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取,还是不接?
黑暗中,陆沉凝视着意识中那个闪烁的、代表新任务的微弱光点。荒芜共鸣之源……后山禁地深处……未知风险与收益。
理智告诉他,以他如今淬体四重巅峰(刚吸收融灵丹药力,距离五重仅一线之隔)的微末修为,贸然深入连许多内门弟子都忌惮不已的禁地,与找死无异。白天猎杀一头受伤的血纹狼都已险象环生。
但另一种更强烈的声音在心底呐喊:去!必须去!这可能是唯一能解开戒指(指骨)之谜、找到父亲线索、乃至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系统虽来历诡异,但目前为止,给出的《噬灵诀》是真实不虚的力量。风险与机遇并存,这本就是他如今处境最真实的写照。
“接取任务。”陆沉在意识中默默确认。
【任务已接取:探索‘荒芜共鸣之源’。】
【任务描述:根据‘天命指骨’的共鸣指引,深入后山禁地,寻找并探查共鸣源头。】
【任务时限:七个自然日。】
【任务奖励:视探索完成度及发现物价值而定。基础奖励:荒源能量灌注(微量)。】
【失败惩罚:天命指骨共鸣紊乱,短期内无法再次感知同源气息。】
失败惩罚看起来不算严重,但陆沉明白,若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共鸣不知要等到何时。他需要信息,需要力量,刻不容缓。
没有立刻动身。他先仔细处理了身上的伤口,用简陋的草药敷上。然后,他静坐调息,一方面继续用《引气诀》和指骨凉意平复体内力量,另一方面,开始仔细回忆后山的地形。
三年杂役,他没少往后山跑——或是采集任务物品,或是寻找些低价值的药草换取微薄报酬。禁地边缘一带还算熟悉,但更深处的区域,则笼罩在常年不散的淡紫色瘴雾中,宗门明令禁止弟子靠近,据说里面有更凶猛的妖兽乃至一些古老残存的阵法、险地。
“共鸣方向……大致在断魂崖西北方,更深处。”陆沉根据指骨那微弱的指向,在脑海中勾勒出一条极其危险、需要迂回躲避数处已知妖兽巢穴的路径。
“必须做些准备。”

接下来的两天,陆沉表现如常。白天,他默默完成分派的杂役工作——因为复测结果,他被正式划归为杂役弟子,工作更加繁重琐碎。他低着头,承受着监工弟子的呼喝和其他杂役或明或暗的嘲讽,仿佛已经认命。
然而,每当夜深人静,他便悄然行动。利用对地形的熟悉,他冒险在禁地外围更深处设置了几处简单的陷阱和隐蔽点,并搜集了一些可能有用的东西:坚韧的鬼藤、气味刺鼻能驱赶某些低阶虫豸的臭鼬草汁液、几块质地坚硬的黑色石头(或许能当武器投掷)。
他没有再动用《噬灵诀》吞噬活物,腐化值维持在2点。但他尝试了吞噬一块下品灵石碎片。过程比吞噬丹药稍显滞涩,效率也低一些,灵气转化为自身修为的比例大概只有正常吸收修炼的六成,且灵石碎片化成的粉末彻底失去了光泽。好处是,同样没有增加腐化值。
“看来,吞噬死物,虽效率偏低且可能浪费部分能量,但胜在安全,不涨腐化值。”陆沉暗自记下。这或许能作为常规修炼的补充,前提是他得有足够的“死物”资源——而这正是他最缺的。
第三天傍晚,他利用一次外出采集的机会,悄然来到了预先设好的一个隐蔽点。这里已是禁地较深处,周围古木参天,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朽和潮湿气味,远处偶尔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嚎叫,令人心悸。
