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巷道堆满破败杂物,腐朽的木箱、残破的瓦罐,在吝啬的月光下投下扭曲诡异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某种说不清的腐败气味。林峰背靠着一面长满湿滑苔藓的墙壁,肩胛骨下的伤口随着每一次呼吸都传来阵阵刺痛,提醒着他现实的严峻。
体内的北冥真气比之前壮大了数倍,如同一条冰冷的溪流在经脉中奔涌,带来力量感的同时,也带来一种陌生的、属于掠夺者的躁动。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阴寒的滞涩感依旧盘踞在丹田和几条主要经脉的交汇处,像是一块化不开的冰——散功软筋散的毒性并未解除,只是被暂时压制了。
远处盟主府核心区域的喧嚣似乎更近了些,火把的光影在巷道尽头一闪而过,伴随着隐约的呼喝和杂乱的脚步声。搜捕的网正在收紧。
不能停留。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将刚刚吸纳自那个阴鸷刺客、尚未完全炼化的内力进一步压缩、凝练,试图驱散那股滞涩感,效果甚微。这毒,果然麻烦。
目光扫过巷道两侧。一条似乎通往更偏僻的后山,另一条则蜿蜒着,隐约能听到水流声,或许靠近府内的某处水源或排污渠。
水源……
林峰心中一动。盟主府占地极广,内部有活水引入,形成湖泊溪流,最终通过暗渠排出府外。如果能找到暗渠……
他不再犹豫,选择了有水声传来的方向,身形如同狸猫,在阴影中快速穿行。脚步落地无声,得益于北冥真气对身体的微妙掌控。
越往前走,巷道越发潮湿,墙壁上的苔藓也越发厚实。水声渐渐清晰,是那种沉闷的、在地下流淌的声音。
拐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了些许。这里像是一个废弃的小型码头,一条宽约丈许的地下暗河在脚下流淌,河水黝黑,散发着淡淡的腥臭。一条破烂不堪的木制栈桥延伸向河面,桥头堆着几个空置的木桶。
而在栈桥的另一端,靠近对岸岩壁的地方,赫然站着三个人!
三人呈品字形站立,隐隐封住了栈桥通往对岸的唯一路径。他们并未穿着盟主府守卫的制服,而是统一的藏青色劲装,胸口绣着一个微小的、交叉刀剑的标记。为首一人,是个面色蜡黄、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汉子,腰间挎着一柄造型奇特的弯刀。他左右两人,一个手持一对分水刺,身材矮壮;另一个则空着双手,十指骨节粗大,显然手上功夫不弱。
这三人的气息,远比之前遇到的守卫和那个刺客要沉稳、凝练得多。尤其是那个黄面汉子,给林峰一种隐隐的压力。
“果然有漏网之鱼。”黄面汉子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他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林峰肩头草草包扎的伤口和略显狼狈的衣着,“能摸到这里,还解决了‘影牙’,有点本事。可惜,到此为止了。”
他口中的“影牙”,想必就是刚才那个被吸干内力的刺客。
林峰停下脚步,站在栈桥这一端,与对方隔着数丈宽的漆黑河面遥遥相对。河水无声流淌,气氛凝滞如铁。
“司徒弘派你们来的?”林峰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将死之人,何必多问。”黄面汉子并未否认,只是缓缓抽出了腰间的弯刀。刀身狭长,带着一道诡异的弧度,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淬有剧毒。“自己了断,可以留个全尸。”
他左右两人也同时亮出了兵器,气机锁定林峰。
没有谈判的余地。
林峰深吸一口气,压下肩头的疼痛和体内的毒素躁动。北冥真气在经脉中加速运转,带来一种冰冷的亢奋。他知道,这是一场硬仗,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他没有退路。
脚下猛地发力,破烂的栈桥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林峰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出,并非直线冲向对岸,而是沿着栈桥边缘,以一种飘忽不定的轨迹疾掠!
“找死!”那手持分水刺的矮壮汉子狞笑一声,双刺一摆,迎了上来,身形虽矮,却异常灵活,如同水鬼,双刺带起两道寒光,直取林峰下盘。
几乎同时,那空手的汉子也从侧面迂回,双掌泛起淡淡的青黑色,带着一股腥风,拍向林峰肋部!掌风凌厉,显然掌上带有剧毒或是某种阴损功夫。
面对左右夹击,林峰眼神冰冷。他并未硬接,前冲之势不减,却在间不容发之际,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猛地一折,险之又险地让过了下盘的双刺和侧面的毒掌!
就在他与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他的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出,五指微张,并非攻击要害,而是精准地搭向了那空手汉子拍来的手腕!
北冥神功!
吸力骤生!
那空手汉子只觉得手腕一麻,一股恐怖的吸力传来,内力狂泻!他脸色剧变,想要撤掌,却发现手腕如同被铁水浇铸,根本挣脱不开!
“大哥救我!”他惊恐大叫。
旁边的矮壮汉子见同伴受制,怒吼一声,分水刺回旋,狠辣地刺向林峰后心,试图围魏救赵。
然而,林峰仿佛背后长眼,扣住空手汉子的右手猛地往回一拉,同时左脚为轴,身体疾旋,将吸住的内力尚未完全炼化的空手汉子当成了人肉盾牌,迎向了刺来的分水刺!
