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符三年的冬天,冷得有些不寻常。
林凡从一阵尖锐的头痛中醒来时,最先感受到的是透过破窗纸缝隙钻进来的寒风,像细针一样扎在脸上。他睁开眼睛,看见的是褪了色的青布帐顶,帐子上还打着两个不太齐整的补丁。
“又醒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陌生。
这是穿越的第三天。或者说,是林凡终于接受自己不再是二十一世纪某985大学历史系研究生,而成了北宋汴京城里一个同名同姓的落魄书生的第三天。
他撑着身子坐起,薄被滑落,露出里面已经板结发硬的棉絮。房间很小,除了一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一张瘸腿的书桌和两个掉漆的木箱,再无他物。墙壁上糊着的桑皮纸泛黄卷边,露出底下斑驳的土坯。
冷。彻骨的冷。
林凡哈出一口白气,看着它在昏暗的光线中缓缓散开。他掀开薄被,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走到那扇吱呀作响的窗前。推开一条缝,汴京冬日的清晨景象映入眼帘。
天刚蒙蒙亮,细雪还在飘。对面屋顶的瓦片上积了薄薄一层白。巷子里已经有了动静——挑着水桶的汉子踏着积雪吱嘎作响,隔壁传来妇人生火淘米的声响,远处隐约传来报晓僧人悠长的钟声和吆喝。
这是北宋的汴京。是《清明上河图》里那个繁华如梦的汴京。
可这繁华,似乎与这间漏风的斗室、与此刻饥肠辘辘的林凡,隔着某种看不见的屏障。
他转过身,走到墙边那个掉漆的木箱前,掀开箱盖。里面整整齐齐叠着几件半旧的儒衫,最上面放着一个干瘪的灰布钱袋。林凡拿起钱袋,掂了掂,里面发出几声有气无力的叮当响。
倒出来,三枚铜钱,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黯淡的光。
“三百文……”林凡苦笑。这是他全部的家当。记忆中,原主父母早逝,家中田产被族中亲戚以“代为打理”的名义侵占殆尽,只留下这间位于城南陋巷的祖屋和几箱旧书。原主变卖了能卖的一切,凑了盘缠来到汴京,指望着苦读诗书,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可功名哪里是那么好考的。
北宋科举,三年一试,天下读书人如过江之鲫。原主那点学问,在乡里或许还算不错,放到这藏龙卧虎的汴京城,实在不够看。去年秋闱名落孙山,带出来的银钱也花费殆尽,如今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咕噜……”
腹中传来一阵清晰的鸣响。饥饿感真实而尖锐。
林凡揉了揉太阳穴,那里还在隐隐作痛。三天来,两世的记忆像两股潮水,不断冲刷、融合。属于历史系研究生的林凡,记得《宋史》《东京梦华录》,记得王安石变法、元祐党争,记得不久后那位书画皇帝徽宗就要登基,记得靖康之变那场滔天浩劫。
而属于书生林凡的记忆,则充斥着寒窗苦读的孤寂、人情冷暖的酸楚,以及……一张过分俊秀的脸带来的麻烦。
他走到墙角那个豁了口的陶盆前,掬起一捧冰凉的清水拍在脸上。水面晃动,映出一张苍白却难掩精致的脸。剑眉星目,鼻梁挺直,唇形薄而分明,只是脸色过于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是长期营养不良和熬夜苦读的痕迹。
“长得好看也是罪过。”林凡对着水中的倒影扯了扯嘴角。
记忆里,三天前,原主去樊楼替人抄书赚几个润笔费。回来的路上,在街角与一顶华美的轿子擦肩而过。轿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一张娇媚的容颜,是汴京有名的花魁娘子柳依依。那女子似乎多看了路边清俊的书生一眼,还微微颔首示意。
