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杯砸在大理石地面上碎裂的声音,清脆得像是某种昂贵的乐器,却又带着十足的破坏力。偌大的别墅客厅里,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佣人们低眉顺眼,连呼吸都放轻了,恨不得自己能隐形。
沈知意站在一片狼藉中央,胸口微微起伏,精心打理过的卷发有一缕垂落在颊边,勾勒出她那张过分精致的脸,此刻却因为怒气而染上薄红。她看也不看地上的碎片,只死死盯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傅承衍。
她的丈夫。
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长腿交叠,正慢条斯理地用平板电脑处理着邮件。刚才那只杯子,就碎在他锃亮的皮鞋边不到十公分的地方,他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那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音。
这种彻底的、漠视的无视,比任何暴怒的指责更让沈知意难受。
“傅承衍!”她拔高了声音,试图撕破他那层冰冷的平静,“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我要‘星河之泪’!下个月的慈善晚宴,我必须戴着它出场!”
“星河之泪”,一枚传奇的蓝钻,不久前在国际拍卖行以天价成交,买主神秘。有传闻说,它最终落在了傅承衍手里。
傅承衍终于有了反应。他放下平板,抬眸看向她。那双眼睛深邃得像夜海,平静无波,却能轻易将人溺毙。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审视一件估价过高的艺术品,然后,薄唇轻启,声音没什么温度:“理由。”
又是这种语气。公事公办,冷静得近乎残酷。沈知意心底那股邪火蹭地烧得更旺。他总是这样,无论她怎么闹,怎么折腾,他都像一座撼不动的冰山,最多只给予一点点有限的纵容,仿佛在打发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理由?”沈知意扯出一个夸张的,带着嘲讽的笑,“傅承衍,我是你的太太!傅家的女主人!我戴最贵的珠宝,出席最耀眼的场合,这需要理由吗?难道要我穿着一身破烂去,让人家笑话你傅承衍连太太都打扮不起?”
她上前几步,高跟鞋踩在玻璃碎片上,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快意。“还是说,你觉得我沈知意,配不上那么好的东西?”
最后这句话,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这究竟是表演,还是内心深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真实的想法。
傅承衍微微蹙眉,视线落在她踩着碎片的高跟鞋上。“小心脚。”他语气平淡地提醒,却并没有起身阻止的意思,“你想要,可以让品牌方送册子来选。”
“我不要别的!我就要‘星河之泪’!”沈知意执拗地重复,像个别扭的小孩,“别人碰过的东西我才不稀罕,我就要那颗独一无二的蓝钻!”
她需要这种独一无二来证明什么?证明她在这个男人心里,也是独一无二的吗?这个念头一闪现,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不,她只是……只是习惯了要最好的,仅此而已。对,就是这样。
傅承衍沉默地看着她,那目光像是能穿透她所有的虚张声势。沈知意几乎要在他这种注视下败下阵来。就在她准备发动更猛烈的“攻势”时,傅承衍却忽然移开了视线,重新拿起了平板。
“再说吧。”他丢出三个字,结束了这场对话。
又是这样!轻描淡写地将她所有的情绪化于无形。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委屈瞬间攫住了沈知意。她所有的“作”,所有的吵闹,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得不到任何她想要的回应。她想要的回应是什么?是他无奈的妥协?是他带着宠溺的责备?还是……一句明确的肯定,肯定她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包括他的爱?
