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部门主管的女友在工作群里发了一条通知。
【所有人,刚刚接到消息,洛总父亲去世,公司管理层决定安排人过去吊唁,我身为领导自然要以身作则,就由我作为部门代表去参加葬礼,吴秘书陪同。】
【部门组长以上每人两千,普通员工每人一千,实习生每人五百,下班之前所有人把份子钱给我转过来,由我代为转交。】
收到消息的部门同事哀嚎遍野,纷纷吐槽自己快要吃土了。
我愣愣地看着手机里我爸一分钟前发来的信息:【儿砸,江湖救急,你妈又跟我吵架了,你晚上回来帮老爹劝劝吧。】
我的亲爹啊,你咋还诈尸了呀?
1
我正把头扎进电脑屏幕里跟月度报表较劲,旁边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了短信提示音。
我拿起手机,看到我那个身为部门主管的女友冯佳凝在工作群发了一条消息。
【所有人注意,刚刚收到洛总父亲去世的消息,要求公司管理层安排人员过去进行吊唁。】
【考虑到本部门工作任务繁重,不便增加额外的工作,现决定由我作为部门代表,代替本部门所有成员去参加葬礼,由吴秘书陪同。】
【为了给领导留下一个好印象,部门所有人都要出份子钱,组长以上每人两千,普通员工每人一千,实习生每人五百。】
【所有人务必在今天下班之前把份子钱给我转过来,由我代为转交,有特殊情况请于五分钟内进行说明,给领导随礼属于正常的工作流程,下班前没有把份子钱发给我的人本月绩效清零,乐捐五千,以儆效尤。】
【注意!份子钱一定要发给我,不要擅自发给其他领导,更不允许以私人的名义去现场进行吊唁,领导很忙,没时间接待你们这些底层员工。】
这几条信息一出现在群里,办公区立刻陷入了一片嘈杂的海洋。
「这怎么还强制要求随份子啊?再这么随下去我真的要吃土了,洛总是靠着死爸爸才把公司做大做强的吗?」
「不是去年就死过一次了吗?怎么今年又死一次啊?洛总他爹就这么难杀吗?」
「他爸应该是有并夕夕系统,总是差一刀。」
「幸亏他爸不会秽土转生,要不然一个月挣这俩币子都得让他要回去。」
「知足吧,他爸要是魂斗罗,一顿上上下下左右左右BABA,你不炸了嘛。」
周围的同事们怨声载道,可虽然嘴上一直在诅咒和吐槽,身体却很诚实,纷纷在群里给冯佳凝转账,并在群里接龙「节哀」。
听着周围人的吐槽,只有我这个实习生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我抓着手机,愣愣地看着手机里的聊天对话框。
老洛:【儿砸,你晚上可一定要回来吃饭啊!我不小心打碎了你妈妈最喜欢的古董花瓶,你妈已经骂了我一个小时了,你晚上回来可一定要帮我把她给劝好啊。】
这个消息后面,老爹还发了一个泪眼汪汪拜托的表情包。
看着还在对话框里活蹦乱跳的我爹,我把目光看向了被百叶窗遮挡着的主管办公室。
我爸这还好好的,怎么在她那突然就嘎了呢?
就算她冯佳凝是我女朋友,也不能造我爸的死谣吧?更别说她还是我家公司的员工了。
我在群里给她发了一条消息:【@冯主管,这消息你从哪儿听来的?】
消息刚发出去,冯佳凝秒回:【洛承宇,认清你自己的身份,我从哪儿得来的消息,难道还要向你一个实习生汇报吗?】
下一秒,冯佳凝办公室的门打开,她的秘书吴鸣谦走了出来。
他径直走到我的工位面前:「洛承宇,主管叫你进去。」
我的注意力被他白色衬衫没系的纽扣吸引,全然没注意到他眼中的刻薄和鄙夷。
见我没反应,他的声音又提高了一度:「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我这才把视线从他脖子上的红印子移开:「哦,好,我马上去。」
2
「我之前应该跟你说过了,不要在群里散播一些质疑领导决定的言论,你是看不见还是听不懂?」
主管办公室里,冯佳凝直接冲我拍了桌子:「记住你现在的身份,这里不是什么狗屁大学,这里是洛氏集团,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托了无数关系才把你给塞进来的洛氏集团,不是什么烂大街的小作坊和草台班子!」
「我现在也不是你的学姐,更不是你女朋友,我是你的直属领导,你能不能认清自己的地位?」
「我就想知道,洛总父亲去世的消息你从哪儿听来的?」
「洛承宇,你以为你是谁?这种工作上的问题我堂堂领导有必要给你一个小小的实习生解释吗?你算干什么的?」
冯佳凝避重就轻,只是一味地用领导的身份来逃避我的问题:「这种事不是你应该知道的,如果你再这么不知好歹,你就危险了。」
「万一哪天你被公司给开除了,你可别指望我还能保你。」
她掏出手机点了两下,再抬头时看向我时眼中写满了不耐烦:「你的份子钱怎么还没发过来?」
「这还有好几天才发工资呢,我手里没钱了。」
「没钱你不会去借啊?在这里跟我哭穷有什么用?抱怨要是能来钱的话,我早就不上班了,就天天在家抱怨。」
她斜了我一眼:「工资月月光,连理财都不会,就你这样的以后我要是嫁进你家,就你现在的邋遢样?我爸妈怎么可能放心把我交给你?」
