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不再是绝对的。
在经历了那场光怪陆离、几乎要将残魂彻底撕裂的空间穿梭后,韩立(融合体)的意识从近乎溃散的边缘重新凝聚时,他“感受”到的第一件事是:这片黑暗,与他醒来时那片虚无的黑暗不同。
先前的黑暗是“空”的,是真正意义上的虚无,没有物质,没有能量,甚至连“空间”的概念都模糊不清。
而此刻的黑暗,有了“质感”。
他感觉自己的残魂像是漂浮在一片粘稠的、无形的介质中。这介质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充满了某种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能量流动。这些能量流杂乱无章,属性各异,有的温热,有的阴冷,有的狂暴,有的平和,与他记忆中修真界的天地灵气有相似之处,却又似是而非,显得更加……粗糙和原始?
更关键的是,他感知到了“边界”。
尽管微弱,但他能察觉到自己的残魂正随着这些杂乱的能量流缓缓漂移,偶尔会“触碰到”某种柔软却坚韧的屏障。那屏障无处不在,构成了一个有限的、不规则的“空间”。这个空间不大,给他的感觉更像是一个……容器?
(我还活着……或者说,还存在。)这个认知让残魂的波动稳定了些许。(但这是哪里?某个法器内部?还是某种天然形成的魂力场?)
属于韩立的谨慎立刻占据了上风。他没有试图去触碰或探究那些屏障,也没有主动去吸收那些杂乱的能量——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中,任何冒失的举动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他将魂力尽可能地内敛、收缩,模拟出“死物”般的沉寂状态,同时将感知小心翼翼地向四周延伸。
首先,要确认自身安全。
残魂的感知力极其有限,如同风中残烛,只能照亮方寸之地。在这个不大的空间内,除了他这缕残魂和那些杂乱能量流,暂时没有发现其他明显的意识体或攻击性存在。但韩立不敢放松,修真界的教训告诉他,许多危险是隐性的。
其次,要了解环境。
那些构成“边界”的屏障,给他的感觉非常奇特。非金非木,非石非玉,其上似乎铭刻着极其复杂而古老的纹路,这些纹路在缓缓流转,吸收着外界渗入的微弱能量,同时也维持着这个“容器”空间的稳定。这绝非自然造物,而是一件炼制精良的法器,品阶恐怕不低。
(我被吸进了一件法器里?)韩立心中凛然。(是这件法器主动吸纳了我这缕残魂,还是我坠入此界时恰好落入其中?若是前者……其主人意欲何为?炼魂?养魂?还是另有所图?)
无数最坏的推测闪过心头。在修真界,魂魄、尤其是修士的魂魄,是许多邪道功法或特殊法宝渴求的材料。他现在的状态,简直是送上门的“资源”。
必须尽快恢复一些力量,哪怕只是一点点自保之力。
他再次审视那些在空间内漂浮的杂乱能量。不敢直接吸收,但可以尝试进行更精细的感应和分析。随着感知的深入,他发现这些能量虽然杂乱,但似乎有一个共同的、极其微弱的主要来源,正从“容器”的某个方向持续渗入。这股主要能量带着一种奇特的“气”感,并非纯粹的天地灵气,更蕴含着某种活跃的、偏向于“生命”与“力量”的特质。
(此界的能量法则,似乎与我所知不同。)韩立冷静地判断。(不能照搬长春功的行气路线,需得极度谨慎。)
他决定冒一个极小的风险。从那股主要渗入的能量中,分离出最微弱、最平和的一丝,用魂力将其层层包裹、隔离,然后缓缓引导向自己的残魂核心,进行最初步的接触和解析。
过程缓慢而煎熬,残魂状态的任何动荡都可能带来不可逆的损伤。但韩立的耐心是刻在骨子里的。时间在这里似乎失去了意义,他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这细微的操作中。
那一丝异种能量终于与他的魂力核心发生了接触。
瞬间,一种灼热却充满生机的感觉传递过来!不同于灵气的清灵,这股能量更“实在”,更“霸道”,带着一种催发肉体力量、强化生命本源的特性。
(这难道是……)韩立记忆中属于李默的部分,某些关于幻想作品的模糊印象忽然闪现。(斗气?)