她不知道。她只是觉得心口堵得发慌。
“傅承衍,你混蛋!”她抓起手边的另一个靠垫,狠狠砸向他,这次却软绵绵的,毫无杀伤力。
傅承衍抬手轻松接住靠垫,放在一边,目光再次回到屏幕上,淡淡道:“晚上有个应酬,不必等我吃饭。”
说完,他起身,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褶皱的西装,径直朝门外走去。自始至终,没有再看她一眼,也没有对那枚价值连城的蓝钻,对她汹涌的情绪,给出任何明确的答复。
玄关处传来关门声,沉闷而决绝。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沈知意一个人,和满地的碎片。刚才还弥漫的硝烟瞬间散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寂和冷清。她像一只被突然扎破的气球,所有的张牙舞爪都瘪了下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
她缓缓走到沙发边,坐下,蜷缩起身体。昂贵的真皮沙发冰凉,透过薄薄的裙料渗进皮肤。她想起三年前,她嫁给傅承衍的时候。
那更像一场交易。沈家濒临破产,急需傅家这棵大树救命。而傅承衍,这位站在财富和权势顶端的男人,需要一个妻子,一个漂亮、得体、能撑场面的“傅太太”。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在众多人选里挑中了她,这个在当时看来并不得势的沈家女儿。
婚礼极尽奢华,轰动全城。她成了所有女人羡慕的对象。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场婚姻的内里,是何等的空旷。傅承衍给了她傅太太的一切尊荣——花不完的钱,令人艳羡的地位,数不尽的奢侈品……唯独,吝啬于给她一点点真实的温度和明确的爱意。
他总是很忙,满世界飞。在家的时候,也多半是沉默的。她起初也试图做个温婉体贴的妻子,嘘寒问暖,精心准备晚餐。可傅承衍的反应永远是礼貌而疏离的。“谢谢,不用等我。”“很好,有心了。”
像是对着一个尽职尽责的员工,而不是妻子。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大概是从那次,她无意中听到傅家老宅的佣人私下议论,说先生心里一直装着别人,娶她不过是因为她和那位初恋眉眼有几分相似。
那一刻,她的世界像是裂开了一道缝。所有婚后的冷淡、疏离都有了答案。原来,她只是一个拙劣的替身。
巨大的羞辱和心痛之后,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狂。既然温柔体贴换不来真心,那她就可劲儿地“作”吧!她挥霍,她闹腾,她提出各种无理的要求,她想看看,这座冰山的底线到底在哪里,她想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在他冰冷的生活里,刻下属于自己的、鲜明的、哪怕是令人厌烦的痕迹。
也是用一种自毁的方式,来试探他是否有那么一点点……在意她。
可是,没有。无论她多么过分,傅承衍最多只是蹙眉,然后用他强大的财力和社会地位,轻而易举地满足她,或者像今天这样,直接无视。他从未对她真正动怒,也从未流露出任何类似于“爱”的情绪。
这种彻底的掌控和无边的冷漠,比愤怒更让人绝望。
“太太,”管家陈妈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指挥佣人打扫碎片,然后递给她一杯温热的牛奶,“您累了吧,喝点东西休息一下。先生他……工作忙,您别往心里去。”
沈知意接过牛奶,扯了扯嘴角。连佣人都习惯了她和傅承衍的这种相处模式,会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来安抚她。
看啊,在所有人眼里,她沈知意,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无理取闹的“作精”。
她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白色液体,眼前却浮现出刚才傅承衍离开时决绝的背影。下个月的慈善晚宴……她一定要拿到“星河之泪”。不仅仅是为了攀比和虚荣,更像是一种偏执的证明。证明她这个“替身”,至少在某些方面,能胜过他心里的白月光。
她放下牛奶,起身,走向二楼。经过傅承衍的书房时,她脚步顿了一下。他的书房是禁地,未经允许,连她也不能轻易进入。里面会不会有那个女人的照片?会不会有他们之间的回忆?
一种强烈的好奇和酸涩的嫉妒攫住了她。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握住了门把手——出乎意料,门竟然没有锁。
心,猛地一跳。她像做贼一样,四下看了看,然后轻轻推开了门。
书房的布置和他的人一样,冷硬、简洁、一丝不苟。巨大的红木书桌上,文件摆放得整齐划一。沈知意屏住呼吸,走了进去。她的目光扫过书架,扫过墙壁,并没有看到任何女性的照片。
她稍微松了口气,视线落回书桌。忽然,桌角一份不起眼的、用普通回形针别着的文件吸引了她的注意。和其他装帧精美的商业文件不同,它看起来太过普通。
她下意识地伸手,将那份文件抽了出来。
白色的封面上,只有几个冰冷的黑色宋体字:
离婚协议书(草案)。
轰——
沈知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四肢百骸都在瞬间冻僵。手里的纸张变得滚烫,几乎要灼伤她的指尖。
草案?
他……已经准备和她离婚了?
所以,她所有的“作”,所有的试探,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可笑的、即将落幕的闹剧?所以他今天的冷漠,不是因为包容,而是因为……不屑?
巨大的冲击让她眼前发黑,她扶着桌沿才勉强站稳。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原来,她所以为的博弈,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她一败涂地的结局。
就在这时,书房虚掩的门外,传来了陈妈略显紧张的声音:“先生,您怎么回来了?”
傅承衍低沉的声音随即响起,似乎就在不远处:“文件忘了拿。”
脚步声,正朝着书房而来。
沈知意猛地抬头,脸色煞白,手中的离婚协议草案变得重若千钧。是立刻放回原处,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维持这摇摇欲坠的假象?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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