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你回头,你替我活,如何?”那条好友申请像一根鱼钩,安静地挂在屏幕上。
江屿盯着“同意”两个字,指尖一点点发麻。他很清楚,现在只要轻轻一碰,那团灰影就会从屏幕另一侧钻进来,带着他不知道的东西。
手机“叮”地一声,弹出系统提示:
【对方账号异常,部分功能可能受限,请谨慎添加。】
这句冷冰冰的系统文案,竟让他心里略微踏实了一瞬。至少还有一样东西在说:危险。他把手机扣在桌上,深吸一口气。
书页安静地摊开着。
那行【违禁者:江屿】仿佛长了眼,一直盯着他看。
“好。”他突然站起来,像做了某种决定,“你不是要讲禁忌吗?那我去找一个真正讲禁忌的人问问。”
他翻出那本“原版”小册子,封底有一行早就褪色的字迹,是小时候他看不懂、长大也没在意的一行:
【青水县·潭头村·黎】
当年村头老太太黎婆把本子塞给他,只说:“你要是忘了,就回来找我。”
后来家里搬去市里,他再没回过那座小山村。父母出事之后,他更刻意把那一段压在记忆深处,不去碰。
现在这几个字却像一道门楔,把那段旧事从门缝里硬生生撬了出来。
到青水县要先转车。下午的长途客运站人不多,冷风从门口一阵阵灌进来,带着汽油味和方便面的味道。
他从自动售票机前拿到一张边缘毛毛的纸质车票,上面印着:【终点站:青水客运中心】
下面一行小字提示:“部分乡镇班车已停运。”

他拎着背包上了车,车上空荡荡的,只有最前排坐着两个背着蛇皮袋的中年男人在低声聊什么“今年雨水怪”“村里庙门夜里自己开合”。
江屿坐在倒数第二排,背包里两本小册子随着车辆颠簸轻轻碰撞,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小册子的事。
那快递却准确无误地把“完整版”送到了他家门口。就算是巧合,也太巧了。
车窗外的景色从熟悉的城市高楼,慢慢变成越来越低矮的楼房、零星的小卖部、再往后,是大片大片被雾蒙住的田地。
电线杆一根一根往后退,像某种古老脉络正一点点被揭开。
江屿不知不觉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他听见有人在耳边喊他名字。那声音很轻,带着一点沙哑,却又熟悉得让他心里发酸。“江屿,”那声音说,“你小时候,可乖了。”
画面一晃,他看见自己蹲在堂屋门槛上,双手抱着膝盖,抬头看一个佝偻的背影。
黎婆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根烟斗,吐出的烟雾在暮色里缠成一团团,像看不清的脸。
“记住,人死不能回头。”老太太说,“凡事都要往前走,懂吗?”
小小的自己茫然地点头:“那要是有人在后面叫我呢?”黎婆看了他一眼:“那你更不能回头。”
“为什么呀?”
