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不起眼的地方,停了一辆黑色低调的轿车。
男人步伐未停,脸上已经重新戴了墨镜,怀里抱着一个东西,走到车前,里面的人恭敬地给他开了车门,他长腿一迈,坐了进去。
叶明安找你做什么?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里头的人见他坐了进来,担忧的声音不停,直到看到他怀里的小东西,剩下的话语咽进了喉咙深处,你这是哪里捡来的?
时绎摘了墨镜,闻声一愣,才低头去瞧怀里的小东西,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窝在他怀里睡着了,身子小小的,呼吸微不可闻,身上的绒毛清晰,若不是他触手上去能清晰感受到这小东西的脉搏,恐怕都觉得它已经死了。
睡着了么?还是说被吓到晕过去了?
脑子里一想到刚刚还瞧见的那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从中仿佛看到了惊惧。觉得有趣,便带回来了。
不大的奶猫,许是刚出生不久,通身的黑,只有四只爪子才是白毛,估计是主人看见这一身儿的毛色,就给丢出来了吧。
随便角落里捡的。
男人嘴角微勾,漂亮的桃花眼微弯,手里的动作还算轻柔,长指触上猫儿背上的绒毛抚了抚,又捏了捏那肉垫,才将它放置一旁。
经纪人张哥看着这一幕,惊了一下,开着玩笑道:难得见到你这么有同情心。
不是同情心,小东西好玩就捡来玩玩。
男人说话的声音淡淡的,身体后仰,呈了一个放松姿态,说话的时候表情带着三分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如果不看着眼睛的话,好似是十分舒服,但如果看了眼睛的话,又觉得疏离不可靠近。
张哥见他这副模样,便叹了口气,转了话题,找你又是叶家那破事?
唔......嗯。男人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后面吐出来的话有些不清晰,不知道是不想说了还是真的困倦,眼底下一片青黑。
张哥见此,也不再说,只朝着前视镜里打了一个手势,开车的助理接收到讯息,关掉了车里的灯,空间内瞬间暗了下来。
黑暗的环境除了张哥笔记本上发出的荧幕光,其他地方都是黑乎乎的,一人一猫在这一圈儿静谧的黑暗中睡得香甜。
......
路葕然醒来的时候,周遭的环境已经变了。
她睁眼,映入眼帘的是刺目的灯光下庞大的沙发,茶几,还有就连那墙上面的屏幕都大了许多,一时之间分不清今夕何夕,懵了一瞬,她想伸手揉揉眼睛,前爪凑到眼下,看到白粉的肉垫,她才彻底缓了过来,哦,她如今是一只猫。
肉垫下仿佛垫着什么东西,软软的,让她不自觉蹭了蹭。低头一看,就是一张小毯子在她的身下,除此之外什么都没。
......
真是有点敷衍。
路葕然有些嫌弃地蹬开毯子之后,才慢悠悠地在屋里逛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睡过去的,小奶猫的身体实在是太容易困倦了。醒来就是这个地方,但她感觉得到,应该不是什么不安全的地方。
客厅对原本的她来说,应该是有些小,小奶猫的视野里所有东西都很大,睡足了的她也不感觉得到累。
除了客厅之外,这个房子里还有两个房间,房门都关上了,她又转身慢悠悠地将厨房逛了,直到来到浴室前,里头有哗哗的水声,应该是有人在洗澡。
时绎?还是什么人?
想到这里,她试探性地喵了一声。
尽管奶音有些小,但显然里面的人听见了,水声戛然而止,过了一会儿,浴室的门被打开,伴随着热气扑鼻而来的还有男人略带湿意的手触上了她的皮毛。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路葕然瞪着的猫眼和男人微弯的桃花眼对上了。
醒了?
男人的嘴角微勾,眼睛弯了弯,瞳孔里却依旧不带什么情绪。
她......这是被拎回......贼窝了?
瞧着男人干净赤裸的肩,她不自觉低了低猫头,看见男人下半身只围了一层浴巾......登时......
喵!!!
刺耳的猫叫声响彻屋子,路葕然前爪胡乱一划,后腿一蹬。
嘶
明亮的客厅里,男人穿着一身丝质尚好的睡衣坐在沙发上,沙发的小桌上摆放着一个打开的药箱,好看的左手指节捏着棉花球,沾了碘伏在给右手消毒。
只见那修长白皙的手腕处留了三道猫爪的痕迹,有些长,微带着血丝。
洁白的棉花球履上素白修长的手腕,遮住了那三道刺眼的伤口,碘伏混着血腥味的味道传来,路葕然的猫鼻子很灵,刺激得她忍不住打了一个无声的响鼻。
男人的动作一顿,抬了眸看了过来,见她这副模样,笑:怎么,没良心的小东西,被刺激到了?还嫌弃我当着你的面擦药水?
