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不错,挖采得当,云锦花纹,可谓上品。”掌柜捧着何首乌的手都在抖。
然后像欣赏古董一样,反复仔细观看,不禁赞叹连连。
爹有点懵,这么个丑八怪,值得这副模样?
“哥儿,这上品是从哪里得到?”掌柜激动到失态。
庄毅也不怕他知道:“随我爹到溪边挖到。老伯,就算我说了地方,您去了也是白去。”
“对对,此物可遇而不可求啊。”掌柜稍稍收了心,“此物,老夫重金收了。”
说着,轻轻放在桌上,然后从抽屉取出匣子,开了锁。
爹张大了嘴巴,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更奇怪的是,掌柜居然把匣子搬出来了。
这丑八怪,真的很值钱?!
“地精(指何首乌和人参)重五斤三两二钱,按行价每斤2两,折银10两6钱4分。”
学徒称出重量,大声报出价格。
庄毅对此很满意,五斤以上的野生何首乌,生长时间超三十年,在哪个时代都是稀罕物。
一般的何首乌,每斤价格在150文到300文之间。
再看阿爹,已经目瞪口呆,这丑八怪居然值庄稼汉半年的收入。
掌柜拿来两个银锞子,每个价值五两,再给六百五十个大钱,放在庄毅面前的背篓里。
“大货可遇不可求,小货就容易得多,哥儿下次有货尽管来找我。”掌柜笑眯眯地道。
同样的货,到了他手里,可就不止这个价。
庄毅点了点头,把破布重新盖上,再背起小背篓。
“爹,走吧。”
“走走。”
爹还没缓过来,向掌柜抱了抱拳,就跟着儿子出来。
望着他的小背影,仍然觉得不可思议,就好像在做梦一般。
回到牛车,庄毅犹豫了一下,道:“爹,把野味卖给酒楼后,能去一个地方吗?”
“去哪里?”爹忙问。
“学堂!”
老爹闻言一怔,心里泛酸,“去,现在就去。”
“把野味卖了再去,时间还早。”庄毅望了眼天空,阳光正好。
爹答应了,赶着牛车去酒楼,连价都没问,拿了钱就走。
很快,一座比村私塾还好的地方,出现在他们眼前。
大门上挂着匾额,栖霞书院。
庄毅下了牛车,跟随爹走到了书院门口。
刚到,就有一个书生过来打招呼,看父子俩衣着寒酸,略带几分轻视。
说话却有礼貌,且文绉绉的:“兄台,不知来我书院有何贵干?”
在庄稼汉心目中,书生高人一等,爹紧张到说不出话来。
“我来拜会山长。”
与老爹的局促不安相反,庄毅一点都不羞怯,很自然接过话茬。
山长,类似于校长,庄毅希望没叫错。
书生的眼中闪过一丝激赏,言语客气起来:“既是拜会山长,请随我到书房。”
“有劳。”庄毅抱拳。
然后拉着爹的手,跟在书生身后。
书生更诧异了,但没说什么。
不一会,就见到了满头白发的山长,他也吃了一惊。
“兄台来我书院,莫非是想送童子过来开蒙?”说着,望向怯生生的庄稼汉。
“小子庄毅,西河村人氏,想拜入山门。”回答的人,还是庄毅。
山长微微吃惊,还是问庄稼汉:“你可知道,栖霞书院不同别处,每年要十两束脩。”
束脩,就是学费。
“我爹知道。”庄毅把背篓上的破布拿开,取出两个银锞子放山长面前的桌上。
山长本意不是吓唬,只是说出实情,毕竟栖霞书院是全县最好的,教授的夫子都是廪生。
见到这笔银子,山长有些不好意思,同时感觉面前的孩童早慧。
“小童,你学过什么呀?”山长声音温和。
“我只听大伯念书,没有去私塾读过。”庄毅回答。
“没关系,你把你记住的,说给我听听。”因材施教,也是栖霞书院的一大特色。
庄毅想了想,不能背高深,被当中邪带走就麻烦,也不能背千字文,那样太简单,会被轻视。
在学生多如牛毛的书院,一旦被轻视,很难出头。
有了,背诗经。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
庄毅一口气背出诗经·国风·召南十四篇。
山长听着听着,眼睛都亮了起来,连胡子都扯断两根。
十四篇竟倒背如流,由此可见,童子对整本诗经已烂熟于心。
就算是为了过关,连夜苦读,也做不到这么流畅!
“好好好,小童资质不错,假以时日,必然在举业上有所成就,老夫就收你做学生。”
“谢谢山长。”庄毅赶忙跪下,磕头。
山长起身,亲自把他扶起来,随手拿起一个银锞子,放在他手心:“庄户人家赚钱不易,只收一半。”
庄毅又道了一声谢。
直到此时,老爹才反应过来,激动的要给山长磕头,被山长挡住。
“令郎是一块璞玉。”山长摸着庄毅的脑袋,对老爹笑道:“只需耐心雕琢,他日贵不可言。”
“谢山长夸奖,我儿子不管有没有出息,一辈子不忘山长大德。”爹激动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山长说了声“好”,又转向庄毅:“哥儿今日回去,明日辰时来,要是迟到了,戒尺不留情面。”
说罢,让引父子俩来的书生,又送他们出去。
走出门口,庄毅转身作揖:“多谢师兄相送。”
书生怔了一下,赶紧还礼:“师弟,一路好走。记住时辰,迟到了,可要受重罚。”
“谨记。”庄毅作揖。
书生微笑的点头,觉得小童虎头虎脑,却又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甚是惹人喜爱。
“我叫孙瑜,师弟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我。”
庄毅再拜了拜,才上了牛车,离开书院。
车上,望着背篓里的一个银锞子和六百五十文大钱,庄毅双眼发光,喜滋滋的道:“娘看到了肯定高兴。”
“不行啊,得给你祖父,咱家留不了几文钱。”爹笑着解释道。
庄毅眉头一皱,还有这个破规矩,立刻想起自己的钱。
“地精是我挖的,银锞子也是山长给我的,所以这些钱留下。”抱紧自己的小背篓。
爹想了想,嗯,确实,昨天全家嘲笑儿子呢。
转念一想又为难了:“可以是可以,你祖父说过,你赚不到钱,就要打猪草。”
庄毅眉头又是一皱。
对哦,不让祖父看到银子,祖父肯定要我打猪草。
可是看到了,还能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