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卸区的黑暗浓稠得像是凝固的墨,只有远处天际的火光和浓烟,提供着断断续续、摇曳不定的照明。脚下是粗糙的强化混凝土地面,散落着不知何时掉落的零件和包装碎片,踩上去发出细碎的、令人心悸的声响。空气中那股电路烧焦的臭味更加明显,混杂着某种类似臭氧的辛辣气息,以及从更远处飘来的、难以言喻的有机物焚烧的味道。
宗界放轻脚步,尽量让身体贴近装卸区边缘堆叠的废弃货柜阴影。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昏暗,凭借着远处火光微弱的反射,勉强能看清前方十几米的路况。耳朵则竭力捕捉着任何异常动静——风声掠过金属缝隙的呜咽,远处建筑内部偶尔传来的闷响或碎裂声,还有……那种低沉的、仿佛背景噪音般的诡异嘶吼的余韵,似乎并未完全消散,只是变得更加飘渺、更加无处不在,如同粘附在意识边缘的冰冷苔藓。
他首先要离开回收站范围。站区外围有高墙和自动防御设施,虽然现在很可能已经失效,但谁也不知道那些失去AI控制的武器系统会处于什么状态,是彻底沉默,还是进入了某种混乱的自主防御模式。他记得西侧有一个供小型维护车辆出入的侧门,那里通常是手动闸门,防御等级较低。
小心地绕过几辆趴窝的自动运输车,车身冰冷,指示灯一片死黑。他来到侧门附近。门是厚重的合金栅栏式,电力驱动失效后,降下了一半,卡在了滑轨中间。栅栏下方留出的缝隙,勉强够一个成年人匍匐通过。门旁的警卫亭窗户破碎,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控制台屏幕破裂,闪着细小的电火花。
宗界伏低身体,侧耳倾听片刻。门外是更开阔的街道,此刻只有风声和遥远的嘈杂。他不再犹豫,将身上略显宽大的制服外套脱下来,卷成一团先塞过缝隙,然后自己屏住呼吸,贴着冰冷粗糙的地面,从那狭窄的空间里一点一点挪了出去。栅栏边缘的金属毛刺刮擦着他的肩膀和后背,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但他动作没有丝毫停滞。
爬到门外,重新穿上外套,他靠在街角的阴影里,快速观察四周。
这里算是第七区的工业边缘地带,街道宽阔但设施陈旧。平日依靠中央AI调控的街灯全部熄灭,只有少数几盏依靠独立太阳能储能的应急灯还在工作,发出惨白微弱的光,勉强勾勒出街道两旁低矮厂房和仓储建筑狰狞的轮廓。一些建筑的窗户黑洞洞的,有些则映出内部跳动的火光——那是火灾。路面随处可见丢弃的物品,翻倒的运输单元,甚至有一辆小型个人通勤舱撞进了路边一家店铺的门面,舱门大开,里面空空如也。
死寂中,声音被放大。风声,远处建筑内部木头或金属燃烧的噼啪声,更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分不清是爆炸还是建筑倒塌的闷响。还有……哭声。隐隐约约的,女人的,孩子的,压抑而绝望,从某些黑暗的窗户或巷口飘出来,又被风吹散。偶尔有一两声短促的尖叫划破夜空,随即戛然而止,留下更深的恐怖。
没有人影。至少视线所及,街道空旷得可怕。那些哭声和尖叫的主人,似乎都躲藏在建筑的阴影里,不敢露头。
宗界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情况比他想象的更糟。这不是简单的停电或系统故障。这是全面的、彻底的崩溃。依赖AI和即时知识下载的社会结构,在失去其核心支撑的瞬间,就显露出了致命的脆弱。大多数人,包括那些基因评价优越的“上等民”,此刻恐怕连最基本的应急反应都难以做出,他们习惯了AI规划一切,从出行路线到危机应对方案。像他这样,长期从事需要些许手动判断和体力耐力的“低端”工作的人,反而可能保留了多一点点的……原始生存本能?