路葕然用肉垫挠了挠鼻子,没吱声儿,只是后腿往后蹬了两步,整只猫离远了一些。
嘁,倒是识时务。男人嗤笑,转回目光,继续用碘伏消毒刚才被抓的地方。
路葕然看着棉花球下的若隐若现的三道血痕,心头有些愧疚,毕竟是自己把人家给挠伤的,但一想到方才男人只遮了下半身的模样,又觉得这一道儿挠轻了......
唉,说来说去,就不该乱跑到浴室门口。
时绎消毒好伤患处,见一旁的小猫耷拉着头,似乎在想些什么,他扯着三分笑意的唇角看了会儿,将棉球丢进了垃圾桶,又将药摆放好,而后挪到这只小小模样的猫儿面前。
等路葕然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正被人拎到客厅阳台的栏杆边缘,耳边是呼啸的风,她余光瞥到从上往下高的有些看不清的楼层,出自于动物本能的身体轻轻颤了颤,喉间也不自觉发出有点可怜的哀叫,一声儿接着一声儿,低低的,弱弱的,没个顺畅。
路荇然从小因为心脏病的原因,从来没有人刚让她这般情绪波动,此时男人的举动让她吓了个半死,可小奶猫虽然瘦弱,身体却是十分强健,不说没死,晕过去都不曾。
她想翻白眼,又怕男人察觉到怪异,只能努力眯着眼睛,让自己不去看。
这下知道求饶了?男人仍是笑着,笑容如同荧幕上面看到的时候那般好看,可路葕然却从中看到摄人的冷意,眸子依旧是没有温度,也没有情绪,知道求饶了为什么刚刚不想到这一茬呢?挠的时候怎么就那么大胆?
啧,这男人!
路葕然心里暗骂着,平生第一次把在网络上看到的平时她不屑于说出口的粗话一溜儿从心里蹦了出来。若是现在有摄像头,她真想一滴不漏地记录着目前这一幕,到时候爆出来教他做人。
可她目前不能,眼下她就像是一只可怜的小兽,被人禁锢在手掌之中,一个力道就能把她给捏死。
她忍住喉咙里控制不住要发出的愤怒的低吼,努力平静了自己的心绪,晃动的心脏扑通扑通,这般活跃的心脏跳动的劲儿,她已经好多年没有感受到了。她学着平时心绪不稳时安抚的模样,努力劝服自己内心暴躁,让自己平静下来,喉间发出的叫声也尽量软化再软化。
喵......
近乎可怜到听不见的哀叫,比之刚才要低弱许多,时绎一怔,看着那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心里蓦地一松心弦,将拎着小猫儿的右手从栏杆处挪了回来。
看你这么认真地求饶这份上,我就暂且放过你好了。他笑眯眯地,动作没什么温柔可言地将手里的小东西丢到了先前地毯上面的软毯子上。
这人!
好在地面上扑了地毯和软毯子,不然她就要摔成了内伤了。
路葕然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男人走向卧室的背影。
乖乖地待在那条毯子上,如果我发现明天哪里不对劲儿,或者你做了什么不好事情的话,我就把你丢锅里炖了,还有,别用你脏兮兮的身子蹭别的地方。
门关上,空气里只剩下这么一句话。
......
路葕然折回视线,低头看了自己肉垫不自觉露出来的锐利的爪子,想了想还是收了回去。
不能和这个狗男人撕破脸。
她还要回去,既然她可以变成猫,那也有可能有回去的办法,在她确认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和哥哥的情况之前,目前待在这男人的家里真的是最好的选择。既然男人把她捡回来了,那么绝不会短了一口饭,而且虽说现在只有一条毯子给自己当窝,但比当流浪猫窝在那个潮湿的箱子里留在那个巷子饿死要强。
这番想着,内心里鼓噪的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路葕然调整了下姿势,回来到现在,虽然早些时间睡了一会儿,但也不能解决她目前这个瘦弱的小猫身体所需要的休息力度问题。
脑袋耷拉在猫前爪上,整只猫盘窝在小小的毯子里,安静又乖巧。
困意袭来,路葕然缓缓闭上了眼睛,很快,绵长的呼吸传来。
室内一片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