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四十七分,主宅三楼套房。
陆沉舟反锁了房门,确认门板上的红色指示灯亮起——这意味着从外面也能知道他锁了门。这让他感到讽刺:在陆家,连隐私都是一种需要被监控的状态。
但他顾不了那么多。
书桌上摊开着三本笔记本,都是沈清晏今天下午给他的。牛皮纸封面已经被他小心拆下,露出里面硬壳笔记本的原貌。三本都用标签纸分类标记:红色标签是“陆沉渊”,蓝色标签是“股东与政要”,黑色标签是“周雅琴”。
他先打开了红色标签的那本。
第一页就让他瞳孔收缩。
那不是简单的记录,而是一张极其精细的关系网图。中心是陆沉渊的照片——大概是某次家庭聚会时偷拍的,然后放射出十几条线,每条线连接一个名字,旁边用蝇头小楷标注着关系性质、利益往来、以及……把柄。
比如:
王建国(国土资源局副局长)
· 关系:姻亲(王妻是陆沉渊表姨)
· 利益:通过星晖地产输送,三年累计约1200万
· 把柄:①2018年违规审批北郊地块,收受别墅一栋;②私生子在加拿大留学,资金来源不明;③有严重糖尿病,依赖进口药物,药源由陆沉渊控制。
赵明诚(赵氏集团总裁)
· 关系:商业伙伴/竞争对手
· 利益:互相持股,陆氏占赵氏8%,赵氏占陆氏5%
· 把柄:①私生子事件(已知);②2016年海关走私案,货值2.3亿,证据被陆沉渊压下;③有赌博瘾,在澳门欠赌场2800万,陆沉渊代还,以此要挟。
陈秘书(陆振雄第一秘书)
· 关系:下属/眼线
· 利益:年薪+额外“津贴”,年约500万
· 把柄:①挪用公款炒期货,亏损800万,账面做平;②与陆沉渊助理小林是同性伴侣,关系隐蔽。
陆沉舟一页页翻下去。
越看越心惊。
沈清晏记录得极其详尽,有些事件甚至标注了具体的日期、金额、参与人。有些把柄后面打了星号,旁边用红笔小字备注:“已证实”、“待核实”、“危险勿碰”。
这本笔记本,如果流出去,足以让陆沉渊身败名裂,甚至坐牢。
但沈清晏前世为什么没用?
陆沉舟想起前世,沈清晏死得那么突然,那么“干净”。也许她还没来得及用,也许她曾经试图用这些自保,但被提前灭口了。
他合上红色笔记本,打开蓝色标签的那本。
这本记录的是陆氏集团的几位核心股东和重要政要。每个人的信息同样详细,但多了很多商业层面的分析:持股比例变化、董事会投票倾向、个人弱点、家庭矛盾……
在某一页,陆沉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陆振业(三叔)
· 持股:陆氏集团12%(第二大个人股东)
· 与陆沉渊关系:敌对/表面和睦
· 秘密:①地下酒窖暗门后为私人金库,藏有大量现金、黄金、古董;②与已故大哥(陆振国)遗产纠纷未公开,怀疑陆振雄做了手脚;③有慢性心脏病,需每日服药。
· 可利用点:对陆沉渊极度不满,可尝试接触。
陆沉舟盯着最后那行字。
“可尝试接触。”
沈清晏早就分析过三叔是可以争取的对象。这和他前世的判断一致——三叔陆振业一直不服陆振雄,更看不上陆沉渊。前世陆沉舟被流放前,三叔曾私下找过他一次,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沉舟,在这个家,血缘有时候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那时他不懂。
现在懂了。
陆沉舟记下这一页,然后打开黑色标签的笔记本。
这本关于陆母周雅琴的记录,风格有些不同。
少了很多利益分析和把柄罗列,更多的是观察和推测:
2008年3月12日:母亲又去赵医生诊所。这次待了三个小时。回来时眼睛红肿,但说是过敏。药袋里除了常规的安眠药,多了一种没见过的白色药片,瓶身标签被撕掉。
2012年7月某日:深夜听见母亲在琴房弹《月光曲》,弹到一半突然砸琴。陈伯进去收拾,我偷偷看见琴键上有血。母亲的手在流血,但她面无表情。
2015年秋:母亲旧物间里找到一个铁盒,锁着的。趁她不在,我试了所有可能的密码(生日、结婚纪念日、陆沉渊生日),都打不开。盒子里是什么?
