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晚,夜空无星无月,几团乌云压着远方山顶,像是要下雨的节奏。
梁氏集团旗下五星酒店的宴会厅里,一场寿宴正在举行。
梁氏集团在商界地位显赫,梁家也是霖城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今晚是集团董事长的岳母过寿,虽办得低调,但能来此的人也是非富即贵。
宾客陆续上前给老夫人祝寿,然而老人家心里最挂念着一人,半晌再度问身旁的梁父梁母:
“我的乖宝怎么还没来?”
梁父看了眼手表,“栀栀应该快到了,半小时前给她打电话就说过来了。”
梁母笑着安抚她:“妈您别担心,估计是路上堵车了,要有翅膀,她恨不得飞来见您呢。”
老夫人被逗笑,正说着话,旁边响起道中年女声:
“妈,生日快乐——”
转眼一看,是张家三口走来,说话的女人是老夫人的小女儿、梁母的妹妹,她带着丈夫和女儿,打扮得格外花枝招展。
张母高调地送上一套昂贵的金首饰作为寿礼,女儿张欣欣也乖巧和外婆祝寿。
简单寒暄几句,张母往四周打量了下:“怎么没见栀意和桐洲这俩孩子?”
两人是龙凤胎姐弟,梁母无奈一笑:“桐洲发烧了在家休息,栀意去外地旅游了,今晚的飞机回来,估计快到了,对了你们怎么来迟了些?”
张母笑着拢了拢真丝披肩:“这不是欣欣过段时间在市音乐厅有个钢琴独奏演出嘛,最近在排练。”
“独奏演出?欣欣真厉害啊。”
“是啊,老师一直夸她有天赋,而且外貌又出挑……”张母说着,嘚瑟得嘴角快要咧到耳根。
她看到这么多宾客在场,又看到这里摆着架钢琴,末了笑:“妈,要不让欣欣在这里弹奏一首吧?给您生日助助兴。”
张母从小就被身为姐姐的梁母压一头,后来对方又嫁入豪门,她更是比不上,好在最近丈夫的生意突然兴旺,女儿又优秀,她不得逮着这个机会炫耀一番?
她显摆的心思昭然若揭,老夫人笑意淡了几分,然而只点头:“好……”
于是众目之下,张欣欣骄傲地坐到台上的钢琴前。
想象到众人被她一首曲子惊艳到的模样,女孩心中暗自窃喜,手指慢慢落上琴键。
琴声响起。
众人正沉醉间——
突然,宴会厅门被打开。
在侍者鞠躬迎接下,一个少女缓缓走了进来。
水晶吊灯的灯光流淌而下,落在她一身海蓝色渐变礼服裙上,荷叶边裙摆随着步伐如浪花翻腾。
少女肤光胜雪,一头白金色长发,发尾如星海般,被染成了梦幻的冰蓝色,长相却十分清纯甜美。
“这位是梁家千金吧……”
“是啊,梁董的掌上明珠,长得真漂亮……”
宾客席中传出熙熙攘攘的惊叹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少女身上,张欣欣的琴声宛若变成了主角登场的背景音。
张母的脸色顿时就绿了。
大厅中央,只见梁栀意走到老夫人面前乖巧问好,后者喜笑颜开,嗔她:“你说你,怎么这么迟才到,还有你这头发怎么染成这样了……”
“刚才回家换了下衣服,头发是染着玩儿的嘛,”少女盈盈一笑,挽住老人家的手臂撒娇,“我迟到了外婆别不开心,我给你带了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梁栀意知道老人家喜欢古玩,这次在外地就特意挑了个精雕细琢的绿松石手把件,东西虽不比金银,但最讨老夫人欢心。
旁边的宾客见此,笑着说老夫人有个这样的乖外孙真有福气,大家知道梁董事长的千金不仅漂亮,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格外优秀,最得老夫人宠爱。
这时张欣欣弹完琴回来,老夫人也夸赞了几句,张母见着所有话题都围着梁栀意,干笑着插话道:“有段时间没见栀意了,越长越漂亮了呢。”
梁栀意和她问好。
张母语气微讽:“你妈妈说你前段时间还在旅游?你可不能这么贪玩了,高二了得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像欣欣这样弹琴也不耽误学业,次次考试都是年级前十呢。”
梁栀意闻言,眉梢轻挑,只灵动一笑:“嗯,我一定努力读书。”
“我听说你高二要转来一中本部念书吧?现在你跟欣欣在同个年段又是同个学校的,你们可以互帮互助,对了,你平时能考年段多少名啊?”
