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跟踪与反制**
晨光透过“问风咨询”的玻璃门,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斜斜的淡金色。
林风坐在柜台后面,手里拿着一块热毛巾,轻轻敷在左肩。毛巾下的皮肤依旧红肿,但昨晚那种诡异的荧光已经消失了,只剩下疤痕周围一圈淡淡的青紫,像是普通的瘀伤。
可他知道不是。
昨晚从对面楼回来后,他一夜没睡。先是检查了从袭击者身上搜出的通讯器——外壳是特制的,拆不开,强拆会触发自毁。他把它放进一个铅盒里,据说能屏蔽大部分信号。
然后他研究了肩膀的照片。那些蛛网状的荧光纹路,在电脑屏幕上清晰得可怕。他用图像分析软件做了比对,发现纹路的几何图案,和三环标志内部编码的纹路,有87%的相似度。
这不是巧合。
是某种标记。或者说,是某种……烙印。
早上七点半,刘婶照例端来面条。今天加的不是蛋,而是一大勺牛肉。
“林老板,你脸色不太好啊。”刘婶把碗放下,仔细打量他,“昨晚没睡好?”
“有点。”林风接过筷子,“刘婶,问你个事。你在云城这么多年,听说过‘三环’这个说法吗?”
刘婶愣了一下,皱眉想了想:“三环……是说路吗?省城有三环路,咱云城没有啊。”
“不是路。是标志,三个圆圈套在一起。”林风比划了一下。
刘婶的脸色突然变了。
她回头看了看门外,确认没人,然后压低声音:“林老板,你……你怎么知道这个?”
“听人提起过。”林风平静地说,“怎么,真有这东西?”
刘婶搓着手,显得有些不安:“那是……那是‘那些人’的标志。”
“哪些人?”
“我也说不清。”刘婶声音更低了,“好多年前,云城来过一批外地人,说是搞什么医疗援助的。他们在城西租了个仓库,天天有车进出。有人好奇去看过,说里面都是医疗设备,那些人穿白大褂,但不像正经医生……”
“然后呢?”
“然后有天晚上,仓库着火了。”刘婶回忆着,“火很大,消防队扑了一整夜。第二天警察去调查,说是电线老化。但有人看见,着火前有几个人从仓库里搬出好几个大箱子装上车,箱子看起来……很沉。”
“什么时候的事?”
“嗯……大概十二年前?对,就是十二年前的冬天。”刘婶肯定地说,“那年特别冷,水管都冻裂了。”
十二年前。
林风的手微微一顿。那是母亲去世的第二年。
“那些人有留下什么东西吗?”他问。
刘婶想了想:“仓库烧得只剩架子,但后来有人在废墟里捡到过一个金属牌子,上面就刻着三个圈。捡牌子的人拿去废品站卖,老板说那不是普通金属,给的价格还挺高。”
“废品站在哪?”
“早关门啦。”刘婶说,“老板姓王,外地人,那事之后没多久就搬走了。有人说他发了笔横财,回老家盖房子去了。”
线索断了,但没完全断。
林风吃完面,刘婶收碗时犹豫了一下,说:“林老板,我知道你本事大。但‘三环’的事……你还是别沾了。当年知道这事的人,后来好多都出了意外。”
“什么意外?”
“老张头摔断了腿,李寡妇的儿子溺水,还有……”刘婶顿了顿,“还有我男人。”
林风抬头。
“他也是那时候死的。”刘婶眼圈红了,“他去仓库那边捡废铁,说是看到不该看的。回来就发烧说胡话,三天后就……医生说是什么急性肺炎,但我不信。他身体一直好好的。”
她抹了把眼睛,拿起碗走了。
林风坐在柜台后,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十二年前,三环标志出现在云城。仓库火灾。知情人接连出事。
母亲死于十二年前。
这些事之间,一定有关联。
上午九点,店里来了第一个客人——不是咨询的,是收垃圾费的。林风交了钱,顺便问了一句:“大姐,咱们这片区,最近有没有新搬来的人?或者租房子的?”
收费的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爱说话:“有啊!就对面那栋楼,201室,空了好几年,前两天有人租了。还是整年付的租金,爽快得很。”
“知道租客什么样吗?”
