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咱们再去个地方。”庄毅开口。
“去哪?”
“杂货铺。”
银锞子花不了,剩下的六百多文要尽量花掉。
理由很正当,文房四宝都要买,扯块布,买棉花,做几件得体的衣裳。
剩下的钱,买几个肉馅包子,用油纸包好,放在背篓底下。
快要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
爹赶着牛车,哼着不成调的曲儿,已经缓过劲来的他,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满满都是幸福。
到家后,爹把今天卖的钱,都交给祖父。
祖父问了细节,清点了一下钱,就把钱包好。
“二孙,”祖父一脸严肃,“今天是第二天......”
不等他把话说完,庄毅就把银锞子摆桌上。
全家,除了爹,都吃了一惊。
“这钱哪来的?”祖父望向二儿子,认为是他的帮忙。
“我卖丑八怪得的。”庄毅扬起小脸,笑得灿烂。
祖父根本不信,又看自己的二儿子。
爹解释道:“这是真的,钱是孙掌柜给的。您若是不信,可以去孙掌柜那里问。”
孙掌柜和祖父同住一个镇,抬头不见低头见,自是相信的。
“真的这么值钱?”祖父有些懵。
“这东西很难遇到一次,被孙儿遇上了。”庄毅笑的人畜无害,“您答应过我的。”
祖父望着银锞子,仔细一想,私塾一年才1两,五两够读几年。就算是中途没钱,不读又能怎样?
“我答应你的,不会食言。”祖父盯着银锞子,“明天,明天就去私塾开蒙。”
娘听了,心情顿时激动了起来,我的娃也终于开蒙。
大伯两口子对视一眼,有些郁闷,更多的是冷笑。
现在开蒙已经晚了。
庄毅摇了摇头,“不用。知道祖父不会食言,爹已经在镇上给我找了家学堂开蒙。”
“镇上?”祖父望向二儿子。
老爹见状,长话短说,短话快说。
“栖霞书院,一年十两!”大伯惊掉下巴,“那丑八怪值这么多钱?”
同时,还有些羡慕嫉妒恨,自己当年要是读栖霞书院,说不定早过了童子试。
连娘亲也觉得太奢侈:“今年交了,明年又该如何?”
不是不想自家娃去好书院开蒙,栖霞书院太贵了!
老爹一脸尴尬:“不是十两,山长只收五两。”
啥?
那也很贵。
五两,全家三个月的收入。
没让家里人说出口,庄毅主动开口:“其实吧,那是一年后的事,现在操什么心?”
娘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像个凯旋归来的将军,喜气洋洋。
大伯两口子,尤其是伯母,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之前总拿儿子读书的事,对弟妹冷嘲热讽。
她的儿子,现在是去书院读书,高级多了,还不得全部还回来。
祖父一脸肉疼,听这个意思,这个银锞子还得还给他,第二年的学费!
“行,银锞子拿回去,再读一年。”到底是自家孙子,把银子留下,太不要脸了。
“谢谢祖父。”庄毅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喜滋滋的收下银锞子。
大伯两口子的那张脸别提多精彩了。
“爹,趁天还没黑,快给我做个书箱啊。”庄毅催促。
“你这臭小子使唤你老爹来了。”爹嘴上骂着庄毅,脸上的笑意却是遮都遮不住,笑着回屋拿木工。
庄毅又从背篓底下,拿出油纸包的包子,给娘。
娘不要:“你吃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瓜,笑的温柔。
庄毅摇头,“我以后天天去镇上,想吃就买。”
瞅了一眼自家的娃,大伯扭头就走。
伯母没好气地道:“天色不早了,赶紧做饭吧。”
瞧他们这样,娘得意的收下来。
不过,她没有吃独食,晚饭的时候,一人一个。
庄毅不要,“娘,我还有钱。”
话刚说出口,庄毅感觉要糟了。
果然,娘不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直接开口:“小孩子带点钱就行,其他的拿出来。”
“啊......”
“啊什么啊,你不怕路上被人抢走啊。”
“哦。”庄毅把剩下的三百四十二文,从背篓底部拿出来。
母亲一边喝汤一边数,扭头问他:“三百五十文,还有八文钱去哪?”
“在你们碗里。”庄毅无语。
“哦。”
娘总觉得哪里不对,下一秒,扭头盯着儿子:“银锞子呢?”
胳膊拎不过大腿。
庄毅从怀里,拿出还没焐热的银锞子,交给了娘亲。
伯母把碗一放,人比人气死人,这饭没法吃了,起身就走。
比起她,祖父心里更难受,还剩这么多钱。
按以前的规矩,要全部上交,他开始后悔没细问。
“爹。”大伯说话了,“往后,咱家养三个读书人,钱怎么办?”
待遇和开销问题,一定要谈清楚。
祖母帮腔:“家里没钱了,栖霞书院一年就算只要五两,也贵。”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透露出想分开算账。
娘不高兴了:“大哥和侄儿读书,可没有分开。怎么到我儿子开蒙,就要分开算。”
“话不能这么说,哥儿一年的开销,比我们几年的都高。”大伯反击。
祖父偏袒大儿子,“这话在理。”
娘气死了,但是作为儿媳,不敢公然顶撞自己公公。
看向孩子他爹,这货埋头吃饭,指望不上。
“分开,可以啊。”庄毅一脸孩子气,“那我爹挣的钱就给我攒着。”
大伯一脸黑线。
娘拍手:“我儿子说的对。”
祖父坚决反对,这样一来,不就分家了么。
老两口加一个女流之辈,养不起两个读书人。
“这件事以后再谈!”祖父发话了。
这个账怎么算都是他吃亏。
大伯也只好住口,吃的很不痛快。
晚上,西厢房破天荒的点了油灯,老爹做木工。
说实在的,庄毅不想要木制的书箱,贼沉。
但是没有办法。
笔墨纸砚全靠他背,还有珍贵的书本。
不用书箱,根本不行。
庄毅则在自己屋子的木桶里洗澡,大冬天的,冻得身体发抖,还是要好好洗漱一下。
在古代拜师是一件大事,拜师前洗澡、换新衣,甚至吃斋,以示尊敬。
在农村天天吃斋,这条过了。
过年穿的新衣,也被娘翻出来,这条过了。
现在,他要好好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