梁栀意轻叹一声气:“欸,一般般,发挥不好的时候只能拿个年级第二吧。”
“……?”
她高一所在的分校是一中开设的创新校区,对接国际,成绩含金量不亚于本校,而她几乎都是年级第一。
少女梨涡轻点:“到时候还要多请教表妹,和她共同进步呢。”
周围的宾客被她的俏皮逗得暗暗发笑,张母干笑两声:“那、那挺好的。”
梁母拍了下女儿的手,无奈笑:“行了,别再调皮了。”
末了梁栀意说有点饿,老夫人让她去吃点东西,她便走去觅食。
夹了点甜品,她走向落地窗前的沙发坐下,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饭,此刻两小块榛果慕斯下肚,她才感觉活过来了。
她吃完,慵懒坐着,看向窗外的夜景,忽而眼睛被人一把蒙住,身后传来贼兮兮的笑声:“猜猜我是谁?”
梁栀意无语:“……季菲儿,拿开你的爪子。”
季菲儿是梁栀意闺蜜,父母辈都相识,她笑嘻嘻松开手,在她旁边坐下。
梁栀意诧异:“刚才怎么没看到你?”
“我刚才在角落看戏呢,你姨估计都气死了哈哈。”
梁栀意托着下巴无奈叹气,这么多年她都习惯了,而且又不是她主动和别人攀比好不好。
季菲儿转头,就看到少女手掌托起半边盈盈泛光的侧脸,睫毛如蝴蝶翅膀扑闪,虽穿着这么漂亮的晚礼服,却带着小女生的娇憨可爱。
好家伙,连她这个直女都勾。
季菲儿收回心思,撞撞她肩膀:“对了,你快跟我说说你这次去旅游玩得怎么样啊?”
梁栀意莞尔,和她聊起来:“挺好的呀……”
两只小麻雀凑在一起,高兴地聊起天。
而与此同时,落地窗外乌云渐沉,酒店被笼罩在茫茫夜色下。
梁氏集团旗下的这家五星酒店集休闲娱乐为一体,其中一到四层是百货商场。
此刻建筑一楼一家书店的仓库里,几个工作人员正忙活着,刚刚书店进货了一大批书,此刻要将所有的书进行清点归纳。
一个眉目清朗的少年抱着一沓又一沓书,在货车和仓库中往返。
男生身高腿长,穿着白t恤黑裤子,肤白眸冷,夜色下的五官被笼罩得不甚分明,却添了层清冷的朦胧感。
他搬着书,一滴滴汗珠从他额间滚落,滑过线条明晰的下颌线,被汗打湿的前襟微微贴在胸前。
帅得太过惹眼。
和这份工作完全格格不入。
有人从货车上抱下两沓书,吃力地正要往前走,一只修长分明的手伸来接过,落下的声线清冷:
“我拿一点吧。”
同为兼职的女生对上他深远薄凉的棕眸,脸颊微红,和他道谢。
少年动作干净麻利,把书搬到仓库里,一个中年女人过来清点着,笑问他:“小裴,明天开学了吧?是念高二?”
“嗯。”
“你在哪里读书啊?”
“一中。”
“好厉害啊,一中很好啊,我一看过去你就是会读书的……”
裴忱眉眼柔淡几分,应了声。
因为需要赚钱,今晚的工作是他暑假找的兼职之一,他工作勤快又聪明,因此工作人员都挺喜欢他。
裴忱继续干活,此时外头有两个人边搬着书,边闲聊着:
“你今晚什么情况,没和你男朋友去约会?”