“没见着,中介办的。不过听说是个男的,三十来岁,外地口音。”阿姨压低声音,“但怪的是,租了又不住。就搬了点东西进去,人从来没露过面。”
林风点点头,送走阿姨。
他回到柜台,打开电脑,登录云城的房屋租赁信息平台。用后台权限查了一下对面201室的租赁记录——租客名字叫“李明”,身份证号是外省的,联系电话是个虚拟号码。
付款方式是一次性银行转账,金额两万四,租期一年。
林风记下银行账户,发给加密邮箱里的那个情报贩子:“查这个账户的流水和开户人。”
回复很快:“五千。”
“成交。”
十分钟后,资料发了过来。账户属于一家名为“诚信商务咨询”的公司,注册地在海南,法人代表是个七十岁的老头,显然是个壳公司。账户近三个月有三笔大额转入,分别来自三个不同的海外账户。
转出记录里,除了支付201室的租金,还有几笔消费:城西一家五金店的采购、电子城的监控设备、以及……云城医科大学的内部停车场月卡。
医科大。
林风盯着这三个字。
他关掉电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帆布包,往里面装了几样东西:小型望远镜、录音笔、手套、还有一把多功能工具刀。
然后他挂上“外出办事”的牌子,锁门离开。
上午十点的云城,街上人渐渐多起来。林风骑上电动车,没有直接往城西去,而是先绕到老街后面的菜市场,在几个摊位买了点菜,又去邮局寄了封信。
这些都是反跟踪的基本操作——观察身后有没有尾巴。
确实有。
从菜市场出来时,林风在反光镜里看到了一辆灰色轿车,车牌是本地的,但车窗贴了深色膜。这辆车在他离开老街时就出现了,保持着两三个车位的距离。
不是昨晚那辆黑色SUV。换人了。
林风不动声色,继续往城西方向骑。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黄灯闪烁,他加速冲了过去,身后的灰车被红灯拦下。
他趁机拐进一条小路,绕了两个弯,在一个老小区门口停下,把电动车锁在路边,步行进去。
小区很旧,没有门卫。林风走进三单元,上到三楼,敲了敲301的门。
开门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戴着老花镜。
“小风来啦!”老太太笑呵呵的,“快进来。”
“王奶奶,上次说的降压药,我给您带过来了。”林风从包里拿出两盒药,“一天一片,别忘了。”
“好好,谢谢你啊。”王奶奶接过药,“你这孩子,总惦记着我这个老太婆。”
林风笑笑,在客厅坐下。王奶奶去倒茶,他则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下看。
那辆灰色轿车停在小区对面路边,但车上的人没下来。显然在等他出去。
“小风啊,最近忙什么呢?”王奶奶端着茶杯过来。
“老样子,帮人解决点小麻烦。”林风接过茶,“王奶奶,我记得您以前在医科大后勤处工作?”
“对啊,干了二十多年呢,退休都十年了。”王奶奶在对面坐下,“怎么突然问这个?”
“想打听个人。”林风说,“大概十二年前,医科大有没有来过一批外地人?搞医疗项目的,可能跟一个‘三环’标志有关。”
王奶奶的脸色变了。
她放下茶杯,起身去把房门反锁,又拉上客厅的窗帘,才坐回来。
“小风,你……你怎么知道这个?”
“听人说的。”林风看着她,“您知道些什么?”
王奶奶的手有些发抖:“那件事……学校下了封口令,不让提。”
“但我想知道。”林风轻声说,“这对我很重要。”
老太太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十二年前,是有一批人。他们不是学校的,是借了实验楼的三层,说是搞什么‘国际合作医疗研究’。带队的是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姓陈,说话很客气,但眼神……让人不舒服。”
“他们研究什么?”
“不知道。”王奶奶摇头,“那层楼被他们自己人守着,我们后勤的人只能送些耗材上去。但我有一次送试剂盒,门没关严,瞥了一眼里面……”
她停下来,呼吸急促。
“您看到了什么?”林风问。
“看到……看到很多培养皿。”王奶奶的声音发颤,“里面不是细胞,是……是组织。人的组织。还有几个大罐子,泡着……泡着器官。”
林风的脊背绷紧了。
“后来呢?”
“大概半年后,项目突然停了。”王奶奶说,“那些人连夜搬走,设备都拉走了。学校派人去清理,发现实验室里留下了很多文件,都是烧过的,但没烧干净。有人捡了没烧完的纸片,上面就有你说的……三个圈。”
“那些纸片还在吗?”
“应该没了。”王奶奶说,“学校怕惹事,把整个三层都重新装修了,所有东西都处理掉了。但……但我留了一张。”
林风的心跳快了一拍。
王奶奶起身,走进卧室,在衣柜最底层翻出一个铁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些老照片、信件,还有一张泛黄的纸片。
她拿出纸片,递给林风。
纸片只有巴掌大小,边缘焦黑,显然是火烧剩下的。上面打印着几行英文,大部分字迹模糊,但能辨认出几个词:“样本编号……端粒酶活性……稳定性测试……青鸟……”
青鸟。
又是这个词。
纸片右下角,盖着一个红色的印章——三个套在一起的圆环,环内有一行小字:卡尔森生物安全等级-3。
“我留着这个,是想有一天……万一有人来查,能当个证据。”王奶奶说,“但这么多年,没人来查。那些人……那些人好像就这么消失了。”
林风仔细看着纸片,用手机拍了照。
“王奶奶,这件事您还跟谁说过?”
“没有,谁都没说。”老太太摇头,“当年学校让我们签保密协议,说是泄露了要负法律责任。我胆小,就一直藏着。”
林风把纸片还给她:“您收好。今天的事,也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懂。”王奶奶把纸片放回铁盒,“小风,你……你是不是在查这件事?”