就这一眼,惹了祸。
轿子旁骑马随行的锦衣公子,正是当朝礼部侍郎赵挺之的独子赵明诚。这位赵公子追求柳依依在汴京不是秘密,见柳依依对一个穷酸书生点头,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虽未当场发作,但那阴鸷的眼神,原主记在了心里。
果然,这两日出门,总觉得有人尾随。去书铺,掌柜的突然说不要抄书了;去茶摊,伙计“不小心”把茶水泼在他唯一的体面长衫上;昨日去米铺买米,掌柜的更是直接摆手:“今日无米可卖,秀才去别家吧。”
赤裸裸的刁难。
林凡擦干脸,从木箱里取出那件被泼了茶渍的月白长衫。这是原主最好的一件衣服,如今前襟有一大片洗不掉的褐色茶渍。他皱了皱眉,还是换上了。又套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青布直裰,将三枚铜钱仔细塞进怀中。
“得想办法弄点钱。”他自言自语,“再不弄点吃的,没等赵公子来收拾,自己先饿死了。”
他环视这间徒有四壁的屋子,目光最后落在墙角那两个樟木书箱上。那是原主从家乡带来的,里面是林父生前收藏的书籍。原主再穷也没想过卖书,但现在的林凡没有这种心理负担。
打开书箱,一股陈旧的墨香混合着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里面整齐码放着几十册线装书,大多是与科举相关的经史典籍:《论语集注》《孟子章句》《五经正义》……书页泛黄,边角磨损,但保存尚算完好。
林凡抽出几册翻了翻,字迹工整,还有原主父亲留下的批注。在北宋,书籍仍是贵重之物,尤其是这种带有名家批注的经史典籍,应该能换些钱。
他选了四册品相最好的,用一块灰布仔细包好,背在肩上。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板门,冷风卷着雪沫子劈头盖脸打来。
巷子很窄,两侧是低矮的土坯房,屋顶的茅草在风雪中瑟瑟发抖。几个穿着臃肿棉袄的孩童正在巷口追逐嬉戏,冻得通红的小手互相扔着雪球。看见林凡出来,孩子们停下动作,怯生生地看着这个虽然落魄、但气质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年轻书生。
“林秀才早。”一个拎着菜篮的老妇从旁边院里出来,招呼了一声,眼神里带着些许同情。
“王婆婆早。”林凡凭着记忆点头回礼。
走出巷子,外面是另一番天地。
虽然时辰尚早,又飘着雪,但汴京的街道已经热闹起来。挑着担子的小贩高声吆喝“热腾腾的炊饼”,卖朝报的报童腋下夹着一叠报纸匆匆跑过,赶早市的妇人挎着篮子与菜贩讨价还价,驮着货物的骆驼在胡商的牵引下迈着沉稳的步伐,铜铃声在风雪中清脆悠扬。
林凡紧了紧衣襟,融入人流。他住的地方在城南厢,靠近城墙,属于汴京的“下只角”。而大相国寺外的旧书市,在内城东南,要穿过小半个汴京城。
雪越下越大,从细碎的雪沫变成了鹅毛般的雪片。街道两侧的店铺陆续卸下门板开张,酒旗在风雪中招展。林凡路过一家早点铺子,蒸笼里冒出的热气带着面食的香气扑鼻而来,他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他摸了摸怀里的三枚铜钱,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开了。得先把手里的书换成钱,才能考虑填饱肚子。
沿着御街向北,穿过州桥,景象逐渐繁华起来。商铺更加高大齐整,行人衣冠也更加鲜亮。宝马香车不时驶过,在积雪的街道上碾出深深的车辙。林凡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衫,在锦衣华服的人群中显得有些扎眼。
他能感觉到一些目光落在身上,有好奇,有打量,也有毫不掩饰的轻蔑。但他只是低着头,加快脚步。
“哟,这不是林秀才吗?”
