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重进化]小说无删减版在线免费阅读

凌晨三点四十七分，陆季笙睁开了眼睛。

不是因为闹钟，也不是因为噩梦——他的睡眠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变成了某种更加清醒的状态。

窗外的城市灯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墙上切出一道苍白的线。

他躺着没动，只是盯着天花板，等待那种熟悉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游走的感觉退去。

又来了。

他翻身坐起，左手无意识地按在胸口。心跳正常，呼吸平稳，体温36.5度。

所有生理指标都显示他是一个健康的二十五岁程序员，刚加完班回家休息四个小时。

但指尖下，他能感觉到——那里有什么别的东西在生长。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屏幕亮起：雨晴：“哥，醒了吗？”

陆季笙盯着那条消息看了三秒，手指悬在屏幕上方。

他知道妹妹这个时间醒着意味着什么——要么她又通宵破解了什么不得了的加密系统，要么就是她发现了什么需要“立刻马上告诉他”的事情。

无论哪种，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回复：“怎么了？”

消息几乎是秒回：“来我房间。带上你的“眼睛”。”

陆季笙的手指僵住了。

五分钟后，他站在妹妹卧室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门缝下透出显示器跳动的蓝光，键盘敲击声密集得像是暴雨打在铁皮屋顶上。

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陆雨晴的房间像极了某个科幻电影里的黑客巢穴。

三块曲面屏组成的主显示器墙上，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

散热风扇低沉的嗡鸣混着某种不知名电子乐的节拍。

而她本人蜷缩在电竞椅里，长发乱糟糟地扎成丸子头，身上套着件印有“ERROR 404: BRAIN NOT FOUND”字样的宽大T恤。

“关上门。”她说，眼睛没离开屏幕，“顺便把干扰器打开，老位置。”

陆季笙照做了。他从门后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装置，按下开关，红色的指示灯亮起——这是雨晴自己组装的电磁屏蔽器，据她说能“让大多数监听设备怀疑人生”。

“现在可以说了？”他靠在对面的书柜上，双臂环抱，“你发现什么了？”

陆雨晴终于转过身。

她比陆季笙小四岁，却总有种超越年龄的疲惫感。

此刻那双遗传自母亲的眼睛在屏幕光下亮得吓人。

“哥，”她压低声音，“你进入幻界的时间，是不是比所有人都早三个月？”

房间里安静了两秒。

陆季笙感觉胸口那种异样的蠕动感又回来了。

“你怎么——”

“因为我黑进了新纪元公司的后台。”陆雨晴说得很平静，像是在说“我下楼买了杯咖啡”，“不是游戏服务器，是真正的后台——他们的研究数据库。然后我发现了这个。”

她敲了一下键盘。

主屏幕上弹出一个窗口，里面是一串复杂到令人目眩的代码，以及一张表格。

【早期接入者异常报告（内部）】

编号：E-0007

身份识别：陆季笙，男，25岁，龙国公民

异常现象：无头盔灵能直连，发生时间2045年12月3日（注：新纪元头盔公开发售日期为2046年3月15日）

当前状态：稳定

处理建议：观察，标记为“调律师潜质种子”

陆季笙盯着那几行字，感觉房间里的空气正在被一点点抽走。

“调律师是什么？”他问，声音比他预想的要平稳。

“不知道。”陆雨晴摇头，“这个词在数据库里出现了二十七次，每次都关联着最高权限加密。但我找到了这个——”

她切换到另一个窗口。

这次是一段监控录像，像素很低，看起来像是某种实验室的环境。

画面中央是一个躺在床上的男人，身上连接着无数电极和光缆。他的眼睛睁着，但瞳孔里没有光。

“这是我能在不触发警报的情况下挖到的最深记录。”陆雨晴的声音紧绷起来，“日期是三个月前，地点不明。那些研究人员在讨论‘协议适应性’和‘格式化准备’。”

她按了暂停，放大画面一角。床边的仪器屏幕上，有一行小字：

【容器状态：接受中... 格式化协议载入进度：14%】

“哥，”陆雨晴转过身，终于直视他的眼睛，“幻界不是游戏。或者说，不完全是。”

