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谁?”
这句话如同冰冷的锥子,悬在苏晚晚的头顶。
萧执的目光紧紧锁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书房内檀香的气息似乎都凝固了,只有两人之间无声对峙的气流在隐隐涌动。
苏晚晚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地撞了一下,但面上却竭力维持着平静。她知道,此刻任何一丝慌乱都会坐实他的怀疑。她抬起眼,迎着他审视的视线,声音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和坦然:
“妾身是苏晚晚,户部主事苏明堂之女,昨日奉旨嫁入王府,是王爷您的第七任王妃。”她顿了顿,补充道,“若王爷是问妾身为何能看出剑铭有伪……或许是昨夜惊吓过度,心神紧绷,观察比平日仔细了些?又或许,是家母生前喜爱收集些古旧物件,妾身耳濡目染,对器物新旧略有感觉?”
她把原因推给了“惊吓过度”和“母亲遗泽”,前者合情合理,后者半真半假,难以查证。
萧执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那样看着她,仿佛要用目光将她从里到外彻底洞穿。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冰封之下,似乎有暗流在汹涌。
片刻后,他忽然直起身,拉开了两人之间过于危险的距离,转身走回书案后。
“苏明堂的庶女……耳濡目染?”他低声重复了一句,语气听不出情绪,手指在书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笃笃声。
苏晚晚站在原地,背脊挺得笔直,手心却已沁出一层薄汗。她在赌,赌这位心思深沉的王爷,在查清她所有底细之前,不会贸然对她这个“可能有用”也“充满疑点”的棋子下杀手。
“本王派人查过你。”萧执终于再次开口,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平淡,“生母林氏,原是江南绣娘,因故流落京城,被苏明堂纳为妾室,在你五岁时病故。你在苏家深居简出,怯懦寡言,除女红外,并无特殊才艺显露。”他顿了顿,抬眼,“这与昨夜至今,你的表现,可大相径庭。”
果然查过了。苏晚晚并不意外。她微微垂眸:“人是会变的,王爷。尤其是在知道自己踏入的是怎样一个地方之后。”这话半是解释,半是暗示王府环境的凶险逼人成长。

萧执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又似乎没有。他只是道:“那把剑的事,到此为止。你看到的,想到的,都烂在肚子里。”
“妾身明白。”苏晚晚顺从地应下。她知道,假龙泉剑背后牵扯的可能是一个针对萧执、甚至涉及皇室的大阴谋,她无意卷入,至少现在没有能力卷入。
“至于你,”萧执重新坐下,拿起刚才那份文书,目光落回纸上,仿佛她已不再值得过多关注,“既然想活,就老老实实待在你的院子里。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得踏出半步,也不得与外界传递任何消息。一应用度,不会短了你的,但若再有不轨之举,或惹是生非……”
他没有说下去,但未尽之言里的杀意,比明说更令人胆寒。
这是正式确认了她的囚禁状态。
“妾身谨记。”苏晚晚再次福身。这个结果,在她预料之中。暂时的安全,有限的自由,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对她这个初来乍到、需要时间了解和适应这个世界的“异类”来说,未必是坏事。
“下去吧。”萧执挥了挥手,语气淡漠。
“是。”苏晚晚不再多言,转身退出书房。
走出肃墨轩,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看向等候在院门外的王嬷嬷。王嬷嬷见她安然出来,似乎松了口气,连忙迎上。
“王妃,早膳已经备好,是否现在回去用?”王嬷嬷的态度比之前更恭敬了些,虽然眼神深处依旧藏着疏离和谨慎。
“回去吧。”苏晚晚点点头。
回“荒院”的路上,她开始仔细观察这座镇北王府。高墙深院,亭台楼阁,气象威严,但行走的仆役侍卫皆神色肃穆,步履匆匆,极少交谈,整个府邸笼罩在一种压抑的寂静之中,与昨夜那场刺杀一样,透着股不祥的味道。
她的院子确实偏僻,甚至有些荒凉。院门上连个像样的匾额都没有,墙角生着青苔,几株半枯的藤蔓有气无力地攀附在斑驳的墙上。
早膳摆在偏厅,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卖相普通,热气倒是足。伺候的只有两个面生的粗使丫鬟,低着头,手脚麻利但沉默不语。
苏晚晚慢慢吃着。饭菜味道尚可,但谈不上精致。她一边吃,一边在心里盘算。
首要任务是活下去,而活下去需要了解环境、获取信息和建立一定的自保能力。
环境:目前被困荒院,活动范围受限,对外界和王府内部了解几乎为零。
信息:来源几乎被切断。王嬷嬷和丫鬟们明显被叮嘱过,不会跟她多说。萧执那边……暂时不能指望。或许可以从日常接触的细节、送来的物品、甚至饭菜中推断一些东西?