“算是吧。”
“那你小心。”老太太抓住他的手,很用力,“那些人……不是善茬。”
林风点点头,起身告辞。
下楼时,他透过楼梯间的窗户看向外面。那辆灰色轿车还在,但驾驶座上的人似乎在打电话。
林风没有从正门出去,而是绕到楼后,翻过一道矮墙,进了隔壁小区。从另一个门出来,打了辆车。
“师傅,去医科大。”
出租车启动时,林风回头看了一眼。灰色轿车还停在原地,没跟上来。
但他知道,对方很快会发现他不见了。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云城医科大学东门。林风付钱下车,戴上口罩和帽子,走进了校园。
医科大不算大,但建筑很密集。他按照王奶奶说的,找到了那栋老实验楼——十二年前的项目就在这里。
楼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外墙爬满了爬山虎。门口有门禁,需要刷卡。林风绕到侧面,看到一个送货的侧门,正开着,有工人在搬设备。
他趁工人不注意,混了进去。
楼内很安静,可能是周末的缘故。林风找到楼梯,上到三层。
这一层显然重新装修过,墙面雪白,地板是新的PVC材质。门牌上写着“细胞生物学实验室”、“病理标本室”之类的名字,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教学实验室。
但林风注意到,这层的天花板比下面两层要低一些——通常重新装修时会吊顶,但如果吊顶特别低,可能是为了掩盖什么。
他走到走廊尽头,那里有个杂物间,门没锁。
推门进去,里面堆着清扫工具和旧桌椅。林风关上门,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向天花板。
吊顶是常见的铝扣板。他搬来一把椅子,站上去,轻轻推开一块板子。
上面是管线层,布满了电线、水管和通风管道。灰尘很厚,显然很久没人上来了。
林风用手电照了一圈,在角落发现了一些异常——那里的灰尘分布不均匀,像是近期被人动过。
他爬上去,轻手轻脚地挪过去。
角落处,有几块保温棉被撕开了,露出后面的墙体。墙上……有字。
不是写的,是刻的。
刻痕很浅,像是用钥匙或者小刀划的。林风用手擦掉灰尘,看清了那些字:
“他们在制造怪物。”
“样本会失控。”
“青鸟不是唯一。”
“救我。”
最后两个字刻得特别深,笔画歪斜,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林风盯着这些字,后背发凉。
他拿出手机拍照,但闪光灯刚亮,就听到楼下传来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脚步声很重,而且直奔三楼。
林风立刻关掉手电,从天花板下来,把铝扣板推回原位,椅子放回原处,然后躲到杂物柜后面。

门被推开了。
两个人走进来,没有开灯,用手电筒四处照。
“确定是这里?”一个男人的声音。
“监控显示他进了这栋楼,三层热感应有活动。”另一个声音,“分头找。”
林风屏住呼吸。
手电光在房间里扫过,离他藏身的柜子只有半米。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但努力控制着呼吸频率。
“杂物间没人。”第一个男人说。
“去隔壁看看。”
两人退出房间,脚步声渐远。
林风等了几秒,轻轻推开门缝。走廊里空无一人,但能听到其他房间门被推开的声音。
他溜出来,快速走向楼梯。但刚下到二楼,就听到下面传来对话:
“都检查过了,没有。”
“他肯定还在楼里。守住所有出口。”
林风退回二楼走廊。这一层是办公室,大部分门都锁着。他走到尽头,那里有个窗户,外面是消防梯。
但消防梯锈迹斑斑,不知道还能不能承重。
楼下的脚步声开始往上走。
没有选择了。
林风推开窗户,翻身出去。脚踩在消防梯上,铁架子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他立刻往下爬。
爬到一楼半时,上面传来喊声:“在那边!消防梯!”
林风直接跳了下去,落地翻滚卸力,然后爬起来就跑。
身后传来追赶的脚步声,还有喊声:“站住!”
他没有回头,冲出医科大校园,拐进旁边的小巷。巷子很窄,堆满垃圾,但四通八达。
追兵被甩开了。
林风在一个垃圾桶后停下,喘着气,肩膀的伤口又开始疼。
他拿出手机,查看刚才拍的照片。墙上的刻字在屏幕里清晰可见。
“他们在制造怪物。”
这句话,让他想起昨晚袭击者那双异常发亮的眼睛。
还有自己肩膀上会发光的纹路。
如果这一切都有关联……
那么母亲所谓的“特殊样本”,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他,又是什么?
手机震动,是加密邮件。
点开,只有一句话:
“你被标记了。清道夫今晚不会出现。建议:立刻离开云城。”
林风盯着这行字,然后打字回复:
“标记是什么?”
这次等了五分钟,回复才来:
“你肩膀上的东西。那是追踪信标,也是…身份识别码。他们知道你在哪,也知道你是谁。现在离开,还有机会。”
林风握紧手机。
肩膀上的疤痕,是信标。
所以昨晚的袭击者能准确找到他。所以今天的跟踪者能锁定他的位置。
这一切,从一开始就在别人的监控之下。
他抬头,看向巷子口。
阳光刺眼,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
一切都看起来很普通。
但林风知道,在这普通的表象之下,有什么东西已经盯上了他。
而他现在有两个选择:逃,或者……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那枚硬币。
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出了小巷。
他没有往家的方向走,而是去了相反的方向。
既然被标记了,那就利用这个标记。
引蛇出洞。
看看躲在暗处的,到底是什么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