他摇摇头,驱散这些无用的比较。当务之急是确定方向和路径。学院在东北方向,大约七公里。正常步行一个多小时,但现在……
他抬头望向学院所在的大致方位。那边天空的火光和浓烟似乎更加密集,偶尔有异常的蓝白色闪光撕裂黑暗,不像普通的火灾。是能量系统爆炸?还是别的什么?
不能再耽搁了。宗界辨认了一下方向,选择了一条相对背街的小路。主路虽然更近,但目标太明显,也可能有更多混乱和不可预知的危险。小路两侧多是低矮的仓储建筑和废弃的管线廊道,更隐蔽,但也更黑暗,更不可测。
他贴着墙根,开始快速移动。步伐依然保持着那种奇特的、介于奔跑和疾走之间的节奏,呼吸控制在稳定的频率。耐力带来的优势此刻初步显现——持续的体力消耗并未让他很快感到疲劳,心跳虽然因为紧张而加速,但远未到紊乱的程度。他的感官被提升到极致,眼睛扫视着前方每一个阴影角落,耳朵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异响,皮肤感受着气流最微弱的变化。
小路并不平坦,常有散落的障碍物。他像一只谨慎的夜行动物,时而疾行,时而停顿观察,时而改变路线绕过可疑的障碍或声音来源。有一次,他经过一个敞开的地下管道入口,里面传来浓郁的腥臭味和类似咀嚼的黏腻声响,他立刻屏息,加快脚步远离,手心渗出冷汗。
大约前行了一公里多,周围的建筑逐渐从纯粹的工业仓储向混合功能区过渡,出现了少量低层住宅和社区服务站的轮廓。破坏的迹象也更加明显:更多燃烧的房屋,破碎的橱窗,翻倒的公共设施。空气中开始出现另一种味道——血腥味。很淡,混在焦臭和尘埃里,但足够刺激。

在一个十字路口,他不得不停下。路口中央,横着一辆大型公共运输舱,侧面严重凹陷,车窗全碎,舱体还在冒着缕缕青烟。运输舱周围,散落着一些包裹、个人物品,还有……几滩在微弱光线下显得深暗的污渍。宗界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快速观察其他三个方向。
左侧街道传来较为密集的人声,似乎有人在呼喊、争执。右侧街道寂静无声,但远处有一团特别明亮的火光在移动,不像是固定的火灾,更像是有组织的火把队伍?正前方,也就是他原本想继续前进的方向,那条小路的深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凌乱的奔跑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呜咽。
宗界瞬间做出决定,闪身躲进路口一栋建筑门廊的凹陷处,将自己紧紧贴在冰冷的金属门板上,屏住呼吸。
脚步声很快逼近。是两个,不,三个人。从声音判断,体力似乎都已接近极限,脚步虚浮踉跄。
“……不行了……我跑不动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年轻,充满了绝望。
“闭嘴!快!它们……它们就在后面!”另一个男声嘶哑地低吼,充满了恐惧。
“这边!这边有路口!分开跑!”第三个声音,同样年轻,但更冷静一些,尽管也带着颤抖。
三条人影从前方小路冲了出来,暴露在十字路口中央运输舱燃烧产生的摇曳火光下。两男一女,都穿着某种统一的、带有反光条纹的深色制服,像是某个封闭社区或机构的安保人员,但此刻制服破损,沾满污渍。他们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惊恐,其中一个男人的手臂似乎受了伤,用另一只手紧紧捂着,指缝间有暗色液体渗出。
他们冲到路口,看到横亘的运输舱和周围景象,明显犹豫了一下。那个建议分开跑的年轻男人迅速扫视四周,目光掠过宗界藏身的门廊,似乎并未发现异常,他指着右侧那条寂静但有移动火光的街道:“去那边!可能有救援!”