2018年至今:每月15号,母亲会独自开车去西郊墓园。不是去陆家祖坟,是另一片区域。我跟过一次,她在一座无名碑前站了很久。墓碑没有名字,只有生卒年:1975-1998。
1998年。
这个年份让陆沉舟心头一跳。
他想起今天沈清晏给他的那支Parker钢笔,笔杆里藏的纸条上写着一个日期:1998.07.23。
是同一年。
他立刻从书桌抽屉里拿出那支钢笔。
银色的笔身,在台灯下泛着氧化后的暗沉光泽。他再次拧开笔杆尾部,取出那张卷着的纸条。
“舟”。
只有一个字。
但陆沉舟总觉得不对。
沈清晏费尽心思藏这支笔,难道只是为了放一张写着他名字的纸条确认身份?这太简单了,不符合她谨慎的风格。
他把钢笔拿到灯下,仔细检查。
笔身是实心的,除了尾部那个中空层。笔帽也很普通,没有夹层。笔尖是金的,但看不出异常。
他想了想,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放大镜——这是他今天从陆氏办公用品仓库“顺”的,本来只是为了看文件小字,现在派上了用场。
在放大镜下,笔杆的金属表面呈现出细微的划痕和磨损。他沿着笔杆一寸寸检查,在靠近笔夹的位置,发现了一行极小的刻字。
不是英文字母,是数字。
刻得极浅,几乎与金属表面的纹路融为一体。如果不是用放大镜刻意寻找,根本发现不了。
陆沉舟调整台灯角度,让光线从侧面照射。
数字显现出来:
231075
六位数。
什么意思?日期?密码?坐标?
他试着解读:23/10/75?但月份10是两位,不符合常规。或者是23-10-75?也不对。
他拿出手机,打开计算器,尝试各种组合。不是任何常见的编码方式。
忽然,他想起沈清晏笔记本里关于陆母的那条记录:“试了所有可能的密码(生日、结婚纪念日、陆沉渊生日),都打不开。”
密码。
这支笔,会不会是某个东西的钥匙?或者,这串数字本身就是密码?
陆沉舟把那串数字抄在纸上,然后继续检查钢笔。
这次,他把笔尖拧了下来——这种老式钢笔的笔尖通常可以拆卸。果然,笔尖和笔舌之间有一个极小的空隙。他用镊子小心探入,夹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纸条。
是一枚微型的存储芯片。
只有米粒大小,银色的,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陆沉舟心跳加速。
他立刻从行李箱的夹层里拿出一个读卡器——这是他重生后准备的设备之一,能读取各种规格的存储卡。他把芯片插入读卡器,然后连接到电脑。
电脑识别出一个加密分区。
需要密码。
陆沉舟输入那串数字:231075。
错误。
他想了想,倒过来输入:570132。
还是错误。
他又尝试了各种组合:19980723(纸条上的日期)、231098、……
都不对。
密码是什么?
陆沉舟盯着那串数字,忽然灵光一现。
沈清晏的生母。
如果这支笔是她生母留下的,那么密码很可能与生母有关。但沈清晏自己都不知道生母是谁,他更不可能知道。
除非……
陆沉舟打开搜索引擎,输入“1998年 无名碑 西郊墓园”。
搜索结果很少,只有一些旧闻。他翻了几页,没有收获。
他换了个思路,在陆氏集团的内部数据库中搜索“1998年”。
陆氏的系统他今天刚拿到访问权限,级别不高,只能看一些公开信息。但他在年度大事记里找到了一个条目:
1998年7月:陆氏集团成功收购林氏科技,完成产业升级。董事长陆振雄接受专访,称这是陆氏进军高科技领域的关键一步。
林氏科技。
陆沉舟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前世他听人提过,林家曾经是陆家的竞争对手,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败落,公司被陆氏收购。林家夫妇好像在那之后出了车祸,双双身亡。
他继续搜索“林氏科技”,但内部数据库里信息有限。
他想起沈清晏笔记本里关于陆母去墓园祭拜无名碑的记录。墓碑上的生卒年:1975-1998。
1998年,23岁。
如果那是沈清晏生母的墓碑……
陆沉舟重新看向那串数字:231075。
23-10-75?
23岁,10月,1975年出生?
不对,1975年是出生年,1998年死亡时应该是23岁。但数字里有10,如果是10月,那应该是10/1975?但75已经是年份了。
他试着把数字拆解:23(年龄)10(月份?)75(出生年?)
那么日期就是:1975年10月?但23岁是1998年,所以出生日期是1975年,死亡是1998年,年龄23岁。
但月份呢?10月?