这个念头让他残魂一震。如果真是那个名为“斗气”的体系所在的世界,那许多事情就说得通了——能量特性的差异,法器(或许该叫它纳戒?)的样式与功能……
就在他试图进一步分析时,异变再生!
并非来自这个“容器”内部,而是来自外部。

“容器”的屏障忽然传来一阵有规律的、轻微的能量波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外界持续地、缓慢地“抽取”着空间内的能量,尤其是那股带有灼热生机的“斗气”能量。这种抽取带着一种奇特的“过滤”效果,目标明确,仿佛在筛选着什么。
紧接着,韩立感觉到,在这“容器”空间的更深处,一个他先前因为极度虚弱和谨慎而未曾探查的角落,有一股极其微弱的意识波动,似乎被这外界的抽取行为触动,从深沉的寂灭中,苏醒了一丝。
那波动微弱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飘忽不定,但却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古老气息,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虚弱。更重要的是,那波动的主体,似乎也是一个……灵魂体?
韩立瞬间将魂力收缩到极致,所有的探查和活性模拟完全停止,如同真正的死物。
(果然还有别的存在!)他心中警铃大作。(而且,似乎状态比我还差,但本质……非常强大!)
那种虚弱中仍不经意流露出的古老与深邃,让韩立立刻判断出,这个沉睡的灵魂体全盛时期,绝对是一个恐怖的存在。远非炼气期的他,甚至可能远非墨大夫那种层次可以比拟。
现在,这个强大的灵魂体似乎要醒了。
是因为外界的抽取?还是因为自己刚才那细微的能量接触惊动了它?
不得而知。
韩立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隐藏。将自身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如同依附在法器内壁上的一粒尘埃。同时,他分出一缕最细微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感知,悄悄“注视”着那个角落。
那丝苏醒的意识波动越来越明显,开始缓缓凝聚,似乎想要探查周围,但其力量实在太过微弱,连清晰的感知都难以做到,只是在本能地吸收着那些被“过滤”后残留的、更为精纯温和的能量碎片,以维持自身不灭。
(它也在依靠外界渗透的能量维系存在,而且似乎无法控制那种抽取?)韩立冷静地观察着。(它太虚弱了,虚弱到无法进行有效的探查……这是我的机会。)
绝对不能让它发现自己的存在。在无法判断对方是敌是友,甚至无法判断对方是否还保有理智的情况下,暴露的风险太大。
韩立开始更彻底地调整自己的魂力状态。他利用自己对能量精细入微的控制力(这得益于长春功的修炼和穿越融合后增强的魂力韧性),将自己的残魂波动频率,调整到与周围那些杂乱能量流几乎一致的“背景噪音”级别,同时将核心意识深深埋藏。
他就像一块拥有生命的石头,彻底融入了环境。
时间继续流逝。外界的能量抽取似乎告一段落,空间内重新恢复了平静,只有那些杂乱的能量流仍在缓缓漂移。那个苏醒了一丝的古老灵魂体,在吸收了一些能量碎片后,似乎因为太过虚弱,那点苏醒的意识又渐渐沉沦下去,回归了近乎寂灭的深度沉睡,只留下一点极其微弱的生命之火仍在摇曳。
直到这时,韩立才稍稍放松了一丝紧绷的“神经”。
危机暂时解除,但处境并未改善。
他困在了一个疑似“纳戒”的法器空间内,身边沉睡着一个来历不明、虚弱却本质强大的古老灵魂。而他自己,只是一缕来自异界、融合了现代记忆的、重伤的残魂。
前路晦暗,危机四伏。
但,既然还“存在”,就还有希望。韩立(融合体)那冰冷而坚韧的核心意识中,属于韩立的求生执念与属于李默的不甘平凡,悄然交织。
(先活下去。)
(然后,弄清楚这个世界。)
(最后……找到出路。)
残魂在寂静的戒指空间内,开始了漫长而警惕的蛰伏。如同黑暗中的种子,等待着一丝破土而出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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