陆季笙沉默着。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的一角。凌晨的城市依然有零星灯火，街道空荡，远处有霓虹招牌在雨雾中晕开模糊的光晕。平凡、正常、属于物质世界的景象。

但他知道，在那看不见的另一层——

三个月前，准确说是2045年12月3日凌晨两点十一分，他正在加班修改一段死活调不通的代码。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咖啡机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然后，毫无征兆地，他眼前的屏幕扭曲了。

不是花屏，不是硬件故障。是某种更加根本的异变——像素点开始自主移动，重组，变成他从未见过的文字和符号。那些文字在流淌，像是在呼吸，又像是某种邀请。

然后他听见了声音。

不是通过耳朵，更像是直接在大脑中响起的低语。用人类的语言描述的话，那声音像是无数人的呢喃重叠在一起，古老又崭新，悲伤又充满期待。

它说：“欢迎，先行者。”

等他再次恢复意识，已经是七个小时后。他趴在键盘上，口水浸湿了手腕。同事们陆续来上班，问他是不是通宵加班了。他点头说是，然后去洗手间吐了整整十分钟。

但从那天起，世界在他眼中裂开了一条缝。

他能看见“弦”。

那是他私下给那种现象起的名字——在某些特定时刻，在特定的光照和角度下，空气中的尘埃、光线的折射、甚至是人们行走时带起的气流，都会呈现出某种纤细的、半透明的丝线状结构。

它们交错、缠绕、振动，像一张覆盖整个世界的巨大网。

最诡异的是，他能“拨动”它们。

第一次是意外。

某天上班路上，一只流浪猫突然从绿化带窜出，冲向马路。

一辆疾驰的轿车来不及刹车。陆季笙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不是去抓猫，而是抓住了他视野中一根正在剧烈颤动的“弦”。

他轻轻一拉。

轿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在距离猫还有半米的位置堪堪停下。司机探出头破口大骂。

猫吓傻了，呆立原地。而陆季笙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指，感受着某种冰冷的、沿着手臂蔓延至心脏的异样感。

那不是力量。

那是某种更加可怕的东西——像是你无意中发现自己能修改现实代码的管理员权限，却不知道是谁给了你这个权限，更不知道使用它会付出什么代价。

“哥？”陆雨晴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陆季笙松开窗帘，转身看着她：“你还发现了什么？”

“最糟的部分。”她深吸一口气，“我追踪了格式化协议的源头。它不是新纪元公司开发的——他们只是容器。协议的原始编码结构，比人类现有任何一种编程语言都要古老，而且复杂至少三个数量级。”

她调出最后一个窗口。那是一张网络拓扑图，无数节点以地球为中心向外辐射。

“它来自外面。”陆雨晴说，“在我能触及的最外层数据缓存里，有一个时间戳……换算成地球历法，大概是五十万年前。”

房间里只剩下散热风扇的声音。

五十万年。那时人类还在使用粗糙的石器，还在学习如何控制火。而某个存在，已经在编写准备格式化整个文明的协议。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陆季笙问。

陆雨晴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她比哥哥矮一个头，此刻却站得很直。

“因为你是我哥，”她说，“也因为——你身上在发生同样的事。”

她伸出手，轻轻触碰他的胸口。就在心脏正上方的位置。

“这里，对吗？”她声音很轻，“你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生长。像是一颗种子，或者……一个正在下载的程序。”

陆季笙没有否认。

“我也是。”陆雨晴收回手，撩起T恤的下摆。

在她腹部，肚脐的正下方，皮肤表面浮现出一圈极淡的、银色的纹路。那纹路在不断缓慢变化，像是活着的电路图。

“我昨天洗澡时发现的，”她说，“它不疼，但一直在……更新。像是我的身体在被动接受某种系统升级。”

陆季笙盯着那道纹路，感到一阵恶寒从脊椎爬升。

“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他问。

“代表我们都在某种清单上。”陆雨晴放下衣摆，眼神变得锐利，“而我不喜欢被列在别人的清单里，更不喜欢被‘格式化’。”