一个轻佻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林凡抬起头,瞳孔微微一缩。
前面街角,三个穿着锦袄、戴着暖耳的家丁模样的汉子拦住了去路。为首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三角眼,嘴唇很薄,抱着手臂,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林凡认得他。赵明诚的贴身护卫,赵安。记忆里,前日去茶摊,就是这个赵安“不小心”撞翻了伙计手中的茶壶。
“赵护卫。”林凡停下脚步,声音平静。
“这么大的雪,林秀才这是要去哪儿啊?”赵安上前两步,上下打量着林凡,目光在他肩上的灰布包袱上停留了一瞬,“还背着东西?怎么,要离开汴京了?那感情好,也省得我们公子惦记。”
旁边两个家丁发出低低的嗤笑。
林凡握着包袱带子的手紧了紧,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去大相国寺,淘换几本书。”
“淘换书?”赵安夸张地扬了扬眉毛,“林秀才还有闲钱买书?不是说连米都买不起了吗?”他凑近一些,压低声音,语气却更加阴冷,“小子,识相点。汴京城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我们公子看你碍眼,你最好自己滚蛋,否则……”
他没说完,但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对峙,但大多匆匆瞥一眼就绕开了。在汴京,这种家丁为难穷书生的事并不鲜见,没人愿意惹麻烦。
寒风卷着雪片打在脸上,冰冷刺骨。林凡看着赵安那双带着戏谑和残忍的眼睛,心里那点属于原主的恐惧悄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清明。
前世,他是象牙塔里的研究生,但也不是没经历过事。导师抢成果,同门使绊子,为了一个课题名额明争暗斗……人性之恶,古今皆同。
只是前世有法律、有规则约束。而在这里,权势就是规则。
“赵护卫说完了吗?”林凡开口,声音不大,却让赵安愣了一下,“说完了,就让开。我要赶路。”
赵安脸色一沉:“给脸不要脸是吧?”他使了个眼色,旁边一个家丁突然上前,装作脚下打滑,狠狠撞向林凡的肩膀。
这一撞力道不小,若是原主,恐怕当场就要摔倒。但林凡在对方动的瞬间,身体下意识地侧了半步——那是他前世在大学武术社学的基本步法,没想到此刻自然而然地用了出来。
家丁撞了个空,踉跄一下,差点自己摔倒。
赵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随即被恼羞成怒取代:“还敢躲?”
他伸手就朝林凡胸口推来。这一次,林凡没再躲。他站着不动,任由赵安的手推在胸口。但在接触的瞬间,他胸口微微向内一缩,卸去大半力道,同时脚下生根,纹丝不动。
赵安感觉自己像是推在了一堵柔韧的墙上,力道被莫名其妙地化解了。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林凡,这个书生,似乎和前几天那个畏畏缩缩的穷酸有些不一样了。
“赵护卫,”林凡平静地看着他,“光天化日,御街之上,你要当街殴打一个秀才?大宋律法,殴伤士人,罪加一等。你要试试?”