话音未落,他们来的那条小路深处,传来了新的声音。不是脚步声,而是一种……湿滑的、多足节肢动物快速爬行摩擦地面的窸窣声,密集得让人头皮发麻。同时,还有低低的、非人的嘶嘶声,以及某种液体滴落的粘腻声响。
三个逃亡者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来了!快走!”受伤的男人嘶声喊道,当先朝着右侧街道冲去。年轻女人和那个稍显冷静的年轻男人紧随其后。
但就在他们刚刚冲入右侧街道不到二十米,那街道深处,那团移动的明亮火光骤然转向,朝着他们快速接近!火光映照出不止一个人的身影,他们似乎手持燃烧物,但动作……有些僵硬,有些不协调。同时,一阵模糊的、不似人语的嚎叫声从火光传来。
三个逃亡者猛地刹住脚步,前有不明火光人群,后有那恐怖的爬行声,彻底陷入了绝境。年轻女人腿一软,瘫坐在地,发出崩溃的哭泣。受伤男人挡在她身前,举起手中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金属短棍,手臂颤抖。那个冷静些的年轻男人则背靠着一面墙,绝望地环顾,目光再次扫过路口,然后,定在了宗界藏身的门廊方向。这一次,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里闪过一丝惊疑和……最后的希冀?
宗界的心脏狂跳起来。他被发现了?不,不一定,可能只是对方在绝境中的敏感。他握紧了拳头,指尖冰凉。帮?还是不帮?那小路里正在逼近的东西,听起来就绝非善类。而前方街道那些持火把的“人”,也透着一股诡异。自己孤身一人,目标只是找到妹妹……
就在他犹豫的刹那,小路里的东西,现身了。
首先探出黑暗的,是几对幽绿色的、杏仁状的复眼,在运输舱残火的映照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接着是覆盖着暗色几丁质甲壳的、狰狞的头部,口器开合,露出细密交错的利齿,滴落着粘稠的唾液。然后是比猎犬还要大上一圈的、布满刚毛和甲壳节肢的躯干,以及至少六对快速划动的、末端尖锐的步足。
一只……不,是两只!两只形态可怖、仿佛将昆虫与某些噩梦生物特征融合在一起的怪物,从小路阴影里窜了出来!它们的甲壳上沾着暗红的污迹,行动迅捷而无声,只有节肢摩擦地面的细微声响和那令人作呕的嘶嘶声。
“啊——!!!”瘫坐的女人发出凄厉的尖叫。
受伤男人挥舞短棍,试图击打最先冲向他的一只怪物,但动作因恐惧和伤势而变形。怪物灵活地一闪,一口咬在他的小腿上!“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响起,男人惨嚎着倒地。
另一只怪物则径直扑向背靠墙壁的年轻男人。那男人发出一声绝望的怒吼,从腰间抽出一把似乎是标准配发的电击棍(但显然已无电力),狠狠砸向怪物头部。“砰!”一声闷响,电击棍弹开,只在甲壳上留下一道白痕。怪物被激怒,嘶叫着,挥舞着一只前端如镰刀般锋利的附肢,划向男人的胸口!
千钧一发!
宗界动了。
甚至没有经过清晰的思考,身体仿佛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或许是那年轻男人最后投向门廊的、混合着绝望与一丝希冀的目光触动了他;或许是眼前活生生的人被怪物撕碎的景象过于冲击;又或许,仅仅是内心深处某种被压抑已久的东西,在生死边缘被猛地唤醒。
他从门廊凹陷处冲出,没有呐喊,动作快得惊人。冲刺、俯身、捡起——就在那镰刀附肢即将划开年轻男人胸膛的瞬间,他抄起了地上半截断裂的、带有尖锐断口的合金水管,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怪物那只挥下的附肢关节处,狠狠捅了过去!
“噗嗤!”
一种刺入坚韧皮革和甲壳的怪异触感通过水管传来,伴随着轻微的碎裂声。怪物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痛嘶,挥下的附肢轨迹偏斜,擦着年轻男人的肩膀划过,撕开一道血口,但未能造成致命伤害。暗绿色的、散发着恶臭的粘稠液体从伤口处飙射出来。
怪物猛地回头,复眼锁定了宗界,另一只完好的镰刀附肢带着凄厉的风声横扫而来!
