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叶容倾心急如焚,不停催促着车夫再快些。
马夫不解的在前头嘀咕:“大人刚从妙安寺回来,夫人也急着去妙安寺,真是巧了。”
闻言,叶容倾浑身冰冷。
她一把掀起马车上的门帘,错愕道:“他今日去过妙安寺?”
妙安寺。
叶容倾第一次踏入那个她不被允许进入的房间。
多年没见的母亲闭着眼睛,安详的躺在床上。
好像她们不曾冷眼相对,不曾争执。
曾经慈眉目善的母亲,会笑着摸她的头说:“乖倾倾,不哭,娘等会给你蒸枣糕。”
但终究,一切只是幻影。
叶母是服毒而死的,毒从何处来,寺中无人知晓。
叶容倾蹲跪在床榻边,轻颤着握住母亲冰凉的手。
好似只要这般握着,母亲的手就能暖过来。
“娘,倾倾想吃枣糕了。”
她哽着声,泪水无声淌落。
幼时每次伤心难过,母亲总是给她蒸枣糕,说吃了甜甜的枣糕就不会掉苦涩的眼泪了。
叶容倾忘了自己已有多少年没吃过母亲亲手蒸的枣糕,但儿时的味道始终萦绕在她心头。
这时,妙安寺的僧人走了过来,手中端着枣糕。
“这是女施主生前准备好的枣糕,说给等会掉眼泪的姑娘。”
叶容倾听闻,眼泪更为滂沱。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她苍白脸颊淌下,落在她与母亲相握的手中。
“娘,倾倾知错了,倾倾真的知错了……”
曾经的她,不顾母亲反对执意嫁给君临寒。
“你父亲死于锦衣卫之手,你还要嫁那君家小子?!”
“我要嫁的是阿寒这个人,而不是他锦衣卫的身份。”
年轻气盛的叶容倾,一次次和母亲争执,坐上了花轿入君府。
可这些年,换来的又是什么呢?
不过是飞蛾扑火,一场空。
房间的窗户中透进呼啸的风,天色变暗,要下大雨了。
叶容倾孤零零的站在寺庙内,神色悲戚。
她想起僧人曾说,叶母清晨时分与君临寒见过面。
母亲所服之毒,是他给的吗?
叶容倾决心找君临寒问清楚,母亲最后同他说了什么。
亦或者,他又对母亲说过什么。
叶容倾着手准备母亲的后事,差人送了信件给君临寒。
可直至叶母遗躯入棺,那个男人始终没有出现。
人大抵愤怒到了极点,就会产生疲乏无力之感。
亦如此刻的叶容倾,一身孝衣端坐在正厅,直愣愣的望着府门。
她在等君临寒回来,也在等他给自己一个交代。
看着一室的冷清,叶容倾不由得自嘲。
从前君临寒满心满眼都是她,她从未有过任何质疑和彷徨。
意气风发的少年,总是变着法子出现在她眼前,神情中满是深情和爱意。
“阿寒发誓,这辈子只疼倾倾一人……”
叶容倾想得有些出神,恍惚着看到君临寒从府门走了进来。
她有些晃神。
远看是记忆里笑得露齿的少年郎君,可他步步走近,她却觉得愈发陌生。
如今的君临寒更加成熟,常年征战厮杀将他打磨得更加冷冽。
当然,还有风中暗涌的芙蓉香。
君临寒看着叶容倾发红的双眼,有些愣怔:“怎么了?”
“我母亲,去了。”她盯着君临寒的眼睛说道。
君临寒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叶容倾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知大人今早去找我母亲做甚?”
闻言,君临寒眉头更皱:“你这话是何意?”
叶容倾看着他,干涩的眼眶透着细密的疼意。
“你可知……在你走后她便服毒自尽了……”她的语气带着莫大的悲恸。
君临寒微怔,眸色涌动。
“她的死,与我无关。”他转过身不愿再多提。
听着他这般漫不经心的语调,叶容倾只觉莫大的无力感让她心力交瘁。
看着君临寒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她眸底的光骤然黯淡。
终有些旧时光,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