自保:三棱刺是唯一的武器,但原身身体虚弱,毫无格斗基础,遇到真正的危险,用处有限。需要尽快恢复体能,并设法获取一些防身的知识或工具?这个世界有武功,但显然不是短时间能练成的。或许可以想想别的办法……
正思忖间,一个丫鬟端着漱口的茶水和痰盂过来。苏晚晚接过茶杯,指尖无意中碰到了丫鬟的手背。
丫鬟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一缩手,茶杯差点打翻,她脸色瞬间惨白,扑通一声跪下:“奴、奴婢该死!王妃恕罪!”
反应如此激烈?苏晚晚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是个年纪很小、约莫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面黄肌瘦,穿着粗布衣服,手指粗糙,眼神里满是惊恐。
“无妨,起来吧。”苏晚晚温和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哆嗦着站起来,头垂得更低:“回、回王妃,奴婢叫小杏。”
“小杏,在这里伺候多久了?”
“有、有半年了……”
“以前在哪个院子当差?”
小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声音更小了:“奴婢……奴婢原是浣衣房的,王嬷嬷前日才调奴婢过来伺候。”
浣衣房调来的?苏晚晚心中了然。看来这院子里的人,要么是像王嬷嬷这样被派来监视管束的,要么就是小杏这种无足轻重、甚至可能有点“问题”、被发配来的边缘人。萧执果然没给她留任何可用的人手。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苏晚晚挥挥手。
小杏如蒙大赦,连忙行礼退下。
苏晚晚放下茶杯,走到窗边。窗外是院子的一角,杂草丛生,一口废弃的古井边堆着些破旧的瓦罐。天空湛蓝,却被高墙切割成四四方方的一块。
囚笼,名副其实。
但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她的风格。
她转身回到内室,从贴身处拿出那柄三棱刺,在手中轻轻掂量。冰凉的触感让她心神稍定。然后,她开始仔细地、一寸一寸地检查这个房间。墙壁、地板、家具的背面和底部,甚至床板的夹层……
没有任何发现。这就是一个普通(对王府来说可能算简陋)的房间。
她不气馁,又走到院子里。王嬷嬷不知去了哪里,只有小杏和一个更沉默的老婆子在角落里默默地扫地。
苏晚晚状似随意地踱步,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每一处。荒草,破井,堆放的杂物……她的脚步在井边停下。
井口用一块厚重的石板盖着,石板上积了厚厚的灰尘和落叶,边缘长满了湿滑的青苔,看起来确实废弃已久。她弯腰,假装整理裙摆,手指却快速地在石板边缘摸索了一下。
没有异常。石板很重,以她现在的力气绝无可能搬动。
她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目光不经意地掠过井边那堆破瓦罐。瓦罐大多残破,积满泥土和枯叶。其中一个半埋在土里的罐子,口沿处似乎有一小块颜色与其他罐子略有不同,像是被什么东西摩擦过,露出了些许原本的釉色。
她心中微动,但没有立刻上前查看,只是记下了位置,便转身回了房间。
坐在窗前的梳妆台旁(台面上只有最简单的梳篦和一面模糊的铜镜),苏晚晚拿出炭笔(从妆台抽屉里找到的,估计是之前用来画眉的),又找出一张废弃的包点心的油纸,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她画的是这个院子的简易平面图,标注了房屋、水井、杂物堆的位置。然后,她又另起一张,开始梳理时间线:
· 昨日:穿越,大婚,萧执“验货”,刺客夜袭。
· 今日:书房对峙,识破假剑铭,正式被囚荒院。
接着,她列出了几个待解问题和短期目标:
问题:
1. 刺客身份及幕后主使?(与假龙泉剑案是否有关?)
2. 萧执的真实态度和目的?(仅仅是囚禁观察?)
3. 原身生母林氏的真实来历?(三棱刺来源)
4. 王府内部势力分布?谁可能想她死?
5. 自身穿越原因及与“文明方舟”的关联?(长远之谜)
目标:
1. 生存保障:确保饮食安全,逐步恢复体能。
2. 信息获取:从有限接触中观察推断,尝试建立隐蔽的信息渠道(比如,那个瓦罐?)。
3. 环境利用:摸清荒原及周边情况,寻找可能的漏洞或可利用资源。
4. 价值展示: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适当展示一些“无害”但有用的能力,争取改善处境或获得更多活动空间。
5. 查明威胁:搞清楚谁想杀她,为什么。
写完这些,她用油灯的火苗将油纸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落入痰盂。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窗边,看着夕阳的余晖将荒院的影子拉得很长,渐渐吞没那些荒草和破旧的瓦罐。
凄清,孤寂,危机四伏。
但她的眼中,却渐渐燃起一丝微弱却坚定的火苗。
既然暂时留下了性命,困于这荒原囚笼,那么,就从这里开始吧。
从了解这片方寸之地开始,从解开第一个微小的谜团开始。
比如,井边那个被摩挲过的瓦罐,下面……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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