陆沉舟在纸上写下:1975年10月某日出生,1998年某月某日死亡,终年23岁。
如果死亡月份也是10月之前,那么年龄可能是22岁零几个月,四舍五入算23岁。
他需要更多信息。
陆沉舟关掉电脑,拔出芯片。芯片重新藏回钢笔里,笔尖装好。
他把钢笔和笔记本收进一个防水袋,然后塞进书架最上层一本厚重的《辞海》里——那是他今天刚从书房拿来的,没人会动。
做完这些,他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二十。
该睡了。
但他睡不着。
脑海中反复回放着那些信息:陆沉渊的关系网、三叔的暗门、陆母祭拜的无名碑、钢笔里的芯片、还有那串密码……
所有的线索像一张网,正在慢慢收紧。
而他和沈清晏,就在这张网的中央。
他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是沉沉的夜色。主宅大部分窗户都暗了,只有走廊的夜灯还亮着。远处,西翼那边,沈清晏的房间窗户也暗着。
但他看见了窗台上那盆仙人掌。
在月光下,仙人掌的轮廓清晰可见。
这是他们约定的信号:如果她需要联系他,就在窗台放仙人掌。
现在仙人掌在那里。
说明沈清晏有事找他。
陆沉舟看了眼手表。
凌晨一点半。
现在去太危险。只能等明天。
他拉上窗帘,回到床上。
闭上眼睛,但意识清醒。
他在想,沈清晏那边,发现了什么?
同一时间,西翼房间。
沈清晏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张纸条。
纸条是半小时前发现的——她准备睡觉时,在枕头底下摸到的。不是她放的东西,那就只能是别人放的。
谁?
什么时候?
她今天一整天都在房间,除了下午去温室和陆沉舟见面,晚上去浴室洗漱。期间门都锁着,但钥匙不只她有,陈伯和负责打扫的佣人也有备用。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打印的:
“小心陈伯。他每天向陆沉渊汇报你的行踪。”
没有落款。
但沈清晏认出了那颗纽扣——陆沉舟今天下午给她的那颗,作为他传信的标记。此刻纽扣被透明胶带粘在纸条一角。
是陆沉舟传来的消息。
他怎么把纸条放进来的?
沈清晏回想今天的行程:早上还书,下午去温室,晚上在房间整理笔记。房间门锁着,但窗户……
她走到窗边。
窗户是老式的推拉窗,锁扣很简单。如果从外面用薄片工具,完全可以撬开。而她的窗户外面,就是后院围墙,墙根下是那个废弃的花坛。
陆沉舟应该是从主宅那边过来的,趁夜色翻过围墙,撬开窗户,把纸条塞到她枕头下。
很大胆。
也很危险。
但确实有效。
沈清晏把纸条凑到台灯下,又看了一遍。
“小心陈伯。他每天向陆沉渊汇报你的行踪。”
她不意外。
陈伯是陆家的管家,忠于陆家是理所当然的。而陆沉渊现在是实际掌权者,陈伯向他汇报,再正常不过。
但“每天”这个词,意味着持续的监视。
她想起今天在书房遇到陈伯时,他那复杂的眼神——怜悯,但更多的是审视。
还有下午在温室,老李突然出现。是巧合?还是陈伯让他去的?
沈清晏把纸条撕碎,冲进马桶。纽扣则收进一个小铁盒里,藏在床板下的缝隙中。
然后她回到书桌前。
桌上摊开着几页纸,是她今晚从笔记本里抄录的关键信息。她打算明天拍照,传给陆沉舟。
但陆沉舟的警告让她改变了主意。
如果陈伯在监视她,那么她房间里的任何异常,都可能被报告给陆沉渊。
她需要更隐蔽的方式。
沈清晏想了想,从抽屉里拿出那个老式翻盖手机。
手机没有联网功能,但可以拍照。像素只有200万,拍文字勉强能看清。她对着抄录的几页纸拍照,每页拍两张,确保清晰。
然后她删除手机里的原始照片——老手机存储空间小,不能留痕迹。
接着,她需要把照片传给陆沉舟。
但怎么传?
直接给他手机?太冒险。
把存储卡给他?但老手机的存储卡是特制的,不一定兼容他的设备。
沈清晏思考了几分钟,然后有了主意。
她拿出针线盒——这是她昨天从储物间翻出来的,里面有一些基本的缝纫工具。又从衣柜里找出一件旧衬衫,浅蓝色的棉质布料。
她把衬衫铺在床上,用剪刀剪下口袋那一块布。
然后,她拆开手机的电池盖,取出存储卡。存储卡很小,只有指甲盖大。她用一小块防水布把存储卡包好,然后缝进剪下的口袋布里。
缝得很密,针脚细到几乎看不见。
最后,她把这块缝了存储卡的布,重新缝回衬衫的原处——就在胸口口袋的内衬里。从外面看,完全正常。
这件衬衫她明天可以穿。
然后找机会“不小心”把咖啡或茶洒在身上,衬衫需要清洗,她可以“拜托”佣人送去洗衣房——而陆沉舟那边,可以安排人在洗衣房接应。
或者更简单:明天陆沉舟应该会去公司,她可以在他出门时,“偶然”碰到他,然后“不小心”撞到他,把衬衫弄脏……
沈清晏在脑中推演了几种方案,最终选定一种。
做完这些,她已经很累了。
但还有一件事。
她走到窗边,把那盆仙人掌放到窗台上。
这是给陆沉舟的信号:她需要联系他。
放好仙人掌后,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窗前,看向主宅三楼的方向。
陆沉舟的房间窗户暗着。
他睡了吗?