她没回答,只是把烟灰磕在脚边的泥地上,慢吞吞地说了一句:
“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活第二回。”
车猛地一晃,他一下惊醒过来。
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远处山的轮廓嵌在灰蓝色的天边,像一张沉默的脸。
广播响起司机的声音:“青水到了的下车咯——终点站,终点站。”
青水镇到潭头村,还有最后一段路要靠镇上的老旧小巴。
小巴贴着“私人营运”的纸条,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一路上都在用方言骂旁边的车不守规矩。
车里只有他一个客人。
“潭头?”司机听他说了目的地,扭头看了他一眼,“你去那村干啥?那边人早就搬得差不多了。”
“探亲。”江屿随口编了个理由。司机“哦”了一声,又补了一句:“那地方……夜里可别瞎逛。”小巴晃晃悠悠开了将近四十分钟,终于在一个破旧的水泥路口停下。
“前面就是,你自己走进去。”司机指了指前方被树枝遮住的路牌,“车进不去了,里面路窄。”
江屿下车,背包一挎,向村里走去。
熟悉又陌生的泥土味扑面而来。路边的水沟里爬着几只青蛙,远处传来狗叫声和不知名鸟的鸣叫。
潭头村的牌子还在,铁皮做的,边角生了锈,村名三个字被雨水冲刷得只剩下隐约轮廓。
村子比他记忆中更小了。
许多房子空着,院门大开,里面杂草丛生,门楣上的春联褪成模糊的粉红色。
少数还住着人的院子,灶台上飘着饭菜的味道,锅碗碰撞声透过薄墙传出来,有几分生活气,却压不住一整个村子的荒凉。
他边走边在记忆里寻找路径。小时候他常在这条路上跑来跑去,追鸡赶狗,踩烂泥巴。
村口的大槐树下总有人打牌,黎婆的房子在村子最里面,背靠一片乱坟岗。想到“乱坟岗”三个字,他打了个寒战。
转过最后一条小巷,他看到了那栋房子。院墙比别家矮,门口挂着一串已经风干的辣椒和几撮草药,门楣上一串旧风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
屋顶的瓦片缺了两块,有一角被人用塑料布压着。院门半掩着。江屿站在门口,多年前的画面和眼前景象叠在一起:
当年黎婆坐在门槛上给他讲“鬼压床”的时候,他就是站在这个角度,看着她满脸皱纹的侧脸。
他抬手敲门。
“咚,咚。”
院子里没动静。
他正准备再敲一次,门里传来一声干巴巴的咳嗽。
“敲什么敲。”一个苍老却清醒的声音响起,“从小敲我门敲到大,我听不出谁啊?”
门被缓缓拉开。开门的老太太比他记忆中更瘦了,背弯得厉害,头发灰白,扎成一个小髻,脸上的皱纹像干裂的土地,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像浸过墨的黑。
“……黎婆。”江屿喉咙有点发紧。
老太太眯起眼看了他好一会儿:“哦——长人样了。”
她打量了一圈,视线停在他肩上的背包上:“你背上这俩本子,分量可不轻。”
江屿一愣:“您知道?”
“你那点小心思,从小就藏不住。”她哼了一声,“进来吧,在门口站着像拜年的。”
屋里很暗。唯一的光源是靠墙的那扇小窗,玻璃有一块裂纹,风吹过时窗纸轻轻抖动。
屋内陈设简单,木桌、凳子、靠墙一只旧柜子,柜顶上摆着几个香炉和黑白照片。
桌上放着一本摊开的本子——封皮破旧得几乎只剩下纸板轮廓。
江屿把背包放下,两本手册拿出来,一并放在桌上。屋里突然安静下来。黎婆慢慢挪到桌边,弯腰去看那两本书。她的手指枯瘦,却不颤,指腹轻轻摩挲过封皮上的纹理,像在抚摸某种旧伤疤。
“原来你那本还在。”她说。
“这是您给我的。”江屿道,“小时候我以为是讲鬼故事的。”
“现在呢?”黎婆抬眼看他。
“现在……”他想起照片上的那根脖子,“我怀疑,它是会要人命的东西。”
“错。”老太太摇头,“会要人命的,从来不是本子。”
她伸出手,指尖点了一下他的额头:“是这里。”她又点了一下他胸口:“还有这里。”江屿哑口无言。“你昨晚讲了什么?”黎婆问。江屿没有隐瞒,把直播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黎婆听完,叹了口气:“嘴快。”
她指了指他带来的那本“完整版”手册:“这本谁给你的?”
“快递。”江屿如实说,“寄件人空着,没有名字。只在备注写了‘手册’两个字。”
“嗯,跟给我那本一样。”老太太不以为奇。
“您也……收到了一本?”
黎婆从桌边抽出那本摊开的本子,推到他面前。那本比他的两本还要旧,封皮几乎看不出颜色,只在右下角隐约能辨出一个“忌”字的残笔。
翻开第一页。
【第一禁:人死不能回头】
内容和他那本寄来的高度一致,只是页脚那行小楷不同:
【违禁者:8人】
【已偿者:8】
【未偿者:0】
“你看见没?”黎婆敲了敲那两行字,“我这本,说的是八个都偿了。”“那我这本……”江屿吸了口凉气,“为什么写着我?”