他的声音不高,但条理清晰,自有一股镇定气度。
赵安脸色变幻。他奉命来刁难,但真当街动手打一个有功名在身的秀才,确实麻烦。赵侍郎虽然势大,但汴京城里眼睛也多,御史台那些言官正愁找不到弹劾的由头。
“哼,牙尖嘴利。”赵安收回手,阴恻恻道,“咱们走着瞧。林秀才,汴京冬天冷,晚上睡觉关好门窗,小心着了风寒,一病不起。”
赤裸裸的威胁。
林凡没接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赵安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啐了一口,带着两个家丁转身走了。走出十几步,还回头狠狠瞪了一眼。
林凡站在原地,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轻轻吐出一口气。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
不是怕。而是这具身体本能的反应。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修长,白皙,指节分明,是一双标准的读书人的手。可刚才那瞬间的反应,那下意识的步法和卸力技巧……
“是前世记忆的影响,还是这身体本身有什么特别?”林凡若有所思。
他没时间深想,收拾心情,继续朝大相国寺走去。只是经过这么一闹,原本就饥饿的肚子,叫得更厉害了。
又走了约莫两刻钟,大相国寺朱红色的山墙终于出现在视野中。即使在下雪天,寺前广场依旧热闹非凡。卖香的、算命的、演杂耍的、卖各种吃食和小玩意儿的摊贩挤得满满当当,人声鼎沸,空气里弥漫着香火、油脂和人间烟火混杂的气息。
旧书市在寺墙西侧,沿着墙根一溜摆开几十个摊位。大多是简单的草席铺地,上面堆满了各式书籍,也有稍讲究些的,用门板搭个简易书案。摊主有老儒生,有落第秀才,也有专门做旧书生意的书贩。
雪还在下,摊主们大多缩着手,揣在袖笼里,不时跺脚取暖。淘书的人不多,三三两两,在书堆前翻捡。
林凡在一个个摊位前走过,目光扫过那些书籍。他并不急于出手自己的书,而是先看看行情。这些摊位上的书,品相好的经史典籍,标价在二百文到一贯不等;差些的蒙学读物、杂书,几十文也能买到。至于他带来的那四册,若是遇到识货的,或许能卖个五六百文。
够撑一阵子了。
他正盘算着,目光忽然被角落一个摊位吸引。
那摊位很不起眼,摊主是个穿着破旧棉袍、须发皆白的老者,蜷缩在一张小板凳上,怀里抱着个手炉,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摊位上的书也少得可怜,只有寥寥十几册,胡乱堆着,上面已经落了薄薄一层雪。
吸引林凡注意的,是这些书的种类。
不是常见的经史子集,而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杂书:《山海经异闻录》《云笈七签残卷》《天竺梵文杂抄》……甚至还有几册连封面都没有的破烂手抄本。
林凡心中一动。他前世研究历史,对古代的各种“奇技淫巧”“方外之术”本就感兴趣。在北宋这个武风犹存、三教九流混杂的时代,这类杂书中,说不定就藏着什么有趣的东西。
他蹲下身,开始翻看。老者被惊动,抬起惺忪的睡眼看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自己看”,又垂下头打盹去了。
书确实很杂。一本讲堪舆风水的,里面插图粗劣;一本记载各地奇闻异事的,文笔拙劣;那册《天竺梵文杂抄》,更是鬼画符一般,完全看不懂。
林凡有些失望,正要起身,手指忽然触到垫在摊位最底下的一块硬物。他拨开上面几本破烂册子,发现下面垫着一本用油布包裹的薄书。
油布已经发黑发脆,边缘破损。林凡小心地抽出来,拂去表面的灰尘和雪粒。入手很轻,但质地奇特,非纸非绢,触手柔韧,透着岁月的沧桑感。
解开已经松散的布绳,露出里面的书册。封面是深褐色的某种皮质,没有任何字迹,只有几道磨损的暗纹。翻开第一页,林凡的呼吸微微一滞。
左侧是密密麻麻的、扭曲如蛇的异国文字,夹杂着许多古怪的图形标记。右侧,则是用蝇头小楷翻译的汉文,但内容……
“……气纳丹田,循任督二脉,如江河奔流,周而复始。内息鼓荡,外炼筋骨,初成则肤若铜皮,刀剑难伤;小成则肌如铁铸,钝器不侵;大成则金刚不坏,万邪辟易……”
这描述……
林凡心跳加快,快速往后翻。后面几页,绘有精细的人体经脉图,标注着内息运行路线。那些路线的走向,竟然暗合某种循环往复的规律。再往后,是各种古怪的姿势图解,配以繁复的呼吸法门。
书的末尾,有一行小字注释:“此天竺古本《金刚不坏神功》梵文原典,唐时由玄奘法师携归,后散佚。此汉译本为元和年间无名氏所译,残缺不全,慎修。”
金刚不坏神功?
