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初禾本想上前阻止。
乖巧倚在男人怀里喝药的向楚楚却忽地朝门外投来一道微妙的眼神。
似是无辜,似是挑衅。
姜初禾身影顿住,也扯开唇角笑了下,转头离开。
眼看着还有十来天,前往边疆医援的队伍就要出发。
她一点点将自己的行李衣装收拾好,好在顾北鸿一回家就忙着照顾向楚楚时不时的头疼脑热,自然就没有留意到曾经温馨无比的小夫妻房间里,点滴琐碎的物件一点点消失不见。
晚上,姜初禾在院里做饭,顺便把结婚后顾北鸿送给她的礼物都塞进灶火里烧了个干净。
想想前世守寡的那些年,她就是靠这些物件缅怀了半生,也是可笑。
“初禾,你在烧什么?味道这么奇怪?”
姜初禾背影一静,镇定回眸:“可能柴火有点潮吧,你今晚不是要值班,怎么回来了?”
顾北鸿看一眼屋里:“楚楚这两天又做噩梦了,不敢一个人入睡……”
他看到姜初禾的神色,不由心虚摸了下鼻子,上前低哄解释:“上次的事,是我误会你了。”
“但初禾,我之所以这样紧张楚楚,不仅仅是因为我们亲如兄妹,还有小时候我家出了事,她母亲照顾过我的原因。”
“所以楚楚现在被后娘逼嫁,我必须要管她,人毕竟要知恩图报,你说对么?”
知恩图报。
听到这四个字的姜初禾突然笑了。
那她牺牲清白名声还替他攒彩礼的恩呢?
换来二十年后,他在医院抱着向楚楚卿卿我我,高高在上甩给她二百手术费报答。
姜初禾并不在意地点点头,转身端菜进了屋。
顾北鸿本以为她要继续跟他闹小性子,还想找借口解释的话堵在喉咙里,望着她的身影微微失神。
他欠姜初禾的,他知道。
但楚楚一个小姑娘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了……
晚上,姜初禾问起抽屉里的夫妻俩攒的钱。
顾北鸿随口道:“哦,这回要带楚楚去省城,她一个小姑娘总穿着旧衣裳也不好,就给她置办了几身行头。”
姜初禾一愣,早有预料般闭了闭眼:“那可是我们攒下的所有钱,其中还有我的嫁妆。”
顾北鸿仿佛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反应,深深拧眉:“初禾,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斤斤计较了?”
见姜初禾脸色不好,他难得关起房门,试探想揽住她:
“你就别操心钱的事了,等我从省城进修回来,肯定能升调到县医院去,工资也要涨,到时候把钱都交给你管。”
姜初禾不动声色避开,唇边泛出嘲弄。
前世,他就是早早去了省城进修之后攀上贵人,有了飞黄腾达的机会,便狠心以假死脱身,和向楚楚双宿双飞。
今生等他知道这个机会没有了,不知会是怎样的表情。
顾北鸿却想起什么,了然扬眉:“初禾,我知道你还在为我不带你去省城的事生气,但我也是为你着想,你毕竟胆子小,我怕你不适应。”
“不过走之前,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顾北鸿一脸温情脉脉:“我知道你跟我结婚受了不少委屈,所以这回我想给你补办一场婚宴,办得热热闹闹的。”
姜初禾这才转头看向他。
没想到,前世等了半辈子都没等到的宴席,这一世顾北鸿居然开口了。
他眸中的温柔愧疚不似作假,见她眼中湿黑一片,嗓音不由更温沉,发誓一般。
“别哭,只要你高兴,以后咱们每年都办酒席庆祝。”
姜初禾噙着泪笑了,心底却涌出无限的凄悲。
若是从前的她听到这些话,会有多么欢喜。
除了有关向楚楚以外的事,顾北鸿一贯说到做到,果真认真操办起酒席来。
这天,村里人人都知晓,顾家大摆结婚酒席,还请了锣鼓队。
邻居婶子也来热心帮忙,艳羡不已:“初禾,我就晓得你当初没嫁错人,顾知青是个有前途又知冷暖的,你命真是好!”
顾北鸿似乎真有心弥补,请了不少熟人来吃席。
他看到只是简单打扮了一番便让人挪不开眼的姜初禾,眸色微深:
“初禾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当初她愿意嫁给我,我就暗下决心,一定要给她补上一场宴席。”
姜初禾看着眼前自己曾无比期盼的一幕,眼底恍惚。
邻居婶子欢喜起哄:“顾医生可疼媳妇了,这不,昨天说想去镇上给初禾买个银戒指,让我帮着拿主意呢!”
“唉哟,我就说初禾当初跟对了人!听说顾医生马上还要去省城进修呐,初禾肯定也得跟着见世面去!”
众人羡慕的议论中,姜初禾眼瞳却微微震颤,手心发凉。
买戒指……曾带给她前世半生的悲痛。
每每一想起顾北鸿是在给她买戒指的途中,路过矿山死无全尸,她便自责自恨不已。
成年累月的痛楚懊悔仿若悬在心上的利弦,将血肉片片剥落,郁结成疾。
得知自己罹患绝症的那一刻,她甚至有了一种轻盈的解脱感。
二十年来,她近乎自虐地不让自己忘记这件事,那一刻,她只是在想,终于可以去天上见顾北鸿了。
顾北鸿见姜初禾怔神,笑着揽上她的腰:
“高兴傻了?”
对上姜初禾抬眸时的冰凉眼神,他愣愣一顿。
刚要开口,忽然有一道身影从村外的方向冲来,直直扑进顾北鸿怀里!
“北鸿哥……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