“因为有本子在记啊。”黎婆看他,“你犯过几回禁,你心里没数?”江屿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像被什么堵住。黎婆没等他回答,自顾自说道:“你小时候在村口乱跑,丧队抬着棺从你背后过,你听见有人叫你名字——你回没回?”
画面猛地在他脑子里炸开。
雨天,泥地,棺材,白布,纸钱漫天飞。
有人在他耳边轻声说:“江屿,看我。”
他……到底有没有回头?
记忆仍旧卡在那个瞬间,像磁带被人掐断,前后都黑屏。
“那是你第一次犯禁。”黎婆淡淡道,“那回有人替你挡了。”
“谁?”他脱口而出。
“跟你一块玩的小孩。后来不得病死了么?”老太太语气淡得像在说今年收成好不好,“他当时站在你更后面,你看不见他。”
江屿全身一阵发冷。
他努力回想——儿时玩伴的脸模模糊糊,只记得好像村里哪家娃娃突然就“不见了”,大人说是“去亲戚家住”。再后来,他搬去城里,这段事情就彻底被冲淡了。
“第二回,是昨晚。”
黎婆翻开他那本“寄来的”手册,翻到第二页夜窗禁忌那段:“夜里三敲,你问谁了。”
“我只问了一次。”江屿低声道,“后面没再问,也没开窗。”
“问一次,就算犯。”老太太说,“好在你没再问第二句。”
“它没写我名字。”江屿指着页脚,“这页下头写的是‘未偿者:0’。”
“那说明别人替你问完了第二句。”黎婆冷冷地说,“问完的人,不会再有机会告诉你。”
江屿背后发麻:“谁?”
“你直播间那个。”她看着他,“那孩子,回头之前,应该先被东西敲过窗。”
屋里静得可怕。老屋木梁轻微地“咯吱”了一声,仿佛有人踩过。
良久,黎婆才继续开口:“第三回犯禁,就是你昨晚那句‘想见,就回吧’。”
“那算犯禁?”江屿苦笑,“我又没回头。”
“有些禁忌,不是你自己做不做,而是你让不让别人去做。”老太太说,“劝人违禁,等同你亲自去了。”
她指了指那行【违禁者:江屿】:“所以你会被写上去。”
江屿猛地站起身:“我没想害他!我只是……只是……”
“想多点流量。”黎婆替他把后半句补完,“多个人看,多几块钱,多一点虚的东西。”
她叹了口气:“你们城里人啊,就是嘴上不信,心里把这些当戏法,拿来卖笑。”
江屿闭上嘴。
他这才发现,从进门到现在,自己一直喘得有点重。
屋里熏着的香混着旧木头的味道,闻久了让人胸口发闷。
“那我现在怎么办?”他问,“手册上写‘已偿者:3,未偿者:1——江屿’,是不是……我要死?”
“要不要死,我说了不算。”黎婆摇摇头,“本子也说了不算。”
“那谁说了算?”
老太太抬手,指向他身后。
江屿猛地回头——身后只有半开的房门,门口挂着的风铃晃了晃,发出几声清脆的响。
“活人说了算。”黎婆道,“你讲错了三条,本来应该你自己去偿,偏偏每次都有别人抢在前头替你回了头,替你问了那一句,替你躺了棺材。”
她望着他,眼底的光冷得像井水:
“你以为这是你命好?那是有人在帮你,把你往活路上推。”
“谁?”
“你自己找。”
江屿握紧手:“那这本‘新手册’是谁寄来的?上面那些划掉的字,又是谁改的?”
