这间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是他三年前全款买下的。从设计到装修都亲力亲为,每一个细节都倾注了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客厅中央悬挂着他们的婚纱照,照片上的苏清漪穿着洁白的婚纱,笑得明媚动人,而他站在她身后,双手轻轻环住她的腰,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身上。
陈景然从茶几上拿起那本鲜红的结婚证,指腹轻轻摩挲着封面。领证不过半月,照片上两人的笑容还历历在目。五年了,从燕大校园到星城职场,从青涩的校园情侣到即将步入婚姻的夫妻,这一路走来并不容易。
他还记得大二那年,在燕大图书馆第一次见到苏清漪的情景。那天她忘带借阅证,被管理员拦在门口,急得满脸通红。他恰好路过,用自己的证件帮她解了围。后来他才知道,这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竟是星城兴盛集团的千金。
“清漪,”他望着婚纱照,轻声自语,“明天开始,我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婚房的布置几乎全部完成,沙发上摆放着未拆封的情侣抱枕,餐桌上放着双喜图案的碗筷,连卧室的拖鞋都是精心挑选的鸳鸯款。陈景然细致地检查着每一个角落,将稍有歪斜的喜字重新贴正,又把茶几上的喜糖盒子排列整齐。
卧室门被推开,苏清漪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丝质睡袍,手里拿着手机,眉头微蹙。
“景然,我今晚要出去一趟。”她走到玄关的穿衣镜前,开始整理头发,“江亦辰组了个局,说是给我办单身告别宴。”
陈景然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走到她身后:“明天就是婚礼了,今晚不如好好休息?还有很多细节需要最后确认。”
苏清漪对着镜子涂口红,语气随意:“就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亦辰说他特意请了几个老朋友,我不去不太好。”
陈景然望着镜中她专注化妆的侧脸,语气温和却坚定:“清漪,你知道江亦辰对你一直有别的想法。这半年他找你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明天就是我们的大日子,今晚这样的场合,我觉得不太合适。”
苏清漪手中的动作一顿,转过身来,睡袍的腰带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你怎么又提这个?亦辰是我从小到大的朋友,我们要是有什么早就有了,何必等到现在?他就是以朋友的身份给我办个告别单身派对,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敏感?”
陈景然注视着她在灯光下微微泛红的脸颊,声音依然平静:“我不是敏感,是在乎。上次我们订婚宴,他一个电话你就走了;奶奶八十大寿,你也因为陪他妈妈看病没能到场。这次是婚礼前夜,我真的希望你能把我们的婚礼放在第一位。”
“陈景然!”苏清漪的声音陡然拔高,睡袍的袖子随着她抬手的动作滑落,“你这是在翻旧账吗?亦辰他爸以前是我家公司的员工,他妈妈身体不好,我在能力范围内多帮衬一点怎么了?你就这么小心眼?”
“这不是小心眼的问题。”陈景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这是一个界限感的问题。你每次都说很快回来,可哪次不是折腾到深夜?明天你要做最美的新娘,今晚需要好好休息。”
苏清漪冷笑一声,快步走向衣帽间:“我都说了就一会儿!而且这是我单身的最后一夜,我想怎么安排是我的自由!”
陈景然跟着走到衣帽间门口,看着她利落地脱下睡袍,换上一件他从未见过的黑色连衣裙。裙摆短至膝上,衬得她双腿修长。
“清漪,我不是要限制你的自由。”他的声音低沉下来,“但你能不能为我想想?为我们的婚礼想想?”
苏清漪拉上裙子的侧链,动作幅度大得让衣架都跟着晃动。她拿起梳妆台上的手包,检查了一下里面的物品,头也不抬地说:“陈景然,我最后说一次,我就是去露个面,很快就回来。你要是连这点信任都不给我,那明天的婚礼也不必办了!”
“我不是不信任你,我是不信任江亦辰!”陈景然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他看你的眼神,对你说话的语气,根本不是一个普通朋友该有的!你为什么就是看不明白?”
苏清漪已经走到了玄关,她弯腰穿上高跟鞋,动作干脆利落:“因为我了解他!而你,根本就不懂我们之间的友谊!”
她直起身,深吸一口气,眼神冷冽:“行了,我不想再吵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走了。”
说完,她猛地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房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连门框上的喜字都跟着颤动了一下。
陈景然站在原地,听着门外电梯到达的提示音,接着是电梯门开合的声音,最后一切归于寂静。
他缓缓走到客厅中央,望着满室精心布置的喜庆装饰,突然觉得那些鲜艳的红色刺得眼睛发疼。婚纱照上,苏清漪的笑容依然明媚,可此刻看来却莫名地遥远。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星城的灯火渐次亮起。婚房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在空气中回荡。
他走到酒柜前,取出一瓶红酒。这是他们当初一起挑选的婚宴用酒,她曾说,要在婚礼上与他不醉不归。
酒杯在灯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泽,他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却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
茶几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苏清漪发来的朋友圈更新。照片上她和江亦辰并肩站着,周围是几个他不太熟悉的面孔,背景显然是一家高级会所。配文是:“告别单身,感谢最好的你一直在我身边。”
陈景然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熄灭。
夜色渐深,婚房内的喜字在灯光下红得愈发鲜艳,却也冷得让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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