被她这么夹枪带棒的一通指责,我的火气也上来了:「冯佳凝,你良心被狗吃了?」
我的手隔着办公桌都快要杵到他的鼻子了:「前几天你过生日,你说让我送你一条专柜的项链,二话不说就甩过来一个链接。」
「光是这条破项链就花了我两千多,我一个月的工资才五千不到,头几个月你让我给你买三折叠,说怎么折都有面子,现在我每个月还要还你手机的贷款,你的工资我一分钱都看不到,你到底还想让我怎么样?」
冯佳凝也急了,一拍桌子:「洛承宇你有病吧?你是我男朋友,给我花点钱怎么了?这才让你买这么点儿东西你就心疼了?」
「现在让你买一个破手机你都要跟我斤斤计较,等以后结婚了你是不是还打算不让我要彩礼,不给我买车买房啊?」
「告诉你洛承宇,我家那边结婚的讲究可多了,你别想当渣男。」
我被气得浑身颤抖,她却绕过办公桌把手伸向我的腰:「好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肤浅的男人,只要你以后好好孝敬我爸妈,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我正要躲开她伸过来的手,办公室的门直接被人推开了。
吴鸣谦径直走了进来:「冯主管,这有一份文件需要你看一下。」
他走到我旁边,看向我的目光满是敌意:「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
我恨恨地瞪了冯佳凝一样,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关门前,吴鸣谦的话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怎么样?收了多少了?」
3
冯佳凝是我上一届的大学学姐,我是在大三那年学校组织的毕业招聘会上认识他的。
我作为校方安排的招聘会志愿者在门口负责接待,结果高温导致中暑,晕倒在了学校门口。
当时学校门前道路拥堵,救护车根本进不来,是冯佳凝第一时间对我采取急救措施,又和同学一起抬着我,这才把我送上了救护车。
那次之后,我和这位救过我的学姐开始逐渐熟识,并在日后逐渐加深的交往中慢慢培养出了感情。
得知她大四竟然是在我家公司实习,我便央求我姐通过内推把她留在了公司。
公司内推的名额寥寥无几,能通过内推的人要么是能力出众,要么就是有一定的人脉。
但不管怎么样,只要是被内推的员工,就一定会享受到普通员工享受不到的资源,也算是公司留下优秀人才的一种措施。
于是等我大四毕业的时候,只进入公司一年的冯佳凝就已经坐上了中层管理的位置,成了部门的一把手。
为了不打击她的积极性,我求我姐帮我保密,没有让她知道我的身份,而是隐姓埋名进入公司,成了冯佳凝部门里的一名普通实习生。
自从我和冯佳凝交往半年的时候,我就感觉冯佳凝有些变了,开始对我变得敷衍,开始在我面前表露负面情绪,就连平时周末的见面也变得心不在焉。
起先我本以为是初入职场的压力和繁重的工作导致她精神不济,可直到我成为了她部门里的实习生,我才意识到压根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我刻意隐瞒了自己成为实习生的消息,本想给她一个惊喜。
没想到冯佳凝在看到我时明显感觉到了意外,我甚至在她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厌烦和不耐。
她把我调到了离他办公室最远的工位,甚至要求我在公司里不许对她有亲密的举动,工作中更是要求我用职务来称呼她,不允许我透露半点儿跟她的关系。
于是我这个男朋友就成了她部门里离她最远的人。
渐渐地,我发现她的秘书吴鸣谦也很不对劲。
起初他只是给我安排了很多额外的工作,让我不得不频繁加班,后来见我忍辱负重,他更是变本加厉,竟然要求我去见客户陪酒。
被我严词拒绝后,他干脆就不装了,开始公然在职场上对我进行霸凌,甚至多次让我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
而我的那个正牌女朋友,不仅对此置若罔闻,甚至好几次在我被针对的时候直接站队吴鸣谦,当着公司同事的面把我批得一文不值。
更可气的是,她下班后就变了一个人,不仅让我给她买这买那,还动不动就让我给她转账,让我感觉自己像个凯子多过像一个男朋友。
直到上周她过生日,我出钱给她办了一场生日派对,她邀请了全部门的同事,却唯独没有邀请我这个男朋友。
4
那天我下班后急匆匆地换上了新买的衣服,结果却在一只脚踏出家门的前一刻接到了吴鸣谦的电话。
【喂,实习生,现在有件事要你马上去办。】
电话里,吴鸣谦满嘴的颐指气使,好像我欠了他钱似的:【客户那边要最新的企划书,反正你现在也没事,你回公司一趟,去把企划书发给客户。】
【这是冯主管的意思,他说这点儿小事交给别人去办不合适,只有让你这个实习生去办才合适,就受累你跑一趟了。】
没办法,我只能打了车回一趟公司,把企划书发给了客户,这才又赶忙打车去了饭店。
结果就在我刚要推开包间的门时,里面的对话让我放下了想要推门的手。