黎婆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抚过页面上被粗墨涂黑的一块。
“这本子,本来只有一种写法。”她缓缓开口,“后来有人开始往上添东西,把一些禁忌改得看不太懂,甚至故意改错,让人照着错的去做。”
“你们现在网上流行的那些所谓‘都市传说’,很多就是从这儿抄的。
有人把脚本喂给你们,你们再喂给更多人。”
江屿背后渗出一层冷汗。
“所以我手里的两本,一本是被改过的,一本是原本?”他问。
“哪一本是原本,我也不知道。”黎婆说,“现在连我都分不清。”
她抬头,盯着他:“但有一点我看得很清楚——”
“那个人,想利用你。”
“利用我?”江屿愣住,“我有什么好利用的?就是个讲故事的。”
“正因为你是讲故事的。”老太太冷笑,“你嘴里一句玩笑,有人能当真。有人当真,就有人敢试。有人敢试,禁忌就有吃的人。”
火光突然一暗。江屿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屋里的烛火低了下来,油灯的火苗一晃一晃,像随时会熄灭。
“你这次来找我,很好。”黎婆说,“不然你很快就会被‘那边的人’找上门。”
“那边?”江屿敏锐地抓住这个词,“哪里?”
老太太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慢慢站起身,走到柜子前,从抽屉里摸出一只铁盒子。
她打开铁盒,从里面拿出一张早已发黄的纸。那纸一角被火烧掉了一点,边缘卷曲发黑。
她把纸递给江屿:“这是我年轻那会儿,翻到最后一页抄下来的。”
江屿愣住:“……最后一页?”
他想起那页几乎被涂黑的纸,只隐约能辨出“翻”“最后一”的笔画。
纸上的字很少,只有短短一行:
【终禁:永不要翻至最后一页】
下面还有一行被匆匆写上去的钢笔字:
【翻至此页者,即为“记录人”。】
纸张边缘,有几滴早已干涸的深色痕迹,像是当年写字的人手指割破时滴上去的血。
“记录人?”江屿低声念,“什么意思?”
“就是拿笔的人。”黎婆看着他,“你以为这些名字,是谁写上去的?”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他的胸口:“迟早有一天,笔会落到你手上。”
江屿只觉得心里一沉。
“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去问怎么活。”黎婆说,“是先别让自己死得太快。”
她顿了顿,忽然又笑了一声,那笑容没多少温度:
“你回去吧。今晚别开灯睡,也别照镜子。
无论谁加你好友,都别同意。”
江屿想起手机上那个“月”的好友申请,背脊再次一紧。
“那……您这边……”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几本手册,“是不是也有危险?”
“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怕什么危险。”老太太摆摆手,“我怕的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命不够折腾。”
他还想再问些什么,黎婆却摆了摆手:“你先回去。你屋里,已经有人等你了。”
“谁——”
“问我干什么?”老太太打断他,“你自己讲的故事,自然自己收场。”
她转身回屋,慢吞吞地说了一句:“你要是再晚两天来,这路,说不定就被封了。”
院门“吱呀”一声关上。
风铃晃了晃,发出几声明亮的响,又慢慢静下来。
回城的路上,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村口那块锈迹斑斑的铁牌在车灯里轻轻反光。小巴一路颠簸,开出山路时,江屿回头看了一眼村子的方向,只剩下一片黑压压的轮廓。
手机震动。
他低头一看——
【微信:新的好友申请】
备注还是那行字:
【——我替你回头,你替我活,如何?】
头像那团灰影似乎比下午更清晰了一点,勾勒出大致的人形轮廓。
江屿想起黎婆的话,手指直接点了“拒绝”。
界面一闪,系统弹出提示:
【操作失败,对方状态异常,请稍后再试。】
“……”他心里一沉,再点一次“拒绝”。
同样的提示再次弹出。
他咬咬牙,干脆长按那条申请,选择“屏蔽所有请求”。
屏幕上那条申请消失了。
他刚松了口气,顶部提示栏又弹出一条:
【你有新的好友申请。】
备注依旧。
头像依旧。
仿佛刚刚那一切操作,只是他在水面上徒劳挥了一下手,而水底的东西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车窗外,山路一个急转弯,整车往旁边一晃。他紧紧抓住座椅前面的扶手,手心全是汗。
那一刻,他忽然很清楚地意识到——
自己已经站在禁忌的边缘了。
只要轻轻一退,就会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拖进深处,再也浮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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