“噗嗤!”
分水刺毫无阻碍地刺入了空手汉子的胸膛!
矮壮汉子收势不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兵器贯穿了同伴的身体,不由得一愣。
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
林峰已经借着旋转之力,欺近到了矮壮汉子的身前!左手并指如剑,凝聚着精纯的北冥真气,直戳对方咽喉!
矮壮汉子亡魂大冒,想要后退已然不及,只能勉强偏头。
“嗤!”
指风划过,在他脖颈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鲜血飙射!
而林峰的右手,已经顺势松开那濒死的空手汉子,如同毒蛇出洞,扣向了矮壮汉子持刺的手腕!
又是一股内力疯狂涌入!
电光火石之间,两名好手一死一伤,内力皆被掠夺!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直到此时,那为首的黄面汉子才真正动了怒。
“好胆!”
他一声厉啸,身形如鬼魅般飘忽而至,手中那泛着幽蓝光泽的弯刀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并非直劈,而是如同毒蛇摆头,削向林峰的脖颈,刀未至,一股阴寒凌厉的刀气已经扑面而来!
林峰刚刚连续吸纳两人内力,虽然总量暴涨,但经脉胀痛欲裂,气血翻腾不休,动作难免慢了半拍。面对这刁钻狠辣的一刀,他只能将刚刚吸入、尚未炼化的部分内力强行提起,灌注双臂,交叉格挡!
“锵!”
弯刀斩在他的双臂之上,竟发出了金铁交鸣之声!北冥真气自动护体,形成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但对方的刀气实在锋锐,屏障瞬间破碎!
林峰只觉得双臂剧痛,仿佛骨头都要被斩断,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劈得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栈桥的栏杆上!
“咔嚓!”腐朽的栏杆应声断裂。
林峰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眼前阵阵发黑。肩头的伤口也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包扎的布条。

黄面汉子持刀而立,眼神冰冷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个死人。“能挡我一刀,吸人内力……看来林啸天还留了不止一手。不过,到此为止了。”
他一步步逼近,弯刀上的幽蓝光泽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妖异。
林峰半跪在地,剧烈地喘息着,体内新吸纳的内力与原本的北冥真气、还有那阴寒的毒素疯狂冲突,几乎要将他撕裂。他知道,再硬接一刀,自己必死无疑。
他的目光扫过脚下漆黑的河水,又看向步步紧逼的黄面汉子。
拼了!
在黄面汉子弯刀再次扬起,刀气锁定他的瞬间,林峰猛地一脚蹬在断裂的栏杆根部,身体不是向前,也不是向后,而是向着侧下方的漆黑河面,纵身跃下!
“想逃?”黄面汉子冷哼一声,刀势一转,一道凌厉的刀气追斩而下,劈入水中!
“噗通!”
水花四溅。
刀气入水,将河面斩开一道短暂的沟壑,却并未击中实体的感觉。
黄面汉子眉头一皱,快步走到栈桥边缘,凝目望向漆黑的水面。河水湍急,除了被刀气激起的涟漪,再无他物。
跑了?
他有些不甘地又看了几眼,最终冷哼一声:“中了我的‘幽煞刀气’,又身中剧毒,跳进这污秽暗河,也是十死无生!”
他转身,看了一眼地上同伴的尸体,眼神阴沉,收刀入鞘,迅速离去。必须尽快向副盟主汇报这里的变故。
漆黑的暗河之下,林峰屏住呼吸,任由冰冷的、带着浓重腥臭的河水裹挟着自己的身体向下游冲去。肩头和双臂的伤口被污水浸泡,传来钻心的疼痛和麻痹感,黄面汉子那一道刀气蕴含的阴寒劲力也侵入体内,与散功软筋散的毒性交织在一起,疯狂破坏着他的经脉。
意识开始模糊。
但他死死咬着牙,全力运转北冥神功,如同一个濒死的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疯狂地炼化着体内那些驳杂不纯、甚至带有毒素和异种劲力的内力,试图将它们转化为精纯的北冥真气,对抗着内外交攻的侵蚀。
冰冷、黑暗、剧痛、麻痹……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几乎要彻底失去意识时,前方隐约传来一丝微弱的光亮,以及水流速度加快的轰鸣声。
是出口?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光亮的方向挣扎而去。
“轰!”
巨大的水流冲力将他猛地抛了出去!失重感传来,紧接着是重重砸落水面的冲击!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叶,刺目的阳光让他瞬间闭上了眼睛。
他浮在一条宽阔的、奔腾的河流水面上,两岸是茂密的丛林。身后远处,依山而建的宏伟盟主府,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逃出来了?
林峰艰难地划动着几乎失去知觉的手臂,任由河水带着他漂流。他感受着体内依旧混乱不堪、但却顽强支撑着他生机的那股力量——北冥真气在一次次掠夺和炼化中,似乎变得更加凝练和霸道。
他回头,望向那越来越远的盟主府,苍白的脸上,缓缓扯出一个冰冷而虚弱的笑容。
司徒弘……江湖……
我们,慢慢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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