宗界瞳孔收缩,想要后退,但身体却以一种近乎本能的、违反他平时行动习惯的敏捷向侧后方滑步,同时将手中插入怪物关节的水管奋力一扭,向下一压!
“咔嚓!”更明显的断裂声。怪物那只受伤的附肢几乎被他这一下别断,只剩一点甲壳和筋肉相连,软软垂下。怪物庞大的身躯因此失衡,踉跄了一下。
剧痛和失衡让怪物的攻击出现了瞬间的迟滞。就是这一瞬!
那个背靠墙壁的年轻男人强忍着肩头的剧痛,眼中爆发出狠厉的光芒,他丢开无用的电击棍,合身扑上,用未受伤的手臂死死抱住了怪物相对脆弱的颈胸连接部,用尽全身力气向后扳去!同时,他的膝盖狠狠顶撞着怪物的腹部甲壳连接处。
宗界没有错过这个机会。他松开已扭曲变形的水管,目光急扫,看到了不远处地上那根受伤男人掉落的金属短棍。他一个翻滚过去捡起,入手沉重。没有犹豫,他再次冲上,趁着怪物被年轻男人拼命限制住头部和上身、嘶吼挣扎的时机,将短棍尖锐的一端,对准怪物复眼下方、口器上方的某个甲壳缝隙,用尽全力,狠狠凿了进去!
“噗——!”
这一次,手感完全不同。短棍深深没入,直没至柄。怪物全身猛地一僵,所有节肢疯狂地抽搐划动,发出最后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嘶叫,暗绿色的体液从口器和伤口处喷涌,然后,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砸起一片尘土,抽搐了几下,不再动弹。
另一边,那只咬断受伤男人小腿的怪物,似乎被同伴的死亡惊动,或者是已经“享用”了猎物,它抬起头,复眼幽光闪烁,看了看倒地的同伴,又看了看浑身沾满污血和粘液、手持短棍剧烈喘息的宗界,以及还死死抱着死去怪物脖颈的年轻男人。它发出一声含义不明的低嘶,竟然没有继续攻击,而是拖着受伤男人的残躯(男人已不再惨叫,不知死活),迅速退回了来时的黑暗小路,窸窣声快速远去。
危机暂时解除。
十字路口只剩下运输舱残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年轻男人粗重痛苦的喘息,还有那个瘫坐女人低低的、神经质般的啜泣。
宗界撑着短棍,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浑浊血腥的空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手臂、肩膀、腰腹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刚才那几下爆发,耗尽了他积攒的体力,甚至有些透支。汗水混合着溅到脸上的怪物粘液和血污,滑腻冰冷。
他杀了一只……那东西。用最原始、最粗暴的方式。
“咳……咳咳……”抱着死怪物脖颈的年轻男人松开了手,瘫坐在地,捂着流血的肩膀,剧烈咳嗽起来。他抬起头,脸上沾满尘土和血污,但眼睛在火光下异常明亮,他看着宗界,声音嘶哑:“谢……谢谢你。你救了我一命。”
宗界直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渍,没有回应。他的目光落在那只死去的怪物身上,甲壳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那狰狞的口器和复眼,无不昭示着它绝非自然造物。这到底是什么?黑暗侵袭带来的?还是原本就隐藏在城市的阴影里,只是失去了AI秩序的压制才跑了出来?
“它们……那些东西……”年轻男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中闪过深深的恐惧,“是从‘净化区’那边涌出来的……我们小队负责外围警戒,突然就……系统全黑了,那些东西就像潮水一样……”
净化区?宗界记得那是第七区边缘的一个废弃工业处理区,据说几十年前发生过严重污染事故后被封闭,由AI自动管理,禁止人员靠近。
“你们是安保?”宗界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第七区‘绿洲’社区的私人安保,”年轻男人点点头,忍着痛试图站起来,“我叫林武。那是我的队友,刘……刘哥,还有小敏。”他看向受伤男人倒下的方向,那里只剩下一滩血迹和拖曳的痕迹,眼神黯淡了一下。又看向那个还在啜泣的年轻女人。“小敏,别哭了!过来帮忙!”