「冯主管,听说咱们部门新来的那个楞头小子好像对您有意思,有事没事就往您跟前凑,您不会真的看上他了吧?」
「怎么可能!」
冯佳凝的话就如同一计攻城的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他只是我大学的学弟,就因为中暑我救了他,他就开始对我死缠烂打的,甚至为了追我竟然拿到了咱们公司的实习资格,我其实早就烦死他了。」
隔着门缝,我看到冯佳凝用两根手指摆弄着我送他的那条新项链:「他还以为我不知道他家是个什么背景,还在这儿跟我装初入社会的菜鸟,还想趁机考验我,也不看看我是谁。」
听到这话,我心神一颤,心想到底是什么时候让她知道了我的身份。
「放眼整个洛氏,有谁能像我这样一年就坐上主管的位子?他的那点儿小伎俩也就骗骗大学里的小女生,可瞒不过我的眼睛。」
「他骗我说爸妈都是普通工人,可你们看他穿的那身名牌,全下来起码两万,哪个普通家庭能让他这么穿?」
「我猜他家应该是做点小生意,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那种,他以为自己家有俩臭钱自己就是豪门大少爷了?」
「实话告诉你们吧,今天这顿饭就是他出钱安排的,这项链也是他送的,我什么都没说,他就主动帮我张罗这一切了。」
包间里传来同事的恭维:「还是主管您厉害,这手腕,既让洛承宇心甘情愿地掏钱,还能让吴秘书……」
话说到一半,他自知失言,赶忙讪笑着闭了嘴。
「没关系,」冯佳凝摇摇头,当着众人的面拉住了吴秘书的手:「要不是怕那个洛承宇闹事,我早就公开跟鸣谦的关系了。」
「他家有钱,他又愿意给我花钱,我不花岂不是浪费他一片好意。」
「我现在真是被他缠得烦了,刚才让鸣谦随便找了点事情把他打发出去了,免得他在这儿影响了咱们的好心情。」
5
众人眼见两个人腻在一起,立马开始捧起了臭脚,纷纷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冯佳凝脸上丝毫不见娇羞,抬起头直接就啃在吴鸣谦的嘴上,两个人也顾不得旁边的同事,当场就啃了个难分难舍。
我只感觉手心被指甲戳的发疼,指节也因为用力泛起了白色。
我站在门外,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浑身的血液好像失去了动力,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包间里的两张猪嘴已经分开了,众人停止了起哄,可话题却依旧围绕着他们口中那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实习生。
「要我说这愣头青就是有一种清澈的愚蠢,说两句好话就找不着北了,哪有咱们吴秘书精明干练还知道心疼人。」
「他那种人就是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你看他天天劲劲儿的那个样,好像公司是他家的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底层实习的小少爷呢。」
「他就是个凯子,能给咱们主管花钱已经是他家祖坟冒青烟了,就他那副样子怎么跟咱们的吴秘书比。」
「可不是嘛,」冯佳凝嗤笑一声:「上次我随口说喜欢这条项链,他第二天就把项链给我买来了,这么没脑子的白痴现在可是不容易遇到了。」
「对了,等会儿他要是来了,你们配合着点儿,可别露馅了。」
听着包间里的欢声笑语,我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了这个让我觉得无比荒唐的地方。
我本想着还没碰过她,我索性也就当赔点儿钱喂狗,干脆跟她和平分手算了。
可她竟然在公司捏造我爸的死讯,并以此来敛财,那就不能怪我不讲旧日情面了。
我爸「葬礼」的第二天,冯佳凝意气风发地来上班。
秘书吴鸣谦跟他前后脚进了办公室,我敏锐地发现吴鸣谦手腕上戴着的那块江诗丹顿的经典款腕表。
他的领带也换成了阿玛尼的新款。
看来部门员工给我老爸的「香烛钱」,已经被冯佳凝打着吊唁的名头换成了手表和领带,堂而皇之地穿戴在了吴鸣谦的身上了。
上午十点,公司总裁突然莅临企划部,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冯佳凝得知消息,像一条哈巴狗一样从办公室里蹿了出来,跑到办公区门口冲着我姐就是一个鞠躬:「洛总好!」
我姐连个旁光都没分给她,而是闪身让出了身后一个神态和蔼、五十多岁的老头。
老头走到冯佳凝面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才笑呵呵地开了口。
「小姑娘,听说你到处传我死了,还帮我收了份子钱,有这回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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