指骨的共鸣感比在木屋中清晰了许多,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他向西北方。
他换上一套用深色草汁染过的旧衣服,脸上涂抹了些泥灰,将几样准备好的工具用布条绑在身上,深吸一口气,踏入了那片淡紫色的瘴雾之中。
雾气比想象中更浓,能见度不足十丈。雾气带着淡淡的甜腥味,吸入肺中有些发闷。陆沉立刻屏住呼吸,改用内息循环,同时运转《引气诀》,尽量过滤空气。指骨传来的凉意似乎也能稍稍抵消雾气的不适。
脚下是松软潮湿、堆积着厚厚腐叶的地面,踩上去悄无声息,但也可能隐藏着毒虫或陷阱。陆沉精神高度集中,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将那丝微弱的荒源能量(仅发丝粗细)调动起来,附着在双眼和双耳,感知能力顿时提升了一小截,能勉强透过浓雾看清稍远一点的轮廓,也能捕捉到更细微的声响。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避开了两处散发腥臭的巢穴和一片看似平静却给他强烈危机感的沼泽地。共鸣感越来越强。
前方,雾气似乎稀薄了一些,隐约可见一片倒塌的建筑轮廓。那似乎是一座小型祠堂,完全被藤蔓和青苔覆盖,大半边已经坍塌,剩下的部分也摇摇欲坠,透着一股破败苍凉的气息。
共鸣的源头,就在祠堂之内!
陆沉没有贸然靠近,而是绕着祠堂外围缓缓观察了一圈。祠堂坐落在一个相对平整的小山坡上,周围没有高大的树木,视野相对开阔(在雾中意义不大)。建筑本身是灰黑色的石材砌成,风格古朴厚重,与青云宗常见的建筑迥异。墙壁上似乎有模糊的浮雕,但看不真切。
没有察觉到明显的生命气息或阵法波动。但那种源自指骨的、同宗同源的“荒芜”感,却浓郁得几乎化不开,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悲伤与不屈。
确认暂时没有危险,陆沉才小心翼翼地靠近祠堂入口——那扇腐朽的木门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门洞。
踏过门槛,内部比外面看起来稍显宽敞,但也同样破败。地面石板碎裂,长满苔藓。正对门口的墙壁前,有一个半倒塌的石头供桌,上面空无一物。最引人注目的,是墙壁上那一幅保存相对完整的巨大壁画。
壁画底色是深邃的暗蓝,点缀着点点银光,宛若星空。星空中央,是一具难以形容其庞大的骨骸,它似乎是人形,但细节模糊,正做出仰天咆哮、挥拳向天的姿态。而星空的深处,垂下无数道金光璀璨、铭刻着复杂符文的巨大锁链,将骨骸死死缠绕、洞穿!骨骸下方,是无数微小如尘的人影,他们形态各异,有的跪拜,有的挣扎,有的也在向锁链挥动武器,整体透出一股悲壮而绝望的抗争之意。
壁画的角落,还有几行扭曲古怪的文字,陆沉一个都不认识。
但就在他目光触及壁画,尤其是那具被锁链束缚的骸骨时,右手食指的黑色指骨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与此同时,墙壁上那些古怪的文字仿佛活了过来,如同拥有生命的小蛇,纷纷脱离墙壁,化作一道道微弱的暗金色流光,向他电射而来!
陆沉根本来不及反应,暗金色流光便没入他的眉心!
“轰——!”
比上次接受《噬灵诀》信息更庞大、更杂乱、更古老的记忆碎片,如同海啸般冲入他的脑海!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画面,而是夹杂着无数破碎的呐喊、嘶吼、悲鸣、咒文、星图、乃至某些无法理解的道韵碎片!