“所以你要做什么？”

“我要黑进去，”她说得理所当然，“找到协议的后门，找到控制端，然后给它种点病毒。”

陆季笙看着她——这个二十一岁就拿到三个计算机相关硕士学位、能黑进五角大楼外围系统只是为了“练手”的天才妹妹。他忽然意识到，也许真正需要保护的不是她，而是那个被她盯上的神秘协议。

“这很危险。”他说。

“坐以待毙更危险。”陆雨晴回到电脑前，调出一份新的文件，“顺便一提，我不是唯一在调查的人。龙国军方在三个月前成立了代号‘伏羲’的特别部门，负责人是龙正华中将。他们在招募有‘特殊天赋’的人。”

她转过椅子：“要不要主动接触他们？”

陆季笙几乎立刻摇头：“我不想和军方扯上关系。”

“但我们需要信息和资源——”

“不行，雨晴。”他打断她，声音比预期中严厉，“这事到此为止。你停止调查，删除所有痕迹，假装什么都没发现。”

陆雨晴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陆季笙以为她要发火。

但最后，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哥，”她说，“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

“什么？”

“你总是想保护我。”她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种超越年龄的疲惫，“但有时候，你保护我的方式，就是让我知道你也在害怕。”

她敲了一下键盘，所有屏幕瞬间黑屏，然后重新亮起，显示着普通的桌面壁纸——一张兄妹俩去年在郊区登山时的合影。

“我会小心的，”她说，“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如果那‘种子’开始长得太快，”她直视他的眼睛，“如果你开始听见不该听见的声音，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不要一个人扛着。告诉我。”

陆季笙沉默片刻，点头。

“去睡吧，”陆雨晴打了个哈欠，“天快亮了。你还要上班，我还要……嗯，继续做点‘正常’的研究。”

离开妹妹的房间后，陆季笙没有回卧室。他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天空从墨黑转向深蓝，再转向鱼肚白。

城市在苏醒。早班公交的引擎声，晨跑者的脚步声，远处菜市场的吆喝声。平凡、真实、触手可及的生活。

但他知道，在那层表象之下——

弦在振动。

他抬起手，对着窗外初露的晨光，微微眯起眼睛。

一根极细的、几乎看不见的银线，从云层边缘垂下，连接着远处一栋高楼的楼顶。它缓缓波动，像是呼吸，又像是某种信号传输的载体。

陆季笙伸出手指，在离那根弦几厘米的空中停住。

他能感觉到微弱的引力，像是磁铁间的斥力与吸力。他知道，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轻轻拨动它。也许那栋楼的某扇窗会意外打开，或者某个霓虹灯会闪烁一下。

小小的修改。无人察觉的异常。

但他收回了手。

不是时候，他想。还不是时候。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掏出看了一眼，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陆季笙先生，我司注意到您对新纪元游戏有特殊兴趣。我们诚挚邀请您参加明天下午的内部体验会。地址：长安路77号幻境科技大厦17层。无需回复，凭此短信入场。】

短信末尾，有一个小小的、银色的眼睛图标。

陆季笙盯着那个图标，感觉胸口的“种子”突然悸动了一下，像是对某种呼唤的回应。

他删掉了短信。

但五分钟后，他又从回收站里把它恢复了回来。

窗外，第一缕阳光终于刺破云层，将整个城市染成金色。新的一天开始了——普通、正常、属于平凡人类的一天。

但陆季笙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回不去了。

种子正在发芽。

而协议，已经开始倒计时。

【格式化进度：0.00017%】

【预计完成时间：1825天】

【容器状态：稳定】

【指令：观察。等待。准备。】

在某个他无法感知的维度里，一行行冰冷的文字正在刷新。

而他只是坐在晨光中，看着自己的双手，想着妹妹腹部那圈银色的纹路，想着五十万年前的某双眼睛，是如何在星辰间写下今日的剧本。

然后，他轻轻握紧了拳头。

弦在振动。

他，也即将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