林凡呆住了。作为历史系学生,他当然知道这只是传说中的东西。可眼前这本书,无论是材质、文字、插图,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拙和真实感。尤其是那些内息运行路线,乍看玄乎,但若用现代流体力学来理解……
“体内能量循环,压力差驱动,路径优化……”他脑中不由自主地蹦出这些术语。
他强压住心中震动,将这本书小心放在一边,又看向油布包裹里的另一册。
这一册更薄,只有寥寥十几页。封面是空白的,翻开第一页,上面只画了一枝梅花。梅枝孤峭,五瓣梅花绽开,旁边用极细的笔触写着一行小字:“诚于剑,极于情。万梅开时,一剑西来。”
再往后翻,是七幅人形运剑图。没有文字说明,只有简单的线条勾勒出出剑的轨迹。那些轨迹简洁、直接,没有任何花哨,每一剑都指向人体最致命、最难以防御的要害。
林凡的目光落在第三幅图上。图中人一剑刺出,轨迹是一条完美笔直的线,旁边用朱砂点了一个红点,标注“喉”。他脑海中下意识地模拟这一剑的速度、角度、发力方式……
“快,准,冷。”他喃喃道。
这不是表演的剑法,这是杀人的剑法。极致的效率,极致的冷酷。
翻到最后一页,只有四个字:“残卷之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注释:“此剑法出处不可考,疑似前朝宫廷秘传,共九式,此仅录其七。核心心法缺失,习之慎之。”
林凡捧着这两本薄册,手有些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种莫名的悸动。穿越三天来的茫然、困顿、对未来的不确定,在这一刻,似乎被什么东西击穿了。
武功。真正的武功。
在这个文贵武贱、但实质上依旧弱肉强食的时代,还有什么比一身自保之力更实在的?更何况,是这种听起来就了不得的武功。
“老丈,”林凡抬起头,看向打盹的老者,“这两本书,怎么卖?”
老者迷迷糊糊睁开眼,瞥了一眼他手中的书,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慵懒:“哦,那两本破烂啊……摆这儿三年了,没人要。你要?给三十文拿去。”
三十文。林凡摸了摸怀里仅有的三枚铜钱。
“老丈,我……我身上钱不够。”林凡实话实说,“但我有四册品相不错的经书,您看看,能否置换?”
他从灰布包袱里取出那四册《论语集注》,双手递上。
老者接过,随意翻了翻,点点头:“嗯,书是不错,有批注,是读书人用的。行吧,换你了。”他将四册经书收下,摆到摊位上,又闭上眼睛打盹,仿佛刚才那两本“破烂”能换四册好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林凡小心翼翼地将两本薄册用油布重新包好,贴身塞进怀中。皮质封面隔着单薄的衣衫,传来一种奇异的温热感,不知是不是错觉。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朝老者躬身一礼,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老者依旧蜷缩在板凳上打盹,雪花落在他花白的头发和破旧的棉袍上,像个普通的、困顿的冬日老人。
可林凡知道,那两本书,绝不普通。
怀中的薄册贴着胸口,沉甸甸的。饥饿感依旧强烈,风雪依旧寒冷,前路依旧迷茫。但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摸了摸怀中仅剩的三枚铜钱,走向不远处一个冒着热气的炊饼摊。
“掌柜的,炊饼怎么卖?”
“三文一个,五文俩!”
“来一个。”
热乎乎的炊饼捧在手里,麦香扑鼻。林凡咬了一大口,粗糙的口感,简单的咸味,却让他几乎要落下泪来。这是三天来,他吃的第一顿热食。
他站在大相国寺的朱红墙下,就着风雪,大口大口吃着炊饼。远处,寺里的钟声悠悠响起,惊起一群栖在檐下的寒鸦,扑棱棱飞向铅灰色的天空。
怀中的两本薄册,隐隐发烫。
汴京的雪,还在下。而林凡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开始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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