他看到文明在璀璨中诞生,在烈火中抗争,在锁链下崩解……他看到一具具闪耀着不同光泽(赤红、湛蓝、纯金、苍青……)的骨骸从破碎的天空坠落,被虔诚或贪婪的手接住、隐藏、传承……他看到最后的身影,背对众生,走向锁链的源头,留下一声贯穿万古的叹息……
剧烈的信息冲击带来撕裂灵魂般的痛楚,陆沉眼前发黑,耳中嗡鸣,七窍都渗出了细微的血丝,身体晃了晃,几乎栽倒。他拼命守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依靠指骨传来的一波波冰凉触感,艰难地抵御着信息洪流的冲击。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万年。
洪流渐渐平息,化为一些较为清晰的信息沉淀在意识深处。
【探索完成度:75%】
【获得:古神纪残篇·文明之殇(信息碎片)】
【获得:被动技能‘荒源感知’(初级)——可模糊感知一定范围内与‘荒源’相关的物品、能量或痕迹。】
【获得:特殊状态‘逆神者的悲鸣’(微弱)——在面对‘天道’相关力量或存在时,灵觉预警增强,情绪易受悲壮与不屈感染。】
【腐化值+5。当前腐化值:7。】
【警告:一次性接受过量古老信息碎片,精神负荷过重,建议立即静修稳固。】
陆沉单膝跪地,双手撑在冰冷的石板上,大口喘息,汗水混着血丝滴落。头痛欲裂,但眼眸深处,却仿佛有星火在燃烧。他窥见了一个恐怖真相的冰山一角:所谓的“神”,可能是以锁链束缚众生的存在;所谓的“飞升”,可能是一场持续了不知多少纪元的残酷收割;而“逆神者”,便是那些奋起反抗却最终失败的先辈。
他获得的“天命骸骨”,正是那些坠落先辈的遗泽,是反抗的凭证,也是……被“天道”锁链标记的“逆命者”证明。
“这就是……父亲想让我知道的吗?”陆沉声音沙哑,看向自己漆黑的手指。这截指骨,既是力量,也是诅咒,更是责任。
他挣扎着站起身,目光再次落向壁画下的供桌。在刚刚获得的“荒源感知”技能作用下,他清晰“看到”供桌后方那块碎裂的石板下,散发着一团相对温和、但同源同宗的灰黑色光晕。
移开石板,下方是一个浅浅的凹坑。里面静静躺着两样东西:一块巴掌大小、非金非玉、质地与指骨极为相似但颜色更显灰白的骨片,上面天然烙印着银色的、仿佛星辰轨迹般的纹路;旁边是一卷不知何种兽皮鞣制而成的皮卷,边缘已经磨损。
【发现:天命骸骨(碎片)——‘左腕骨’】
【发现:传承皮卷——《星辉淬体术》(基础篇)】
陆沉先拿起皮卷,展开。上面用古体字记载着一门功法,并非攻击或吞噬之术,而是一门引动周天星辰之力,淬炼肉身、夯实根基、滋养神魂的辅助性炼体法门。文字旁还配有一些简单的人形动作图和星辰运行示意。功法强调中正平和,循序渐进,对稳固心神有奇效。
“正好!”陆沉心中一喜。《星辉淬体术》的出现,简直是及时雨,正好可以平衡《噬灵诀》带来的负面影响,降低腐化值风险。
他放下皮卷,又拿起那块灰白骨片。骨片入手,传来与指骨相似的冰凉感,以及一种血脉相连的悸动。
【检测到可融合的‘天命骸骨’碎片,是否进行初步链接?提示:初步链接可提升宿主对‘荒源’的亲和与掌控,并为后续完整融合奠定基础。】
“链接!”