还是也在分析那些信息?
沈清晏想起今天在温室,他修剪玫瑰时熟练的动作。那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前世他在海外那两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不知道。
就像他不知道,她前世在陆家那二十年,到底积累了多少秘密。
但他们现在有了共同的秘密。
沈清晏拉上窗帘,回到床上。
单人床很硬,但她很快睡着了。
梦里,她又回到了那辆燃烧的车里。《致爱丽丝》的钢琴曲在耳边循环,雨水穿过火焰,发出“嗤嗤”的声响。但这一次,在车窗外的雨夜中,她看见了一个人影。
模糊的,站在远处,看着她。
她想看清是谁,但火焰太亮,雨水太密。
然后她醒了。
窗外天色微亮。
凌晨五点十分。
她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
梦里的那个人影……是谁?
是陆沉舟吗?还是别的什么人?
她摇摇头,不再去想。
今天有很多事要做。
早上七点,主宅餐厅。
陆沉舟走进餐厅时,陆振雄和陆沉渊已经在用餐了。
“父亲,大哥。”他打招呼,语气恭敬。
陆振雄点点头:“坐吧。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谢谢父亲关心。”陆沉舟在陆沉渊对面坐下。
佣人端上早餐:煎蛋,培根,吐司,咖啡。和昨天一样。
陆沉渊正在看平板电脑上的新闻,头也不抬地说:“沉舟,今天上午张顾问继续给你上课。下午我有个会,你跟我一起去,学习一下怎么跟客户谈判。”
“好的,大哥。”陆沉舟说。

陆振雄喝了口咖啡,忽然说:“清晏那孩子,昨天去书房还书了?”
陆沉舟心头一紧,但面色不变:“是的。我昨天正好想借《资治通鉴》第三卷,父亲说在她那里,她就还回来了。”
“嗯。”陆振雄放下咖啡杯,“她倒是懂事,知道主动还回来。陈伯说,她还想去花房帮佣人干活?”
“好像是。”陆沉渊接过话,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大概是想表现得好一点,让咱们别太为难她。毕竟二十年呢,突然什么都没了,心里肯定不好受。”
这话听起来像是同情,但陆沉舟听出了里面的讽刺。
“毕竟是女孩子,”陆振雄说,“你母亲那边,给她安排好了吗?以后怎么打算?”
“母亲说,让她先在家里住着,等情绪稳定了,再送她去国外读书。”陆沉渊说,“学费生活费咱们出,也算仁至义尽了。”
仁至义尽。
多轻巧的词。
陆沉舟低头切煎蛋,没说话。
这时,餐厅门开了。
沈清晏走了进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衫——正是昨晚她缝了存储卡的那件,下面是简单的黑色长裤。头发扎成马尾,素面朝天,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几岁。
“父亲,大哥。”她轻声打招呼,然后看向陆沉舟,“二哥。”
这个称呼让三个人都愣了一下。
前世,沈清晏从未叫过陆沉舟“二哥”。她总是回避称呼他,或者直接叫“沉舟哥”。现在这句“二哥”,叫得很自然,却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承认了他的身份,也划清了界限。
陆沉舟点头:“清晏。”
陆振雄皱了皱眉:“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房间吃饭吗?”
“我是来道歉的。”沈清晏低下头,声音很轻,“昨晚我想了一夜,觉得昨天还书时太冒失了,不该在父亲午睡时进书房。所以今天特意来道歉。”
她的姿态放得很低,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愧疚和不安。
陆振雄的脸色缓和了些:“行了,不是什么大事。以后注意就好。”
“谢谢父亲。”沈清晏说,然后转向陆沉渊,“大哥,我……我能不能拜托您一件事?”
陆沉渊挑眉:“什么事?”
“我想学点实际的东西。”沈清晏说,声音更轻了,像是不好意思,“以前学的都是插花、钢琴那些,现在想想,没什么用。能不能……让我去公司做点杂事?哪怕整理文件、端茶倒水都行。我不想整天闲着。”
这个请求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陆沉渊看了她几秒,笑了:“你想工作?”