“他在楼上后厨加班呢,忙活坏了,说是今晚酒店要办个特别重要的晚宴,好像就连集团老总都会来。”
“难怪我今晚从地下车库上来的时候看到好多辆豪车,而且我刚好看到有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子,穿着蓝色的晚礼服裙,跟个公主一样,我还以为是明星呢。”
“被你一说我都想看看了。”
“唉,人家一看过去就是有钱人,跟咱们有啥关系……”
说笑声从裴忱耳边飘过。
他眸色仍旧淡淡,脑中自动过滤掉这些和他无关的信息,继续搬书。
片刻后,天空轰隆一声,雨滴砸落在身上。
下雨了,裴忱垂下眼,默默无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外头下着雨,楼上的宴会厅里觥筹交错,欢声笑语阵阵,热闹依旧。
老夫人在宾客们的祝福下高高兴兴地切了蛋糕,梁栀意和季菲儿吃完蛋糕就一起去洗手间。
中途张欣欣路过,看到她,冷嘲热讽道:“表姐,接下来到本部上课,你可得好好读书呀,这里的竞争压力很大,第一名可不是那么好考的。”
梁栀意闻言,眉梢点起笑意:“嗯,我肯定要努力考好,要不然都不好意思出去炫耀了,你说对吧?”
“……”
张欣欣气成河豚,说不出话,只好转头就走,像只斗败了仍要仰着头的孔雀。
梁栀意笑了,其实她压根不怎么在意张欣欣,倒是对方一直把她当成假想敌。
走到洗手间,季菲儿想到接下来的生活,憧憬道:“栀栀,你以后转来我们九班,咱们就能一起上学了耶。”
“对了,”她拍拍梁栀意的手,“不过张欣欣说的有点道理,到了本部,你的第一搞不好真的要被抢走了哦。”
“什么意思?”
“因为我们班有个次次蝉联年级第一的男生,名叫裴忱,一个究极恐怖的超级学霸,每次成绩都超过第二名一大截。关键是——”
季菲儿眉毛一抬,“长得还特别帅。”
听到最后这个字,梁栀意抬眼看向她,多了几分想了解的兴致:“多帅啊?”
“校草级别的,你说多帅?年段里喜欢他的女生有好多。”
“真假的……”
集极高颜值与聪明的头脑为一身,上天会这么厚待一个人吗?
……哦,会啊,因为她就是这样的嘿嘿(〃v〃)
季菲儿对她道:“明天不是要来学校报道嘛,你见到本人就知道了,到时候别被迷得走不动道啊。”
梁栀意傲娇地努努嘴:“我才没有那么花痴呢……”
回到宴会厅,少女走去陪老夫人,半晌她有点累了,毕竟奔波劳累了一天,老夫人便催她先回去休息,明天开学要紧。
外头下着雨,董事长助理给她送来把伞,于是她告别长辈,又和季菲儿说了声,就离开了宴会厅。
她慢悠悠走进电梯,看到负一楼有人按了,她便低头继续看手机,电梯门打开后,她下意识走出去,没注意到楼层。
半晌,她锁上屏幕,抬起头看到外面,忽而发现自己到的不是地下车库,而是酒店一楼东侧门的位置。
电梯门已经关上,她不想再等,便给司机打电话:
“……嗯,直接开上来接我就行。”
挂了电话,她目光随意飘转,看到门外停了一辆货车,货车后车门开着,几个人来来回回,正在把车上沉甸甸的书卸下来。
她知道侧门这边有一家书店,她没多看,收回了目光,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往外走去。
外头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她撑起透明雨伞,轻捏着裙摆,经过货车旁边。
她低头注意着脚下步伐,没注意前方。
与此同时,一个少年搬着书从车上下来,转过身,两人就撞在了一起。
梁栀意吓得轻叫了声,手中的雨伞没拿稳,掉到了地上。
她后退一步,伴随着细雨滴落在身上,海蓝色裙摆如水波荡漾开层层涟漪。
轻盈而梦幻。
梁栀意低头看着裙子有没有被弄脏,下一刻地上的伞被捡起,举到她面前,挡住了头顶落下的雨珠。
梁栀意愣了下,下意识抬起头,就看到面前站着个少年——
他个子很高,五官轮廓分明,薄唇挺鼻,眉眼如泡在深潭中,气质清疏如月。
四目对视,裴忱清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开口冷哑的嗓音带着夜色的凉意,如同一滴滴敲在透明伞面的雨,掉落心头:
“抱歉,有没有弄脏你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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