灰白骨片瞬间化为一道灰白中掺杂银芒的光流,没入陆沉的左手手腕。一阵轻微的、仿佛骨骼生长磨合的“咔咔”声响起,持续了数息。陆沉感到左手腕骨处传来一丝坚实的沉重感,但并不妨碍活动。与此同时,丹田内那丝微弱的荒源能量,似乎粗壮了一点点,并且与他的联系更加紧密。
【初步链接完成。】
【效果:灵力汲取速度永久提升15%(仅对常规灵气吸收有效)。】
【效果:灵气及‘荒源’相关感知范围扩大100%。】
【效果:解锁骸骨基础能力——‘骨甲(雏形)’。可消耗荒源之力,在体表特定位置(目前仅限四肢)瞬间凝聚出小型骨质护甲,强度与持续时间随宿主修为、荒源之力多寡及骸骨完整度提升。当前荒源之力不足,仅可维持单部位骨甲约三息。】
力量!清晰可见的成长!尽管荒源之力依旧微弱,骨甲雏形也看起来不堪大用,但这实实在在的提升,让陆沉心中振奋。更重要的是,《星辉淬体术》给了他控制力量的希望。
他将皮卷小心收好,最后看了一眼那幅悲壮的星空锁链壁画,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此地不宜久留。刚才的异动和信息的冲击,难保不会引起什么注意。
就在他踏出祠堂破门的瞬间,“荒源感知”技能忽然传来一丝极其隐晦的波动警示——并非来自祠堂内,而是来自他右前方约三十丈外的雾气深处。那波动带着淡淡的、与《噬灵诀》有些相似但更加阴冷邪异的吞噬气息,而且……正在移动,方向似乎正是这边!
有人?还是其他东西?
陆沉脸色一变,立刻伏低身体,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借助废墟和雾气的掩护,如同狸猫般向预定的撤退路线疾行,瞬间没入浓雾之中。
就在他离开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一道模糊的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祠堂外。黑影笼罩在一层扭曲的光晕中,看不清面目,只有一双泛着暗红血光的眼睛,冷冷地扫视着祠堂内部,目光在壁画和供桌方向停留片刻,又望向陆沉消失的方向,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冷哼。
“荒芜的气息……还有……令人作呕的逆命者余烬……有意思……”黑影低语,随即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雾气般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陆沉对此一无所知。他一路不敢停留,凭借增强的感知和预先设置的隐蔽点,有惊无险地绕开了几处危险区域,在天色将明未明之际,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木屋。
关上门,他立刻检查自身。除了精神有些疲惫,以及腐化值升到7点,并无大碍。他强打精神,先将《星辉淬体术》的基础篇反复记忆、理解,直到确信无误。
然后,他盘膝坐下,按照皮卷记载的方法,尝试在黎明前星辰之力尚未完全隐退的时刻,第一次修炼《星辉淬体术》。
意识沉静,呼吸悠长,意念试图沟通冥冥中那清凉的星辰之力。初时毫无所获,但当他调动起丹田内那丝荒源之力作为引子时,情况顿时不同。一丝丝冰凉纯净、宛若银色沙砾的细微能量,穿透屋顶(在他的感知中),缓缓渗入他的身体,开始浸润、淬炼他的骨骼、肌肉、筋膜……
一个周天运行下来,陆沉只觉得通体舒泰,精神上的疲惫一扫而空,体内因《噬灵诀》和今日冲击带来的些微躁动与隐痛也平复下去。更让他惊喜的是:
【腐化值-1。当前腐化值:6。】
果然有效!虽然一次修炼只降低了1点,但这证明了《星辉淬体术》的净化稳心之效。只要坚持修炼,就能将腐化值控制在安全范围。
窗外,天色渐亮。陆沉结束修炼,眼中精芒内敛。他摸了摸左手手腕,那里仿佛蕴藏着新的力量。祠堂之行,风险巨大,但收获远超预期。不仅获得了关键的传承和新的骸骨碎片,更窥见了这个世界可怕的冰山一角。
外门大比在即,林傲天的威胁如芒在背,暗处可能还有未知的存在注意到了他。
“必须更快变强。”陆沉握紧拳头,目光坚定。有了《星辉淬体术》平衡,他可以更放心地利用《噬灵诀》快速积累灵力,提升修为境界。资源……依然是最大的问题。
他看向窗外,晨光熹微。新的一天,也是新的挑战开始。而他的逆命之路,终于在这荒僻的木屋中,踏出了真正属于自己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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