“嗯。”沈清晏点头,“我知道我没资格进陆氏,但……我可以从底层做起。或者,去陆氏旗下的公益基金会也行,我做志愿者。”
她说得很诚恳,眼神清澈。
陆沉舟在一旁静静看着,心里赞叹:好一招以退为进。
主动要求去工作,显得独立懂事,降低陆家的戒心。而无论是去公司做杂事,还是去基金会,都能让她有更多自由活动的空间,也更容易和外界接触。
陆沉渊似乎在考虑。
这时,陆振雄开口了:“去什么公司。女孩子家,去基金会倒是可以。沉渊,你安排一下,让她去咱们那个儿童医疗基金会,做文员。工资照给,别让人说咱们苛待她。”
最后一句话,是说给可能传出去的人听的。
陆沉渊点头:“好,我让秘书安排。下周一报到。”
“谢谢父亲,谢谢大哥。”沈清晏深深鞠躬,然后退出了餐厅。
从头到尾,她没看陆沉舟一眼。
但陆沉舟知道,她是故意的。
在他们还不能公开联系的时候,表现得越疏远,越安全。
早餐继续。
陆沉渊忽然说:“对了沉舟,今天下午那个会,对方是星晖地产的人。你提前准备一下,别到时候什么都说不上来。”
星晖地产。
陆沉舟心头一动,但面上平静:“好的。我需要准备什么材料?”
“张顾问会给你。”陆沉渊说,“主要是项目背景资料。你听着就行,不用多说。”
“明白。”
陆沉舟低头继续吃早餐。
星晖地产的人。
今天下午。
这是一个机会——亲眼看看陆沉渊和星晖的人是怎么互动的,也许能发现更多线索。
他需要把这件事告诉沈清晏。
但怎么告诉?
仙人掌信号她已经放了,说明她也有事找他。但他们今天可能没机会单独见面。
除非……
陆沉舟想到了一个办法。
早餐后,陆振雄先离开了。陆沉渊也要去公司,起身时对陆沉舟说:“九点,会议室。别迟到。”
“好的大哥。”
餐厅里只剩下陆沉舟一个人。
他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吐司,然后端起咖啡杯,走向厨房——餐厅的咖啡壶空了,他需要续杯。
厨房里,佣人正在收拾。
“二少爷,我来吧。”一个年轻女佣说。
“不用,我自己来。”陆沉舟走到咖啡机旁,忽然“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糖罐。
玻璃糖罐摔在地上,碎了。白糖撒了一地。
“啊,对不起。”陆沉舟立刻蹲下收拾。
“二少爷您别动,小心划伤手。”女佣赶紧过来。
“没事,是我弄的。”陆沉舟一边捡碎片,一边快速扫视地面。
然后他看到了。
在橱柜的阴影里,有一小团纸。
很不起眼,像是无意中掉进去的。
陆沉舟用身体挡住女佣的视线,迅速把那团纸捡起来,攥在手心。
“真是抱歉,麻烦你收拾了。”他起身,对女佣说。
“应该的。”女佣开始清扫。
陆沉舟端着咖啡杯离开厨房。
回到房间后,他反锁门,展开那团纸。
是沈清晏的字迹,很小,但清晰:
“衬衫口袋,存储卡。今日找机会取。另,陈伯监视,小心。”
衬衫口袋。
陆沉舟想起今天早上沈清晏穿的那件浅蓝色衬衫。
她果然有准备。
但怎么取?
他今天一整天都要跟陆沉渊在一起,很难单独行动。
除非……
陆沉舟看了眼时间:八点二十。
还有四十分钟。
他走到窗边,看向西翼方向。
沈清晏房间的窗户开着,窗帘半拉。窗台上,那盆仙人掌还在。
他想了想,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条深色的运动毛巾——这是他昨天从储藏室找的,本来打算去健身房用。
他把毛巾挂在窗户的挂钩上。
这是给沈清晏的信号:他收到消息了,会配合。
然后他换衣服,准备去公司。
在系衬衫扣子时,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沈清晏说“衬衫口袋,存储卡”。
但今天她穿的那件衬衫,胸口确实有口袋,但看起来很平整,不像藏了东西。
除非……藏在口袋内衬。
而要取出存储卡,需要拆开缝线。
他不可能当着别人的面拆她的衬衫。
除非有合理的理由。
陆沉舟系好最后一颗扣子,对着镜子整理领带。
镜子里,他的眼神冷静而锐利。
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一个冒险,但可能有效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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