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小黎是在一阵嘈杂的吵闹声醒过来的,眼前的景象既熟悉又陌生。
转头看了眼周围,黄土的泥墙,茅草的屋顶,头顶上方宛如蜘蛛网一样的电线中间挂着一个落满了灰的白炽灯。
这、这好像是她小时候的家啊!
她一个惊醒从床上坐起,低头看向双手,黑瘦如柴!而且还小了很多。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卫小黎心里升起,她翻身下床对着衣橱的镜子一照。
镜子里印出来的竟是十几岁时的她!
她竟然重生回到九零年代初!?
忽然,堂屋内响起一道凄厉的哭求声,“妈我求求您不要这样,小黎这么小,您怎么忍心?”
“我托我妹妹打听过了,您给她说亲的男方今年都二十五了!”
“就先不说他们之间差了这么多岁的年纪,正常男娃哪有这么大年纪还没娶上媳妇的?”
“我就小黎这一个女儿,我求求您推了这门亲事吧!”
听到母亲的哭求声,卫小黎心头一酸。
当年她爷奶趁着她爸妈外出做生意不在家,被钱迷了眼要把十几岁的她嫁到隔壁村一个老男人家里。
这个男人年纪比她大这么多岁也就算了,关键家里只剩一个生病的老母亲。
这意味着他们家除了这个男人,根本没有其他有劳动力的人口了。
九零年代的乡下,家里人丁越兴旺,生产力就越足,家里也就越有钱。
人少的门户,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也只能种个两三亩地,收上来的粮食不过勉强糊个口罢了。
将来夫妻俩生了娃,家里连个带孩子的人都没有,男方生病的老母亲还得靠她照顾。
这样的人家无疑是个火坑。
而她的亲爷爷亲奶奶却为了对方那三百块钱彩礼,不顾她爸妈的反对要将她推进这火坑。
当年的卫小黎吃够了贫穷的苦,并且不相信任何人。
她知道卫家是爷奶做主,纵然她爸妈有心想拯救她,最后的结果肯定也是徒劳。
于是连夜带着多年攒下来的几十块钱跑了。
她以为自己这一跑能够脱离苦海,去外面广阔的世界闯出一番名堂。
实事上,后面几十年,卫小黎过得痛苦不堪,没有哪一天不在后悔自己当初跑出家门的决定。
她遇到了一个以为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男人,她为这个男人奉献了一切。
没过几年就带着他回家见爸妈,商量着要结婚。
也就是同年,他们整个村子被纳入拆迁范围,每家每户将获得巨额的拆迁款!
卫小黎当时的户口还在家里,那个男人作为他们家唯一的知识分子,利用她的信任,爸妈的无知,将他们家的拆迁款骗的一干二净。
她不甘心就这样被骗,甚至不愿相信这是真的,用尽一切办法找到那个男人。
找到他的时候,卫小黎才知道他早就结了婚,孩子都两岁了。
利用职位的便利得知她们村那块即将拆迁,所以才假意接近她,计划干完这一票就带着老婆孩子走人。
可当时,卫小黎肚子里也怀了三个月的身孕,那对狗男女害怕她报警,直接当场将她打晕绑住手脚打算将她扔到河里淹死。
但是卫小黎命大,她被人救了起来。
虽然命保住了,孩子却没了,而她也因为头部受到重击,一辈子瘫痪在床,成了一个废物!
爷奶一气之下跟她爸妈分了家,说好听点叫分家,实际上就是一毛钱不给将他们俩赶了出来。
卫小黎的后半生,眼睁睁看到父母为了维持住她的生命没日没夜的到处挣钱。
出卖苦力,沿街乞讨,为了她尝遍世间万苦。
最后双双病死在卫小黎眼前。
她站在房门口,看着堂屋里尚算年轻的爸妈,欣喜的留下忏悔的泪水。
还好,她重生回来了,老天爷给了她弥补报仇的机会!
卫老头在聂琴芳的哭求下不耐烦地狠狠一拍桌子,顿时堂屋一片寂静。
“哭什么哭!老二家的阿旺是咱老卫家唯一念书有出息的孩子,学费就差三百块钱。”
“小黎终归是个女娃,早晚都要出嫁,你们以为三百块的彩礼是谁家都能出得起的吗?”
“要是将来咱们老卫家出了个大学生,阿旺一定会感谢小黎一辈子的,那男方家也会看在阿旺的面子上厚待小黎。”
“你们夫妻俩要把目光放长远一点,别只顾着眼前!”
听到这话卫小黎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能把牺牲孙女成全孙子的偏心行为说的这么冠冕堂皇,难不成当他们家都是傻子不成?
说到底,就是重男轻女罢了。
她卫小黎在爷奶的眼中,不过是家里男丁的垫脚石而已。
卫文山急的要给父亲跪下,老二家的娃缺少学费,凭啥要他们家卖闺女填补?
“爸,阿旺缺学费我们夫妻可以想办法挣,为啥非要把小黎嫁出去,我们夫妻俩就这一个女儿,我求求您了爸,咱把彩礼退回去吧!”
卫老头怒瞪一眼大儿子,“说什么瞎话!这钱我都已经交到学校了!”
“总之,这桩婚事我们都已经谈好了,你们夫妻俩别在我这儿哭哭啼啼的了,早点给丫头准备点嫁妆让她出门吧。”
听到这句话聂芳琴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她爸也几乎红了眼死死捏着拳头,一贯孝顺听话的爸爸头一次对爷奶露出反抗的眼神。
弄得卫老头也瞬间来了火,“咋了?看你这眼神打算吃人呐!”
“你别忘了我是你爹!只要我一天不死,这个家就是我做主,一个丫头片子我还做不了她的主了?”
“再瞪我一毛钱都不留给你们,看你拿啥给那丫头做嫁妆!”
卫小黎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让爸爸跟爷爷起冲突了,卫老头有心脏不好的毛病。
倒不是卫小黎心疼卫老头,上辈子他爸为了她过度顶撞爷爷,气得他连夜进了医院。
这个年代,乡下思想比较封建,村长跟她爷爷是堂兄弟,知道这件事后将她爸拉到村里狠狠批斗了一番。
把一顶不孝的帽子扣在了他爸的头上,那段时间他们一家在村里几乎抬不起头做人,走到哪都要接受村里人异样的眼光和指指点点。
在乡下,别人的口水是真的能逼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