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伤体和体内尚未平息的狂暴灵力,陆沉绕了很远的路,确认无人跟踪后,才在天色完全黑透时,悄悄回到了自己那间位于外门最偏僻角落的破旧木屋。
木屋简陋,除了一床一桌一凳,几乎别无长物。关上门,昏暗的油灯下,陆沉这才仔细检查自身。外伤不轻,但更麻烦的是体内那股源自血纹狼的驳杂血气,在经脉中左冲右突,带着妖兽特有的暴戾气息,与《噬灵诀》带来的杀戮欲望交织,让他心神不宁。
他盘膝坐下,尝试运转青云宗最基础的《引气诀》,想要导引平复。然而《引气诀》效率低下,对那狂暴的血气收效甚微。就在他有些焦躁时,右手那截黑色指骨再次传来微弱的凉意。这股凉意顺着手臂经脉蔓延,所过之处,狂暴的血气竟仿佛遇到天敌,变得温顺了一些,被缓缓炼化、吸收。
“这指骨……”陆沉若有所思。它不仅是他“系统”的载体,似乎本身也具备一些神异。他沉下心神,主动引导那丝凉意,配合《引气诀》,花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勉强将异种血气初步降服,伤势也稳定下来。修为稳固在淬体四重巅峰,只差一个契机便能突破五重。
但脑海中那“腐化值:2”的提示,如同悬顶之剑。
“系统,腐化值如何降低或控制?”
【常规途径:修炼中正平和、稳固心神类功法;服用清心宁神类丹药;消耗功德或特殊能量净化。警告:《噬灵诀》使用是腐化值主要增长源。】
中正平和的功法?丹药?这对如今一穷二白、甚至即将失去外门弟子身份转为杂役的陆沉来说,遥不可及。
就在他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走时,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停在了他的屋前。
不是王厉那些人嚣张的步伐。陆沉警觉地起身,收敛气息,凑到门缝边看去。
月光下,站着一位身穿水绿色侍女衣裙的少女,面容清秀,正是苏清月的贴身侍女之一,小莲。她手里捧着一个精巧的玉瓶,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复杂神色,有怜悯,有惋惜,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陆沉默然片刻,拉开了门。
“陆……陆公子。”小莲似乎没想到他还没睡,愣了一下,随即微微屈膝行礼,将手中玉瓶递上,“这是小姐命我送来的。”
陆沉没有接,只是看着她。
小莲在他的目光下有些局促,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小姐说,这是‘融灵丹’,药性温和,或能……或能助公子疏导灵力,稳固经脉。”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小姐还说……往事如烟,如今尘埃落定,请陆公子……保重自身,往后……各自安好,莫要再作无谓的……牵扯。”
话说得委婉,意思却再清楚不过。这瓶丹药,是苏清月对过往情分(或许更多是对婚约)的最后一点交代,是划清界限的补偿,也是断绝关系的通知。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夜风吹过,带着深秋的寒意。陆沉看着那瓶在月光下泛着柔和光泽的丹药,心中没有想象中剧烈的痛楚,只有一片冰封的麻木。也好,如此干脆,倒也省去许多纠缠。
他伸出手,接过玉瓶。触手温润,是上好的暖玉,仅这个瓶子,就价值不菲。
“替我谢谢她。”陆沉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也祝她……前程似锦。”
小莲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有些歉然,最后看了陆沉一眼,低声道:“公子保重。”便转身匆匆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陆沉关上门,回到桌边,将玉瓶放在油灯下。融灵丹,一品丹药,对于疏通经脉淤塞、辅助修炼确实有些效果,尤其是对他这种灵脉出问题的人。若是之前得到,他或许会欣喜若狂。
但现在……
他拿起玉瓶,拔开塞子,一股清淡的药香飘出。倒出一颗龙眼大小、色泽莹白的丹药。他凝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噬灵诀》运转!右手黑色指骨微微发热。
一股吸力产生,并非吞服,而是直接从那颗融灵丹中强行抽取药力!莹白的丹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干裂,最后化为一小撮毫无灵性的粉末。精纯柔和的药力涌入体内,迅速抚平经脉中因强行炼化血气而留下的细微损伤,并转化为温和的灵力,推动他的修为向淬体五重的门槛又坚实迈进了一小步。
整个过程,高效、霸道,且没有增加腐化值——因为这不是吞噬生灵血气。

“果然,《噬灵诀》并非只能吞噬血肉生灵……”陆沉若有所思。这为他打开了一条新的思路,只是不知道吞噬丹药、灵石等死物,是否也有其他限制或隐患。
就在他消化药力时,忽然,右手黑色指骨毫无征兆地轻轻震颤了一下,一股极其微弱的、带着苍凉与召唤意味的共鸣感,隐隐指向后山深处的某个方向。
与此同时,系统提示突兀响起:
【检测到同源微弱的‘荒芜’气息波动……方位:后山禁地深处。】
【警告:该区域存在未知风险与未知收益。】
【新任务待触发(可自主选择是否接取):探索‘荒芜共鸣之源’。】
后山禁地深处?陆沉想起白天在黑松林听到的那两个内门弟子的对话,他们似乎将血纹狼的干尸归结为“魔功”,并要去禀报林傲天。禁地深处突然出现与指骨共鸣的波动,这两者之间,是否有联系?
林傲天……苏清月……魔功嫌疑……禁地秘密……
陆沉感觉到,一张无形的网,似乎正在他周围缓缓收紧。而他能依靠的,只有这来历不明、充满禁忌的“系统”和“指骨”。
他将融灵丹的粉末清理干净,吹熄油灯,盘坐于黑暗之中。窗外,月色凄冷。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但他心中那簇因绝望而点燃、又因诡异力量而滋生的火焰,却悄然烧得更旺了一些。
无论如何,他必须活下去,变得更强。他要弄清楚父亲的去向,要弄明白这“逆命者系统”和“天命骸骨”的真相,更要向所有践踏过他尊严的人,讨一个说法!
夜色深沉,青云宗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暗流已然开始涌动。而陆沉,这个刚刚在绝境中抓住一根诡异稻草的少年,即将被卷入一场远超他想象的巨大漩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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