叫小敏的女人似乎被他的喝声惊醒,颤抖着爬起来,走到林武身边,看到他肩头的伤口,又想哭,但强行忍住了。
“你是……回收站的工人?”林武看着宗界的制服,虽然污损,但还能辨认出款式。
“嗯。”宗界没有否认,“我要去东边的通识学院,找我妹妹。”
“通识学院?”林武皱起眉头,扯到伤口,疼得吸了口气,“那边……情况可能更糟。靠近中央智能塔,是最先受到冲击的区域之一。我们撤退的时候,看到那边火光和爆炸最密集。”他看着宗界,犹豫了一下,“你……很厉害。刚才那几下,不像普通工人。”
宗界没有解释。他自己也说不清刚才那种瞬间爆发的力量和精准从何而来。是绝境下的潜能?还是……他摇摇头。“这里不能久留。你们打算去哪儿?”
林武看了看小敏,又看了看宗界:“我们得回‘绿洲’社区,那里有独立的应急储备和防御工事,或许……或许还有秩序。你要不要一起?至少比一个人安全。”
社区?宗界心念微动。有组织的地方,或许能获得更多信息,甚至……帮助?但他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妹妹在学院,生死未卜,他不能去别处。
“不了。”他拒绝得很干脆,“我必须去学院。”
林武似乎料到了这个答案,没有强求。他挣扎着完全站起,从小敏递过来的一个急救包里(似乎是他们随身携带的)扯出绷带,胡乱包扎肩头的伤口。“那……你多保重。沿着这条主路往东,”他指着宗界原本想走的那条被怪物出现的小路,“大概三公里后右转,能避开一部分重灾区,但也小心……路上可能不止有那种怪物。”他顿了顿,补充道,“小心那些还有‘光’的地方,尤其是很多人聚在一起,拿着火把或者别的光源的……他们可能……不太正常。”
宗界想起刚才右侧街道那团移动的、诡异的火光和嚎叫。“不太正常”是什么意思?
他没时间细问。点头表示记下,然后问:“有武器吗?除了这个。”他扬了扬手中的金属短棍。
林武苦笑一下,从腰后摸出一把类似匕首但刃口很短的工具刀,扔给宗界:“只有这个了。标准配发的多用工具,不怎么锋利,但总比没有好。电击武器全废了。”
宗界接住,入手沉甸甸,刃口确实不算锋利,但尖端很锐。他将短棍别在腰后,工具刀握在手中。
“谢谢。”他说。
“该说谢谢的是我。”林武深深看了他一眼,“祝你好运,找到你妹妹。”
说完,他示意小敏搀扶着他,两人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尤其是怪物消失的小路方向,然后朝着与宗界目标相反的、另一条相对完好的街道蹒跚离去。
宗界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建筑的阴影后。十字路口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以及一具逐渐冰冷的怪物尸体,一辆燃烧的运输舱残骸,还有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焦臭。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工具刀,又看了看地上怪物的尸体。刚才搏杀时的画面在脑海中回放,那种生死一线的爆发,那种精准找到弱点并摧毁的感觉……真的是运气吗?
他不再去想。转身,面对着东方那片被火光和浓烟笼罩的天空,以及林武所指的那条充满未知的小路。
妹妹,等我。
他握紧工具刀,再次迈开了脚步。这一次,步伐更加沉稳,眼神更加锐利。黑暗依旧浓重,危机四伏,但经历过刚才的搏杀,某种东西似乎在他心底悄然破壳。恐惧仍在,却不再能轻易将他冻结。
耐力A等,或许,并不仅仅意味着能跑得更久。
他身影没入小路深处的黑暗,脚步声轻而坚定,逐渐被远方城市崩塌的哀鸣吞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